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臣与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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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臣与王子-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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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子说完,慢悠悠地迈着步子向密林深处走去,嘴里还吟唱着一段戏曲中的名段,手中 拿过一张白纸慢慢地折着,最终折成一只纸鹤,顺手放在旁边的灌木丛之上,高声道:“宋 小姐,这只纸鹤就当你我初次见面的礼物,也是任务完成之后我们见面的凭证。”

待戏子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之后,宋忘颜这才慢慢走到那灌木丛的位置,伸手将那纸 鹤拿起来,仔细看着。

天下之大,凭一人之力可以夺取天下绝无可能,但凭一人之力挽救战局却并非没有可能 。大战之际,只要敌对双方领兵大将一死,或者辅佐军师无用,要赢得胜利只需弹指之间。

弹指之间,有人会一战成名,也有人会立刻便被历史的车轮碾碎,被尘土包裹,吹散在 狂风之中,最终埋入深土,甚至没有人能记得他的名字。

可有些人,却注定要做一个能帮助别人成就大业,却默默无闻的人,杀手在乱世之中 扮演的便是这样一种角色。不依附任何一方势力,正义和邪恶的话语他们充耳不闻,只要有 钱,他们甚至敢诛仙、屠神。

刺客,是出于政治目的所存在的一种人,大多数刺客都会在历史上留下他们的大名,甚 至有些人会名垂千古,被后世万人敬仰,可杀手,他们没有立场,没有立场而举刀的人只会 被历史大众所产生的鸡流淹没……

但是,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骨哨声后,从宋忘颜身后几颗大树上跳下八个黑衣人,每人左手之上都装有一支小型 弩弓,身背长刀。为首之人拉下自己脸上的面罩,从树荫处走出,来到宋忘颜身后单膝跪地 ,沉声道:“小姐,他已经走远了,追还是不追?”

“不追,他是去完成任务的。”

那人抬起头来,在阳光下能清楚地看到他双目之处只是两个黑洞,黑洞周围的皱纹 沿着眼眶处延伸到耳后,竟是一个瞎子。

“可是……他会不会拿了酬金便跑了?天下之大,又是乱世,根本不可能再寻得他的 踪影。”

宋忘颜摇头:“忠伯,你大可放心,风满楼的杀手不会贪图一箱子龙鼎金便毁了他们的 信誉,毕竟这些人都只是为了钱而活着。”

那个被称为忠伯的人头一扭,本没有眼珠的眼眶竟正对戏子离开的方向,那对黑洞似 乎要吞噬掉远处密林之中的所有黑暗。

忠伯点点头:“小姐,这次暗杀行动,你为何不派我们前往,却要花费重金请那些风 满楼的杀手?这未免有些……”

“并不是我不相信你们的实力。”宋忘颜深吸一口气,“钱没了,可以想办法再赚回来 ,如今佳通关外所有城池中的商家都被我们控制,要钱,我们有,但你们都是建州城内最 精锐的黑衣斥候,我与父亲最信任的人,你们要是出了意外,便再也找不回来。”

忠伯俯下身子,双手放在前方,整个身子都快要贴近地面:“黑衣斥候蒙受小姐信 任,感鸡不尽,但我却不信在武都城中那个叫谋臣的人如此厉害,在战场之上明刀明枪打不 过,难道他还能防得了暗箭吗?”

宋忘颜将忠伯扶起来:“忠伯,你年事已高,不用行此大礼,是想我折寿吗?”

忠伯抱拳道:“还请小姐替老夫解惑”

“那个谋臣……”宋忘颜说到这顿了顿,“那个谋臣好像从来都没有打算拉开阵势,与 父亲三十万大军明刀明枪的决战,你明白了吧?”

还未等忠伯说话,宋忘颜又道:“因为他就是只是会放暗箭的人,所以咱们放出的暗箭 要比他凶猛百倍,故此才会我才会想到找风满楼的杀手去解决掉他,只要他一死,攻下武都 城只是时间问题。”

忠伯没说话,只是退到一边,随后宋忘颜将手中的纸鹤递到他手上道:“与风满楼的人 联络之事,以后就由你出面,我一个女子,太不方便了。”

忠伯接过纸鹤,叠好小心翼翼放进怀中。

宋忘颜走到战马前,翻身上马,扬起马鞭轻轻抽了一下,战马长嘶一声,疾驰起来, 很快便消失在了八名黑衣人的面前。

密林深处,一颗大树下,戏子躺在那,闭上眼睛轻哼着戏曲,一双耳朵却竖起听着远处 的动静,不一会儿,马蹄声远去后,戏子的嘴角上扬,自言自语地笑道:“什么样的女人最 可怕?不信任任何人的女人最可怕,所以我才不会那么愚蠢的去爱上那些可怕的女人,是吧 ?我的娘子。”

戏子说完后,身子一转,脸色一变,又尖声道:“是呀,相公,只要我们俩在一起,长 相厮守便行了,有了钱,咱们买下一座城池,只要戏班子住在里面,其他什么人都不行。”

“呵呵呵呵”的笑声又在树林之间回荡,戏子翻身爬起来,滑动着步子,犹如在戏台 上唱戏一般在大树之间舞动。

“长使听”

一名黑衣人转过头去,看着笑声传来的方向。

忠伯也扭过头去,听了一会儿才说:“那个怪物还没走。”

黑衣人道:“难道他先前就已经发现了我们?”

忠伯点头:“有可能,刚才要不是我见他的气息之中没有杀气,恐怕在小姐试探他时 ,我就招呼你们先下手为强了。”

黑衣人点点头:“长使,那人真像个怪物,不男不女,不过倒是有些手段,最擅长的是 布下陷阱杀人,不过只有他一人,怎么能进得了武都城内杀了那谋臣?”

忠伯“嘿嘿”笑道:“布下陷阱?那不是他的杀招,民间传言风满楼中杀手各有绝招,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他擅长的并不是使用陷阱,而是用纸杀人。”

“用纸杀人?”

“嗯。”忠伯伸手摸着刚才戏子放下纸鹤的地方,手轻轻一碰,那些树叶便尽数落下, 树叶都断成两截。

忠伯拍了拍胸口道:“他刚才看似在叠纸鹤,其实在未叠好前,已经用纸片将周围灌 木丛中的叶子斩断,目的就是为了警告我们这些埋伏在周围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其他几名黑衣人看着在地上的断叶,都皱起了眉头,心中都非常清楚,若是刚才动起手 来,自己肯定不是那戏子的对手,说不定未动手之前就会被他杀死。

“走吧,追上小姐。”忠伯说完后,一跃而起,向宋忘颜离去的方向追去。



第四十六回

“为何要请法智禅师宣法?”

我重复着远宁问我的那句话,远宁看着我,眼中一片迷茫。

我站在高台之上俯视着下面那群恭恭敬敬,坐得规规矩矩的百姓,粗看下就知道下面的 空地之内至少站着坐着不下千人,而就在距离这里几里之外邱枯所谓的“神宫”内,也至少 聚集了不下七八百的民众,我刚从那里回来,在路上偶遇到了远宁,便邀了远宁和我一同来 到这,爬上高台,一睹这难得的盛况。

这高台本是为法智禅师准备的,但禅师却告诉我,既是为百姓民众宣法,为何要高高在 上,离他们那样远?于是,拒绝上高台,只是在空地之上简单地搭了一个法台,坐在其中, 没有举行任何复杂的仪式,自顾自的说着,就如同街头茶馆内的那些说书先生一般。

回到这里来之后,我和远宁爬上高台,他看着下面那些一句话都不说,内心虔诚的百姓 ,问我:“为何要请法智禅师宣法?”

我迎着风,吸了一口气,说:“你闻闻这是什么味道?”

远宁学着我的模样,也吸气,随后道:“尘土味。“

“错了。”我摇头,“不是尘土味,是希望的味道。”

“希望的味道?”远宁又一次用那种孩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先生,我真是不明白, 为何你做的事情总是那么不容易理解。”

我盘腿坐在高台之上:“做谋臣的,如果很容易便被别人看透内心,那离死去的日子也 不远了。”

远宁不置可否,也陪我一同坐下,在高台之上,距离过远,根本就听不清楚在法台之上 的法智禅师到底在说些什么,但从他嘴唇上下所合起的频率可以判断,他的声音也不大, 除了离他跟前较近的前五排民众之外,后面的人其实根本就听不见他到底说什么。即便如此 ,在人群最后的那些人,也伸长脖子看着法智禅师,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甚 至还有一些人,已经身子趴在地上,开始膜拜起在自己远去,或许根本就看不到的法智禅师 。

我看着安静的人群,问远宁:“我考考你,反字军本是一群乌合之众,为何能连下几十 城寨,在攻破了佳通关之后,更是犹如入了无人之境,一路打来,兵临武都城下,几乎没有 遇到什么阻力?”

远宁想了想说:“一是他们聚众三十万,人数上占了优势,二是反字军中有五名大将, 其中两人还是从前大滝的名将,都是智勇双全之辈,三是那个冒充先生您的白甫,不知道用 了什么法子,引了阴兵现世。”

我点头道:“表面上看,是这样,我应该换个问法,这样吧,我问问你,为何反字军能 聚众三十万?凭什么?”

“杀贪官、开粮仓”远宁说道,话中语气倒带有几分敬佩。

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笑笑道:“对,那最终目的是什么?为何有那么多民众加入反字 军?”

远宁道:“简单,就为了吃一口饭。”

“对。”我点头,“很简单,就为了吃一口饭,这便是一个普通人最基本的求生玉望, 活下去,要活下去,最基本的一点便是要填饱肚子,盼望着黑夜过后,能看到第二天早晨的 太阳。”

远宁点头,我又道:“求生玉望,也是人产生出来的一种玉念,就如同愿望一般。我听 说你曾经想参军上阵杀敌,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负你远家祖辈的威望。”

远宁笑笑,不说一句话,很明显想避开这个话题。

“曾经大滝皇朝的军队远征四方,在战场上厮杀,为了什么?为了天子,因为他们深信 天子能带领他们走向一个全新的时代,平安之世,再也没有战乱,四方平定,安安稳稳。 可为什么他们那样深信天子?就因为长久以来,从一个人记事开始,和爹娘兄弟姐妹邻居远 亲的交流,上古传来的那些书本之中学到的都是四个字‘维护皇权’,所以认为那就是我 们应该做的。可有一天,当人们认为没有战乱是很渺茫的愿望,而拼死维护的皇权,其实 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少部分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之后,便不会再有人为了维护皇权而 去拼死厮杀,开始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斗。”

我说到这,接下皮囊喝了一口水,又将里面剩下的水倒在高台之上:“这滩水,如今看 来很大一片,即便没有强烈的阳光照射让它们蒸发,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因为不 管是木头还是土地,都会将这些水带回到它们最初衍生的地方。这就是一个轮回,天下也是 这般,不停的轮回,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这无论经历什么样的战事,有一条规律总是不变 的,但凡号称能一统天下的正义之师,都师出有名,且麾下的军士和拥戴他们的百姓,都有 一个共同的愿望,说到底这个愿望本质上和维护大滝皇朝的皇权是一样的,看不明白的人永 远都看不明白,看明白的人便不会称这个东西为愿望……”

远宁见我没说下去,忙问:“那就什么?玉望?念头?”

我竖起一根手指头,慢慢地伸出,指着下面的人群,慢慢说出两个字:“信仰。”

“信仰?”

我点点头:“没错,信仰。反字军中那些人信仰什么?他们的信仰便是生存,信仰他们 追随的大将军宋一方将来会建立一个新的天下,到时候人人有饭吃,有衣穿,再也不用为了 一碗粥争得你死我活,这也和北陆的天启军,纳昆的焚皇所率领的军队一样,都有一种信仰 ,他们崇拜自己的首领,就如崇拜曾经的大滝天子一样,说好听点,那叫誓死追随,说难听 点,叫愚不可及。”

远宁看着下面的人群,眼神有些涣散,半响才开口问:“可你这样又为了什么?宣法? ”

我看着下面的人群道:“信仰这种东西,会在遭遇不同的人们身上体现出不一样的效果 ,也便是说人们的信仰从最根本上来说是没有定性的,会随着时间推移和遭遇的人、事物 而改变,可不管怎么改变,总有一种是人们总会被迫接受的,那便是信仰自己从未亲眼看到 过的东西,自己无法轻易理解的东西,所以才会有神、佛、仙、魔、鬼、妖等等这些不同于 人的种类出现,如分正义,神、佛、仙则是代表,人们信仰他们可走正途,因为他们指导人 们向善,反之信仰魔、鬼、妖则容易误入歧途,可不管怎样,将这些绝大部分人没有见过的 东西摆在人们眼前,要求人们去相信的,都是一种手段。”

远宁喃喃自语道:“崇拜?信仰?对,有崇拜便有信仰。”

“没错。”我笑道,“你悟了,这种道理是一样的,如今武都城内没有所谓的王者,因 为就算在此时推出任何一个人来当这个被万人崇拜的王者都是不可能的,因为眼下你、我, 甚至你的老师,都没有这个实力。”

我说到这,故意看了远宁一眼,远宁慌忙避过我的眼神,担心我问起鬼鹤之事,但我却 只是那么一提,随后将话题岔到一边。

我说:“所以现在武都城中的军士和百姓,都需要一种信仰,可我们不能强制性让他 们去信仰单独一种东西,所以我才会恳求法智禅师和邱枯下神两人出面,各自宣法,表面上 是为了替所有百姓和军士乞求平安,实际上是为了让他们本已死去枯竭的内心找到希望,如 果一个人活着没有了信仰,内心很快便会被黑暗所侵蚀,剩下的只是绝望,绝望便代表着没 有任何活下去的冲动,试问一群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的人,如何带领他们守住这武都城? ”

“可是先生,您刚才说那些人愚不可及,这是否有些矛盾呢?”

远宁看着我。

我笑笑道:“这世界上本就充满了各种的矛盾,要化解矛盾靠的依然是信仰,看,又绕 回去了,这本身又是一个矛盾。”

远宁看着下面那些人群,不再言语,只是看着下面那些聚集在一起从未这样安静的人群 ,我不知道远宁在想什么,我也不敢去猜想,因为我感觉自己很累,从来没有这样累。曾经 我在宫中,整日觉得自己很累,为了保命,为了避开随时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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