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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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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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头之上者,乃无云大师亲手交予。长风纵不信朕,该信无云大师罢?”

  嗤。我好笑。若没有无云大师那位不打诓语的得道高僧,哪来这双海齐现的一幕?

  “巧了。”秋远鹤插声,“远鹤的沧海也是拜托无云大师请来,难不成,这其中有一位是无云大师变的么?”

  他的话,不啻是对三方的提醒,瞧他们三人神情,像是同时明白,这凡俗中事,无云大师必定掺了一脚进来。

  “沧海。”秋远鹤扬眉,怡然高声,“你说,你是真的,还是对面城头上那位是真的?”

  “真作假时假亦真,侯爷法眼如矩,不妨细细分辨。”

  “我们这些时日的情投意合,又是真是假?”

“侯爷……”

“远鹤。”秋长风眉间写满不耐。这臭狐狸,只因在我们最疯狂最紧密时,都是沧海模样,是以对沧海的脸有一种偏执的占有欲望。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想见这打情骂俏场面……怪了,秋长风的心事,如今我怎如目透他心腑读出来的一般笃定?

  “说罢,你挟沧海,又想我做什么呢?”

  “长风不是在告诉为兄,为了沧海,你什么都可以做罢?”

  “会不会做,是长风的事。”

  “长风误会了,为兄请沧海来,只是当真想与她共赴鸳盟而已。”

   “是么?”秋长风拔出腰内长剑,“为公,你是叛臣贼子,长风当为国诛之;为私,你夺吾之妻,此恨不报非男儿。我们,来一场对决罢。”

  “长风是说真的?

  “天地为证!”秋长风陡然抖缰击马,如箭离弦,飞雪裹银甲,来势若迅雷。

  秋远鹤飒然迎战。

  “小海。”苍山拿指捅了捅我胳臂,“秋长风不会当真中计了罢?皇帝令他投鼠忌器,秋远鹤出言乱心,他这样做,等于是中了两边的计谋,难不成,他把两边的沧海都当成襄的了?”

  “怎么可能?”我白他一眼,“秋长风是白痴么?”

  “就因为不是,才更可疑。”

  “所以,慢慢看就是了。”这一时刻,秋长风所思所想,我当真像是握卷亲睹,一字一字,清晰可认。

  昭景帝和襄阳侯为证各人手中人为实,俱以无云大师为凭,不想弄巧成拙。秋长风与无云大师相交已久,深悉其人,以其高洁秉性,岂是会受胁于强势使妇孺陷身危难的呢?纵使两人中有一人当真为沧海,安危也必定无虞。他,可以放心一搏了。

  而以皇帝之命诛叛逆,名正言顺,何乐不为?

  “诸将士,秋远鹤起兵叛乱,逆天子,诛百姓,刺亲父,伤社稷,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尔等速随我诛之!”

  秋长风与秋远鹤战至两个回台,错马之际,仰剑厉呼,身后兵马即杀声遇天,如潮涌起攻。同一时间,秋远鹤喝令出击。双方人马红蓝交汇,混战而起。

  我将脑袋埋在了身下柔暖皮毛里,不敢去看。战争,必定要死人,眼睁睁看着人命殒去而不救,实在残忍。但无云大师曰,三百年和平盛景,必然要付出代价,人命即为其中之一,那些死者在投生为胎那一时起,即已注定,将在乱世战争中殁去……天命么?

  但,在沧海身陷巫山为人作药时,不也被冠之“天命”?仅以天命两字,就能任死者死,恶者恶?不,不行!我要救,即使不能全数救下,也要尽力而为!

  我拈指……

  “小海!”苍山拦握住我的手,急呼,“你不该干涉这外界中事!”

  不该么?

  “小海,无云请你来,是为了让你阻止巫人作乱,这场战乱,是他们自己弓发,当由他们自己承受!”苍山道。

  真的么?我不该干涉么?

  “你此时插手,事情发展将无从料定,打乱尘世秩序,谁知会引发何等更恶之事?”

  ……也许,对。我不该随意插手。若因我的插手,让三百年的和平盛景不能到来……

“为皇帝陛下,为大陇皇朝,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杀——”

我迟疑间,底下情势又起巨变。

  第三方人马不甘寂寞,加入混战。在其它两军交战正酣时,这等于是趁火打劫了。

  那杀声起,刀锋落,砍杀所向,不止是秋远鹤兵马。皇帝在此时出手,是想在两方援军到来之前,快而歼之罢?

  血,溅入雪中,浸入雪地,红色,在白色中急速扩延,以势不可挡之态侵吞那圣洁之色。

  我,无法再坐视不理。

  ……雪,汝至纯至洁物,不当血光侵,为汝之圣洁,阻止这杀戮,去!

  随我命下,地面雪,空中雪,随风急转,交汇成漩,迷人视线。混战中人,拳脚无风,刀枪失准,利器为劲雪所夺。

  “退下——”三方主帅各发退令。

61


  劲雪至,大战暂歇。

  秋长风望了望漫天缓歇下来的飞雪,眺了眺河州城头的冷氏“沧海”,再扫过避至大军后方的另一个,目色深沉难辨。

  “这场雪来得真是怪异。”秋远鹤视线也掠过管艳,高谑道,“突如其来,又转眼即止,仿佛就是为了阻止这场大战来的,是天意么?”

  秋长风耸肩,“天意从来高难问。率性如远鹤,也在乎天意?”

  “为兄当然在乎,为兄发兵至此,不正是顺从天意?”

  “有意思。”秋长风目觑昭景帝,“陛下,作为天子,您对这场天意有何观感?”

  皇帝还未开口,秋远鹤道:“若它来得晚些,龙心该会大悦罢?只可惜,正当皇上有意两头取利之时,天意出来相止。长风,到如今,你还要打这个为君尽忠的招牌么?”

  “长风从来就不可能为君尽忠,这一点,世人有目可共举,有心可共知。”昭景帝道。劲雪来阻,不得已退兵歇战,但趁乱两边诛杀的行举,已无可遮掩。事到如今,虚头巴脑再无用处,索性将彼此之间的那层虚伪为饰的障纱扯个干净。

  “哈哈哈……”澎湃大笑的,是秋远鹤。“皇上,直到此到,远鹤才认为您有那么一点可爱起来……长风,为兄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我联手,共创天下如何?”

  卸去先前假端出来的帝王尊谨,昭景帝亦谑笑自若,“远鹤,你忘了朕手中有长风的心头肉了么?长风不是你,为了这块心头肉,长风是宁可死了自个儿的。”

  “皇上又怎么忘了,长风的心头肉在远鹤手里呢?长风,为兄虽爱慕沧海,但若你肯助为兄一臂之力,为兄愿意害爱,玉成你与沧海美事,如何?”

  在二位同宗兄弟兼生来宿敌的笑语中,秋长风冷肃容颜,“二位手中的沧海,谁又能证得真假?长风是爱沧海,但不至于为了假沧海乱了阵脚。这样的把戏,二位还要玩到几时?”

  “长风是想要为兄拿出凿证么?”秋远鹤回首挥臂,“请云首领近前说话。”

  军伍两分,载着管氏“沧海”的车轧过红白参半的雪地,又一次缓缓驶来。

  秋远鹤打马迎近,且从马上俯身过去,以在外人看来极亲密的耳语对车上人细作叮咛。

  我叩指引耳,听得是“云首领若想让秋长风真正记得你,若想那些听你名字投奔来的巫人有得一息活命,在本侯取去你后背穴位上符帖后,请配合本侯做一番大事。”

  “这个时候,侯爷还是不信沧海么?”

  “本侯当然信你,你我才是真正相配的男女,是不是?”

  “侯爷明白就好。”

  结果,这番耳鬓厮磨犹不够,秋远鹤在佳人颊上落了一吻。我能见着秋长风的脸色又黑了三分。只不过,符帖为何未取下?

  “沧海,长风不信你是真正沧海,你可有法子让她真正相信?”秋远鹤话音忒是嘹亮。

  “那……”管氏“沧海”美眸注向秋长风,“如何要你相信?”

  秋长风沉眸不语。

  昭景帝起笑,颇显恣意,“既是假的,又如何取信?长风,你连一个假货的醋也要吃,当真是陷得不浅呢。”

  秋长风长眉冷掀,“皇上又如何证明您手中的是真的?”

  “朕无从证明。”昭景帝摊手,“信也罢,不信也好,全凭长风定夺。只要长风敢赌,朕乐意奉陪。”

  这个皇帝,他比秋远鹤更确信沧海对秋长风的重要性,因他亦为情所困,且困溺其内难挣难脱。易地而处,若陷在敌手的是冷蝉儿,不管真伪,他都不会轻举妄动。于是,以己心,度人心,施以疑心之计。

  秋长风目投另位,“远鹤你呢?”

  你信与不信为兄并不在乎,你信了,有望与沧海重归于好。不信,为兄本来就是要与沧海比翼齐飞。”秋远鹤比皇帝还要潇洒,“沧海,下令让巫界诸生为我们即将而来的婚礼助兴罢。”

  随襄阳侯话音稍落,行伍中已有戾风躁动,裹携着泥雪血光,袭向昭景帝。

  ……这哪里巫界众生?里而,的确有投云氏首夫妇而来的巫人,但更多的,是蛊人。

    皇帝身侧,当即跃动出十数道人影,或以身承受,以奋力回击,或将龙驹拽避原位,总之,保得龙休安稳。

  “秋远鹤,好算计。将一群蛊人混迹巫人之中,以巫人之名行恶,让巫界首领替他承揽弑君逆上的罪名,使巫界代他承担妖孽蛊惑之乱,算计得好到位。”苍山摸领道。

  我点头。我早有领悟,这秋家人,没有一个是白吃干饭的。

  “沧海,可以了,让大家晓得你是真正的沧海就好……沧海,让他们住手!”秋远鹤喊声里,巫人、蛊人更频繁跃动闪现,登时间,雾流浮散,霰气弥漫,蔽天暗目。

  “摆阵!”秋长风疾喝。

  我挥袖拂动眼前迷障物。这时内,听得惨声不绝,待双眼重见光明,俯瞰下去,底下又有无数尸横于地。

  秋长风令属下以阵法待敌,昭景帝被侍卫密密实实护得风雨不透。但他们眼前,仍是迷蔼重重的罢。他们无虞,下面人却死伤累累。

  “沧海,可以收手了,本侯不想以这种非常手法制敌!”

  秋远鹤,虚伪得可以!我大幅挥袖,默念:……散!

  满天云彩顿不见。不必说,襄阳侯的脸间必定愕得可以。

  “……长风,你该明白,这位是货真价实的巫界首领了?”高人就是高人,虽事出意外,犹能另觅机由。

  “如此说,朕手中的是假的了?”昭景帝额间杀机一现,“一个假货留之何用?吩咐下去,将那个冒牌云沧海推下城头!”

  我一惊。

  “皇上,且慢。”秋长风眉立如刀,眉间立纹内戾气蹙深,“当真将她推下去,您对长风可就半点没有优势了。”

  “长风未免过于自信。”昭景帝勾唇,“经方才一战,你的兵马折损不小,鹿死谁手,不妨再看。”

  “皇上是第一天认识长风么?”

  “……何意?”

  “外围二十万兵马业已到位,只待长风一声令下,就是里应外合的一场大战。皇上可有全胜把握?”秋长风话讫,身后费得多举弓向天,一镞响箭赤溜划进长空,继而,四围山峦间应来战鼓齐鸣,旗幡尽扬。

  昭景帝、襄阳侯俱有瞬时的愕异。

  “长风,你一直打着的,可是勤王平乱之名呢。”昭景帝冷笑。

  “当然,长风现在还可以如此说法。”

   明知假的,甘受要挟。明明无情舍弃,尚作情深假状。无非为一个忠义情三全的名声。沧海,看来长风无意和你重归旧好,你也不必手下留情了罢?”

   仍是不待管氏“沧海”表态,襄阳侯话启,蛊人、巫人再施手段。趁此隙,襄阳侯掌心弹出一帖,覆佳人后脑之上。想必,他将方才大乱得治的罪名,按在了管氏“沧海”的头上。

  这一回,蛊人、巫人跳蹿进万军丛中,如为了邀功请赏般,各显其能,迷闻惑视,杀人取命,如入无人之境。

  “这些蠢货!”苍山看得气急,挥指解人迷惑。

迷术但失,自遇反击,逃蹿不及的蛊人巫人,纷纷丧命众兵士群起的刀枪之下。

愕色再度自秋远鹤面上稍纵即逝。

  “你还要被人利用到什么时候?!”高叱者,是秋长风。他以鞭指管氏“沧海”,眸光寒利,“快命你的族人住手!”

  秋远鹤敛着目底愠意,道:“长风若当真疼沧海,就该和她站在一条线上。”

  “我……”秋长风脸显怔忡。

  “这话说得时,长风若当真疼你的沧海,就该早一时救下她!”许是秋长风神色令昭景帝感觉不妙,疾道,“长风不妨回首看,你沧海的性命可就在你一念之间!”

  回首看什么?我也回过头去……天!

  但见得,冷氏“沧海”腰勒一根粗麻系绳,身子空悬出城墙之外,绑缚在城头青砖垛口上的绳端,一柄刀刃豁豁相伺。

  ……这个皇帝若晓得了得他如此错待的,是他曾视若珍宝的蝉儿,会怎样?

  “皇上,您这是何意?”

  “即列挥兵,剿杀叛贼,不得迟误!”

  秋远鹤哂曰:“皇上岂不是强人所难?长风既然是个多情种,怎舍得与沧海为敌?”

  这两个人,够了哦!都拿着曾属自己的女人来威胁我沧海的男人,可恶!

  “秋长风,不要理他们,那两个都是假的!”

62



  只可惜,那话我只能吼在心里,不能宣之于口。因无云大师有云:我三人中,除非外人察破,否则谁也不能先道另一人真或假,破戒者,将为至亲至近人招去灾祸。

  就算把老和尚的话当成危言耸听,我也不能不去顾忌冷蝉儿和管艳的性命。

  但是,不能说,总能做罢。

  当成群累数的蛊人、巫人又受秋远鹤煽动施盅犯乱时,我念了趋雷决,炸响在那些蠢人头顶。随后,解除隐身,拂去蔽岚,踩云现了形影。不能明言直诉真假,何妨在有一有二后又有三?真真假假,给下面人猜个热闹。

  我当然想得到如此登场会引发出的效果。云空现影,势必引起人心惧惶。不过,应无大碍罢?

  无云大师说完了顺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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