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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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公卿-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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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冉闵这个人,小名棘奴,虽然先祖不凡,可他自己的父亲,却是一个胡族蛮人的义子,一个连姓氏都改了的男人,不管他做了什么事,都很难得到中原士族的看重。

陈容那番话赞美肯定了他们两个。这种赞美,对于王弘是锦上添花,对于冉闵来说,却很罕见。

冉闵双手抱胸,嘴里叨着一根青草,闻言转过头来,深邃阴烈的目光,投向了人群中。

月光下,人头耸动,衣履飘香,明明是逃难途中,却仿佛是在名山胜水里。他目光一扫,略略划过众人,也不停留,便再次投向了天空。

他没有回答王弘的话,王弘也闭上双眼,仰着脸感受着秋日凉风的拂拭,没有再开口。

两人便这样沉默着相邻而坐,都很自在,也都没有理会对方。

于此同时,陈氏家族这一队里,陈容只是低着头,安静地品着糕点。在她的身前,是与众女嘻嘻哈哈的族姐陈微。

这一晚上,陈微看到陈容,都是沉着脸,没有半个好脸色。

可是,直到现在,陈容还没有为她的无礼向陈微道歉。本来,陈微的身份远高于陈容,她能够与陈容笑脸相对,已是屈尊降贵了,至少,别的陈氏本族的少女便做不到这一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倒是陈微耐不住了,她向后靠了靠,扁着嘴郁郁地问道:“方才你跑到王七郎那里说了什么?为什么他看你的眼神有异?”

陈微的这句话,是众女都想问的,此次她一开口,坐在陈微身侧,听到这番话的两个陈氏女郎都转过头来看着陈容,等着她回答。

陈容慢慢地吞下一口糕点,道:“无事,我不过是向王七郎讨教弹琴的手法。至于冉将军,他可能是见我大胆吧。”

陈微的左侧,一个女郎哧笑回道:“你确实大胆。”

陈容没有理会。

那女郎瞪了她一眼,问道:“敢在七郎面前说琴,难道,你的琴弹得甚好?”

陈容依然没有回答,她只是放下手中的糕点,转向身后的平妪说道:“把琴拿来。”

“是。”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买粮

陈微大吃一惊,笑道:“阿容,难不成你想奏琴?”

陈容笑了笑,点了点头。

三女同时哧笑出声——这一路来,除了几个名士外,再也没有人动琴瑟之物。因为众人知道,这几千人的队伍中,不知有多少高人在,自己千万不要取媚不成反成献丑。

现在陈容这么一个小小女郎,竟敢当众奏琴,莫非,她的琴技当真有那么好?

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陈氏阿容当真胆大啊。”

陈容头也没有抬,只是淡淡地回道:“心起时,琴音可平之,心平时,琴音可舒之。不过奏琴抒怀而已,怎说得上胆大?”

众人一怔,几个刚要开口的少女连忙住了嘴。她们自是听得出,陈容这一番话说得极高妙。在这当口她们再说任何的话,都会被它的高妙衬得庸俗。

这时,平妪捧着一把七弦琴出现在陈容的面前。

陈容把琴放下,手指轻扬,刚要奏起。突然的,远方的荒原中,已响起了一阵琴声。那琴声十分的悠然自得,宛如高山流水,极尽空灵。

众人一听,马上顺声望去,陈微等少女正是站了起来,向那琴声传来处靠去——这样的琴声,只有王家七郎能够奏出。

不知不觉中,陈容的周围已然一空。

低着头,素手抚弄着琴弦的陈容,微微一笑。她按在琴弦上的手一缓。

见她不弹了,刚才质问她的男子回过头来,哧笑着问道:“女郎怎地又生犹疑?”

陈容把七弦琴交到平妪手中,暗暗想道:我的琴声虽然不凡,在琅琊王氏七郎的琴声面前,却是献丑,我有那个能耐打断他的琴声吗?想是这样想,她的口里却是淡淡地回道:“已有仙曲,足可解忧。”

那男子一怔,竟是无话可回。

在这个崇尚清谈玄谈的时代,把话说得别人无话可回,是被所有士族都推崇的本事。

前一世时,陈容的性子烈,嘴笨,很容易陷入别的语言陷阱。在吃过许多亏后,她才发现,在这个世道中,若不想被他人哧笑,讽刺,一定要锻炼口舌。若能用风雅滑稽的语言说得别人无话可回,对她的社会地位提高大有好处。

陈容在把琴交给平妪后,趁着无人注意自己,悄悄站起身来,走入黑暗的角落里。

踩着那轮明月,她信步来到了处土丘上。站在上面,陈容望向冉闵和王弘所在的角落。

那个角落,永远是那么热闹。

陈容怔怔地望了好一会,垂下双眸,看向地面上,自己那拖得长长的影子。

一晚很快便过去了。

第二天,队伍再次起程。

也不知冉闵说了什么,上午时车队开始加速。

接下来,队伍都是长时间行走,晚上如果有月亮的话,队伍会一直行走到子时才休息。

因为一路上见识过胡人的骑兵,众士族子弟虽然苦不堪言,却不敢抱怨。

这样走了十天后,众人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城邑。

望着远方那高大的城墙,陈容召来仆役们,说道:“我这里有些金叶子,到了前方的城池后,你们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粮,越多越好。”

这一路奔波,她从平城带来的粮粟都吃得差不多了,陈容想了想,又说道:“把那些布和帛都拿去,全部换成粮食。”

顿了顿,她又吩咐道:“尚叟,你且代我向王氏,瘐氏和我陈氏本族,各借马车十辆。告诉他们,我担心南阳粮食不足,想在这里购买妥当。”

平妪尚叟等人诧异地望着她,平妪叫道:“女郎,到了南阳还有本族在呢,我们何必?”

尚叟也叫道:“女郎,三十辆马车,本家便可借全,何必再向外借?”

陈容皱起眉头,说道:“南阳城虽大,可在短时间内挤入太多的士族和流民,必定粮食短少。我父兄不在,去了也是寄人篱下,若想不被人拿捏,必须粮钱充足。钱我另想办法,粮食,在前面的城邑中补全便是。”

“是。”

她又向尚叟解释道:“我向王瘐两家借马车,只是想告诉他们我有这个猜测,免得回到南阳,真出现城中少粮时,我被王瘐两家怨恨,说是如此熟识,却不相告。”

“女郎真是聪慧,思虑周远。”

听着平妪尚叟的赞美,陈容苦笑起来:如果不是经历过一回,她会有这种才智么?

队伍到达前方的城邑时,已到了傍晚。这一连几天地赶路,众士族都已疲惫不堪,好不容易到了这个虽然破旧,却还繁华平静的城邑,众人直恨不得就此停下不走了。

随着大队的人马进入城邑,整个小城都沸腾了起来。

不一会,平妪来到陈容的马车外,说道:“女郎,这里的粮草很贵,一匹布才能换来九斗米啊,要知道,在平城时,一匹布可以换来二十斗米的。”

她的话音一落,马车中传来陈容果断的声音,“便按这里的价钱,全部换成粮食。”

她从车壁间掏出一个布袋递给平妪,道:“妪,这里是三十片金叶子,全去买粮。”这个时候城中多的是士族,没有人敢对这些金叶子动歪脑筋。

“可是女郎,到得南阳后,也是处处要钱啊。我们只有十几人,何必买上这许多粮?”

陈容不高兴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按我的话办事便是。”

“是。”

因为陈容的态度坚决,众仆役齐动,当天晚上便把的三十三辆马车中全部装满了粮食。

这个小城只有这么大,陈容的粮食一装满马车,她便听到尚叟地嘀咕说,粮又涨价了,由一匹布九斗米涨成了一匹上等布五斗米,而且还没有货。

同样来自平城的王氏等人,并没有对散尽家财的陈容,又能拿出银钱去购粮有所异议———任何一个士族,都是百数几十年的积累。谁也不会把自己防身保命的钱财真地挥霍一空。把家财散给贱民,自己却沦为乞丐的,是愚人,不是高士。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地位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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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一大早,车队便在众士族子弟地抱怨声中出发了。

这几天,陈容很安静。事实上,除非她觉得自己必要出头时,其余的时候都很安静。

如此日夜兼程,二十天后,众人离南阳城只有百里远了。

听到冉闵公布,人群中爆发了一阵狂呼,只有百里远了,马上,他们便可以安定下来,不用风餐露宿,不用担惊受惊了!

随着靠近目的地,各家族开始管束子弟。陈容的马车也不准随意离队,而是被安排在陈氏的队列中间,与陈氏的嫡系子女们靠在一块。

论马车的位置,她的与陈微的并排——这个排位可不简单,她进入南阳后的地位,便在这一刻决定了。

直到这时,陈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这一路来她异常高调,不放弃任何一个显示自己才能的机会,终于收到成效了。

要知道,做为一个士族少女,她在家族中的地位,通常决定了她的婚姻。前世时,她被挤在陈氏的队列最外围,刚刚抵达南阳,族伯陈元便准备把她许给一个老头做妾。要不是她甩了一系列手段,那桩婚事根本无法逃脱。

陈容的地位变化,早就关注她的王五郎和王氏七女等人都注意到了。在王五郎和王氏七女沉默时,一个王氏子弟笑道:“噫,陈氏阿容份同嫡系了?看来,我王氏子弟求娶,想要纳她为妾有点难啊。”他转向王五郎,咧嘴取笑道:“五郎,我看你还是安安心心娶她为妻吧。说起来,陈氏阿容虽然出身卑微,可她才智不凡,得到七郎看重,长者赞誉,也还勉强娶得。”

这一路上,王五郎在陈容的事上,几经挣扎,众王氏子弟可是都看在眼中。逮到这个机会,那人便取笑起他来。

王五郎轻哼一声,道:“我的婚事,长辈自有决议。”声音中有着恼意。

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躁动。

在众人地纳闷中,只见冉闵骑着他的红色骏马,开始领着众士卒向一侧小路退去。

望着他们越去越远的身影,众子弟急急叫道:

“这是为何?”

“出了何事?”

一个中年文士的声音传来,“冉将军另有要事,已先行离去。诸位,下面地行踪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这话一出,人群闹成了一团,一个少年尖声叫道:“那还迟疑什么?快走快走,再不走胡人便追来了。”

“是啊是啊,我们快走。”

“快点走啊,还停着干什么?”

这一路上,这些士族子弟在日夜兼程赶路时,还尽是怨言。现在冉闵一离去,他们倒自行催促起来。

叫闹声中,离去的冉闵队伍中,一个少年突然掉转马头,向队伍直冲而来。

他冲得很快,在众人的诧异中,不一会便冲到了陈氏家族这一队。陈容抬头见到是他,连忙吩咐尚叟赶着马车迎上。

来的人,小脸白嫩俊秀,挺鼻红唇的显出几分妖娆,正是孙衍。

孙衍正抬头盯向陈容。

四目相对,陈容冲他一笑,清声说道:“孙小郎,你跟在冉将军身侧,刀枪箭雨的,可得小心啊。”

她刚刚说到这里,便想到他跟着冉闵前去的地方,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血雨腥风。顿时声音一哽,好半晌才干涩地说道:“保护自己,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

孙衍咧嘴一笑。

他长相俏美,这一笑当真如云破月来,动人之极。

孙衍笑弯着眼眸,道:“我来,便是想听你说这一句。现在听到了,甚好。”

他朝马腹踢了一脚,令得那马扑哧扑哧地凑到陈容的身侧。然后,孙衍靠向她,他实在凑得太近了,那脸都贴到了陈容的脸上。

他贴着她的耳朵,发育期的嗓音在粗嘎中含着沙哑,“陈氏阿容,你年纪不小了。”

陈容翻了一个白眼。

孙衍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传来,也不知他是不是有意,那吐出的气息直吹入她的耳洞,害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到了南阳后,便会被议婚吧?不过你出身一般,议的多半不是什么好对象。我说啊,你可别太容易妥协了,你就拖下去,直拖到有一天没有人要了,我就回来了。”

孙衍说到这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直到陈容一掌把他重重推开,他还在放声大笑。

望着这个少年大笑着策马而去的身影,陈容恨恨地嘟囔道:“都一副鸭公嗓,还学着人家大笑。哼,难听!”

抱怨归抱怨,这一刻的陈容,还真的从这少年猛然转回去的眼眸中,看到了那隐隐的泪光。

车队再次起程。

这一次,整个车队都安静了,当天晚上,因为天空无月,不得不提前扎营时众子弟一番胡乱催促后,差点大闹起来。

幸好,这一路很安全,三天后,南阳城的城门,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望着那高大巍峨的城门,人群中,突然暴发出一阵狂喜地呼声!这种欢呼,是人劫后余生时,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的嚎叫。一时之间,山震地摇,风云变色。

这呼啸声,引得城门处人头耸动,无数黑影向这边张望而来。

接下来,便是一片欢喜了。南阳城中还有族人的,这时纷纷出来迎接。王七郎这种琅琊王氏嫡系的,更得到南阳王地接待。至于其余的家族,如陈家,虽然也是嫡系,可这种嫡系属分支,并不是陈家的大本营颍川所出,所以见不到南阳王。

在一阵喧嚣声中,陈容的马车跟着陈家大部队,驶向了一处院落。这院落,是南阳陈家的人为他们空出来的。

再接下来,则是分配房间,陈容虽然是支族庶女,可她是单独一支,再加上她这一路表现得才智非凡,便单独分了一个院落。这院落略偏,隔壁便是陈微和她妹妹的院落。

进入院落中,平妪领着众人便开始忙碌,先是把房间整理出来,再把行李粮食放好。一切准备妥当后,再把马车送还。

因为人手不足,陈容也跟着忙活,当然,她做的是整理书房,摆放书简的风雅事。

这一忙,直忙了两天。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大事

第三天,陈容坐在整理一新的院落里,低头拔弄着琴弦。

平妪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女郎。”

“恩。”

“银钱布帛已经不多了。”顿了顿,她解释道:“我们这院子里太空,许多家俱要重新添置,还有女郎的衣裳太少了,也得添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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