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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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全集-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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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在当事者择而处之,生不能别为之说也。夫执事之所以求士者,不专于记诵文辞之间,故诸生之文,亦往往出于科举之外,惟其说之或有足取,则执事幸采择之! 
山东乡试录后序

  弘治甲子秋八月甲申,《山东乡试录》成,考试官刑部主事王守仁既序诸首简,所以纪试事者慎且详矣;鼎承乏执事后,有不容无一言以申告登名诸君子者。夫山东天下之巨藩也,南峙泰岱,为五岳之宗,东汇沧海,会百川之流;吾夫子以道德之师,钟灵毓秀,挺生于数千载之上,是皆穷天地,亘古今,超然而独盛焉者也。然陟泰岱则知其高,观沧海则知其大,生长夫子之邦,宜于其道之高且大者有闻焉,斯不愧为邦之人矣!诸君子登名是录者,其亦有闻乎哉?夫自始学焉,读其书,聚而为论辩,发而为文词,至于今,资藉以阶尺寸之进,而方来未已者,皆夫子之绪余也;独于道未之闻,是固学者之通患,不特是邦为然也。然海与岱,天下知其高且大也,见之真而闻之熟,必自东人始,其于道,则亦宜若是焉可也。且道岂越乎所读之书与所论辩而文词之者哉?理气有精粗,言行有难易,穷达有从违,此道之所以鲜闻也。夫海岱云者,形胜也;夫子之道德也者,根本也;虽若相参并立于天地间,其所以为盛,则又有在此而不在彼者矣。鼎实陋于闻道,幸以文墨从事此邦,冀所录之士,有是人也,故列东藩之盛,乐为天下道之。 
气候图序
戊辰
  天地一元之运为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分而为十二会;会分而为三十运;运分而为十二世;世分而为三十年;年分而为十二月;月分而为二气;气分而为三候;候分为五日;日分为十二时;积四千三百二十时三百六十日而为七十二候。会者,元之候也;世者,运之候也;月者,岁之候也;候者,月之候也。天地之运,日月之明,寒暑之代谢,气化人物之生息终始,尽于此矣。月,证于月者也;气,证于气者也;候,证于物者也。若孟春之月,其气为立春,为雨水;其候为东风解冻,为蛰虫始振,为鱼负冰,獭祭鱼之类;《月令》诸书可考也。气候之运行,虽出于天时,而实有关于人事。是以古之君臣,必谨修其政令,以奉若夫天道;致察乎气运,以警惕夫人为。故至治之世,天无疾风盲雨之愆,而地无昆虫草木之孽。孔子之作《春秋》也,大雨、震电、大雨雪则书,大水则书,无冰则书,无麦苗则书,多麋则书,蜮蜚雨、螽蝝生则书,六鹢退飞则书,陨霜不杀草李梅实则书,春无水则书,鸜鹆来巢则书。凡以见气候之愆变失常,而世道之兴衰治乱,人事之汙隆得失,皆于是乎有证焉;所以示世之君臣者恐惧修省之道也。 
  大总兵怀柔伯施公命绘工为《七十二候图》,遣使以币走龙场,属守仁叙一言于其间。守仁谓使者曰:“此公临政之本也,善端之发也,戒心之萌也。”使者曰:“何以知之?”守仁曰:“人之情必有所不敢忽也,而后著于其念;必有所不敢忘也,而后存于其心。著于其念,存于其心,而后见之于颜色言论,志之于弓矢几杖盤孟剑席,绘之于图书,而日省之其心。是故思驰骋者,爱观夫射猎游田之物;甘逸乐者,喜亲夫博局燕饮之具。公之见于图绘者,不于彼而于此,吾是以知其为善端之发也;吾是以知其为戒心之萌也。其殆警惕夫人为而谨修其政今也欤!其殆致察乎气运,而奉若夫天道也欤!夫警惕者,万善之本,而众美之基也。公克念于是,其可以为贤乎!由是因人事以达于天道,因一月之候以观夫世运会元,以探万物之幽赜,而穷天地之始终,皆于是乎始。吾是以喜闻而乐道之,为之叙而不辞也。” 
送毛宪副致仕归桐江书院序
戊辰
  正德己已夏四月,贵州按察司副使毛公承上之命,得致其仕而归。先是,公尝卜桐江书院于子陵钓台之侧者几年矣,至是将归老焉,谓其志之始获遂也,甚喜。而同僚之良惜公之去,乃相与咨嗟不忍,集而饯之南门之外。酒既行,有起而言于公者,曰:“君子之道,出与处而已。其出也有所为,其处也有所乐。公始以名进士从政南部,理繁治剧,颀然已有公辅之望。及为方面于云、贵之间者十余年,内厘其军民,外抚诸戎蛮夷,政务举而德威著。虽或以是召嫉取谤,而名称亦用是益显建立,暴于天下。斯不谓之有为乎?今兹之归,脱屣声利,垂竿读书,乐泉石之清幽,就烟霞而屏迹;宠辱无所与,而世累无所加。斯不谓之有所乐乎?公于出处之际,其亦无憾焉耳已!”公起拜谢。复有言者曰:“虽然,公之出而仕也,太夫人老矣,先大夫忠襄公又遗未尽之志,欲仕则违其母,欲养则违其父,不得已权二者之轻重,出而自奋于功业。人徒见公之忧劳为国而忘其家,不知凡以成忠襄公之志,而未尝一日不在于太夫人之养也。今而归,告成于忠襄之庙,拜太夫人于膝下,旦夕承欢,伸色养之孝,公之愿遂矣。而其劳国勤民,拳拳不舍之念,又何能释然而忘之!则公虽欲一日遂归休之乐,盖亦有所未能也。”公复起拜谢。又有言者曰:“虽然,君子之道,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用之而不行者,往而不返者也;舍之而不藏者,溺而不止者也。公之用也,既有以行之;其舍之也,有弗能藏者乎?吾未见夫有其用而无其体者也。”公又起拜,遂行。 
  阳明山人闻其言而论之曰:“始之言,道其事也,而未及于其心;次之言者,得公之心矣,而未尽于道;终之言者,尽于道矣,不可以有加矣。斯公之所允蹈者乎!”诸大夫皆曰:“然。子盍书之以赠从者?” 
恩寿双庆诗后序
戊辰
  正德丙寅,丹徒沙隐王公寿七十,配孺人严六十有九。其年,天子以厥子待御君贵,封公监察御史,配为孺人。在朝之彦,咸为歌诗侈上之德,以祝公寿,美侍御君之贤。又明年,侍御君奉命巡按贵阳,以王事之靡盐,将厥父母之弗遑也,载是册以俱。每陟屺岵,望飞云,徘徊瞻恋,喟然而兴欢,黯然而长思,则取是册而披之,而微讽之,而长歌咏叹之,以舒其怀,见其志。虽身在万里,固若称觞膝下,闻《诗》、《礼》而趋于庭也。大夫士之有事于贵阳者,自都宪王公而下,复相与歌而和之,联为巨帙,属守仁叙于其后。 
  夫孝子之于亲,固有不必捧觞戏彩以为寿,不必柔滑旨甘以为养,不必候起居奔走扶携以为劳者。非子之心谓不必如是也,子之心愿如是,而亲以为不必如是,必如彼而后吾之心始乐也。子必为是不为彼以拂其情,而曰“吾以为孝,其得为养志乎?孝莫大乎养志。”亲之愿于其子者曰:“弘乃德,远乃犹。嘻嘻旦夕,孰与名垂简册,以显我于无尽?饮食口体,孰与泽被生民,以张我之能施?服劳奔走,孰与比迹夔、皋,以明我之能教?”非必亲之愿于其子者咸若是也,亲以是愿其子,而子弗能焉,弗可得而愿也。子能之,而亲弗以愿其子焉,弗可得而能也。以是愿其子者,贤父母也;以是承于其父母者,贤子也;二者恒百不一遇焉,其庸可冀乎?侍御君之在朝,则忠爱达于上;其巡按于兹也,则德威敷于下。凡其宣布恩惠,摩赤子,起其疾而乳哺之者,孰非公与孺人之慈!凡其慑大奸使不得肆,祛大弊使不复作,爬梳调服,抚诸夷而纳之夏,以免天子一方之顾虑者,孰非待御君之孝!而凡若此者,亦孰非侍御君之所以寿于公与孺人之寿哉!公孺人之贤,靳太史之《序》详矣。其所以修其身,教其家,诚可谓有是父有是子。是诗之作,不为虚与谀,故为序之云尔。 
重刊文章轨范序
戊辰
  宋谢枋得氏取古文之有资于场屋者,自汉迄宋,凡六十有九篇,标揭其篇章句字之法,名之曰《文章轨范》。盖古文之奥不止于是,是独为举业者设耳。世之学者傅习已久,而贵阳之士独未之多见。侍御王君汝楫于按历之暇,手录其所记忆,求善本而校是之;谋诸方伯郭公辈,相与捐俸廪之资,锓之梓,将以嘉惠贵阳之士。曰:“枋得为宋忠臣,固以举业进者,是吾微有训焉。”属守仁叙一言于简首。 
  夫自百家之言兴,而后有《六经》;自举业之习起,而后有所谓古文。古文之去《六经》远矣;由古文而举业,又加远焉。士君子有志圣贤之学,而专求之于举业,何啻千里!然中世以是取士,士虽有圣贤之学,尧舜其君之志,不以是进,终不大行于天下。盖士之始相见也必以贽,故举业者,士君子求见于君之羔雉耳。羔雉之弗饰,是谓无礼;无礼,无所庸于交际矣。故夫求工于举业而不事于古,作弗可工也;弗工于举业而求于幸进,是伪饰羔雉以罔其君也。虽然,羔雉饰矣,而无恭敬之实焉,其如羔雉何哉!是故饰羔雉者,非以求媚于主,致吾诚焉耳;工举业者,非以要利于君,致吾诚焉耳。世徒见夫由科第而进者,类多徇私媒利,无事君之实,而遂归咎于举业。不知方其业举之时,惟欲钓声利,弋身家之腴,以苟一旦之得,而初未尝有其诚也。邹孟氏曰:“恭敬者,币之未将者也。”伊川日:“自洒扫应对,可以至圣人。”夫知恭敬之实在于饰羔雉之前,则知尧舜其君之心,不在于习举业之后矣;知洒扫应对之可以进于圣人,则知举业之可以达于伊、傅、周、召矣。吾惧贵阳之士谓二公之为是举,徒以资其希宠禄之筌蹄也,则二公之志荒矣,于是乎言。 
五经臆说序
戊辰
  得鱼而忘筌,醪尽而糟粕弃之。鱼醪之未得,而曰是筌与糟粕也,鱼与醪终不可得矣。《五经》,圣人之学具焉。然自其已闻者而言之,其于道也,亦筌与糟粕耳。窍尝怪夫世之儒者求鱼于筌,而谓糟粕之为醪也。夫谓糟粕之为醪,犹近也,糟粕之中而醪存。求鱼于筌,则筌与鱼远矣。 
  龙场居南夷万山中,书卷不可携,日坐石穴,默记旧所读书而录之。意有所得,轧为之训释。期有七月而《五经》之旨略遍,名之曰《臆说》。盖不必尽合于先贤,聊写其胸臆之见,而因以娱情养性焉耳。则吾之为是,固又忘鱼而钓,寄兴于曲蘖,而非诚旨于味者矣。呜呼!观吾之说而不得其心,以为是亦筌与糟粕也,从而求鱼与醪焉,则失之矣。 
  夫说凡四十六卷,《经》各十,而《礼》之说尚多缺,仅六卷云。 
潘氏四封录序
辛未
  歙潘氏之仕于朝者,户部主事君选、大理寺副君珍、户部员外君旦、南大理评事君鉴、凡四人。正德五年冬,珍、旦以上三载最,选、鉴,以两宫徽号,旬月之间,皆得推恩,封其亲如其官焉。于是叙八制为录,侈上之赐以光其族裔。而来谓某日:“德下宠浮,若之何其可?请一言以永我潘氏。”某曰:“一族而四显,来者相望也,其盛哉!夫一月之间而均被荣渥,则又何难也!盖吾闻之,大山之木千仞而四干垂,而四峰之巅,飞鸟之鸣声不相及也。春气至而四干之杪花叶若一,则其所出之根,同有不期致焉。潘氏之在婺,闻望自宋、元而来,其培本则厚。四子者,固亦潘氏之四干矣。是惟否塞闭晦,苟际明期而谐景会,其轩竦条达孰御!则夫宠命之沾,暨不约而同也,其又足异哉?虽然,木之生,风霆之鼓舞,炎暑之酷烈,阴寒冰雪之严沍剥落,俾坚其质而完其气,非独雨露之沾濡生成之也。夫恩宠爵禄,雨露也;号令宣播,风霆也;法度政事之苛密烦困,炎暑也;时之险厄患难颠沛,阴寒冰雪之严沍剥落也;何莫而非生成?四子盖亦略尝历之。其材中楹柱而任梁栋矣,吾愿潘氏之益培其根也。”四子拜而起曰:“吾其益培之以忠孝乎!溉之以诚敬乎!植之以义而防之以礼乎!”某曰:“然则潘氏之轩竦条达,其益无穷尔已矣。”某不为应酬诗文余四年矣。寺副君之为暨阳也,予尝许之文,未及为而有南北之别。今兹复见于京师,而以是责偿焉,故不得而辞也。 
送章达德归东雁序
辛未
  章达德将归东雁,石龙山人为之请,于是甘泉子托以《考槃》,阳明子为之赋《衡门》。客有在坐者,哑然曰:“异哉!二夫子之言,吾不能知之。夫閟尔形,无莹尔精也,其可矣。今兹将惟职业之弗遑,而顾雁荡之怀乎?彼章子者,雁荡之产矣,则又可以居而弗居,依依于京师者数年而未返,是二者交相慕乎其外也。夫苟游心恬淡,而栖神于流俗尘嚣之外,环堵之间,其无屏霞、天柱乎?雁荡又奚必造而后至?不然,托踪泉石,而利禄羾其中,虽庐常云之顶,其得而居诸?”于是阳明子仰而喟,俯而默,卒无以应之也。志其言以遗章子曰:“客见吾杜权焉行矣。子毋忘客之言,亦无以客之言而忘甘泉子之托!” 
寿汤云谷序
甲戌
  弘治壬戌春,某西寻句曲与丹阳,汤云谷偕。当是时,云谷方为行人,留意神仙之学,为予谈呼吸屈伸之术,凝神化气之道,盖无所不至。及与之登三茅之巅,下探叶阳,休玉宸,感陶隐君之遗迹,慨叹秽浊,飘然有脱屣人间之志。予时皆未之许也,云谷意不然之,曰:“子岂有见于吾乎?”予曰:“然。子之眉间惨然,犹有怛世之色。是道也,迟之十年,庶几矣。”云谷日:“子见吾之貌,而吾信吾之心。”既别,云谷寻入为给事中,又迁为右给事。殚心职务,驱逐瘁劳,竟以直道抵权奸斥外。而予亦以言事得罪,奔走谪乡,不相见者十余年。 
  至是正德癸酉某月,予自吏部徙官南太仆;再过丹阳,而云谷已家居三年矣。访之,迎谓予曰:“尚忆‘眉间’之说乎?吾信吾之心,而不若子之见吾貌,何也?今果十年而始出于泥涂,是则信矣。然谓古之庶几也,则貌益衰,年益逝,去道益远;独是若未之尽然耳。“予日:”乃今则几矣。今吾又闻子之言,见子之貌矣;又见子之庐矣;又见子之乡人矣。”云谷日:“异哉!言貌既远矣,庐与乡人亦可以见我乎?”曰:“古之有道之士,外槁而中泽,处隘而心广;累释而无所挠其精,机忘而无所忤于俗。是故其色愉愉,其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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