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血残刃by ciri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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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血残刃by cirila-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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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接上了。”他跟没事人一样坐在我旁边,很享受温泉似的闭上眼睛。 

“你~~”痛得出了层薄汗,我恨恨地看著他,刚想骂他一通,转念一想还是抓住机会问清他的伤痕比较重要,“喂,你上次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他冷著个脸一直沈默,就在我以为他不会说了的时候,压抑的声音低低地传来:“是我母亲给的。” 

意外的答案让我头脑混沌了一会儿才理清头绪。怎麽会,那样狰狞的伤痕岂会是一个母亲给儿子的?然而我更知道,以他的个性绝不是信口雌黄之辈。 

“为什麽?” 

看著他寂寞的侧脸,内心深处似乎有一根弦,被极轻柔地拨动了。 





《露血残刃》第一部《叶清慈》完 





8 



我的母亲很美,美得像超脱凡尘的仙子。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一头青丝绵绵,十指玉葱尖尖。 

然而,她精致的眉眼却从不含笑,温暖的怀抱也从未让我待过。也许,她的怀抱并不温暖吧。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母亲不喜欢我。是两岁还是三岁?也许更早。似乎生来,母亲就没有像母亲一样和颜悦色地对过我。她看著我的眼里总是带著毫不掩饰的厌恶,仿佛我并不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精血,而是一团腐臭得令她作呕的肉块。 

父亲说,母亲是武林第一美人,当她凝眸轻笑时,令人如沐春风。 

父亲说,母亲是天生的菩萨心肠,一草一木都未曾折过。 

父亲还说,母亲的琴棋书画,不输给任何一人。 

於是我想,是不是阿极不够乖,惹得母亲生气了,所以这全天下最完美最善良的女人才不喜欢我? 

我还记得那时,我趴在父亲腿上,抬著头问他:“爹,要是阿极乖乖地读书,乖乖地练剑,是不是娘就会抱抱阿极了?” 

父亲用他骨感的大手轻拍了拍我的头,然後轻柔的抱起小小的我坐在他的怀里。我的脑袋就窝在父亲不算宽阔的胸膛上,他修长的双臂小心翼翼地圈紧了我,像是抱紧了他最重要的宝贝。 

我等啊等,父亲却始终没有回答。 

抬起头,想看看父亲是怎样的表情,却只看到了他因为太瘦而有些尖的下巴。 

父亲生就一付单薄的身子,白皙的脸上常常带著和蔼的笑。谁也不会相信就是这样文质彬彬的父亲,论武功,却是世上前三把交椅的好手。即便是吟诗作对,也难不倒我七窍玲珑的父亲。 

不知为何,母亲却总喜欢用背对著如此优秀的父亲。 



因为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父亲带著侍从出了远门,把整个家交给叔叔照料。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父亲为正室所生,叔叔的母亲却只是个侍女。不过父亲从没有看低叔叔的意思,他们的兄弟之情并不比一母所生的差。 

叔叔长得十分俊美,面如冠玉,眉目含情,鲜嫩的嘴角素来蕴藏著温柔的笑。 

那是与父亲截然不同的俊美。如果父亲是一块晶莹通透的白玉,那麽叔叔便是一枚五彩斑斓的琉璃。 

可是如此俊美的叔叔,却至今未娶。 

父亲出去许多天还不回来,我很想他,又不敢去找母亲,便去找叔叔。 

那是个晴朗的夜晚,玉盘一样的圆月高高在上地散发出明亮的光辉,仿佛要照亮黑夜里的每个脚落。我却觉得格外的冷。我抱著叔叔送我的那只叫阿离的白白胖胖的小猫,抖抖索索地走在被月光浸得冰凉的游廊间。 

“阿离,有你陪著,我才不怕呢!”胖得成了圆球的阿离,闭著眼睛还在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终於到了叔叔的房门前。 

正想推门,却听到有古怪的声音传出来。有人在喘息,有人在哭泣。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紧阿离,惹得它不满地扭了扭身子。 

轻轻地靠近房门,从狭长的门缝里,看到了一切。 

赤身露体的叔叔狠狠地压在同样赤身露体的母亲身上。母亲细长的柳叶眉拧得紧紧的,一双美目泪光点点,洁白的牙齿深深地陷入红的下唇。她想用手去抓住叔叔,叔叔却毫不怜惜地反手扭住母亲的双手,用力地压在身体的两旁。母亲挣不脱叔叔的钳制,只能无助地摇头,绵长的青丝在雪白的床榻上不停的扭曲。 

“啊~~你~~你弄死我吧!”母亲哭泣著说。 

叔叔的身体紧贴著母亲,突然奋力地挺身,母亲又是一声惊喘。 

“胡说~~我要你!” 

从来没有听过叔叔会是那样的声音,沙哑的,低沈的,令我想起小僮点儿讲过的恶魔──妖娆而丽,微笑著吸血食肉,致人死地。 

“~~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母亲呜呜地哭著,细细柔柔的声音像落入猎人之网的雀儿发出的哀鸣,“我再也不要这样偷偷摸摸~~索性今日就给我一个痛快吧~~” 

叔叔,在欺负母亲!他~~他真的要杀死母亲吗? 

恐惧像生了根的藤蔓,以极快的速度在我的心头生长,层层叠叠地包裹住它,勒紧再勒紧,令它几乎不能跳动。 

一时的失神,忘了还抱著阿离,双手无力地垂下。还睡著的阿离无辜地摔到大理石的地面上,陡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锐利地刺入我的脑中。 

“谁!”是叔叔的声音。 

我不知哪里涌出的力量,猛地推开门直奔到床前。眼泪模糊了视线,我看不清叔叔的表情,也看不清母亲的表情。我只是拼尽吃奶的力气用拳头砸叔叔。 

“叔叔是坏人,叔叔欺负娘!”我大哭著说。 

叔叔没有说话,只是任我打。为什麽会是叔叔呢?你明明,对阿极那麽的好啊! 

等不及我想清,脸上已重重挨了一掌。我应声倒在地上,冰冷坚硬的地面撞得脑子里乱哄哄一片,脸上却是火烧般的痛。有好长的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麽事。直到头脑里乱哄哄的声音渐渐退去,一点一点的腥红自脸颊滴落到白色的小衣上时,才明白是母亲打了我──母亲蓄了两手葱管一样的指甲。 

我呆呆地看向母亲,甚至忘了哭泣。我不明白母亲为什麽要打我。 

母亲草草穿起衣物,站在我面前冷冷地看我。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在外面说:“二少爷,发生什麽事了吗?” 

正张嘴欲呼,母亲眼明手快地扑上来抱住我,紧紧地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一生之中,只在母亲的怀中待过两次,这第一次,让我感到了窒息的痛苦。 

叔叔赤裸的侧卧在床上,看著我和母亲说:“没事,是小少爷在和我撒娇呢!” 

温润如玉的声音,一如往常抱我在怀中,哄我吃最爱的桂花枣泥糕。只是这样的叔叔,我再也不认识了。 



9 



漫长的夜笼罩著我所熟悉的家。 

家丁走後,母亲放开了我,看我在地上拼命地喘气。她的脸像一朵鲜芳郁的罂粟,薄薄的美丽之下是无尽的毒恶,染得空气都带著尖利的寒意直刺我的心底。 

我看著母亲无声地颤抖,恐惧的眼泪让母亲的脸渐渐模糊。 

当眼眶不堪第一颗眼泪的重负让它滴落时,一道劲风袭向我的咽喉。我睁大了眼睛,看见母亲阴霾满布的脸隐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仿佛漆黑天际划过的一颗不祥流星。 

锁喉爪在我喉前寸许停下,筋骨毕现如鹰爪。是叔叔捉住了母亲的手腕。 

“你想干什麽?”叔叔冷声问。 

母亲眉一挑,反问一句:“你想干什麽?” 

叔叔微皱剑眉不肯放手。母亲也不肯。 

她冷哼一声说:“留著他,就好比自已在脖子上架了把刀。” 

叔叔忽然冷笑起来,低低沈沈的在胸腔鼓动了许久,然後他看向母亲,眼里居然是~~厌恶。也许我看不懂叔叔的笑,但是厌恶的眼神一定不会看错。要知道,从我有记忆起,母亲便是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从不曾改变。 

“你不要忘了,他可是你的儿子!” 

“你~~”有一瞬间,母亲被激怒了,但她很快咬著唇忍下了,“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仁慈了?别忘了,当初是谁先诱惑了谁!” 

叔叔的表情刹时变得很僵硬。过了好久,他才用力的闭上眼睛又睁开,用我看不懂的眼神仔细的看我,有力的大手紧紧捉出我瘦小的肩膀。他一字一字地说:“总之我不会杀阿极,也不会让你杀阿极。” 

母亲要杀我!我这才明白母亲的那抹笑意味著什麽,濒临死亡的恐惧令我全身冰冷。 

短暂的沈默後,母亲压抑地吼道:“元逸水,你真是个莫明其妙的疯子!”母亲愤怒地上前几步又无奈地停下,“你分明知道我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却偏偏不带我走。既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却又为什麽不走到底?他会告诉元逸风今天发生的一切,到时你还能在元家立足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元家?哼,这麽丑陋的地方从来就不曾入过我的眼。我是不知道我在做什麽,”叔叔轻轻地为我擦去恐惧的眼泪,梦呓一般地说,“如果阿极长大了,有一天决定要告诉我哥他看到的一切,那便是我的罪孽满了。” 

“你~~”母亲哭了,摇著头一连说了好几个疯子。 

叔叔细细抚摸我的脸,喃喃地念著什麽,我听不清。後来,他轻叹著把我抱进怀里。那一刻,我以为疼爱我的叔叔又回来了。 

母亲不再说话,死死地盯著我。我不敢大声的哭,拼命的蜷起身子吸著鼻子呜咽。阿离蹲坐在一边,歪著脑袋用它冰蓝的眼睛看我。 

忽然母亲一咬唇,扬手飞出数道银光直奔叔叔面门。叔叔满脸意外,匆忙侧身躲过。只这一刹,我又落进母亲手中。 

“唐雨晴!”叔叔低吼,眼中的慌乱很快被狠戾代替。 

猛地抓住我的头发强迫我抬头,我甚至连喊痛的机会都没有,嘴里就被母亲用力的塞上了她的帕子。 

“至少也要教训教训他,让他不敢乱说话吧!” 

叔叔无言。 

母亲揪著我的头发,不顾我的挣扎把我拖到了书桌前。 

那张桌子很高。叔叔写字时,矮小的我踮著脚,才能勉强让双手扒著桌沿看到叔叔怎样运笔。这时候,叔叔就会笑著抱我坐在他的怀里,手把手的教我写字。他的手大大的,暖暖的,可以完全包住我的手。 

但是现在我知道,母亲拖我过来,绝不是要叔叔教我写字。 

母亲的手冰凉得让人打颤。她一把扯住我的後领,力道之猛令前沿狠狠勒上我的脖子,几乎要陷入肉里。不过这种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单薄的小衣很快被撕破,我的背被一片寒冷侵略。激烈的咳嗽被母亲的帕子密不透风的堵在喉咙里,我难过极了,脑子晕乎乎得胀得厉害。 

母亲却看也不看我一眼,用撕坏的衣服把我以抱著桌腿的姿态牢牢捆住。她所有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然後母亲拿来了叔叔最爱的兵器。一条细细长长的白色鞭子。 

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母亲白皙秀美的双手握紧了那根美丽到邪恶的鞭子,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她如画的眉目里,看不见一点温度。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叔叔的鞭子有何不同。那根漂亮优雅的鞭子,不是普通皮革所制,而是用极为罕见的天山冰蚕的丝所造。冰蚕深眠於千年积雪之下,以千年不化之雪为食,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冰蚕会吐丝,这根鞭子的珍贵,可想而知。用冰蚕丝制成的鞭子比普通鞭子要柔软得多,也坚韧得多。打在皮肉上,不会像普通鞭子啪啪作响,几乎无声。 

不想再引来仆从,这是母亲用冰蚕鞭的原因之一,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世上只有一把利器可以斩断冰蚕丝,就是天下第一神兵──露血残刃。可是冰蚕丝上的寒毒,却无方可破。它不会要你的命,只会让你坠落阿鼻地狱。 

寒毒会从撕裂的皮肉渗入血液,再以血液为承载流窜到四肢百骸。每逢月圆或阴湿之时,就会毒发。侵肌裂骨的寒会让你全身僵硬,神志却无比清晰,痛感更觉鲜明,你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每一次呼吸牵动全身带来的痛。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种痛,因为自那夜後,我以我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体会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二十年如一日。 

阿离傻乎乎地跟在母亲的身後转悠,终於被母亲不耐烦的一脚踢开,像一只白色的破布袋落在我眼前。它的嘴里吐出了血,雪白的爪子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动静。一双冰蓝的眼睛成了冷酷的镜子,忠实地映照出我身後的一切。 

母亲拿起叔叔的鞭子,冲我高高地扬起,一下又一下,撕裂冰冷的空气,带来无尽的伤痛。而叔叔只在一旁看著,朦胧的泪眼让我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来到人世的第六个年头,我用我小小的背品尝了母亲对我疯狂的恨。 



我是被点儿叫醒的。点儿八岁,是专门服侍我的小僮。他会讲很多故事,讲得活灵活现,是我的好夥伴。 

我睁著一双眼睛看了很久,才知道是在自己的房间,只有我和点儿。 

点儿已经哭得分不清哪是眼泪哪是鼻涕,断断续续地问我:“小少爷,你这是怎麽了!” 

如果不是背上传来的痛令我不得动弹,我一定会告诉自己昨夜的一切都只是可怕的梦。 

看著为我流泪的点儿,我放声大哭。 

“小少爷,你别哭。点儿这就告诉夫人和二爷去。” 

白色的闪电自母亲手中无情地打落。 

叔叔闭著眼睛责备母亲,教训完了,就把他弄走,他的血都把我的屋子给脏了。 

“别去~~”我慌忙拉住点儿,扯动了伤口,痛得冷汗直流。 

“为什麽?” 

“因为~~是娘和叔叔打了我!”我扯著点儿的衣袖,哇哇大哭。父亲不在,我现在只有相信点儿了。 

“夫人和~~二少爷?怎麽会?”点儿难以置信地看著我。 

“是~~是真的~~因为我看见叔叔欺负娘~~” 

“小少爷你说什麽?” 

吱呀一声,门开了。 

我已经无法再回答,母亲和叔叔就站在门外。点儿顺著我的视线向後看见了他们,慌忙对他们行礼。 

叔叔怜悯地看著点儿,母亲则脸色铁青,点儿茫然无知。 

背上的伤突然加倍地痛起来。 

叔叔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母亲随後关上了门并插上了门栓。 

“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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