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冰砂青花碗(第二卷)_by:_腐乳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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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油冰砂青花碗(第二卷)_by:_腐乳白菜-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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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埋在里面,呼出的气从缝里冒出,吹的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来寿很想伏下身,象约理每天早上对他那样,在耳鬓亲一下,脸离着有一寸的距离时,又想到睡前他的倦意,担心这样早早的吵醒他,生生忍了回去。轻轻的退下床,走出房间,把门关严,没敢出一点声音。

  人一离开,仿佛抽走了所有的生气,被子里的人,缓缓睁开眼,默默的叹了口气。

  钟来寿跑到宾馆的后厨,后厨的人都已经开始忙着早点,没有空余的灶头借他。离约理平时起床的时间还早,他也不着急,边看着侍应们忙碌着边慢慢的等。

  后厨的下人们眼睛锐的很,都知道他住的是上房,同行的人都是地位不菲的人物,也不是普通的侍从,都钟小少爷前钟小少爷后的叫,客套劲让来寿觉得十分难受,直到聊起各地的物产食材才渐渐打开话题,热络异常,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到了八点来钟的时候,空出了个灶头,众人也都帮着来寿,弄了些鸡汤粉,藕圆子,豆皮和几样小凉菜,挑了个精致的漆木食盒装了,亲自拎着,带回房间,刚走宾馆草木修葺得十分舒适的小院,就撞见了晋子。

  来寿忙上前拉着他的袖管道:“晋子哥,你也醒了,正好我弄了些早点,过来一起吃啊!”

  晋子笑笑,反手拉了他,示意要他先别回去。“王小姐一早就来了,二少爷回国以后,头一次跟同辈的小姐聊得那么开心,王小姐说不定以后就是咱们卢家的少夫人呢。你先去我那儿坐坐,让他们俩单独待会儿。”

  来寿顺着晋子目光投出的方向,往阳台上看去,卢约理已经穿戴整齐,沏了杯茶递给王爱婷,王爱婷接了,回敬了一个可人的微笑。男的英俊,女的靓丽,看起来真的象天造地设的一对,难怪晋子也不忍心去打扰他们。

  钟来寿心里咯噔一下,犹如四面锋利的刀片卷在了心里上下左右,翻腾游移。

  他不是不懂世事,知道和约理的关系肯定会受人耻笑,自然不能告诉晋子,开心的悲伤的只能躲着藏着,一样不能跟谁倾诉。身为富贵人家的公子,约理娶妻生子也肯定是早晚的事,这样独占他能有多长时间呢?一年,还是两年?总之不能奢望是一辈子。

  他自己也想过要避开,过和正常人一样的日子。不过既然来了,就在老天爷眼皮子底下,偷得一天算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刻那么早就到来。

  钟来寿咬了咬嘴唇,垂着头尾随晋子向他的房间走。

  卢约理茶刚刚入口,便隔着窗看见院子里的两人,说了些什么却往远离的方向走,忙推开门站在阳台上,远远的唤住两个人。

  “刚巧王小姐带了些小吃,都过来尝尝吧?”

  两人一回头,卢约理明确的看到了来寿眼神里的闪烁和犹豫,心里一懔,想来是他误会了什么,心下暗暗慌乱。

  方形的餐桌摆了满满一桌,四人各坐一方,饶是家庭富裕,也不曾在早点这顿吃得这么丰盛。

  生煎馒头是王家雇的厨子做的,这些本地的小吃远近小有名气,一早做好王爱婷特地趁热送来,招呼着大家都吃些。

  晋子吃了赞不绝口,说是人好,家世也好,品味更好。

  卢约理衔了几个生煎馒头搁在钟来寿的小碟里,说他瘦,应该多吃些肉的,自己却只尝了一个,就不停的去夹豆皮,独自将那盘子豆皮吃了个底儿掉。

  钟来寿脑袋里早就乱成一团,埋着头,目光也不知聚在哪里,碟子里有什么就吃什么,没有就停下来。

  只有王爱婷饶有兴趣的看着其他三个人,手里的筷子却没怎么动。

  四个人各怀心事,一顿饭吃得沉默寂静,却又暗流攒动。

  “一会儿晋子跟我还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处理,得先走一步,不知王小姐怎么安排?”卢约理取了餐巾抹了抹嘴,首先打破沉默。

  “你们忙,我没事的,本就是带些本地的特色小吃给大伙尝尝,也算是谢谢卢先生昨儿个替我解围。”

  王爱婷精致的五官上始终保持着恬静的微笑,仿若桃花一般,直衬的初冬也似春日一样。

  “那么同路,我们也好稍上王小姐一段。”

  “不必客气,家里的司机在外面侯着我呢。”

  “这样也好,那恕不远送了,改天再去拜访王老先生和王小姐。”

  卢约理故意放慢脚步回了内屋,打开衣柜取外套,回身却见钟来寿还在客厅的桌子边默默的收拾碗筷,远远的看去象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无奈其余的两人也都在房间里,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解释,他想了想,决定回来再说。匆匆套上外套,跟钟来寿简单的道了个别,叫着王爱婷和晋子出了门。

  房间瞬间空了,钟来寿一个人放下手里的活,又发起呆来。

  爹总说他没心没肺,不想有了心有了肺却是这般难熬的滋味,他掳起袖子,照着自己小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刺痛感冲得头皮直发麻,他才有些回神。

  爹的宝贝还没抢回来,因为他的电报,青帮的人早晚也都得找来,约理还很危险,他却在这里琢磨些搭不上的,暗恨自己没用。

  正想着,忽的有人敲门。钟来寿放下袖子,跑去开了门。

  “嗳?爱婷姐,你怎么回来了?”

  王爱婷站在门口,神色为难,“真不好意思,刚刚我的手包忘在屋里了。”

  “啊,那您进来坐一下,我去帮你拿。”

  “谢谢。”说着,她踏进门,指了指客厅,“就在那边茶几上,我自己来好了。”

  王爱婷拿起手包,看见站在一旁的人一脸淡然,跟吃早点的时候完全不同,忽觉得好笑,问道:“来寿弟弟,你在北平的时候,就跟着卢先生了么?”

  柒:槟榔

  王爱婷拿起手包,看见站在一旁的人一脸淡然,跟吃早点的时候完全不同,忽觉得好笑,问道:“来寿弟弟,你在北平的时候,就跟着卢先生了么?”

  钟来寿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的抓了抓头。

  “也不算是,只是认识而已。为嘛要这么问?”

  “没什么,其实我很好奇,卢先生是个怎样的人,你很了解么?”

  钟来寿笑了笑,笑时心里竟不觉泛上一丝甜蜜。

  “约理不喜欢说话,不过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哦?”王爱婷口气不经意的带了点嘲讽,想反驳说她认识的卢约理,是一个很会花言巧语,又深不可测的人。

  王爱婷穿着高跟鞋,刚好和钟来寿差不多高,平视就可以看到对方,倒比总是仰视着跟卢约理说话时,少了几分压力。

  她冷笑着转过头,正遇到钟来寿的目光,直直对上那双纯净无邪的眼睛。

  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柔软而明亮,平静无波,透过眼睛仿佛能看到一片广袤无垠的心地。让人看着,就无法怀疑他说过的话。

  她恍惚了片刻,将那冷笑悄悄转换成了微笑,视线心虚的落在地面上。

  “是这样么?”她喃喃的说道,仿佛在问对方,又像在问自己。

  “爱婷姐,你不这样觉得?”

  “啊!不是。”王爱婷摆摆手,“其实我刚刚见过他不过三四次而已,还不是很清楚呢!时间也不早了,我回去还有些事,你若一个人无聊,欢迎随时来找我哦!”

  送走了王爱婷,收拾好餐盘,钟来寿便觉得没什么事可做了,索性穿上大衣,锁好了门,一路沿着江边闲逛。

  赶巧路上遇到了刚在后厨认识的采买工去补购些食材,一时兴起就吵着一定要跟着去,采买工原觉得农务的市场又脏又乱,不合适带客人去的,又抗不住央求,无奈随了他的愿。

  北平和武昌地域相隔很远,气候相差也颇多,青菜肉鱼即便长的一样,味道也差很多。爹倒跟他说过各地的差别,不过都仅限于能够进贡到紫禁城里罕物,而实际差距何止十样百样,正经说起来,煮饭做菜怕是要重新学过才行。

  钟来寿一到了地儿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直后悔少长了几双眼睛,甩了采买工,左瞧瞧右看看。

  到了正午,就顺势在市场旁边的小吃摊上换着花样的尝,样数还没尝过来,肚子已经塞得满满的,算是解决了午饭。不知不觉烦恼也都抛到九霄云外,直逛到天有些抹黑,才匆匆往回赶。

  空中不知何时积了些厚云,落日西沉,直烧的整个天穹乌红一片,江面也染了那浑浊的颜色,摇摆着向东奔流。

  房间的灯并关着,紧闭的窗户里黑漆漆一片。记得晋子说过,下午就能回来,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却还不见人影。

  空气有些呛人,钟来寿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掏出钥匙,走到了门前,将钥匙塞进门孔里。

  槟榔的味道!

  钟来寿的脑袋里猛地响起警钟,忙松开钥匙,转身拔腿就跑。

  槟榔是南方人的习惯,约理和晋子都是北方人,具没这种爱好。即便是客人吃了,他们也会开着窗子透气。

  果不其然,刚绕出楼门,就有两个彪形大汉提着枪跟出来,许是怕扰了宾馆里的其他人,闹得大了不好收拾,两人只是追,没呼喝,也没开枪。

  钟来寿身形轻巧,两个长的象熊一般的人哪里是对手,三绕两绕便不见了人影。看着追踪的人悻悻的折返以后,他倚着墙蹲坐在地上,禁不住颤抖,心里乱成一团。

  这些人是谁?青帮还是另外什么人?

  若是青帮,怎么会那么快找到这里?

  钟来寿把头埋进膝盖,泛青的手指插进短不足寸的头发里,紧紧的扣着头皮。

  卢约理应该还没有落入歹徒之手,否则那些人犯不着只针对他埋伏在宾馆里。

  甚至有可能约理还不知道有危险。

  赶去通知他?但不知道他们交易的仓库在哪里,不知道在武昌有没有准备藏身之所,不知道他哪些朋友可以信任,他几乎对约理在这里做的事一无所知!

  钟来寿越想越慌,越想越恨自己笨,这些日子象个傻瓜一样待在他身边,还自怨自艾的伤心难过,真正遇到了事情,反而什么也做不了。

  钟来寿,你就是个什么也不会做的笨蛋!胆小鬼!大傻瓜!……

  他在心里狠狠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手重重的捶在地上,指节擦出些许血口。

  疼痛倒让他冷静了些,平复了一会儿,转念一想,若约理还未归,那他肯定还会回宾馆,若是他脱险,也有可能回来找自己。

  定了定气,钟来寿小心翼翼的起身,又摸回宾馆,在大门外的一条小巷子里猫着,静静观察。

  门口守着两个人,和来往的人穿着无差,来回踱着步,若不是自己刚经历一场惊险,是真不太容易观察出来。

  宾馆大门里面,几栋两层的贵宾楼的住客拉了窗帘,开了灯,幽幽的冒着光。

  转眼天已经黑透了,本该住着的楼还是黑的,守着的两人仍旧不耐烦的来回走动,钟来寿感觉越来越踏实,显然他们没有得到想要的,他担心的人现在很安全,只是不禁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不知多长时间,街上本不多的人也都渐渐散了,风卷着废报纸从街这边滚到街那边,守候的两个人孤零零的走动,显得更加诡异。

  其中一个走到另一个身边,说了些什么,消失在宾馆的大门里,宾馆的门僮也没阻拦。

  余下的人打了个冷颤跺了跺脚,继续在街对面无所事事的踱着步子。那人走过一个不足三尺宽的巷口,停住瞄了一会,又接着按原先的方向走。

  巷子里似乎有什么晃动了一下,凶猛的冲出来,从后面将外面的人挟住,用刀子抵着那人的脖子,拉到黑暗中。

  钟来寿那一刹那摒住呼吸,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是他!

  高挑的体格,深褐色的卷发,仅仅是在路灯底下迅速晃过,他却不会认错,他挂心的卢约理一直好好的,在离自己仅仅一条街宽度的距离。

  激动只持续了一秒钟,另外一个人突然从宾馆里跑出来,唤了两声,警觉的从腰带上拔出枪,拉开保险,贴着墙加快步伐向巷口移动。

  那人拿着枪,卢约理只有刀,而且看不到敌人的动作。眼看那人就贴挪到巷子边缘,钟来寿急坏了,脑子飞快的旋转,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忽得挺身纵身一跃,跑到明处,大喝一声“喂”,巷子里外的两人都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突然窜出来的人却不含糊,撒腿就跑,心里盘算着,先引走,再甩了绕到对面的巷子里找约理。

  拿枪的人呆了片刻,见身影移动太快,瞄不准,索性追了上去。

  宾馆大门也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帮着去追钟来寿,其余的围在门外商量着什么。卢约理见形势不妙,翻过手将刀柄狠狠的敲在挟住的后脑勺上,那人脱力晕倒在地上,自己悄悄的从巷子另一头隐去。

  钟来寿转挑又黑又窄的巷子跑,只觉得耳边呼呼生风。在这样的环境下,奔跑素来是他最得意的,不要说一起做工的小孩,就连武馆里,也没有几个同辈的学徒比得上他。却没想到偏偏在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遇到对手。

  他绕过了四五条巷子,微微侧头,余光瞧见那人还在不远的地方跟着自己,心道不好,乱了步伐。

  武昌的路他本就不熟,这一慌更加没有章法,象个没头苍蝇一样,遇到弯就拐。跑了多远,走到了什么方向也都逐渐记不清楚,只顾没命的跑。

  转过一个拐角,前面是一条又长又窄笔直的巷子,巷子一路具是上坡,旁边没有门窗,没有分叉路,若是后面的人开枪,怕是一打一个准。

  果然,来不及跑出巷口,追过来的脚步已经在正后方停下。钟来寿转过头,尽管四周一片昏暗,幽深的枪口还是异常扎眼。

  眼见着来不及,身体止不住的向前飞奔,风声似乎更响了,巷口还有些距离,精神反而放松下来,他缓缓闭上眼。

  就这样结束也很好,虽然没有帮爹拿回宝贝,但他尽力了爹就不会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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