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花烟月 by 简青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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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花烟月 by 简青远-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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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于远朝他们微笑一颔首:“诸位全是南山书院的吧?幸会。”
  神情从容谦和,仪态是无懈可击的优雅。
  
  这样的姿态,竟也是我从前不曾见过的。
  他们似乎也被他的风度深深吸引了,全都笑得既明亮又腼腆,却挤挤挨挨无人说话。 
  
  哼,这家伙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就这么冷不丁地冒出来,害我毫无准备,一会儿容珩他们肯定会笑我是个笨蛋,而且还是趋炎附势的那种。
  我暗地里撇撇嘴。
  等我们独处时,一定也要他尝尝这尴尬滋味。
  “这位是?”明于远不知什么时候正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你似乎对我有意见?”
  他们一下子全盯着我。
  我忙笑着朝他一躬身:“岂敢岂敢,学生见过明国师。”
  “嗯,这一声叫得真亲切。这位容珩,是你的……?”明于远仍然微笑着,却盯着我的眼睛。
  
  “他是我书院里认识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是……”
  “朋友?最好的?”
  容珩淡淡凉凉:“怎么?明国师有意见?”
  明于远来一句:“你说我该不该有意见?”
  顾惟雍却突然冒出来:“明国师有所不知,穆非他喜欢容珩……或许是喜欢容珩的家势与钱财。容珩不知从哪儿把他找了来,来……”
  张淼打断了他:“死孔雀你能不能少说几句?你惹的祸还小吗?穆非本来就是喜欢容珩的。如果不是你那装圣人的爹,穆非他可能会被送到宫中去做……做那个吗?”
  明于远唇边的微笑似乎没减,而他看向我的眼神令我不自觉一瑟缩。
  我忍不住辩解:“我没有喜欢……”
  可这话还没说完,容珩淡淡凉凉的视线落在我身上,脸上表情也淡凉,似乎连他身上的温度也凉了三分。
  说了一半的话变成:“容珩,我是喜欢你,但不是……”
  容珩微笑起来,接了我的话音:“小非,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不是我的身势。”
  
  张淼他们顿时起哄:“冰山容珩终于被穆非融化了。”
  “哈,太好了。穆非你很不简单啊,容珩这样的人都抢得走。”
  明于远看看容珩,又看了我一眼,犀利之色自他眼底一闪而过,快得我以为花了眼。似乎他只是一直微笑着,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很感兴趣。
  我暗中羞恼,却又没法当众辩解。
  难不成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明于远,你别听他们的,我喜欢容珩,但不是他们所以为的喜欢”、“我喜欢的是你”诸如此类的话?
  容珩他听了会多难堪?
  再说,这些私密的话怎能当众说出?就是二人独处,大约也不好意思说的吧?明于远他应当是了解我的心意的,有些事何必宣之于口?
  像我,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与董以仁会有什么牵扯。
  正在心中纠缠不休,明于远看我一眼,已转了话题:“听你们话音,这……穆非是要被送进宫中去了?这是什么回事?”
  他们七嘴八舌解释起来。
  我松口气,容珩似乎一直在看我,他漆黑的瞳仁静如潭深如潭,一瞬间我有个错觉:他清清楚楚地了解我刚才的所思所想。而他也因为这了解,才会如此黯然神伤。
  虽然他一直是微笑着的。
  看着这样的容珩,那种极奇异的熟悉感又冒上来。
  ……
  周围突然静下来,回过神我才惊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原来那苍白而惊慌的声音是我低喊出来的:“……阿玉,你……我……”
  我站在这偏厅之中,一时恍惚得如梦游。
  目光茫茫扫过去,全是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窗纸上的阳光跳跃着,外面幽禽自在啼鸣,声音清脆而欢悦。
  远处有箫鼓歌吹,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婚礼作最后的演练。
  婚礼……
  十年前宋言之的那场婚礼,那个婚礼上哭闹着要嫁给大将军的倔强孩子哪儿去了?
  我是谁?我在我的真实里还是在我的梦中?
  窗外一树梅花已开到极致,十年前曾有一个小孩曾折过一枝,笑嘻嘻递给他新拜的老师。
  那个老师当年十八岁,衣衫都雅,年少高位,笑得春风般,风华无限。
  十年,小孩渐渐长大;绿竹环绕的书斋里,白衣如雪的少年自书中悄然抬头,看着他的老师。
  偷偷出神。
  那人意态潇洒,于乌木书案前一目十行地批着公文,却突然抬头,似笑非笑:“简非,我是不是很好看?你看我很久了。”
  很久了吗?
  流水十年,花开花落,弹指惊春梦。
  如果没有倦勤斋,没有后来出现的阿玉,没有他的执着与步步紧逼……
  书斋里静美的时光,那样的日子似乎可以持续二十年三十年直至永远。
  “你只是不想长大。因为长大了,就得去承担不想承担的一切,责任,义务,以及……情爱。”
  想起容珩昨夜的话,头似乎更昏了,只觉得举目茫茫然如坠浓雾。
  “穆非?你傻站着做什么?”
  “小乌鸦,你发什么呆?”
  “……”
  看了很久,才看清了他们。青春洋溢的脸庞,明亮有神的眼睛,强健有力的四肢,用不完的精力……踌躇满志。以为只要一旦走出书院,就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华抱负,可以青云直上睥睨天下……
  
  我笑起来。
  多美好的青春时光。
  一切才刚刚开始,一切皆有可能,一切的美好都在前方等着自己。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目光是明净的,未来的路是自由与宽阔的。
  直到……
  张淼上前推推我:“你傻了不是?别怕,不愿做内侍就不去。我们都可以帮你,明国师……在这儿,我们现在就求他帮你想想办法……”
  呵呵,可不是,他肯定是有办法的。
  如果不长大……
  “穆非?”明于远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长大……”我低语,抓了明于远的手:“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容珩说得对,我是不想长大。你把我变回去……”
  “穆非,遇事不可逃避。瞧你双手冰凉一头一脸的汗……”
  “别去管它,”我紧紧抓着他的手,犹如攀着最后的浮木:“容珩是谁?你肯定知道的,你向来那么厉害……他就是容珩,对不对?只是容珩……”
  明于远未及开口,容珩已一把拉了我就走,似乎走了很远,不知穿过多少庭院,不知他问了什么人,耳边似乎还听到过阿敏的喊声 ……
  一切的声响、幢幢的人影,全消失了。
  周围只是一味地安静。
  寒冷干爽的西风,清人神智。我浑身一激灵,慢慢抬头察看。
  好像是……一座花园?深冬草木特有的清气,水一般弥散。
  容珩静静站在我身旁,眼神沉寂温柔。
  他好像已经看了我很久很久。
  我抹抹脸,低声抱歉:“对不起。刚才……被你吓了一跳。希望我那些话没……伤着你。”
  他微笑起来,笑容如冬夜月华,清冷而孤寂。
  他很长时间不说话,长到我以为不会有回答时,他轻轻开了口,语声迷茫似隐着某种伤痛。
  “小非,就在刚才,——看到你神情恍惚的瞬间,我忍不住问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我猛然抬头,看了他半天,忽然明白他说的意思。一时只觉得人忽而轻松忽而沉重,心中忽而酸涨忽而莫名地疼痛。
  我屏住呼吸,极紧张地等着他的话。
  “也许你是对的……我们可试着做兄弟……”他的声音轻如梦幻,眼神迷离如长夜浓雾。
  
  如释重负。
  可下一刻却没有想像中的那种轻松与愉悦。
  看着这样的他,我不知如何安慰,只是抓了他的手臂:“不,你没有做错。换作是我,肯定也会像你这样……去争取……”
  他的眼睛刹那亮若晨星,注视了我许久,那点明亮渐渐淡下去,最后深黑的眼底剩下温柔:“不,你不会。你会选择放手去成全……”
  成全?
  是这样的吗?
  如果换作是明于远,我会如何做?
  放手?
  不不不不不不。
  ……不。
  有些事除非亲历,否则你永远无法知道结果。
  “小非?”
  “我不愿瞒你,容珩。如果我遇到这事,我……其实并不知道会如何去做。”我看着他,迟疑地问,“你……就是容珩,对不对?只是容珩?”
  他脸色苍白如雪,却微笑着轻声说:“是的,小非,你从此可以……放心。我只是容珩,是你的……”
  他突然停住了,目光越过我,不知落在身后何处,却笑着改了口:“小非,你说过心底的话只会对我说,是这样吗?”
  我一愣,想起昨夜的对话,克制了眼中的酸涩,微笑着上前抱了抱他:“是的……”
  “是的?!”
  我吓了一大跳,明于远不知何时已来到身边,此刻正满脸风雨之色。
  “你刚才说什么?心底的话只会对谁说?”他一字一字地问。
  字字似北风,利飕有劲。
  我打个寒战。
  “明于远,你听我说……”
  “听你说?你还要我听你说?你不是已经有了他……”他突然盯着容珩的颈侧,神色大变。
  不能置信,急痛伤心……诸般情绪交织眼底,看得我张皇失措,却又不知如何辩说。
  只会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冰凉,而且在不住地颤抖,事实上他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我不由大惊:“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还是……”
  他静静地看着我,突然笑起来,笑得我的心紧缩成一团。
  “简非,想不到你竟然真的……好,很好。”
  他甩了我的手,静看容珩一眼,转身离开,快得我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他的背影就已消失。
  我呆呆地站着,无法想清这突然的变故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记起他刚才的眼神,忙细看向容珩,看向他的颈侧,这才发现他的左耳根下有一块瘀痕。
  
  我昨夜咬的?
  我上前一步拉开容珩的衣领。
  白皙的颈侧,一个圆圆的瘀印,绯色。
  原来他是误会我……
  我一颗心落下来的同时,又暗自担心,要如何解释?
  这个实在有些……暖昧。
  颤抖的手指无法扣上领口,可容珩一动不动,任我施为。我突然发现他沉默了很久。
  他的眼神淡静,正看着……
  明于远。
  我一阵激动,他终究是知道我的,这会儿又回来了。
  一定是这样。
  我顺着容珩的目光慢慢转过身。
  阿敏。
  他站在我们身后,也是紧盯着容珩的颈侧,脸色说不出的古怪。
  顾不上思考阿敏的神色,失望涌上来,心中口中眼中阵阵发酸。
  “我找他去。”我抬脚就跑。
  容珩一把拉住我:“小非,现在……别去。”
  “不!他这次是真的生了气,我知道的,我去找他。去晚了说不定他就走了。放开我容珩,说不定他已经离开了这儿……”
  还没跑几步,又被阿敏一把拖住:“简非,我看你听……容珩的没错。这个时候去找他,小心他揍你。”
  “也许我是该打……”我苦笑。
  我的话还没说完,头上已狠狠挨了一下子,阿敏的语气似真非真:“你个糊涂蛋!平时说话行事的聪明劲哪儿去了?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迟钝的……唉,没有这份迟钝,还真不像你。这样很好,只是苦了那些……”
  他的话越说越低,最后已是低不可闻。
  我看着他发呆。
  容珩看了看阿敏,转对我:“如果想去,就去吧。不过,话要想好了再说。……不说也不要紧,你只要眼巴巴看着他就行了。”
  听着他温和、微微打趣的话,我的心稍稍平静了些,低声道谢。
  “谢我?”他眼底的苦涩一闪,最后看了看我,转身去了。
  背影挺拔孤高。
  找他。
  出了园子,没走多远就遇上张淼他们。我忙打听明于远的去向,他们神情怪异地盯着我,顾惟雍更是“哼”地一声,鼻子仰天。
  林东亭迟疑了下,开了口:“穆非,你究竟什么回事?听说上次你见到宁王宋大将军时,就有些不正常,刚才看到明国师,你又变成这样。你不是穷疯了吧?那些人……不是你能攀得上的。”
  张淼恨恨地瞪着我:“要找明大国师,自己去。反正你有的是本事。”
  “臭小子瞎说什么?!”一身喜服的张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上前按住张淼就是几巴掌。
  林东亭他们拼命想忍,却忍不住笑起来:“张淼,这下尊臀一定红似火,猴子的称号要送给你了。”
  张淼一边挣扎一边大声抗议:“大哥!你也被这小子骗了是不……”
  张浩一把捂了张淼的嘴巴:“小子,你……明国师在东厅暖格。”
  可是我打听到那儿时,并没有看到明于远,里面一人走来走去,一副心神不宁模样。
  董以仁?
  “介甫,有没有见到明于远?” 
  他一僵,看了我半天,脸上漫上不自在,忙咳了咳转过脸去,仰了头对着墙上的一张弓开了口:“原来是简状元。抱歉,董某没有看到明国师。还有,‘介甫’二字,蒙董某好友不弃,这么称董某。简状元你还是直称董某其名为好。”
  我无暇想他的话,转身即走。
  哪儿去了?
  直到开席,都没有找到他。又不便去见简宁宋言之,见着了又如何?要他们为我担心?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这一次,他会不会仍像上次那样只是为了试我,故意吓我? 
  想想不对劲,重返东厅。
  刚到门口,就看见明于远和董以仁有笑有说地并肩出来,董以仁清秀的脸上,红晕淡染,他侧了头看着明于远,也许是兴奋的缘故,眼睛比太阳还……刺眼。
  我浑身热血上涌,停在路当中,不让道。
  董以仁没注意,差点没撞到我身上。
  “小心,——介甫。”明于远伸手一拉董以仁。
  介甫?
  呵呵,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厚了?
  我盯着明于远的手,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此刻正扶着董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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