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家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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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家杀人事件-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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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林轻快地站起来,带着我们到楼下的大厅——圆拱天花板下,橡木装潢的入口摆着两张法国沙姆宾雕的法兰德斯式大桌,各自靠着对面的墙壁,还有许多把英属荷兰的冠状靠背的椅子。拱门廊的镶木地板上,都覆盖着不再光鲜的上好地毯。    
    “我们刚从起居室过来,”格林以一种自负的态度解释道,“大厅的那一边,我是说后面那边,”他指着宽广的大理石楼梯这么说,“——是我老爹的藏书密室——他说那是他的‘圣地’,十二年来从没有人进去过。老爸过世后,我老妈就一直让它锁着,大概是怕见景伤情吧。虽然我已经跟她说了好几次,她应该把那个地方清出来弄成弹子房,但是只要我老妈的脑袋里有了想法,你就没办法动摇她。如果哪一天你很想试试自己的能耐,倒不妨试试看。”    
    他走过大厅,拉开起居室对面拱门上的厚重窗帘。    
    “这里是会客室,但是现在我们都不太在这里见客了。沉闷局促,而且暖气管不通,简直一无是处。只要我们在这里用过一次炉火,就得找清洁工来清理一次壁毯上的煤烟。”他挥动烟嘴,指向两幅美丽的哥白林壁毯。“后面那里,经过那些滑门就是餐厅;再往前去是管家的备膳室,和能让一个人吃掉地板的厨房。要不要看一下厨房?”    
    “不,我想不用了,”马克汉说,“我相信厨房的地板一定很干净——现在,我们能看看二楼吗?”    
    我们走上绕着一尊大理石雕像——我猜是法国雕刻家法吉耶的作品——的主楼梯,从楼梯上可以看到,二楼的客厅正对着屋前并排的三个大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院子里几株光秃秃的树。    
    楼上房间的安排很简单,和这座宅院一样宽敞、正方形设计结构很搭调;但是为了让我的记述更清楚明白,我想应该附上一份粗略的简图;因为就是这些房间的位置,才让凶手能够实现他骇人的疯狂计划。


第一部分格林大宅(2)

    这层楼共六个房间——客厅两边各三个房间,每一间住的都是家里的成员。面向大宅前方,我们左手边那间是年轻的弟弟雷克斯•;格林的卧室。隔壁间住的是艾达•;格林;再过去那间是格林夫人的卧房。一间相当大的、与卧室相连的梳妆室隔开格林夫人与艾达的房间,但也因为有这间梳妆室,两个房间得以相通。从平面图上可以看到,格林夫人的房间正西方突出在外,侧边有个L形的、装了栏杆的石砌阳台,阳台边还有个紧贴着房子建造的一座窄梯,通往下面的草坪。艾达和格林夫人的房间,也都各开了一个通阳台的两侧都可开启的法式门。    
    大厅另一边的三个房间里,住着朱丽亚、契斯特和希蓓拉,朱丽亚的房间在最前面,希蓓拉的在后面,契斯特的房间则在中间。这三个房间都各自独立,没有门路可以通往其他房间。你也许也发现了:希蓓拉和格林夫人的房间就在楼梯后,契斯特和艾达则正好住在楼梯口,朱丽亚和雷克斯,就离楼梯远得多了。    
    在艾达和格林夫人的房间之间,有一个小小的、存放家庭日用织品的壁橱。客厅另一头,则是通往三楼佣人房的楼梯。    
    简要地说明了房间的隔间位置情形后,契斯特•;格林沿着大厅走到朱丽亚的房间。    
    “我猜想,你会想先看看这儿,”他说着就用力推开房门。“我们没有碰过任何东西——因为警方说不可以。但是我怎么也看不出来,沾染了血迹的被单和枕套,会对谁有什么用处。你看得到的,只有可怕的混乱。”    
    这个房间很大,而且就像十八世纪法国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时期的法国人那样,用灰绿色缎子垫衬包覆的家具来装点房间。一张有顶篷的床架正对着门口,床上的绣花枕套和床单,很清楚地看得到深色的污渍,那,都是昨天晚上那场悲剧沉默的证人。    
    朱丽亚房间平面图    
    看过了家具的摆设之后,万斯的眼光转向老式的水晶树枝形吊灯。    
    “格林先生,昨晚你发现令姐时,那些灯亮着吗?”他漫不经心地问。    
    对方带着傲慢的恼怒点头。    
    “能不能请问一下,电灯的开关在哪儿?”    
    “在衣柜的背后。”格林说,冷冷地指着门边那座复杂精美的大衣柜说。    
    “嗯,蛮难找的——对不对?”万斯漫步到大衣柜边,看了一下衣柜背后,“令人惊异的窃贼!”接着他走向马克汉,低声说了几句话。    
    过了一会儿,马克汉点点头。    
    “格林,”他说,“我希望你回到你房间,像昨天晚上你听到枪声时一样地躺在床上。当我轻敲墙壁时你就起床,做你昨晚做的每件事——完全照你当时的情况。我要计时。”    
    这家伙很不情愿,以生气的抗议眼光看着马克汉。    
    “噢,听着——!”他忍不住了,但也只说了这几个字,就立刻屈从地耸耸肩,大踏步走出房间,关上身后的门。    
    万斯掏出他的怀表,马克汉呢,一确定格林已经回到他的房间后,便轻轻叩墙。经过仿佛永无休止的等待之后,朱丽亚的房门才终于轻轻打开,随后格林探出头来,视线慢慢地扫过房间;然后才真的推门,犹豫地踏进房里,走到床边。    
    “三分二十秒,”万斯说,“很不对劲……警官,你想像得到,在两声枪响之间,这个不速之客到底在干什么吗?”    
    “我怎会知道?”希兹反驳道,“也许绕着客厅暗中摸索,寻找下楼的阶梯。”    
    “假如他真的摸索了那么久,早就摔到楼下去了。”    
    马克汉的一项提议,中断了这次的讨论。他建议看一下佣人楼梯下来那里,也就是管家听到第一声枪响后赶到的地方。    
    “目前还不需要检查其他卧房,”他加了一句,“但只要医生说可以,我们就要看看艾达小姐的房间。顺便问一下,格林,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他的答复?”    
    “他说下午三点会过来。他是个守时的家伙——或者说效率狂。今天一早,他就派了一位护士过来,她现在正照顾艾达和妈妈。”    
    “我说呀,格林先生,”万斯插嘴说,“你姐姐朱丽亚,有晚上不锁门的习惯吗?”    
    格林的下巴往下掉,眼睛睁得大大的。    
    “啊——不!你倒提醒我了……她总是把自己锁在房里。”    
    万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跟着我们离开朱丽亚的房间,走过客厅。佣人的楼梯井,就藏在一个单薄的绿色呢面、双开式弹簧门后面。马克汉推开门。    
    “这儿隔音效果不太好。”他看了一看说。    
    “是不好,”格林也同意,“老史普特的房间就在楼梯口,他有一对听力很好的耳朵——有时候真他妈的太好了点。”    
    我们正要往回走,右边半开的门内忽然响起高亢的抱怨声。    
    “契斯特,是你吗?这些吵吵闹闹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我还不够烦吗?让我操心的事还不够多吗——”    
    格林走到他妈妈的门口,探进头去。    
    “没关系的,妈,”他以焦躁的口气说,“只是警察在四下查探。”    
    “警察?”她的声音带着轻蔑的意味。    
    “他们想干什么?昨晚他们烦我烦得还不够吗?他们怎么不去抓那些流氓坏蛋,偏偏要挤在我的门外打搅我?——哦,原来是警察。”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恶意,“立刻带他们进来这儿,让‘我’来跟他们讲。警察,真是的!”    
    格林无助地望着马克汉,马克汉轻轻点了点头,带头走进这个病人的房间。寝室相当宽敞,三面墙都开了窗,精心装饰、布置过的家具,各自带着完全不搭调的强烈风格。东印度群岛的毛皮地毯首先进入我的眼帘,然后是一个木头镶嵌的贮藏柜,一尊巨大的镀金佛像,好几大张柚木雕刻的中国式椅子,一张褪了色的波斯挂毯,两盏锻铁制的落地灯,和漆上金红两色的高脚五斗柜。我很快地瞥了万斯一眼,意外地发现他眼里正流露出一种略带迷惑的兴致。    
    没有床头柜,也没有床尾柱的超级大床上,斜躺着这座大宅的女主人。她以半坐半卧的姿态,撑在一堆杂乱的、五颜六色的丝质枕头上。她的岁数应该在六十五到七十之间。长长的尖型脸孔,虽然像古代羊皮纸那样皱褶泛黄,却仍然散发出一股惊人的活力:让我想起乔治•;艾略特的肖像。东方情调的绣花披肩,缠绕在她肩膀上;她和她怪异而多样的室内布置风格中,异国情调发挥到了极致。她身旁坐着的脸颊红润、身穿笔挺白色制服、态度沉着的护士,与床上的女士形成奇特对比。


第一部分格林大宅(3)

    契斯特•;格林介绍了马克汉,而让他妈妈认为我们其他人只是微不足道的跟班。一开始,她根本没理契斯特说了什么,但在打量了马克汉一阵子之后,她终于强忍怒气地向他点点头,而且对他伸出瘦长的手。    
    “我想我没办法阻止你们这样骚扰我的家庭,”她不耐烦地说,装出一副忍耐已久的样子;“我只希望你们能让我好好地休息一下。昨天折腾了一晚上,今天我的背就痛得受不了。但是我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像我这么一个丧失活动力的老妇人?马克汉先生,谁也不会在乎我说了什么。他们说得对,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我们这些残废,不是吗?”    
    马克汉轻声作了一些礼貌性的说明,但格林夫人根本一句也没听进去。她似乎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转身对着护士。    
    “葵伦小姐,调整一下我的枕头,”她不耐烦地命令她,紧接着又以哀叹的语调加上一句,“就算是你,也从来不管我舒不舒服。”护士顺从地不发一语。“好了,在冯布朗医生到来以前,你可以先进去帮忙照料艾达,直到——这好孩子现在怎么样了?”突然间,她的声音里又有了一种假惺惺的担忧。    
    “格林夫人,她现在已经好多了。”护士面无表情地说完便静静地走进梳妆室。    
    床上的女人,又把抱怨的眼光转向马克汉。    
    “变成一个不能靠自己走路,甚至得靠别人站起来的瘫痪病患,是件很恐怖的事。十年来,我的两条腿都完全没有活动的指望。马克汉先生,想想看:我已经花了十年在这张床和那椅子上——”她指向壁角的一张轮椅,“——而且除非整个人被抬起来,我甚至还不能从床上移到椅子上。我只能以‘反正再活也没多久’的想法来安慰自己,也学着更有耐性点。其实只要我的孩子能多为我着想一点,情况也不会那么糟,显然我期待太高了。年轻健康的人吝于对年老衰弱的人付出关怀——世界变成这样子,我只有自己好自为之。成为每个人的负担是我的命哪。”    
    她叹了口气,又缩拢一下围在身上的披肩。    
    “你想要问我一些问题?我不相信我知道的事有哪件有用,但只要我做得到,我其实高兴都来不及。因为不断的吵吵闹闹,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阖过眼,背也非常痛。但是,我可不是在抱怨你。”    
    马克汉体谅地站着注视这位老妇人。她的处境的确令人同情。她的久病和寂寞,已经扭曲了原本很可能聪颖和宽厚的心智;现在的她,只能夸大自己感受到的痛苦,让自己成为自我想像中的某种烈士。看得出来马克汉有说两句安慰话就马上离开的冲动,但是他的责任感强迫他留下来,看看还能发现点什么。    
    “夫人,除非绝对必要,我也不想再打扰你,”他和善地说,“但如果你能让我问一两个问题,可能会帮上大忙。”    
    “多打扰才算打扰?”她问。“长久以来,我已经习惯被打扰了。你爱问什么就问什么吧。”    
    马克汉以传统的礼节深深行了个屈膝礼。“夫人,您真是宽大为怀。”他暂停了一下子,才又接着说,“格林先生告诉我,你没有听到你大女儿房间的枪声,而艾达房间的枪声倒吵醒了你。”    
    “事实就是如此,”她缓缓地点头,“朱丽亚的房间离我相当远——中间隔着客厅,而艾达总是开着她和我之间的那道门,以防在夜里我有任何需要。很自然的,她房里的枪声会吵醒我。让我想想……我一定是刚睡着。昨晚我的背带给我很大的麻烦,我一整天都在忍受痛苦,不过,我当然不会跟任何一个孩子说这些事。他们几乎从不关心老妈瘫痪的痛苦……正当我好不容易才能打个盹儿,就传来爆炸声,这让我再度彻底清醒——却只能无助地躺在这儿动弹不得,只能在心里想像,还会有更可怕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没有人来看看我有没有事,没有人想到我孤单无助没有半点防御能力。话说回来,平常他们也早就不理我惯了。”    
    “格林夫人,我相信他们不是不关心,”马克汉热诚地向她保证,“当时的情况,很可能让他们方寸大乱,除了记得两位中弹的受害者,脑袋里一片空白——告诉我:被枪声惊醒之后,你听到艾达小姐房间里传来其他声音吗?”    
    “我听到这可怜的孩子倒下来——至少听起来像那样。”    
    “但是没有任何其他声音?例如,没有脚步声?”    
    “脚步声?”她似乎很努力地唤起回忆,“不,没有脚步声。”    
    “夫人,你有没有听到,往客厅的门开关的声音?”提出这个问题的是万斯。    
    她突然转移目光,生气地看着他。    
    “没有,我没有听到开门或关门的声音。”    
    “你不觉得奇怪吗?”万斯追问,“这个不速之客,一定不会待在她房里。”    
    “如果他现在不在艾达的房间里,我猜他一定已经走了。”她刻薄地回嘴,又转向检察官,“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马克汉显然心知肚明,他不可能从她那里探到什么重大讯息。    
    “我想没有了,”他答道,接着又说,“你当然也听到管家和你儿子进入艾达小姐房间的声音?”    
    “哦,是的。他们弄出来的声音,让我想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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