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手遮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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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手遮天(下)-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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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是不想见到自己吧。 

  言邑紧紧抿着唇,烛火在李寂的背上跳动着,那个人—动不动。 

  本来想进来说些什么的,结果全忘掉了,只看到对方抗拒般的背影。 

  一片沉默。 

  烛火中,最后言邑慢慢伸出了手,在空中停留很久后,终于落了下去,就落在李寂敞开的发上。 

  那一夜,他额角的发浸了微汗。 

  一切都不一样了么? 

  言邑的手停留在李寂的发上,那乌黑的发一点一点缠绕住他的手指,但是却没有一点温度。言邑的掌心冷在雨夜里。 

  关上门的时候,李寂睁开了眼睛。 

  那个人手掌停留过的地方仿佛还留着炙热,好像要把身体都燃烧的温度。李寂紧紧抿着嘴,握住那缕发。 

  他想说些什么呢? 

  李寂出神的想着。 

  烛火看到了他的样子,而自己却怯懦地根本不敢睁开眼睛。 

  李寂苦笑着,嘴里有着酸楚。 

  这雨下得真大…… 

  冬天快来了吧。 

  李寂一直睁着眼睛,直到烛火「噗」一声熄灭,室内一片漆黑。 

  第三天,开始下雨,本来打算动身的两个人再度被堵。 

  李寂站在檐下看着那雨,雨丝被风一吹洒到脸上,感觉冰凉。 

  丛漠常远远的站在自己身后,李寂知道那大概是言邑的授意。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出了房门,那个人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但是体贴的什么也没说。李寂总觉得自己的烧还没退,那些梦还没醒。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理智。 

  周围的人都若无其事地对待着自己,但是李寂知道自己的心里有电。 

  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呢? 

  在这个驿站,时间好像停止了,原来在京中忙禄的政务好像都消失了。一切安静又寂寞。好像什么都不用去想。 

  可是越是如此,想得越多。 

  他和他,该怎么办呢? 

  在这个静止的空间里,一切后果都被翻出心海,一遍一遍地思考。 

  绵密的雨丝里,李寂的叹息好像轻风一样被掩盖了。 

  言邑远远看着李寂,在雨中那个人的影子有点模糊,如此单薄。 

  大雨一直下着,天地间又潮又阴。言邑示意丛漠常,看着侍卫走上前去,对李寂说着话,然后李寂走回了房间。 

  走进房间时,那个人的眼睛朝自己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再度飞快地移开。 

  言邑看着对方关上了门。 

  大雨迷蒙着他的视线,言邑慢慢地转身,关上了窗。 

  他想他开始不喜欢这个地方了。 

  很轻很轻的叹息声随着雨声慢慢漾开,代表着两人不明的情绪。 

  阴阴的雨下得猛,李寂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不用抬头,光听那脚步声李寂就知道是谁进来。对方在他身后停下脚步,李寂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朝来人一揖:「皇上。」 

  言邑看着那恭谦的身影,眼中微微一暗,然后问道:「李寂,待会儿动身吃不吃得消?」 

  「没事,一切但随皇上安排。」 

  言邑点了点头:「那你准备准备吧。待雨小些我们出发。」说完便要转身离去,却被李寂的一声「皇上」唤住了。 

  言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侧耳倾听。 

  李寂又叫了一声「皇上」,却不知从何说起,立在当地呆呆看着那个人的背影。 

  言邑等了半晌,然后说道:「如果是想问那天晚上的事情,你确定你现在想谈这件事了么?」 

  李寂再度沉默着。 

  现在的他,什么都未理出头绪。 

  言邑慢慢转回头,李寂看着他的眼睛,愣愣地张着嘴巴。 

  言邑的眼睛里带了点嘲弄:「李寂,若是换了三年前的我,一定会把你杀掉。」那句话很轻,外面的雨声很大,可是李寂听得清清楚楚,心慢慢变成冰冷:因为言邑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神很忧伤。 

  「可惜现在我不舍得杀掉你。」言邑平白说道,那句话听起来不带任何感情。 

  李寂呆呆看着那个人走掉,心里又酸又甜,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李寂听着马车车轮的声音。大雨浇在车篷上,发出辟辟啪啪的声音,脆响脆响。道路泥泞,路不好走。原本只要半天就能到京城,现在却到不了了。 

  李寂撩开帘幕,身边的人沉默着赶着路,天阴阴地罩下来,从雨幕中远远看出去,言邑的车子有点模糊不清。 

  结果直到动身,言邑再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雨水淋到了袖子上,很快濡湿了衣服,李寂正要放下帘幕时,有马匹出现在自己的车边上,对方探过头来,那蓑帽下是丛漠常焦急的脸:「李大人。」 

  「怎么了?」李寂不解问道。 

  「皇上他看起来情况很不好。大人过去看看么?」 

  「怎么?」 

  「刚跟皇上说话的时候,我看到他脸色发白,咬着嘴唇的样子。可是我问他,他不搭理我。」 

  李寂想了想:「你让前面把车停下来,我过去瞧瞧。」 

  从大雨中走到前面车辆前,李寂清朗朗唤道:「皇上,李寂求见。」 

  「你嫌自己病得不够还要再淋么?」言邑那边只顿了顿,就骂了出来,然后一角帘角撩了起来,言邑苍白的脸出现在帘幕下。 

  李寂跨上了马车,言邑就靠在一侧的软垫上,冷冷抿着嘴看着他。 

  李寂小心翼翼抬目看言邑的神情,对方的额角有点微汗,在这深秋里看起来分外扎眼。李寂问道:「皇上,伤口疼了么?」 

  「有点。」言简意赅,然后对方闭上了眼睛。 

  李寂犹豫着慢慢移到近旁,然后伸出手覆住言邑的额头。言邑一下子睁开眼睛,扯下了李寂的手,愠怒道:「做什么?」 

  「看看烫不烫。」李寂不客气道,又再伸手过去,无视着对方凌厉眼神。 

  言邑一直瞪着李寂,直到李寂收回手,满意说道:「还好,不烫。」 

  言邑再度闭上眼睛:「你回车上去吧,叫他们继续赶路。」 

  李寂想了想,探出头去说道:「继续走吧。」然后又放下帘子,坐到言邑对角。 

  言邑睁开眼睛:「与天子同驾,李寂你胆子好大。」 

  「李寂不敢,李寂这会儿是与病人同驾。回去请皇上处置便是了。」李寂悠悠说道。 

  言邑冷笑:「倒是把你的胆子养大了。」 

  「皇上懂得保重自己就好。」李寂答非所问。 

  言邑哼了一声,第三次闭上了眼睛,只是这次,眉头松了开来。 

  李寂看着那个人苍白的脸,坐在晃动的车子里,听着浙沥的雨声。 

  天地很大,天地很小。 

  直到天昏暗下来,雨小了些时,一行人才到了京城。入京后李寂与言邑随即分道扬镳:言邑直接回宫,李寂则还需到京畿都尉处报备行程,另外,他还需立即回傅谟阁面对一大堆的政务。 

  两人分别之时,李寂忍不住撩帘看着那个人坐的车子。沉沉的雨色之中,那辆车慢慢消失在青石板的街道上。 

  李寂叹了口气,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在微雨中慢慢凌乱。 

  那一晚,李寂直到很晚才离开傅谟阁。 

  也不知怎么的,他居然再度进了宫。 

  大雨中,青博远远就撑着伞迎着李寂的轿子。他为李寂撩起帘子,旁边懂事的小吏早已经撑上伞。李寂接过伞,走到青博旁边,轻轻问道:「皇上怎么样?」 

  「皇上回来后,我看他气色不好,召了太医看过了。太医说原来伤口愈合得不好,给下了副方子,已经叫人煎了药让皇上服下了,李大人放心。我看就是好得慢些,其他应该没什么大碍。」 

  李寂轻轻吐了口气:「皇上身边有你这样的精乖人,总算是让人放心。」 

  「大人夸奖了。」青博轻轻抬眉,看着宫灯下面李寂的脸,忽然说道:「李大人,您看起来气色也不好,脸苍白苍白的,要不要也请太医看看?莫不是到外地奔波累着了?」 

  李寂伸手摸了摸脸:「没事。赶路难免难看些。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您和皇上啊,真是让人放心下下。皇上是为了正事儿不顾自己身体的性子,我看李大人您也差不了多少。这天下那么大,事情那么多,能操心得过来么?您可千万要保重。李大人,您是皇上跟前难得能说上几句话的人,我看也只有您能劝劝皇上了,您要也这样,我可就真没办法了。」 

  照平日的李寂,一定会笑着说「青博你真是抬举我」,但是今天的李寂只是慢慢侧了侧头,看着身边滴下的雨滴。 

  青博察言观色,轻轻说道:「李大人,皇上心里可真放着您哪,您自己保重。」 

  李寂猛回头看着青博,青博嘻嘻笑着,露出了神秘兮兮的表情,揖了揖说道:「皇上就在里面,要不要替大人通传?」 

  李寂转身:「不必了,我就问问你就行了。天不早了,不必打扰皇上休息。我先回了。」说罢,又回到了那大雨中。 

  青博那一丝笑容,让李寂感到满身的不自在。 

  次日一早,言邑照常上朝。李寂在前一日已经知道,皇帝偷偷出京用的理由是「伤势未好,不能朝务」。而这会儿,明明伤势真的没好,没准还加重了些,言邑却依旧上朝了。这样脾气的男人真让李寂觉得无计可施。 

  那一天的言邑一直半垂着眼听着众大臣的言说,偶尔说一两句的话。朝后,不少大臣偷偷问着:「皇上的病好像真的挺重的,怎么这么长时间的休养还不见起色?」 

  李寂听到了淡然说道:「听说皇上这几天虽然没上朝,不过仍然看各地文报看得很晚。宫里青博抱怨过了,说是皇上一直不听劝。」 

  「原来如此。皇上真是心系天下啊。」很多人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忧心表情,「真该有人好好劝劝皇上保重身体了。」 

  忽然有人叹了口气:「宫里就是少位女主人,要是皇上身边有个人能盯着皇上点儿就好了。」 

  李寂心中一抽,快步走到了人群之前。 

  抬起头,今天清晨才刚停下雨的天空一片晦暗。 

  李寂慢慢垂下眼,把心绪全部锁起来。 

  当夜,李寂再度入宫求见皇帝,言邑准了。 

  灯下风来,人未动,影已行。 

  李寂垂首站着,那座位上面坐着言邑。两人如此对着良久,居然连一句话也没有。 

  言邑也不说话,只是半闭着眼躺在榻上。 

  风急了,耳中听来呼呼作响,外面听到青博轻轻地唤着:「来人哪,把窗棂门户都看好喽,别让冷风进去。」李寂半侧头的时候,听到座上那人轻轻的声音:「又要下雨了吧。」 

  李寂身体一震,慢慢回过头应道:「好像是的。」 

  「你若是没事,早点下去吧。我这边没什么好担心的,丞相尽管做自己的事去。」 

  李寂忽然抬起眼,正视着那个人:「臣……今日早朝时,有人又提到皇上立后之事。」 

  言邑的脸一僵,然后缓了下来:「然后如何?」 

  「皇上是一国之君,您的后位万众瞩目,我很好奇,皇上如何看待此事。」 

  言邑缓缓抬起头,笑容冷冷:「我记得早跟你李寂说过,我要的那个人,要足够配得上站在我身边。」 

  「皇上还没找到么?」李寂屏息。 

  言邑看着李寂的眼睛。 

  虚无缥缈的檀香一下子重了起来,压在李寂的身上,如果不是那一番骄傲,他只怕早不能站在那人的眼睛下面了。 

  言邑慢慢开口:「找到了。」 

  李寂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找到了,可是所谓钟情的,并不想相伴吧。」言邑眼睛犀利,一点没有表情。那个人坐在座上,挺起了脊梁,样子看起来极其骄傲。 

  「皇上……又怎么知道。」李寂的声音有点轻。 

  「我自然知道。一直看着的,怎么不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李寂,不是么?你难道不知道我所思所想?」 

  李寂一滞。 

  「我早年母丧,那时便知,所谓情爱,若是弄得不好,形同桎梏。我早已发誓若不是所爱,绝不让无辜的女子受苦。我本性张狂,原来一直以为遇不到那人,可是李寂,直到我爱上那个人,才明白我宁可负自己的一颗心,却舍不得束缚他的眼睛。李寂,你可知道。」言邑的声音还是冰冰。 

  李寂的眼睛慢慢湿了。 

  「那人直到现在还不愿站在我身边吧。那人不若我的心思简单,那人从没想过站在我的身边。李寂啊李寂,早跟你说过,叫做伴侣的那个人,可遇而不可求。我可以用权谋夺天下,可是那人的心,我却毫无办法。」 

  李寂低下头,忽然说道:「皇上,可知我第一次知道皇上是什么时候?」 

  「不知。」 

  「那是皇上刚登基。乡野有人不明皇上,说是您心狠而手辣。」 

  言邑直视着李寂,冷冷哼着:「你倒真是胆子越养越大。」 

  李寂没接话,继续往下说:「那时我便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以心狠手辣夺得天下。一见之后才知道并非如此。皇上擅权谋,却不只擅于此道。皇上的心很大,皇上不只想要天下。其实皇上更喜欢的是掌控天下的感觉,而不是这天下。皇上所要的那个人,或许可能成为皇上的伴侣,却不是皇上的全部。皇上的心太大。那个时候李寂就决定了,我这一辈子胸无大志,如果皇上用得着我,我自当尽全力。哪天皇上有更好的人选时,李寂自然功成身退,别无二话,就算皇上哪天怒了,斩了我的首,只要不累及家人,李寂问心无愧……可是如果,如果言邑不是君王,李寂不是臣子,那会怎样?」他的眼睛清明。 

  言邑的眼神弱了下去。 

  「我知道皇上想要的是什么,皇上知道李寂想要的是什么么?李寂只是凡人,我只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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