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冰砂青花碗(第一卷)_by:_腐乳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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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油冰砂青花碗(第一卷)_by:_腐乳白菜-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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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赵迟迟不回来,钟从德料理好主菜,收足了房租赶着去账房。钟来寿留下忙活完布菜的活,隔段时间就找个理由跑过来,厚着脸皮赖在赵家不肯走。卢约理也没怎么搭理,是看着他兴冲冲的跑过来,又耷拉着头无功而返,样子十分逗趣,便一直忍着没动。

  眼见着到了中午,怎么说都不能让客人饿着,赵妈有些耐不住了,想招呼卢约理先吃,又碍着钟来寿不好明说,支支吾吾左右为难。

  卢约理起的迟,没吃早饭,到了这时的确觉得有些饿了。见人一早上忙里忙外,又戏弄了那么久,感觉有点不忍。他本也不喜欢计较那些礼数上的问题,便顺水推舟,悄悄让赵妈妈去知会钟来寿,一起开了饭。

  钟来寿知道喊他一起吃是卢约理的意思,反而害羞起来,在桌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摆。

  卢约理不理会他,扫了眼桌面,目光就落在那道腐|乳凉瓜上。瓜条上粘着玫红色的酱汁,和里脊肉炒在一起,还专程挑了件白瓷盘子盛着,异常的香艳,摆在桌子上甚是扎眼。他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去,随便夹了块,咬下去尝了尝。

  从上了席起,钟来寿眼睛一直也没离开他,自个儿的手艺上头次比过了爹的,竟然开头就受了青睐,见着卢约理筷子进了嘴,小心脏也跟着噗通噗通快要跳出嗓子眼,就差在那张脸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入口十分脆,苦中微微带酸,跟玫瑰腐|乳绵密的咸香相得益彰,还粘着里脊的香味,苦的非常清爽。

  “没想到苦瓜也可以做成这样。”卢约理啧了一声,口气里满是肯定。三人吃饭安静的很,一直没说话,单这一句,就给钟来寿乐得只顾扒饭。

  饭后又是一段时间的闲暇。卢约理呆立在小院中央消食,望了望天,天儿半晴不晴的,灰色的云破出几个小洞,露出一点湛蓝的天空。

  赵妈妈又要照顾女儿,又要招待客人,钟来寿自告奋勇收拾残局。卢约理得空便交代赵妈一些照料需要注意的事件。

  这时,老赵拿着盒儿药进了门。

  “不好意思,二少爷,我怕老爷没您的消息着急,回去应了声,到了医院那个查理斯医生刚好出诊,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卢约理点头表示没关系,一面打开了药盒。平扁的药盒,里面由硬纸隔成了十格,可一排都空着,只有一小瓶药水夹在中间的格子里。他皱了皱眉,诘问道:“数量怎么不对?”

  “这个……”老赵抓抓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只听门外有人说话:“哈哈,我们的药,你也说要就要?”

  说话间,狭小的院子又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昨天公寓楼前与约理见面的查理斯医生,穿了身白色大褂,一头浓密的红褐色的头发,留着两条鬓角,脸和身材都是又瘦又长,鼻梁上还夹了付眼镜。另外一个穿了身白裙子,戴着小白帽,显然就是护士。

  “Charles!”卢约理欣喜,张开臂膀想拥抱,见对方穿着工作服,两人互相耸了耸肩,只握了下手。“你怎么也跟来了?”

  “既然诊费你都交了,我们又不是很忙,就搭了个吮(顺)风车过来看看。医者仁心,不如你到诊所帮我做事,这个饼(病)人已经确诊,就交给护士照料吧。”查理斯的中文说的极好,但还是止不住有些个别的字儿跑音。

  卢约理对护士点头致意:“辛苦了。”转头又冲着查理斯医生:“一天两次,我本来还真发愁不能每天按时到这里,倒麻烦你们了。至于诊所工作的事……”

  “我知道卢老先生器重你,未见得会放你帮外人做事。你不是也想出来清静清静么,最多我答应你想走随时走,你考虑下。”

  查理斯笑着说,同时也给护士点头示意,护士模样的女人接过卢约理手中的药瓶,提着药箱,跟赵妈说了两句什么,一起进了屋,没一会就又出来。

  “明儿早上我们还会来,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Rony,记得考虑我的建议啊。”查理斯说话,脚就抬出了门。

  卢约理赶忙说道:“等等,Charles,我们捎带你一段儿,送你们回诊所。”回屋将药箱扣儿一带,拎着跟了出去。

  老赵怕他嘴快又应了别人什么安排,慌忙也弓着腰跟在后面,悄声说:“嗯……二少爷,老爷吩咐了,叫您早点回去,今晚在家宴请些生意上的朋友。一会儿送查理斯医生回去了以后,您可别……”

  卢约理一滞,满脸不情愿打断了他:“行,我知道了。”

  钟来寿听见隔壁说话声音热闹,从门口探出头来,正赶上众人鱼贯而出。

  卢约理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来寿如炽的目光,还道是他没见过洋人,看着稀罕,不禁笑了一下,微微颔首算是道了别,转身离去。

  钟来寿心里不明所以的炸开了花,扒着门框傻笑,连老赵跑来说什么“晚上再来谢谢你爹”的话,一个字儿都没塞到脑子里。

  老赵停下车,卢约理一步迈出来。

  又站在这栋建筑面前了,他理了理头发,也理了理心情。

  迎出来的是老常,那副恭敬而威严的模样下面,还透着股懒散随性。

  “快去吧,老爷在书房等你。”他取出根烟叼着,吸了口又好像原封不动的吐出来,用低沉的嗓音补充道:“留心点,他正发火呢!”

  卢勋的书房设在一楼紧东头,一个十分安静偏僻的角落。平日里卢勋都在里面处理些个生意上的事儿,两饿天才会有佣人去打扫。

  约理走到门前,听见父亲将桌子拍的梆梆响。

  “你越来越本事了,啊?舔上日本人的屁股了。”接着又嗙啷一声,有茶杯撞在墙上碎了。

  约理犹豫了下,深吸了口气,伸手敲门。

  一声“进来”,他打开门缓缓走进去。

  父亲在书桌后面来回踱着步,哥哥约法站在书桌旁边,弟弟约朋低着头红着脸站在书桌对面,显然是被骂的那个人。卢约理顺手带了门,和约法并肩站着。

  “改给日本人的生意垫资金,亏你还能答应下来。青帮的那帮小兔崽子去当日本人的狗,你也去?”卢勋扬着的手哆嗦了半天。“你……你……你,你啊,你就气死我吧!”

  他猛得坐回黑色真皮的办公椅,伸手摸索,才想起自己的紫砂六方杯已经碎在地毯上。约理见状顺手取了个给客人用的瓷杯,倒了杯白开水递给父亲。父亲喝了水,气顺了些,说话声音也小了许多。

  “咱们家一开始就是做英美公司的,靠的就是他们起的家。你也不问问你二哥,英国美国现在在国际上是个什么地位?现在在中国地头儿上有哪家公司能斗的过他们?”

  约法见父亲气消些了,正是劝的时候,于是也开口说:“爸,约朋这不也是为了咱家生意好么?您消消气,这世上没有常胜的丈,也没有不散的宴。眼看着日本现在的势力越来越大,能通过青帮跟他们搞好关系了,万一哪天英美公司不行了,今后做生意也更顺利些不是?”

  “就是!”见爹没反驳,约朋终于得了空,一点都不肯浪费这机会。“识时务为俊杰。今后华北定然是日本人的天下,我这样又没错。”

  “你……!”卢勋忽得又站起来,险些又把手里的白瓷杯子扔过去,身形晃了晃,“混账玩意儿,你……啊?你懂什么?”

  “反正外头人都说,咱们卢家就是个洋买办,给英美做,给日本做,横竖都不是自己的产业,无非就是以钱倒货以货倒钱,给谁做不都还一样?”

  “牵扯到青帮就不一样!不管怎么样,你把应下的事给我退回去,我不答应。”

  “爹,那片生意你是交给我管的,我管我作主,我不退。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儿子,把主意收回去!”

  “你,你学会顶嘴了啊?你,好,不认你也不能让你拿咱们卢家的钱乱送人……你……给我滚!”

  “爹!”两个儿子忙上去劝,约法扳着父亲坐下来,抚着背帮他顺气,一面向约朋使眼色,要他赶紧认错。

  没想约朋倔脾气却一个劲儿的网上窜,吼道:“好!你不认我,我走!”

  说罢,狠狠的摔了门,快步离开了。

  卢勋给气得半天说不上话来。手接过卢约理送来的水,一直在抖,过了会儿,才拍了拍卢约法的手背,嘶哑着说:“去,给我看着他,别让他在外面出什么事。”

  “你怎么看?”约法走后,卢勋忽然问一直没有作声的约理。

  卢约理吁了口气,缓缓的说:“生意上的事儿,我不懂,不好插嘴。”

  “你连想法都没有么?”

  “爹你知道,从小我的兴趣就没在这儿。”

  卢勋仿佛最后一点气力也沉了下去,揉着太阳|穴,整个人都靠进了椅背中。

  “好了,晚上还有不少应酬,你也歇着去吧!”

  他看着卢约理推门出去,不禁黯然神伤。“唉,这可是你母亲亲手打的天下啊……”

  夜幕降临,北平城换了另一面繁华的妆,它没有上海那般灯红酒绿,庄严平静却同样暗流涌动。

  卢约理也没有想象到,这栋是他唯一的家,却又十分憎恨的建筑,经过装饰灯火通明,竟也能变得象童话中的宫殿一般。

  他充当父亲的翻译,谈的是些进货经营的细节和客套话。

  仆人们撤了前菜,布上主菜,一份菲力牛排,肉嫩多汁,酱汁浇淋,做的十分地道。

  他平和的应对着生意场上的惊异、奉承、威胁,恬淡的躲开卢秦氏的暗示,恭敬的接受父亲的提点,兄长的容让。他轻轻切下一块牛肉沾了点缀着黑胡椒的酱汁,缓缓送入口中。

  不知怎的,卢约理并不觉得好吃,他甚至脑子里开始反复研磨腐|乳凉瓜的清爽感觉,想象着在嘴里散开的是那略带苦味的清寡味道。

  是夜,下了场暴雨,燥热的天气暂时划了个休止符,洗刷着多少人的喜喜悲悲。

  已经接近十一点钟了,钟从德还没有睡。他叫来寿扶着他搬了竹椅坐在屋檐底下。看着瓦上垂下的雨帘,让他恍惚间回到了宫里头,一样的夏日里后宫门前总是挂着水晶帘子,小太监们钻着它来来回回忙碌着。钟从德记得凉滑的水晶总是扫过他的脖子,或是缠在他的辫子上,一抬头总是能看到福公公又笑着嘱咐他该怎样怎样。

  “风雨分离年十载,再获悉,人已非。”钟从德不禁感叹。

  “爹,你今儿特别有诗意呢。”

  钟从德笑了,轻轻拍了拍来寿的头,起身回屋,那身形仿佛一下老了许多。

  却是傍晚的时候,郑老爷差人给钟从德捎了两个信儿。

  一个说是给来寿找了个武师,不用他交学费,只要他每晚学完就在武馆里帮忙打扫收拾东西,倒是省下不少开支。

  另一个,是崔福已死的消息。

  陆:卤肘子

  日子平静了段时间。

  老赵的闺女赵凤儿打了十天的针,病果真就好了,乐得老赵每天上工都特别有精神。

  查理斯医生临时有事要回国两个月,卢约理还住在他的公寓里,时而帮助查理斯的诊所做些活儿,只有父亲有事时才会回家。

  钟来寿每天下了工,就去武馆学艺。果然师父说来寿体质不适合练武,但是身子轻,反应又灵巧,便教了他些快击脱身,攀跑吐纳的功夫。

  每天学后,来寿都留下收拾武馆,做得井井有条,后来又在馆里头帮厨负责教头们的伙食,教武的老师倒是逐渐喜欢上了这学生,教的也更上心了。

  如此下来,来寿每天很晚才能回家,遇到忙时还要在武馆留宿,显得钟从德这儿更加冷清了。

  转眼到了立秋。

  照惯例立秋这天要贴秋膘的,钟从德知道冰窖和武馆一过节就格外的忙,心里头不忍,一改往日里的清寡,买了只大肘子,一早就卤上了,下午日头还毒的时候,送到了东直门。

  来寿一看是爹,天天早出晚归,就跟好久没见了似的,摘了草帽,咧嘴一笑,一时间不知道说啥好。

  张顺那孩子乖,见着钟从德热情的叫了声“钟爹”,就对着来寿说:“得嘞,这趟活我熟,我自个儿去,记得回来给我留块肉就行。”说着就拉着车颠颠的上了路。

  父子俩人来到护城河边上,找了块干净凉快的石板上坐下来。钟从德把个肘子抽了骨分了两半,一半留在食匣子里,将另外一半切成条,拣了张葱油薄饼卷起来,递给来寿。

  来寿接了刚送到嘴边,又抽了回来,伸手就又还给了钟从德。

  “爹,你先吃,我给你卷。”

  钟从德又拣了张饼,将一条一条的肘子肉包在饼里,边折饼边说:“傻孩子,你爹我还不是吃了来的,你当我跟你似的,还能在这里灌着风吞饭啊。”

  钟来寿嘿嘿一笑,将那卷饼咬了一大口下来,声音勉强从饼缝里面冒出来:“好吃!”

  “我说来寿,我看忙过今年夏天,你就别在冰窖干了。”钟从德将汗透了粘在来寿额头上的头发抚了下来,接着说:“我看钱攒的差不多,回头求老爷把胡同口那间房租给咱们,咱们卤点肘子豆腐干什么的来卖,有邻里照应着也能维持家计,你也别光学功夫,也给你找个学校学点文化。”

  “爹,我没事,再说吧。您还是把身子调好,别回头您病了,我卤的菜卖不出去就折了。”

  “臭小子,你爹我一点事都没有,我还等着你娶媳妇儿抱孙子呢!”

  听了这话,来寿把一口饼噎在嗓子眼里,钟从德忙把水壶递了上去,又补充了了句,“说起来,你也差不多到年纪,该找人给你说个了。”

  “爹!”来寿终于换过劲来,“这事你就别操心了,现在什么年代,德先生和赛先生都住十好几年了,哪儿还兴说的。”

  钟从德琢磨了琢磨:“那你小子也得给我记着!”

  来寿咽了嘴里的饼,吐吐舌头,感觉倒象是躲过了一劫。

  天黑得透了,街上的人都各回了各家,钟来寿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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