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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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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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咬牙切齿的声响清清楚楚递进耳窝,“给我一个理由。”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受了好友蛊惑罢?“莹郡主如今如何了?”

  “死了。”

  “啊?”我悚然一惊。

  他抬起我下领,拇指粗糙的指虽摩过我唇,“她为救夫代受刺客一创,伤重不治,香消玉殒,谧封端烈皇后。”

  “假的?”

  “当然。”他墨眸俯近一分,热息徐徐拂上我颊,“今后,她就是明月的责任,是合是分,端看他们自己的意愿和老天爷安排的缘分,与我们再无关联。”

  “她的那个……儿子……如何了?”

  “那是她男侍卫与女侍卫的非婚生子,一直以来被诊有孕、接受疗补、临盆生子的,都是她的女侍卫。”

  这个,莹郡主早早就对我言明的。“那……”

  “四个月前的一次遇袭,那对侍卫为救莹郡主双双殉职,是真的死了。我已收那娃儿为义子,赐名秋观岳。至于众所周知的前皇后所生子,我会另找由头安排消失。”

  “名义上,他已是你的儿子,为何另认义子?为什么要安排前皇后所生子消失?”如此大费周张,不嫌麻烦?

  他捏在我下预的手一紧,“臭丫头,我是什么身份?我的长子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么?”

  “对喔。”在众人眼里,那娃儿是前皇后嫡生之子,若不早作处理,只会给日后徒增纷扰。“那……你爱海儿对不对?”

  “当……,他面一沉,“这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这个!”他唇覆下,将我嘴儿狠狠地吃进了他口中。

  至这般时候,我才承认,我想他,他专注凝视的眸,柔软火热的唇,还有这相濡以沫的甜蜜,我都想……

  “娘,娘,娘……”

  “你娘……在忙。海儿,随山伯伯到外面去玩。”

  “不要。”

  “那你要怎样?”

  “我要娘!娘,娘,喂海儿,不要喂他!”

  我儿子叫我不要喂谁?

  “臭小子滚开!”

……秋长风?我蓦地把眼前这只史上脸皮最厚是无赖的臭狐狸推开,“你你你……”在恁多人面前,还不打紧,而且是在儿子面前……“臭狐狸,你休想让我嫁出巫界,休想!”

  在巫界,要躲开秋长风,轻而易举。任他再如何神通广大,也大不过我这位一界之首。可是,臭狐狸就是臭狐狸,他追了我几日,眼瞅难如所愿,便镇日在他娘和我娘面前卖乖讨好,以静制动起来。

  他反其道而行,我也不会自投罗网。反正聚少离多的日子业已习惯,他远在天涯我都能悠哉度日,他近在咫尺时更没有理由思念。

  巫山,依然是积雪皑皑,阳光齐于赐临的阴冷之所。那顶伴我成长的茅庐,盛着我十四年的少女岁月,孑然独立于巫山之顶。

  人生际遇,变如沧海桑田,曾几何时,除了冯婆婆,除了这满目苍白,我再无他物,瘫软在床上时,那扇窗口便成了整个的世界。恨意,便在那时滋生。

  我恨我身上的血。曾经,恨到想将它们从我体内除得涓滴不剩。

  我恨巫山。曾经,恨到深恶痛绝,恨到心心念念只想将它摒弃在生命之外。

  但娘来了,海儿来了,我的血肉,承自娘,并传延至儿子,我爱上了我自己的每样存在。这一处纵是阴冷依旧,也再也不能令我感觉寒冷。拂不到头顶的阳光,在心中升起。巫山于我,成为过去,也成为崭新开始。

  “这里就是巫山,你长大的地方。”

  秋长风来了。夕阳那揉了雪色的淡金色光线,镶上他面颜。一袭淡蓝长袍,随风招展。颀长身影,被拉长后映射在皓白雪上。巫山之顶,忽多了别样风情。

  “对,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和他隔窗相望,“你怎么来了?”

  “你在,我就会来。”

  “无论任何地方么?”

  “无论任何地方。”

  “不会嫌烦嫌累么?”

  “再多的烦累,也不及生命中没有你来得令人恐惧。”

  我伸出手,他牢牢握住。四目流转的,是幸得彼此的感激。冥冥中,不管是谁安排了我们的相遇,我们,都心存感激。

  “小海,嫁给我。”

  “好。”

  “明日我们就启程!”

  “为何要启程?”

  “啊?”

  “我说过不能嫁出巫界的。”

  “可是,你适才……”

  “我是要嫁给你没错,但是,是要你入赘巫界,不然,倾家也可以。”

  “……你再说一次。”

  “入赘。如果大陇天子不肯屈就,小女子不会勉强。”

  “……我会宰了姓冷和姓管的那两个女人!”

  “也好。”无疑,臭狐狸是在迁怒。纵使这主意的确与那两个女人的煽动不无干系,但最终决定付诸实施的,是我。

  “若我不答应呢?”

  “你就这样想让人家妾身不明,没名没分的随你一生?”

  “你这个臭丫头!”

  在茅庐里,他对我用哄用吓用骗用诱,用尽各种手法手段,由天晚到天明,天明再到天晚,若巫山有神,怕也要被我们行径惊得脸红心跳,掩耳疾走。但我说不依就不依,说不改就不改。若不能入赘,一切免谈。

  “好,入赘。”

  “当真?”我赢了?

  “入赘可以,应我几个条件。”

  “说来听听。”

  “第一,海儿必须由我带在身边调教。”

  “你打我儿子一下,我就十日不和你说话。”以我文不高武不成的资质,的确不能教给儿子什么,他那样聪明,浪费不得。

  “第二,你必须常陪在我身边,就算你不想现身,也要陪我。”

  “我想出去玩的时候,就要自由去玩。”只要不是镇日呆呆板板地呆在那座宫苑深墙,穿一身宫装效仿木头人模样,这一条,也可以商量。

  “第三,我是要你陪我,不是要你陪儿子,我每年会腾出假期带他看你,除此,你不能见他。”

  “为什么?”

  “母亲的疼爱恰如其分就好,多了,会弱了男子气概。”

  “我不……”要?何必和臭狐狸以硬碰硬,他不要我见,我便不能见么?

“第四……”

“怎还有第四?”书里戏里,不都是事不过三?

  “第四,你不陪我时,常住地必须是倾家,而非巫界。”

  “你还是讨厌巫界?”

  “傻丫头。”他把我发丝揉乱,“第五……”

  第五?

“第六……”

第六?

“第七……”

第七?

“第……”

第……?

  这场仗的最后胜者,是他是我?

  不管是他是我,秋长风入赘之事终归得成。我以巫界首领之尊,“娶”他过门。那日,我一身火红嫁衣,他一袭艳色喜服,在巫界精挑细选的俊男俏女人手一根红线绑系成的喜绳下,他被我牵到巫山之顶,那顶茅庐成为我们的洞房。

  巫山,纵是阴冷不改,纵是积雪不化,暖意早已来临,颜色早已更替。

  兹此,他成我夫,我成他妻,我们的岁月,在我们身后延展开来……

  大陇史载:昭景帝禅位于族弟,立号为昭武。昭武二年秋,后薨,谥端烈皇后。武帝与端烈后两情甚笃,后去,帝伤之思之,经沧海,难再为水,后位空悬。且远女色,专朝政,造就大陇空前盛景。

  大陇史另载:端烈后生有一子,自幼体弱,长及四载,随后薨去。帝为大陇血脉传延,再诞一子,讳“观海”,取水河澹澹以观沧海之意,势甚阔达。此子三岁成诗,五岁成文,十岁可开铁弓,且形容伟美,恍若天赐麟儿,为万民视为国之祥瑞。

大陇史再载:……

史非事,史后的故事,有谁知?

番外 秋长风(四)



  她是个巫女。

  不知她是巫女时,我已认为她必定是向我下过蛊的。蛊惑着我,一步一步溺足深陷,积重难返。

  在我眼前,望着她被快刀手阿三一刀穿透时,就使我相信,她一定在我体内种了一些名为制约的东西,否则那个刹那间会有彻骨的寒意冰凉了我四肢?

  但她是真正的巫女。

  这样的她,我该如何对待?

  不止是为她平凡的样貌下,有一张倾国倾城的颜容……

  而是,她是个巫女!

  祖父是我最亲最敬的长辈,命殁蛊人之手,兹那时,我即发誓,要灭尽天下邪术之人,蛊人、巫人皆如是。

  而她是巫女。

  我坐在榻边,盯着那张被无云大师的符帖打出来的雪肤花貌,举起了手。

  我以为,我是要扼住那只雪颈,杀死她。但我看到了自己的手在她眉间颊上轻缓巡移,就似对一样最心爱的珍奇般的抚挲……我甚至还在担心,指间力道稍重一点,指上温度稍热一些,她会不会就此融化不见……

  她向我下了蛊,下了蛊!

  我再度扬手,劈向她喉咙。可再度地,我又看到了自己的手在她唇上颈间小心谨慎的抚摸,而且,爱不愿释……

  数度举手,数度如此,我终于放弃。

  我杀不了她。

  于我,被人追杀和杀人,如同吃饭与呼吸。当我杀不了一个人时,我只得让自己明自,我在这个小丫头身上所投注的,比我自己以为的还要多,甚至已能与我对祖父的崇敬相抗衡。

  臭丫头,你何德何能?!

  我不会让自己吃亏。既然我已经让自己委屈至斯,她就要拿她的一辈子来陪,一辈子。

  可,臭丫头显然没有这个自觉。

  常言道,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而本公子向来以为,以本公子的耐性,有一就已经不能容忍,有二算是开破天荒,遑论三、四?

  但是,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她怎就能如此?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请辞,不厌其烦的不辞而别,不厌其烦的转头离去,不管哪一种方式,都以一去不返的决绝姿态让我体会何谓真正的失去。

  我怎就能如此?如此被一个人一次一次考验我的骄傲,如此近乎放弃了自尊的去爱一个人?那么,除了骄傲,除了自尊,我还要为她放弃什么?

  “我的丫头呢?”

  “你的丫头?你哪个丫头?“我母亲大人的口吻和皓然如出一辙。

  “小海。”我无意多做迂回。

  我不会再让她躲我。回到兆邑,她擅认我母为母,与秋皓然纠缠过多,我都不和她计较了,今天来,就是要把她揪回去。既然想来也气,看着也气,索性就让她在我眼前让我看着气,至少气不过时,还能把她的腮帮掐来解气!

  “她走了。”

  “又上街了?”

  “走了。”母亲站起身来,“今儿一早,向我辞行,她走出了这栋高墙,走向她的高山阔水……”

  “什么意思?”

  “风儿,你很明白什么意思。她不属于你,不属于这栋高墙,让她走,也放她走,好不好?”

  “不好。”不好!很不好!那个丫头不在这栋高墙里了?她去了哪里?哪里?这一回,我要用几两银子,几十两银子,几百两银子,几百万黄金才能找得回她?

  “可是,她和为娘不同,她该有她自己的天地,她……”

  如果,如果眼前这人不是我的母亲,不是生我的那个人,我个……”你认我的丫头做女儿,你放她离开,你做任何与我有关的决定时,都不要经过我的同意么?”

  “风儿?”

  “你从来没有试过做一个好母亲是不是?在你和父亲夫妻失和,你放弃了你们的夫妻之情时,就已放弃了我。既然如此,为何不放弃彻底?为何要干涉我的事?我宠一个丫头,想要一个丫头,可曾碍着母亲什么了?”

“……风儿,娘只是……小海她是娘……”

“你只是无聊!你嫌你荣华富贵的生活太无聊,你把小海当成了你派遣你无聊的物什,你兴致所来摸摸她的头,兴致尽去就打发她离开!你还想趁此告诉我,你还是有本事操纵我的生活,操纵我!”

“风儿!你怎么能如此说?小海她是……”

“我知道她有怎样的身份!我既然不计较,你何必多事?”

  我晓得,我语气或许太过,理智或许偏激,出口或许太伤人,可如……那个丫头离开了,连一次面都不向我打,就如此走了。这个事实,如雷一样击中我那根最脆弱的神经,一时间,我难以承受,也不想承受!总想找个人一并分担,哪怕对方是我的母亲。

  “风儿,她是你的丫头没有错,但她不在奴籍,她是自由之身,不能你说要,她就要给!”母亲的声线骤然拔高,浮漾着歉意的眸光遽转冷定,“若她也喜欢你,愿意做你的妾,娘断不可能从中作梗。可是,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母亲这话,像携冰的冷泉浇灌到我头顶。

  “没有傲气的人,并不等于没有傲骨,她身份是丫头,心却不是。你不妨想想,若她是一个任你予取予求,就像这府内任何一个丫头般的丫头,还会打动你么?”

  不会。但……“纵算如此,又与你何干?”

  “风儿……”

  “既然你并不擅长做一个母亲,就请不擅长到底,今后,我娶谁休谁,请大苑公夫人莫再干涉!”话到此,骤闻臭丫头离开时积蓄在胸中的郁气,似乎抒发大半。母亲灰败的脸色,使我起了一丝愧意。

  “我会把她找回来。希望在她回来后,娘莫再插手长风之事!”

  我甩身要走,娘拉住我的衣袖,“风儿,你对小海,是势在必得?”

  “娘可以设想,如果长风胸中无心,会如何?”

  此言出,母亲一怔,我也一怔。推门离开,门外是怜星和惜云更加怔愕的脸,尤其怜星,苍白娇弱不胜。我应该安慰的,但一个犹处盛怒中的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越过她,阔步向前。

  我要找回那个臭丫头,这一回,看我如何罚她!

番外(恶搞) 此兄妹与彼兄妹


  “哥哥,哥哥,你等等人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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