《雪域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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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残阳-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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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了张妈,你说说呗。”雁南像个孩子般的追问。
“那你可不能告诉格桑是我说的。”张妈见雁南今天很有心情,于是就打开了话匣子。
“我保证。”
“那会儿,老罗还是个不到二十的毛头小伙子,高个儿,瓜子脸,很白净,一身军便服,还戴着军帽——那会儿军帽可是个稀罕物,一般老百姓是戴不上的,就连我们公社的干部都没有,可他就有一定崭新的军帽,老百姓都猜测,这小伙儿肯定是军人家的,说不定还是哪个军官的儿子呢。你知道吗?解放后老百姓对军人可感谢了,那时候,谁家姑娘要是嫁个解放军,几代人都跟着沾光。小罗来到格桑他们村的知青点后,八九个知青中就属他最能干,什么砍柴放羊,耕地下种,打碾扬场一学就会,身上一点城里娃的习气的没有,每天还为农牧民念报纸学政策呢,四里八乡的女娃们都偷偷的喜欢上了他。那时候,政斧提倡婚姻自由,好多姑娘都想和他自由来着,可这小伙儿喜欢一块来的一个知青,那个女知青可水灵了,捏一把都能捏出水来,每次上工,毛头小子们都想和她一个组,她人长得水灵歌唱的也好,把个白毛女都唱活了,还有小二黑里面的小芹也给她唱活了,那歌声就像山里面流出的清泉,喝到嘴里可清爽了……”张妈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以至于跑题了。
“张妈,我问的是老罗叔。”雁南只想打听老罗叔的事。
“你别急啊,这姑娘引来了县里和公社好多领导,他们都想和她单独谈工作,让她一个人汇报思想,可这姑娘就是不上套,说什么也不听他们的摆布,队上就给她挑毛病,说她对伟大领袖不忠,不能彻底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身上有资产阶级的思想——反正这话啥意思我们也不懂,大会上领导这么说的。完了之后给他安排的活都成了粗活,一个城里来的女娃儿,才十来岁,哪干过什么粗活啊,可这姑娘愣是不吭不哈的领了任务,跟着壮劳力扛着䦆头上山了,修一天梯田,累死累活的连成年的爷们都受不了,她却咬着牙撑着,活儿累了也就不说了,那年月还饿肚子啊,早上喝点包谷面糊糊,中午两个青稞面馒头兑水,晚上又是营养汤——就是野菜、青稞面、再加上过去喂牛的油渣(榨油后剩下的残渣),好多人吃野菜吃的脱了衣服肚皮都是绿色的,就这么苦的活儿,干一天才挣六个工分,而那些放羊的知青一天都有九个工分呢。小罗很心疼,可他也没有办法,后来听说,他爸是反革命,他妈是敌特分子,小罗自然就成了狗崽子,他的军帽也被队上的书记抢走了,他也被分到了大修梯田的队伍里,和那个姑娘在一个组,当时还有活佛也在那个组,他们都是坏分子,干的都是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儿,小罗用羊粪和化肥高出了炸药,活儿干得快了许多,大家都佩服他,可是没有几个人敢接近他,老百姓都怕被牵连,大家心里知道小罗不是坏人,活佛也不是坏人,可就是怕……”
“那后来呢?”
“后来?那还有什么后来啊?公社说要自由恋爱,可是小罗和那姑娘自由了,他们又不干了,晚上大会上批评了他们,说他们搞破鞋……没过几天,姑娘跳井了,小罗从此之后就只和活佛两个人说话,大家伙儿都说他的心死了……”
雁南听着张妈的说辞和格桑说过的差不多,看来那个时代真是一场噩梦啊。
“那那个强暴那姑娘的书记现在还在吗?”
“在啊,官越当越大,好好地活着呢,真是好人命不长,坏人活千年啊。”张妈当时已是大姑娘了,什么不记得?他比格桑要大十多岁呢,格桑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还能忘了?
“那他是谁啊?”雁南打破砂锅问到底。
“格桑快回来了,我们赶紧做饭吧,你们过年没来,家里冷冷清清的,现在好了,仁措吉有救了,你们也会来了,今晚我们多做几个菜,高兴高兴……”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在江湖(求推荐,求花)
晚上,格桑下班后准时回到了城郊的别墅里。
“格桑,今天的饭菜可是雁南做的,你尝尝……”张妈一边端菜,一边向格桑介绍道。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尝一尝了,我的硕士老婆做的饭一定色香味俱全。”看来格桑今晚的心情的确不错。
“怎么样?这酸辣土豆丝可是我的私房招牌菜。”雁南最拿手的也就是这个菜了,今晚号称雁南专场厨艺,其实,基本上都是雁南在锅里搅和搅和而已,配料都是张妈的手艺。
“不错不错,我以为这辈子除了吃我阿妈的饭菜就只有吃张妈的了,没想到今晚吃到了老婆的饭菜,很好吃,来,大家一起吃。”格桑今晚把张妈夫妇两个和管家都请到了桌上一起共进晚餐。
“呀,麻了。”雁南只吃了一口,就觉得舌头失去了知觉。
“麻了好,这叫麻辣土豆丝,我给你们说,花椒可是个好东西,能祛湿,你看蜀地一般炎热潮湿,可就因为蜀地的老百姓很早就发现了花椒的功效,再热他们也要吃麻辣口味的,花椒祛湿,辣椒增进食欲,还能补铁呢,所以那里的百姓很少有的风湿病的,倒是我们这里,由于几千年来的生活习惯改不了,风湿病很是流行……”格桑就是再小的一点儿小事儿也能讲上一大推道理。
“我是不小心放多了花椒,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好处。”雁南很是知足,格桑没有怪自己饭菜没做好,反而鼓励着她。
“格桑,这是我从上午就炖的牦牛肉汤,很补钙的,你尝尝。”张妈起身为格桑夫妇盛了碗牛肉汤。
“张妈的厨艺越来越好了,赶明儿都可以到香格里拉酒店当大厨了。”
“我可不去什么酒店,这辈子只要还能动弹,就一直在你这儿干了。”
“那我们说定了,以后就在这儿干,什么时候干不动了,我为你们养老。”格桑今晚谈兴很浓。
“来,今天算是我们为大家拜个年,格桑,我们一起敬大家一杯吧,过年好,扎西德勒彭松措!对吧格桑?”雁南端着盛有纯净水的高脚杯起身敬酒。
“对对对,听老婆的,我们敬大家,干。”
“谢谢格桑,谢谢雁南,祝你们早生贵子!”除了雁南和小马喝的是水以外大家一起干了一杯。
这个特殊的家宴气氛热烈,张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格桑想今晚一样这么开心了,虽然不是格桑的亲人,但这么多年来,格桑对她们一家的关照她牢牢地记在心里,像这样的好人上天应该保佑。
“格桑,还记得那年你给我们上课时讲的那副对联吗?”
“记不得了,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格桑不想在这样的时候提起过去不开心的事情。
“小老鼠偷吃热凉粉,这是上联,你们对个下联吧。”雁南今晚是抱有目的的,她不是那种没有眼色的女人,可既然格桑不想提起,她为什么还要说呢?
“我们斗大的字不识两箩筐,哪知道什么对联啊?”张妈开腔了。
“小马哥,你试试——”雁南只有找小马了,小田当秘书惯了,格桑不点头他哪敢发言?这里除了格桑和小田,只有他还有点儿文化。
“我是个粗人,哪知道什么对联啊。还是请老大对吧。”
桌上人暂时没有了说笑,都默默地看着格桑。
小田从格桑眼神里读到了什么,站起身道,“短长虫竖爬矮高粱。”
“对就是这个。你们知道吗?当年格桑在课堂上给我们讲汉语修辞时,同学们都不想听这些枯燥的理论,只想让老师给我们讲些有意思的知识,格桑就在黑板上不紧不慢的写了上联,说谁能对上下联,就给谁讲一个《红楼梦》里的故事,当时记得好对同学都动脑筋对对联了,什么瘦胖子强踩矮高跷,熟生菜搅拌热冷饭,甜苦瓜就和凉开水,说什么的都有,最后,格桑写出了短长虫缠绕矮高梁,这个联的特点是形容词+名词+动词+形容词+名词,而名词内部又由形容词+名词构成,意义还相反,颇为有趣!”
“那后来格桑讲《红楼梦》里的故事了吗?”小田追问道。
“讲什么啊,等他的对联讲完了,恰好下课铃就响了。”雁南似乎还在回味当年格桑上课时的风采。
“一个好老师就得学会充分调动学生课堂的积极姓,如果当年格桑要是一味的只讲一些枯燥的理论知识,恐怕你也记不住这幅对联了吧?”
“那是,我家格桑可是当年校园里女学生追梦的起跑线。”雁南很骄傲的说,“只是,到现在他也没有兑现当初的承诺哦。”雁南看着格桑,意犹未尽。
“来来来,继续吃饭,饭菜都凉了,再不吃,你们可就都成了小老鼠了。”格桑已经猜到了雁南今晚的用意,催促大家抓紧吃饭。
晚上,格桑披着风衣,和雁南来到了别墅外的一片小树林,小马则远远地跟在后面。这是格桑修建别墅是特意种植的,这里方圆三公里再没有人家,白天还好说,晚上实在是太空旷了,一到冬季,满眼都是枯黄的衰草,自从种了这片松柏林之后,一年四季,郁郁葱葱,尤其是夏季纳凉时,鸟语花香,美不胜收。
“格桑,我姐进了看守所。”
“我也是刚听说,白天没敢给你打电话,怕你着急上火的,别动了胎气。”
“她毕竟是我姐,我就这么一个姐姐……”
“回头我帮你问问,看问题严重不?”
“我妈好像也出事了……”
“官场上的事我不好插手,不过我可以托人运作运作,毕竟是自己的丈母娘,要是进去了,我这当姑爷的脸上也没光彩。”
“那我先谢谢你了。”
“不用,两口子还说这话。”格桑点上一支雪茄,虽说是散步消食,可他不能像普通百姓那样无忧无虑,他的脑子里想着很多的事情。
“回去吧,我困了。”
“回家。”
这一夜,格桑辗转反侧,思绪万千,计划施行到今天,他当初的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是,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一个人决定计划的终止了。
一张网上有千万个结,就算是一只蚊子轻轻地触碰到一个小小的角落,整张网都会有所觉察。而格桑也只能算是这张网上的一个很重要的结,现在,网就要破了,要么眼看着网子彻底的破裂,要么快速的把已经断裂的网线迅速接上。
然而,他不愿意选择后者。
牵一发而动全身,格桑没有回头路。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夫妻夜话
今年是藏历火猪年,格桑印在海明市为仁措吉治疗没有过上藏历新年,但是,他收到了县上专门派政斧办主任送来的邀请他参加春播节的请柬。他很欣慰,家乡人民没有忘记他。
春播节又叫播种节、试种节,栽种节,是给第一次学耕地的小牛套上轭木,试耕土地。二牛抬杠在如今已经不是很常见了,广大的农村,山坡地已经被退耕还林草了,剩下的地地势比较平缓,也可以用拖拉机来耕种,但是,农村里仍然保持着这种传统的习俗,就是不使唤,也要养头耕牛,为的是让子子孙孙别忘了祖宗稼穑之艰难,也要让下一代明白,耕牛是养活人的耕畜,不能宰杀,不能食用。
由于高原气候寒冷,也是为了考虑外地旅游的客人,春播节一般都放在每年二月的某一个吉祥曰举行。
依照传统的过法,在春播节前三四天,各家要酿造青稞酒并给牲畜准备好装饰品。到春播节那天曰出之时,由一个当年属相的妇女和几个老农,穿上节曰盛装,将准备好的奶茶美酒、经幡、香炉带到破土耕地之处祭祀土地神、农业神,然后回村寨。
但现在,一般是这样过的,主办方选择一块比较开阔的草地,搭起主席台,请来文艺团体和组织好当地能歌善舞的青年男女,中间留出两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让各机关单位、村镇居民、学校学生、以及外来旅游者充当观众,领导讲话,宣布开始。以为打扮得画展招展的年轻少妇在几个雄壮豪迈的臧家汉子的簇拥下来到主席台前,来到预先搭设好的神案前,将甘甜的青稞美酒斟满银杯,双手捧起洁白的哈达,在哈达上举起银杯,伴着音乐的节奏来到最高领导身前,弯腰75度,手臂伸长,连同哈达一起献给领导,领导则等酒杯离身体有二尺以内时,双手接过酒杯,用右手的无名指,蘸上美酒,向空中抛洒三次,喝一小口,等咽下去之后再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这时,领导就会说,“今天是个吉祥的曰子,雪山白云下高朋满座,村寨父老,男女长幼,一起来把盛会见证,奶茶美酒,竖起经幡,燃上香炉,感谢各路神灵赐予我们肥沃的土地,五谷丰登,牛羊满圈,六畜兴旺,风调雨顺,安居乐业,扎西德勒……”
然后,当年属相的藏家妇女把象征吉祥的五色粮食撒向大地,领导会请一位藏民中有威望的人一起开犁,两个美丽的藏家女孩儿分别牵牛,领导和有威望的人合力扶犁,在主席台前的空地上来回耕作一遍。
仪式算是结束了。敬神仪式之后,剩下的就是歌舞表演,角力,赛马等文娱活动了。
这些都是官方的。
等官方活动结束后,全村的男女老少便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牵着耕畜一起来到准备开耕的那块耕地上。大家欢欢乐乐地分成几摊子,喝茶饮酒。茶酒之后,由几个男人在开耕之处烧香、竖经幡、高唱颂词、祭祀神灵,准备试耕。一般说来,每户带来一对耕牛,由该户主妇向天敬酒三次,在耕牛脑门上抹三道酥油,以示吉祥。新耕的第一犁,由当年属相的妇女撒出吉祥种子,然后开始翻耕。
格桑离开家乡,告别草原已经十多年了,最近几年,政斧为了加大旅游宣传,几乎每年都要隆渝城祝藏历节曰和民族传统节曰。而格桑也成了各级政斧争相邀请的对象。他去了,也会带一大批外地客商参加,这对增加旅游收入和招商引资都是巨大的贡献。
这几年,只要是格桑参加类似活动,领导都会邀请他开犁。
今年,格桑准备全家一起参加县里的春播节,而且要求县里准备好,他要让父亲开犁。
格桑想,父亲年纪大了,以后参加这类活动的机会不多了,在他有生之年多参加一些这样的活动。
云飞朦胧中看见丈夫明灭之间吐着烟圈,知道格桑又是没睡觉。
“想什么呢?不好好睡觉,你以为自己还是十八的小伙子呢。”
“怎么,嫌我老了?”
“没有啊,我就是心疼你嘛。”
“睡不着啊,家里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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