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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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别离-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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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跨上马背,说:“今后,若是有机会,我会再来找你喝酒。”



戚少商跨前几步大喊:“一言为定!我记着了!!”



顾惜朝扬鞭策马,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戚少商站在原地望他,直到他的身影化成一个小点。



此时顾惜朝勒马停下,回头望他,一望,就是半饷。



两人间有风渐起,尘土枯叶飞扬,最终,两人各自回头,走上各自的归途。











顾惜朝现住在一栋草屋内,这屋虽是草屋,但其中的陈设,却与顾惜朝表面的儒雅书生气相符。



当年他承诺晚晴的大宅、富贵权势,如今都埋没在这草屋内。



他常在这屋内饮酒饮茶,每到那时他总在自己面前多搁上一只杯子,那杯子总是敬给晚晴的。



今日,他回到这家,沏上了一壶茶,他把杯子端在唇边,笑着说:“晚晴,我遇到了戚少商,记得当年,你总是求我不要再害他,昨日,我跟他喝了一夜的酒,他变了,变得不再那么豪迈,他变老了。我在想,要是我能够做得到,我真的很想帮他。晚晴,你走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我会去赎罪的,可是这么几年了,我却什么都没做过,这一次,我真的想要做些什么。”



顾惜朝喝光了杯里的茶,他又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什么?你说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反对?晚晴,我说过,喜欢的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当然清楚,你是怕我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顾惜朝面前杯中的茶水微微荡漾,他垂眼望着那杯子笑:“昨日喝酒的时候,我突然发觉了一件事,他戚少商对于我的意义,是今生唯一的知音,伯牙与子期的情谊,恐怕也就是如此,我当初害他杀他,却让自己落了个身家全失的下场,最后连你都给赔了进去,如果不是那样,现在我们的儿女,恐怕也有一大群了。”



凉风穿草屋厅堂而过,顾惜朝走了,没有回头,茶凉了,没人再续杯。



那属于晚晴的杯子一直荡漾着微波,最后,波澜停了,杯中茶,静得犹如镜面。







































天子脚下做事,凡事都讲究礼字、钱字。



都城有几多繁华,就有几多腐坏,但,这些都并不重要。



戚少商在这样的境地中做事,每做成一件,他的眉头总要皱紧一分,他现在的身份是捕快,不是大侠,有时会遇到一些这么告诉他的人:“大侠才多少钱一斤?还是捕快好!天子脚下做事,亮出证明你身份的家伙来!想怎样就怎样!!”



不做官场人,不晓官场事。官袍加身,就有太多不平事不能管,不能问,所以,戚少商的眉头一次比一次锁得更紧。



一日。



戚少商在追捕犯人的途中,在一家小茶馆里,偶遇了铁手,他看见他神采熠熠,风采尤胜当年,而自己,却似老了十几岁。



铁手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笑说:“许久不见,你真是老了。”



戚少商坐在自己的桌上,低头苦涩的笑。



“当年我把这么重的担子丢给你,实在是对不住……”



“行了!当年事,现在不说!我现在有公事在身,等哪天我闲了,就找你喝酒!”



“好!一言为定!”



这个约定,一约,就是好几年,一个是江湖游侠,一个是朝廷捕快,想要相互寻个恰好的时机,哪有那么容易。



戚少商在与铁手一别之后的数月里,依旧遵循着往日的习惯,抓犯人,办朝廷事。偶尔闲下来了,他就会去那家与顾惜朝偶逢的酒楼喝酒,可他一直都遇不到顾惜朝。











酒家老板姓刘,脾气虽然好,但却爱管闲事,在戚少商闲暇来喝酒时为他介绍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可是让他恼火的是,戚少商一个都看不上。



某日,他又来了兴致,找来了某小户人家温柔娴静的女儿,等着与戚少商相亲,那日,他看见那曾与戚少商一起豪饮的男子风采飞扬的踏进酒楼,坐在了戚少商与他相遇对饮的那张桌上。刘老板身边的小姑娘把持不住,一直忍不住偷偷看他。



戚少商来了,一见到他就眼睛发亮,戚少商问他:“来了?”



那男子答:“我想起了,就来了。”



“既然来了就别忙着走了,陪我喝一杯。”



“我喝酒从不论杯数,只管醉还是不醉。”



“好!今天谁要是醉了就罚谁!”



男子一拍桌子道:“好!!这是你说的!”



酒楼伙计拿来的酒壶,空了,又换上满的。



顾惜朝陪戚少商端着酒杯喝,他们手里的酒,越喝越慢,戚少商盯着端在手里的酒杯笑道:“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能喝酒的。”



顾惜朝也盯着自己的酒杯,他说:“人心里的事装多了,愁也就多了,愁装多了,也就自然不怎么能喝酒了。”



“人愁就不能喝?”



“对,越愁,越喝,越喝,越愁。”



戚少商盯着他,问:“这几个月你去哪了?”



“怎么?难道戚大当家你每日都在这地方等我?”



“并不是每日,但只要我有空,我都会到这里等你。”



顾惜朝盯着他,嘴角浮现了一抹笑:“我去游天下了,千里走单骑,一个人坦荡荡的走了无数地方。”



戚少商低头有些不是滋味的笑着:“你千里坦荡荡,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苦等?”



“我可没叫你在这里苦等我一人。”



“我等你来找我喝酒。”



“我又遇到铁手了,他还是看不惯我,但是他这个怪人却跟我喝酒了。”



戚少商抬眼看顾惜朝,脸上的神情很不是滋味。



顾惜朝搁下酒杯望他:“我托了他一件事,这事与你有关,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偶然间,戚少商发觉他顾惜朝神情有些不对,他脸色苍白,神情虚弱。



戚少商质问他:“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给人捅了一刀子。”



“顾惜朝,别唬我!这世上能够捅得到你的人没几个!!”



“我没唬你,我确实给人捅了一刀子,而且,捅我的人还只是一个毛头孩子。”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那天,他从酒肆的角落里跳了出来,我盯着他,他发着抖红着眼,他叫我还他爹娘来,我说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还?他说当然是拿命来还,你想想,一个还穿着开裆裤的楞头小子,个子就那么丁点大,可是他哭了,他瞪着我哭,他边哭还边说,虽然他现在杀不了我,可他会回去拼命练、死练、狠练武功,直到他觉得自己能够杀我了,他就会把我给揪出来,千刀万剐了,他说他爹在连云寨死得好惨,娘在病榻上死得好冤,他要我死得比那在马路上压死的老鼠还凄惨!…………戚少商,如果当时你在那酒肆里,你是不是也会跟铁手一样袖手旁观?”



“会!因为那是你造的孽!”



顾惜朝苦笑一阵,继续道:“那日,我走出那酒肆,那小子跟着上来咬牙狠狠捅了我一刀,那时候。没有一个人帮我。”



戚少商沉默,他的神情是凝滞的。



“铁手在跟我喝酒的时候说,因为我那时没杀也没动那小子分毫,所以他才会留下来跟我喝酒,答应我的要求。戚少商,你可曾知道,我顾惜朝从来都是一无所有?”



戚少商揭了酒壶的盖子,端起来仰头把壶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后,酒壶被重重地砸到了桌上:“我在朝廷里提拔了一个年轻人,他资质好,天分高,而且,他虽为人正派可处世也够圆滑,这四大名捕之一的位置我坐累了,我想去草原牧羊放马,打狼斗狼。”



他抬头看向顾惜朝:“你跟我一起去?我们看羊护羊,养马驯马,对,我们一起去,一起跟着牧民随四季换草场,走遍草原,你跟我之间,再也没有怨恨。”



“为什么要叫上我?”



“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为的,就是想告诉你这句话。”



“戚少商,如果,你明天就要死了,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草原,牧马,放羊。夜夜坐在篝火前豪饮吃大块肉,喝大碗酒。”



顾惜朝笑了,苍白面容上,有着几许安慰。



“也许,戚少商,我能帮你完成你现在的梦想。”



“我不需要你来帮我完成梦想,你只要到时候天天陪我喝酒就行。”



都是当世的真男人,谁会渴望谁来为自己卖命钟情?



顾惜朝受伤,刚转好的伤势因饮酒而复发,走出酒楼时,他步履踉跄,戚少商扶着他,一路走过闹市,走到城外。



顾惜朝亲自带他到自己的草屋里,草屋里现在灰尘满目,戚少商伸手抹干净了桌椅,亲手小心地把顾惜朝扶到木椅上,顾惜朝坐在椅子上笑:“我虽是个伤患,但是客人来家里了,最起码的礼数还是该有的,你坐在这等我,我去沏茶。”



顾惜朝捂着伤口站起,戚少商微微抬手欲言又止。



他听见顾惜朝在后院劈柴生火烧水的声音,他没敢站起来看半眼。



半响后,水烧好了,茶沏好了,顾惜朝端出一个茶壶,三只杯子,三只杯子搁上桌,他挨个沏上,那搁在圆桌另外一边无人动的杯中茶,仍是敬给晚晴。



顾惜朝望着手上杯里的茶,道:“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喝茶了。”



戚少商抬头望他,他见他神色里是满满当当的诀别之意。



“日后,我们去草原牧羊放马,对吗?”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我看得出来,你是打算把一切都给甩出去拼出去。”



顾惜朝沉默,这戚少商确实是他今生知音,他暗藏已深的决意竟也被这人看得如此清楚:“你说对了,我是打算放弃这里所有的一切,我不知道在我今后的人生里还能拥有几个这样的家,你要真是我知音,就跟我一起烧了这里。”



“为什么?”



“我走了,这里就没人了,人去楼空的意思,你是懂的,这次离开后,我就再也不会回这里,所以。也就再没有人陪晚晴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自从我建起了这草屋,我就觉得晚晴一直都在这里,而今我走了,就没有人再陪她,与其这样还不如一把火把这里给烧光。”



戚少商低首道:“好!我跟你一起烧。”



一支火把,一堆柴火,烧尽万千爱恨纠缠,戚少商与顾惜朝之间从此不再有生死不放弃的追杀与怨恨。



“我们到草原上去,跟草原人学放牧驯马,到那时,你得一陪到底。”戚少商望着那剧烈燃烧的草屋,语气决然坚定。



顾惜朝的脸庞在那金色的跳跃火光中答:“好!”





















辞去官职,打点剩余下来的琐事,在这段时间内,但凡见过戚少商的人都会称赞感叹,昔日忧郁的戚大捕头,如今已经变得神采飞扬,可除却掉那表象上的神采飞扬,戚少商心里却又有许多怅然。



一晃,又在这个地方呆了数年,无数辛酸无数心血又被留在了一个地方,如今要在一昔间诀别,戚少商心里又生出了许多不舍。



走出那皇上御赐的府邸,此地如今已经遣散了所有的家丁,门庭寂寞得只剩下萧萧冷风。



戚少商来这里时,牵了一匹马,如今他要走了,却也只带一匹马。



酒家刘老板介绍的数个小户人家的姑娘里,有一个专程到他昔日的府邸来,专程为他送别。



单衣,素钗,胭脂清淡,不沾浮华。姑娘一双深情纯真的眼睛望着他,千言万语无从开口,她迈前几步,又停了下来,她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掏出藏在自己怀里仔细锈了很久的丝帕,她交出手,戚少商又轻轻挥手婉拒:“姑娘的情谊,戚少商无颜面接受。”



姑娘一双眼睛委屈得几乎要掉出泪水,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汉子,怎么就连小小一个姑娘家的情谊都承担不起?



戚少商牵着自己的马,怅然地笑道:“当年,我有个极爱的女子,她为了我甘愿牺牲此生全部,而我,却一再辜负她,我不知道,当年的我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一再辜负她,现如今想起来,倒真是觉得有些好笑了,姑娘你的情谊,应该送给那个懂得珍惜它的人。”



“可我就喜欢你!”这话一出口,姑娘的一张脸就涨得通红。羞得她几乎无地自容。



戚少商哑然。



“戚捕头,你就当是可怜我,收下吧!之后无论你如何处置它,就算随手扔在路边我都没有怨言!”姑娘的眼里全是清澈纯真的决绝。



戚少商接过丝帕,沉默半响。



“但是请千万别让我看见!”姑娘转身跑开。



戚少商盯着她迅速跑开的背影呆了一阵,然后将那丝帕藏进怀里,牵着马离开了。









顾惜朝在城外的一家酒肆里等他。



戚少商一来就把一方叠得方方正正的丝帕搁到了他面前,顾惜朝抬起眼望他:“定情信物?”



“对,定情信物。”戚少商傻呆呆的答。



顾惜朝笑了一声,继续斟酒自饮。



“你说我到底好在哪里呢?”



“你问我?大概,就好在你是个英雄吧?”



“什么意思?”



“顶天,立地,重情,重义,就算哪天全天下重情谊的男人都为你死光了,也会有他们的老婆儿子出来替你挡着,戚少商,我一直都很羡慕你这点。”



戚少商一把夺过顾惜朝手里的酒碗,一饮而尽。



顾惜朝见他冷不防地来这一招,不高兴了:“那是我的酒!”



“这酒,你喝得,为什么偏偏我就喝不得?”



顾惜朝一抬手刚要开始跟他理论,戚少商就开口截了他的话:“等我们到了草原,就换下这汉人的装束,或许在草原上奔驰几个月,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挥别自己几年里的心血成就,哪是那么简单就能释怀的事,顾惜朝懂他戚少商的心,所以他不再说话,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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