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狼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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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狼记-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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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图藏宝之处,就在这落日峰的洞中。只是巨石堵门,尚不曾有人能得以一探罢了。
  全场嘈杂议论之声重新四起。
  —— —— —— —— —— ——
  一行人等来到那巨石堵口的入洞处。
  唐家备下了巨木撬棍,当下众人合力,推的推,撬的撬,将那巨石朝一边翻移了丈许。
  而后,点起火把,先后进入洞中,一路小心翼翼寻去。
  却一直顺顺利利,不曾遇到料想中的机关险处。
  在洞内钻了两三里,潜过一个长形水潭,霍然开朗。
  众人竟到了一个天然而成的大厅。方圆百丈,高几十丈,壁上顶上有笋形石柱倒悬而下,大多尚滴滴答答流落着串串水滴,不停不歇。
  不知何处射进来的束束缕缕的微光,映得这些在暗处看不清颜色的石柱,五色光华隐隐流转,各具各的神韵风姿,如梦如幻。
  任何方着迷地看着这没有任何人工雕琢,尚属于成形关键期的钟|乳石洞,移不开眼。
  ——早该想到,自家师公师祖的性子,天图上,大大的“瑰宝”二字,指的不会是什么金银财帛,古书秘籍。
  乃是这混然天成,不似人间有的胜景。
  此刻,不止这一世的廖君盘,上一世的种种,甚至自己姓什么,名什么,心在何处,身处何方,他都给忘光光了。
  ﹌﹌﹌﹌﹌﹌﹌﹌﹌﹌﹌﹌﹌﹌﹌﹌偶乃神奇的切换线﹌﹌﹌﹌﹌﹌﹌﹌﹌﹌﹌﹌﹌﹌﹌﹌
  众人看了半宿风景,回了。
  洞内不是本来以为的宝藏,这一结果,各人各有不同考量。有些只觉可惜。有些觉得可惜之余也感侥幸,暗暗庆贺江湖免了一场腥风血雨,或者幸灾乐祸,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乐于见得别人也没有收获。
  还有少数人,纯粹只是感到庆幸。
  这几个之中,又分几种。有的是因为一般的宝贝已经入不得他们的眼。有的是因为清修颇高。也有的,考量了自家和对头的势力,分析时事利弊后,得出若有宝贝,自家这边讨不了好处去的结论,故而庆幸。
  原因心情种种,不一而足。
  任何方喜滋滋把玩着一段石钟|乳,根本没有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前世去过的旅游胜地,都有提示,不可破坏等等。现下见了,又没有人会拦他,忽然就忍不住了。
  虽然道理依旧记得……
  反正等到那样的警告牌子插到这个洞口,他留下的痕迹,也已经可以作为古迹景观之一了……
  自欺欺人地赶走那么一丁点罪恶感——嗯,手里这三寸来长的石钟|乳形状偏细,截面呈椭圆,貌似十分合适做根发簪。
  摸摸头上系发的布带,看看身边任鑫他们的发式,任何方顿时开始觉得,那样也不错。
  淳于苍浑水摸鱼不成,此时走在任何方身边,和他闲闲聊着,渐渐发觉任何方有些心不在焉,不由留心打量了下他为何分心。
  这一留心,淳于苍顿时哑然失笑,一日里下来那些种种算计心思的倦劳厌恶,连带新的旧的,痛恨怅惘,立马统统烟消云散。
  ——有这般的兄弟,这人世间,总还是算得上好的。
  当下也不再打搅任何方,只是一径细看了任何方眉飞色舞地在那暗自盘算什么,偷偷乐呵,准备回头拿这个好好取笑他一番。
  不经意间略回首,目光和任森的撞了个头,淳于苍微微愣了愣。
  ——自己好像,又和一个人不对盘了。
  —— —— —— —— —— ——
  众人走到洞口,正要各自下山回下榻处,忽然一个个,一片片惊呼委顿在地。
  任何方回过神来,不明地看看四周,切上离自己最近的淳于苍的脉搏。
  一丈软。
  对普通人没什么用处,习武之人却最恨最怕的一丈软。
  无色无味,沾肤入口即刻发作,内力尽失的一丈软。
  反射性试着运了下功,任何方发现自己真气流转并无什么碍。
  一切脉搏。
  ——也是中了的啊。
  莫非,因为一丈软乃是温性毒物的缘故,和体内琼花散混存,同样抵在一寒一热之间,不得发作?
  没有时间再思量这些,任何方抬头看向洞外。
  池字白虎伏日旗飘展。
  层层铁甲,张张劲弓,围了个密密实实。
  黑甲丛,寒芒林之间,缓缓分开一条小径,一个面有病态的弱冠青年,身着锦衣,步履自在地踱出。
  听得身边随从耳语,那锦衣青年不可察觉地一顿,而后笑颜满面,朝任何方拱手道,“妙手青面方大夫,果然不负在下所托。”
  任何方瞳孔骤缩。
  身周,刀剑破空带起的劲风之声,在一片恍然大悟后的咒骂和指责中,凌乱袭来。

  下

  —— —— —— —— —— ——
  只是瞬间。
  这瞬间,众人有惊有怒,有愤有恨,有拔刀的,有喝骂的,有哭嚎的,有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也有直接口吐白沫吓昏了的。百态种种,不可尽数。
  这瞬间,诸位家主掌门主持等人,压下众人惊恐愤怒种种嘈杂,厉令子弟等人速速退后。
  这瞬间,一直看上去昏昏欲睡的玄明,猛然开了他总是低垂的老眼,一掌将最后一丝未曾散去的内息拍到身边博一风背上大|穴。博一风正勉力提起自己真气,借此得以成功施展震山喉,朝任何方这边,如雷暴喝,“不得鲁莽!”
  这瞬间,任鑫任骉拦下了招呼向任何方的三柄剑,两把刀。
  这瞬间,淳于苍身形猛蹿,陡然出洞,拔刀横走。砰然巨响,满地烟尘中,他身前两丈处,凭空生出一条一丈多长,一尺来宽,两尺来深的沟壑,层层铁甲被硬生生被逼退半步,已经齐齐张弦的长弓不免乱了须臾。
  这瞬间,众人没有注意到的人丛中,有一个面目再普通不过的男子和洞外锦衣男子身边的随从对看了一眼,低下眼去。
  这瞬间,为任何方眼中寒芒所震,电光火石般想起猎场中因伤坐在一边,从而得以一瞥的所见,隐约直觉出这同样的眼神,其中的意味,任森再也顾不得什么上下,更无法顾及四周危况,扑上去死死抱住了他的公子,嘶哑了声急急道,“不可!”
  所以,尽管眼神微变那刻,任何方右手已经握上剑柄,在主人手中出鞘时,从来无声无息,如水般流畅的湜匡,只来得及显出七寸墨色锋芒。
  —— —— —— —— —— ——
  博一风的雷霆之声中,众人稍稍清醒了一些。一丈软药效统统彻底发作,再没有人能逃过内力尽失的下场。
  走在前头的,此时接近洞口,有几人于匆匆回撤中注意到淳于苍那一刀,不由惊呼,“地横!”
  ——地横,天纵,山刚,水柔,几十年前,博一风成名四刀的头一刀。
  淳于苍脱力,跌仆,撑刀,单膝跪地,回头看向洞中众人。
  他的目光首先在于嶒脸上一掠而过,然后和博一风对视片刻,最后落到任何方的眸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拼死相护那些人,哪怕只是延得一弹指的时机。
  应该不是为了父亲。生而弃,遇而拔刀,养育之恩,所谓父亲,哪里占了一星半点?父慈子孝,又如何说起?
  可能是师父的关系。虽然,他教自己武艺是念在旧交之情,也让自己立了重誓,若非生死关头,若非他人首先刀剑相向,不得动手。
  不过同时,他清楚,只为任何方一个,他也会这么做,这就够了。
  是为恩。
  却又不仅仅为了自己捡回来的一条命。
  他,甘心如此。
  他身后,铁甲丛中,奔出一个尉官,于阵前丈许处立定,张开双手所捧的官文大声念道,“镇西大帅中营令:八月十五,凤栖坡,聚众百数,携禁利,掘龙脉。是为外患压境,西陲危难之际,兹等结党生事,按律重惩。着,步长将军,拨,链锁营重甲三千,铁矢营长翎五千,原地尽数正法,不得有遗!”
  同时,那个锦衣青年的随从,并指成掌,朝前勾腕。
  随这小幅度而干脆劲练的手势,令官的旗语划出,校尉们齐齐沉喝,“半月!”
  上箭张弦之声,和铁甲的金属摩擦之声一起,不徐不急,连绵不绝地响起。
  —— —— —— —— —— ——
  对着淳于苍眼中依旧朗朗的坦荡笑意,任何方眼里寒冻如潮般化去。
  ——不错,机缘巧合,中毒而不发,本是幸事,却被外头这青年轻轻一句挑拨离间……
  可这些都不如眼前这般的笑意重要。
  不如紧紧困住自己的任森重要,不如替自己架开了那些刀剑的任鑫任骉重要。
  和拔剑时同样无声无息地,任何方轻推剑柄,归其入鞘,拍拍任森箍得他生疼的手臂,示意已经无碍。
  任森猛然醒觉自己做了什么,动作顿时僵硬,放开,跌坐到一旁,瞄了一眼任何方恢复如常了的眼神,悄悄呼出两口气。
  “速退。”任何方略侧过头叮嘱了任鑫他们三个短短两字,而后掠了出去。
  任鑫他们三个连互看一眼示意都不需,用最快的速度赶向洞内。
  这洞有曲折高低,而且从头到尾一直不宽,往后走,可以借地势避开箭雨。
  若是进洞,箭阵施展不开,几人几十人的齐发,自然可以轻易拨打开去。至于几个铁甲并排推进,于拳脚刀剑暗器一流好手众多的武林众人而言,并不如弓弩阵可怕。
  寒家王家家主,双环刀掌门,平空寺庙主持等人,也是因意识到这一点,才作出果断的反应。
  一时,不宽的洞内,挤挤攘攘。
  —— —— —— —— —— ——
  洞外,那随从缓缓平抬了右掌。
  “满——!”
  任何方抢到淳于苍身边。
  千百张铁弦几乎同时崩圆。
  —— —— —— —— —— ——
  挥手斩下。
  “破!”
  带了淳于苍,任何方掠回洞内,平平贴上洞顶。
  万箭齐发。
  —— —— —— —— —— ——
  天然的洞顶,上凹,并且处处不平,如此……
  淳于苍眼睛一亮,不由在心里为任何方叫好。
  这般生死关头,不需言语,他们彼此便知对方之意。
  淳于苍紧紧巧扣住凹凸之处,尽可能多支些力。任何方施展师门所传轻功的游字决和粘字决,身如壁虎,左手借力给淳于苍,右手连鞘持剑,在两人身前舞成乌光一片。
  第一阵箭雨势如破竹,密如蝗群,所及之处呼痛悲鸣,金石相撞,密密不绝。
  拨打开十几支可能祸及他们的,任何方携淳于苍继续往里疾疾速退。
  他们里面的,这一波箭雨下来,却没有那么好运了。
  死的死,伤的伤,为数不少。这死伤里,倒有一大半,是惊惶所致的不必要。
  —— —— —— —— —— ——
  “半月!”
  “满——!”
  “破!”
  洞外数千铁翎再次满天袭来,洞内众人退了十几丈。
  —— —— —— —— —— ——
  “半月!”
  “满——!”
  “破!”
  又是一波凌厉的飞翔,带着死亡的破空低啸。
  原本走在最末的人早已出了射程。只是惊魂不定,他们尤在往里跑。倒也正是如此,不至于阻了后面的人。
  他们身后,是疯狂的嘶吼,是悲凄的呼叫,是低沉的诀别,也是冷静的喝令。
  再往外,是遍地殷红——那里有同门子弟,乃至萍水之交的生死之谊,也有平素所谓知己,金兰之拜的临难倒戈。
  生死一际间,浮华褪,真金现。
  —— —— —— —— —— ——
  第四轮箭雨下时,凡尚有一口气的,都已经退到了安全地带。
  洞外之人看样子也明白没有便宜可占,暂时没了动静。
  淳于苍向任何方侧摆头,挑挑眉毛示意。
  任何方了然点头,旋身架起淳于苍,挟着他,背贴到洞壁凹处。
  洞内,上药的上药,劝惊的劝惊,悲泣的悲泣,安排子弟安顿的安顿,原本忙乱异常,见得抢了淳于苍回来,眼前却又如此举动,一时惊诧讶异,反而因不知所以而杂乱稍敛。
  几百人的目光,落到了任何方一衫青衣上。
  看了一眼群雄众人,又看了一眼洞外遥遥的,成林的劲弓枪矛,不等众人开口,任何方淡淡道,“在下暂时借博大侠的弟子一用,不过为防有人暗箭伤人而已。至于今日此番,并非在下所为。”
  他声音不大,清晰缓慢。每一字吐出,洞内众人就不由自主静下一分。
  刚才一番,任何方不曾趁乱脱身,又抢了淳于苍回来,博一风那一喝,多多少少减了几分莽撞慌乱,心机老到的已经隐隐知道其有内情。何况,他们对淳于苍这得了博一风亲传的,多少有些忌惮。虽从没听说过博一风收过徒弟,但博一风的武功,他的为人,他和各大武林中势力的关系,在那里摆着,眼下,任何方内息无碍,自己拳脚无劲,又是真。
  所以,无论如何,谁也不愿第一个发难。
  洞内,只余几个尚稚嫩的声音,在低低抽泣。
  —— —— —— —— —— ——
  只是,此事不平不明,尚需要一个解释。
  “施主仗义援手是确凿,只是,我等尽数中一丈软之害,施主无异也是确凿,又有洞外之人所言,不知施主可否解释,以自证清白?”德高望重的平空寺住持,玄空上前一步,问。
  被淳于苍缩肩暗顶示意,任何方扫了众人身后一旁的三个手下,心下微叹,终究收了到了舌边的奚落声,压下那几分冷然,轻轻开口。
  “在下幼时被无辜牵连,身中大内秘毒琼花散。那时机缘巧合得师父所救,传在下本门心法,得以暂抑毒性而侥幸苟延至今。只是依旧命悬于线,生死与在下而言,如同利剑在喉,时时不可测。换而言之,区区青面不过一个着属下抗了棺材当轿子坐,四处游山玩水的闲人。”任何方略带了戏谑的浅笑轻轻传开去,静听的众人不由怅愣。
  这番话,亦真亦假,端看怎么注解了。而其间对于山水的喜好,和对于功名的无视率性,却出自真性情,言语间自有动人之处。
  略顿了顿,任何方继续道,“各位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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