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未黎,光年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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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未黎,光年似锦-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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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了吗?”

沈熹晨捧着向日葵走进墓园,不再是梦境,而是真真实实地站在一片空旷的墓地前。

周身是漫山遍野盛放的向日葵,被芬芳簇拥着,那样的墓碑显得分外孤独。嵌在水晶玻璃框里的相片黑白分明,那上面地女孩子明眸皓齿,嘴角有微微的笑意。

她不漂亮,但却是那样的难以让人忘记。

“未黎,我来看你了。”她蹲□子把向日葵放在墓碑前,“我不让哥哥过来,他那个八婆,肯定又要叽叽喳喳地说一些废话,浪费你时间。”

“他们都说你死了未黎,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并没有离开呢?”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沈熹晨抬头去看天际隐隐绰绰的暮色,光芒万丈的晚霞,像打翻的颜料盒一般,泼墨弄清彩,瑰丽明艳。

“下次来看你的时候我把我给你画的画像带来好不好?”她拎起包向着那张相片告别,“不过,只见过你一次,不知道画得像不像呢…你不能嫌我画得不好啊!”

她转身走向隐匿在灌木丛中的甬道,身边是开得很好的粉色樱花,风吹过的时候会一片一片地落下来。有阳光,有雨露,湿嗒嗒的叶子,脚边松软的泥土,刚刚破土的嫩草,在七彩的光斑下模糊着看不清楚。

这样的场景…沈熹晨惊觉,猛地抬头——

道路的尽头,渐渐出现了一个英俊男人的轮廓,清纯的眼神,干净而善良,那样的朗眉星目,唇角无邪,简直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样子。

“他会爱你的,只要……”

只要你们相遇。


第 30 章


作者有话要说:和周边衍生相同2009年6月雨

我站在机场的大落地窗边向外看。

生平第一次的独自旅行。天是墨一般浓郁化不开的黑色。云端的光试图野蛮地将这块厚重的帘幕撕裂;用可以震碎这个世界的声响作掩饰。但雨还是悄无声息地蔓延了过来;裹挟着某种潮湿黏稠的气息,硬生生地将人密封在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飞机晚点,候机厅里却依旧明媚鲜妍。灯光、打击乐的急速诱惑;速食面氤氲着的腐烂气息。香水的浓腻奢艳和啤酒的泡沫亲吻。角落里的吸烟者脚步轻而胆小。吧台边的萨克斯声音粗制滥造,却依旧有人送上谄媚的鼓舞。

流连于生的迷醉,抑或是沉溺于死的幻想。

央殊在手机上对我说,都一样,哪里都是一样。熹晨;北海道并不是天堂。

是的;我早就应该知道北海道也不会是天堂。

在你,和他都消失了以后,我就在想;天堂原本就是一个虚无的词句。空洞着描绘那些只属于孩提时期的纯真憧憬。

所以现在,我选择离开。

我不会再穿缀有长长流苏白得如同云朵一般纯净的长裙。我不会再戴繁琐复古的银质项链。雨天的木屐,透明的折叠伞都将与我无关。就算仍在日本我的晚饭也不会再是鳗鱼寿司。颜料盒中的蓝色被我统统丢弃。画家的任性,造成视觉的缺失。

央殊一直劝我说,熹晨你用不着这样。我们明天就去千叶了。

她说的“我们”,原本应该是指我和她,而现在,是指她和安长平。

她说熹晨我们会去千叶定居,你会回来看我们么?

我在扬声器这边笑着点头说会的会的,只是一转身,眼泪就如同窗外冰冷的雨水,顺着手肘,在裙角跌落,开出孤独寂寞的花。

吧台的鼓手叫嚣地敲出金属的刺耳音乐,汹涌而来席卷了那原本就低沉无声的哭泣。

为什么,在此时,此刻,我还是会想起你呢?

叶锦年。

2006年6月6日雨

来之前央殊曾感慨,难得的很,北海道的雨季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赶上的。

她是美院的校花,眼神干净澄澈,酒红色的长发微微蜷曲,有着和那个曾经在我梦境中徘徊容颜一样的清秀雅致。

只是相比之下,央殊更过于靓丽。纵使素颜朝天也明媚鲜妍,走路抬头45°,目光孤傲清澈却从不招摇。低调而华丽。

收拾画室的时候安长平用半生不熟的日语向我表白。他说熹晨如果你有和央殊一样修长漂亮的手,我一定买“暗夜之星”作结婚戒指。

我用满是天蓝油画颜料的纤纤十指抓起他纯白的棉布枕头朝他扔过去,他笑着尖叫,然后很知趣地闭嘴。

时值六月,晚樱也早已被料峭的细雨击打得残颓。一地落红,木叶苍翠,分不清是春天还是夏天。

晚上我抱着靠枕躺在硕大的画板上。我打电话给安长平说我要回国,在这边创作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他在电话的那边给予我适时的沉默。空旷而宁远,时空都被凝固。听不见呼吸和心跳,没有平日里放肆而尖锐的傻笑。残破零落的答案,就像窗外倾泻一地的晚樱。

他说熹晨你这算是拒绝我吗?反反复复问了很多遍,用那种小心翼翼的口吻求证。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是他用学生会主席的身份替我争取来日本写生的名额。原本的二人之行我却执意要拉上央殊。因为只有我知道,她永远的45°角是习惯于仰视他1。80米的身高。简单、纯净、华丽低调。她改变了自己所有的穿衣风格和嗜好。仅仅是为了一个人。

央殊是奋不顾身的,一如那个生如夏花般绚烂的女孩子。

只是,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像央殊一样奋不顾身,那样奋不顾身地对安长平。

因为,他不是那个你。

适时响起的门铃声给予了我最好的借口。我匆匆挂下电话,冰冷的木地板透过我的肌肤传达着□裸的寒意。

我看见了墨色浓重的夜空中划过一道亮而深邃的光,那种可以令人窒息的光。它来自于我面前这个男人的朗眉星目。

清纯的眼神,干净而善良,唇角无邪,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样子。

他说,我姓千叶。他的日语安详而纯粹,温暖到让人失语。

就像,十年前,你站在舞台上说,你准备好了吗?

那样的让人失语。

2009年7月晴

央殊的电话跨越了一个海峡的距离。

她说安长平的“暗夜之星”是仿冒品。经不起磕打的地摊货。一如她被赐予的爱情和婚姻那样廉价。

她在电话的那一头叫得歇斯底里。经过了一片蔚蓝的荡涤,依旧是句句啼血。大陆无垠的水泥高墙,明明晃晃的日光,刺得人痛彻心扉。

她说熹晨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一直是你?

我握着听筒。不吵。不闹。不辩解。不反驳。不是无言承受。不是默然认可。只有眼泪依旧继续无声地跌落,汇流成河。

于是,在十年之后,我再一次占据了那份,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笑的安长平把背弃的理由编得冠冕堂皇。他说熹晨我无法欺骗自己,这样做只会害了央殊。

我看着明明灭灭的电脑屏幕,哭哭笑笑不知所措。然后就想起了那个日光昏黄的黎明。目光深邃的男子。安宁平和的微笑。关于晴空,关于雨季,关于彩虹的幻想。

我警告安长平说你不能离开央殊,不能离开日本千叶。

床边的画架上积攒了厚厚的灰尘。那些在阳光透射过缝隙时才会舞动的小颗粒在已然泛黄的画布上肆虐。结块的颜色缓慢地剥落。微微作响的毕剥声时而混沌时而清晰。

画上空明的蓝天只剩下一条浅浅的地平线。陆离残缺的风景狰狞而怪异。稚气拙劣的笔法,描绘着我最初和最后的爱情。

央殊声声恨彻地追问,熹晨你这幅画是给安长平的吧?

是你用一个名字,将我埋葬在了这座荒芜之城。

是吗?是给安长平的吗?

电话铃声撕裂浓重如锦缎的夜幕。沉寂的空气里是安长平冰冷无助的喘息。他说熹晨你能不能回日本千叶?央殊割腕自杀。

2006年6月11日雨

安长平打电话来说他已经买到了“暗夜之星”,不管我有没有和央殊一样修长漂亮的手指。我在电话这边尖叫着大喊说安长平你这个疯子。回答我的是决绝的嘟嘟声。

千叶坐在我未完成的作品前笑着听音乐。他穿宽大柔软的海蓝色T恤,边角有些磨损的水洗仔裤。我猜他和安长平一样不过是20出头的小愤青,他继续用纯粹的日语否定并拒绝,说自己的真实年龄可以吓到一群向我这样不谙世事的象牙塔少女。

窗外有花落的声音。清浅的花香和我脚边的流苏纠缠。颜料一盒一盒地消耗。指针颠倒昼夜黑白。手边的咖啡缭绕着水汽。

千叶说你只能做个贵族小姐。然后继续保持沉默。

我借着从窗帘边渗透出的淡泊晨光,不动声色地凝视他俊朗难得的容颜。

你不会知道,在午夜出现的男子,是多么像你。

那样的晚上,厚薄不一的云层遮住了日光。吹拂过的清冷空气明明灭灭。北海道的雨季为什么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让人感到忧伤?画布上洇着的纹路扭曲的图绘淡淡地晕开如同眼泪。抹杀了油画的厚重与质感。

我拎着两手湿湿的色彩对千叶微笑。这就是艺术。狼狈但不浪漫。

千叶用温润的日语回应说真好熹晨,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蓝天。

他瞳孔里有深深浅浅的明朗,透过斑驳的微光打到我的脸上和画上。屋外是被雨水浸泡了整夜的梧桐。一层层堆叠着梅雨季节特有的糜烂气息。墙角处的透明折叠伞在安静沉睡。雨划过琉璃瓦打在木屐上,清脆可闻。

我想,这恐怕就是你和他最大的不同吧。

你永远绚烂蓬勃如同初升的朝阳一般,而他的周身,永远都充斥着安静。

安静到可以让我联想起死亡。

我说没有关系我可以画一幅给你。雨过天青。云蒸霞蔚。还有彩虹。

千叶说他只属于潮湿的雨季。他说熹晨,你总是能够让我忘记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像你的音乐,你的画。

窗外的日光依旧黯淡昏惑。面前的这个男子能给人以长久的平静和温暖。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日式传统烧鳗鱼的绵密香味。黎明时分招摇的海棠叶子。浅浅的水塘盛住零星的日光。朝露浸润的鸟鸣轻快、明亮。

他是这样美好难得,一如你,叶锦年。

2009年7月雨

像是很多年以前在医院里醒来,央殊点漆般的瞳仁冷而潮湿。

她别过头去看安长平说你们多余救我。无力的软语在弥漫着消毒药水气味的病房中游荡。

我背着巨大的画板坐在病房的角落。我笑着说央殊你终究还是活过来了,你要知道活着是多么美好,只有活着才可以给你爱的人珍惜你的机会。

第二次穿梭在这个由低矮日式木屋构筑起来的城市。街道上只留下昏黄的路灯毫无征兆地闪烁。晚风中的烤鳗鱼气味熟悉而陌生。

我试图从每一个被岁月抛弃的缝隙里找回那个明澈的眼神。街头巷尾,迎接我的是挂满铜绿的链条和锁。

很晚的时候央殊问我,她说熹晨你认识千叶吗?他说因为你,才没有带我走。

我抱着那块硕大无比的画板守在央殊床边。我知道它是我此生唯一的依靠。我可以乘着它摆脱梦魇的束缚和困扰。用鲜艳的明黄掩盖静默的海蓝然后衍生出生机勃勃的绿。碣石的上面是比棉朵更柔软的七色云彩。郁金香是芬芳的紫。晨露中的蓓蕾如玉般透明。

央殊说熹晨你当年也和我一样傻吧!大半夜的跑去淋雨,就是为了追上他?

我笑着点头。刘海垂落的瞬间,有水湿润了被褥。

天知道,我到底是为了追上谁。

40℃的高烧什么都没能带走,却带走的北海道盛大繁华的雨季。时光是年轮走得缓慢而深刻。赤道没有给日本带来热带雨林,而只有湿润明媚的夏季。透明的折叠伞用不着了。防水的木屐笨重地占据了很大的空间。脖子上的复古银质吊坠在换衣服的时候顺理成章地与流苏相纠缠,然后勒得我近乎窒息。

央殊说我那时病的几乎死掉。于是我选择与过往决裂,庆祝新生。

又或者,只是妄图去摆脱一场,做了将近十年的梦靥。

出院那天我看着穿条纹病号服却依旧明媚的央殊,告诉她其实根本不需要和我一样。生命于我已然落满尘埃,伸手拂去之后看到的只是关于记忆的古朴画卷。如同死亡的漆黑与昏暗。没有晴朗清澈的蓝。

可我们的央殊,花季却才刚刚盛放。

离开的时候窗外依旧下着雨,安长平说最近的天气反常,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蓝天了。

我想,是因为这座城市的名字叫千叶吧。

2006年6月15日雨

千叶说我要走了,我的工作结束了。

我独自一个人在潮湿的海边旷野奔跑。吹落的藤蔓无声地纠缠我脚边的流苏。没有透明的折叠伞。雨顺着发丝渗透进头皮。混杂浅淡的青草泥土气息。木屐沉沦于深浅不一的泥潭。脚踝上有隐约可见的血痕。颈项中复古的银质吊坠斑驳生锈。

但我还是没有追上千叶。没有赶上消失的速度,也握不住离别时残留的温度。

再一次,失之交臂,任何努力都是枉然。

千叶说熹晨,你是我遇见的平凡但不可或缺的风景。记得要好好活下去。

你知道吗?他走得那样急,那样的猝不及防。

就像你当年,突然从荧屏上消失一样,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画布上的颜料一半干涸一半湿润。梧桐树上默默流淌的清亮波痕折射着寒冷。窗外飘过带着水汽的风,吹醒了恍若梦呓的蛙鸣。路上的火苗不紧不慢地催热依然枯焦的鳗鱼。春末夏初的夜晚,人走,茶凉。

央殊替我换下湿透的白色棉布裙。她说熹晨你疯了大半夜的淋什么雨?

她去厨房倒掉了煎成焦炭的鳗鱼。内焰的温度蒸腾出姜汤丝丝缭绕的暖意。大陆的初夏没有如此阴冷而冗长的雨季。我裹着棕褐色的质密长毛毯蜷缩在床的一角。零星的水光轻巧落下。错觉之中将它当做飞雪,如同冬天。

然后,我就想到了那个千叶赠予我的未解谜题。他说熹晨,你怎么看待死亡?

央殊打电话要叫安长平来,被我强行夺过并且扔得很远。支离破碎的烤瓷黑色外壳蜿蜒出单薄的嘟嘟声。

千叶拒绝我,一如我拒绝安长平。

朗眉星目的男子不会再出现。他就像幽暗世界里掠过的浮光,倏而远逝,无法捕捉。

那天央殊走后很久安长平来电话,他说熹晨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你如此疯狂?

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你放弃永久的蓝天?

我知道我那皮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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