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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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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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袍长老瞥了大巫师一眼,再看了看我身侧的恚兽,道:“私进巫殿之事可暂且不议,你私挟神兽、私抢神鞭之举,当无可辩驳罢?”

  不辩才怪。我哂道:“神兽前来会我,我岂能不会?由此熟识又有何不对?以神兽之灵,岂会容我私扣?不然,长老此刻便将它请回,沧海绝不会拦挡。”

  恚兽对我的话似有不满,大头向我腰间蹭了蹭,又将血口呲张如盆,对着诸人发一声警告意味十足的低信。

  四长老面面相觑。

  足足一刻钟,诸多人中,没有一位表现出“请”恚兽回家做客的意目。

  “恚,你很失败哦,身为人家以香火供奉的神兽,居然如此不受欢迎,你该反省。”管艳又在挑拨大家伙的坏脾气。

  恚兽这一回却半阖了眼睛,不予睬理。

  这家伙的意思我自是了然,眼前纵算有人恭请如仪,它也不给面子,无人敢请正合它意。

  “诸位长老休听此贱女妖言蛊惑,分明是她以私学的巫术迷惑神兽,致使……”

  “大巫师此言差矣!”四长老齐声叱喝,面色不豫门绿袍长老咄咄道:“神兽乃巫神开疆辟域时便存在的造化神奇,集千百年的灵气,更身有巫神赋予的神力,除非巫神下界,否则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可使神兽降溺。”

  另三位长老颔首声援,“大巫师应为己之失言反省三日!”

  唉,那时际,我都不忍再看大巫师的灰败神色。

  “云沧海,尔身为天女药人,叛逃出界,受大巫神追辑时,以私学巫术顽挠不降,且强抢神鞭居为私有,此事你可有辩辞?”青袍长老道。

  “有。”我目视天女,“请问天女,你体内的邪崇可因沧海而来?”

  “非也。”代答者仍是青袍长老,“天女出生之时,正值外祟入侵巫界,欲引起一场祸及金族的瘟疫,天女以薄弱肉身将所有邪崇压植体内,方使全族逃过一劫。天女为全族安危牺牲若斯,我等每一族人自该奉献无偿,无怨无悔。”

  管艳嗤声:“笑话!就算是受命于天的天女,出生之时也是一待哺娃儿,如何降压邪祟?巫族志典上说,初生娃儿的娇嫩肉体在血气未除之时,可用来吸引邪祟噬食使巫者趁虚灭之。这位天女想必就是那个娇嫩肉体,幸运的是,她留下了一命,并因那个完全非自愿的牺牲做了你们的天女。沧海,依我看,天女唯一比你幸运的地方,就是有个可供她食血的妹子。”

  我承认。而且我可以想象,当初贡献出那具娇嫩肉体的,是这对云氏夫妇。他们以初临人世的女儿,巩固了云氏为巫族第一氏的地位。若那时天女难禁邪祟一命天折,大不了再生就是,对易饪易孕的巫族来讲,繁衍儿女轻而易举。重要的是,云氏的地位稳如磐石。

  “这位姑娘,你错了。”天女妙音柔和响起,“为了巫界众生,纵算在此时需我舍一己之身,我亦无怨无悔。”

  “那是你,不代表别人也要同你一样无知无觉无情无绪。”管艳娇艳的脸上不耐加剧,“你既然如此无私,就请别以一己之志强勉他人意识,何必要沧海以血供你?”

  “何方妖女,敢如此对我天女!”云氏氏首肃冷大喝。“几位长老,纵算云沧海巧舌如簧,强抢神鞭之罪不容推卸,请速发落!”

  “这不难。”我将神鞭高举过头,“你们谁有本事,直管将神鞭取回去。”

  良久,无人应声。

  我晒向那位双目紧攫神鞭渴望极甚者,“大巫师,你不试一试?”

  后者未应,我正待诘向他人,陡听得:“你这下贱的胚子,当真不知羞耻!下贱人就当有下贱人的安分,你除了供血为天女还有何存在的意义!”

  我颦了眉,凝望了这位言者:“云夫人,你是生沧海的那个人么?”

世之大,无奇不有。也许会有人对自己的骨肉毫不疼惜,但不会有一个母亲骂自己的儿女为下贱胚子。若沧海有幸遇上了这样的一对人为父为母,我宁可剔骨还父,剥肉还母,与他们再无干系。


05



你是生沧海的那个人么?我不问她是不是沧海的母亲。因“母亲“这两个字”,对沧海来说,有太多美好的幢憬,我不想亵渎。

在幼时,我每日盯着巫山入口,渴切地盼望那里会走出来一位“母亲”,将沧海收容进怀,如婆婆一般唱着催眠的曲儿,将轻吻落在沧海额头,哄沧海造入甜美梦境。我亦常望着镜中,在沧海的眉目间想象母亲的模样,柔软的发,漾笑的眸,慈蔼的颊,甘美的唇……

在知悉小臭冰云忘川的存在前,我替幻想中的“母亲”找足了理由。将我一个人留在巫山,她定有着千万种的不得已,她定然也因分离而惘怅凄然,她定然也在某个月缺月圆的夜晚对着巫山不休不止地思念。

就算知道了小臭冰的种种,我仍然按捺不住为她瓣驳:母亲定然有着无法对人说出的苦衷,母亲定然饱受痛楚煎熬。也许,因着对儿女不得已的舍弃,她日日吞泪装欢,也许,她无数次在跑向巫山的路上,被族人强硬扯回,也许……

只是妄想。

这个人,甚至连生我都不具资格,她不是,她不能是,也不可以是,她不是!

“你是生沧海的那个人么?”我再问。

“你这个下……”

  “沧海。”云氏首领声嗓阻断其妻又一次的叱骂,“你是云氏的人,是我们的女儿,这一点,无可怀疑!”

  “哈,长见识了呢。”管艳冷笑,“卖儿鬻女的父母屡见不鲜,我就是被卖掉的一个。但是,我的母亲在卖掉我的那一刻,还抱着我放声哭泣。就算我日后沦入奴籍,为奴为婢,她定然也不可能骂我一声下贱,尤其这‘下贱胚子’是随便能骂么?胚子要有壳子,若胚子下贱,生出胚子的壳子又能好到哪儿去?云大人既是沧海生母,难道您对自己的认定向来以‘下贱’定义?那么,云大人,请问,您……下贱么?”

  这就是传说巾的“毒舌”罢?回头,我定然城心诚意地写个“服”字奉逞。这可不管是沧海还是小海再锻炼个十年八载也修不到的境界呢,看此时云夫人那青白错额抽唇瑟的神态就可知杀伤力之强之大之无与伦比。

“你这个下贱的奴婢!你是从哪里来的东西,敢在此诳语!你们,将这贱婢拿下!”

云夫人话肖落,即有两道彪影蹿出,虎视眈眈欲取管艳,

我也不拦。苦这二位有能恚兽颈上损人的勇气,我也只好成全。

大巫师似是逮到了机会,“云沧海,你竟蛊惑恚善护卫外界之人,诸位长老,还速请长老令将此二妖女降顺!”

我淡哂:“大巫师,您在命令几位长老么?”

“你——”

“真是,云夫人,你也只有这点本事?听您方才那声量,还以为如何了不得呢。原来也只是虚至声势而己。”不敢有人近身的管艳却对逗弄云夫人上了瘾,乐此不疲。

“贱婢自寻死路!”云夫人五指当空一握,一团炙火燎向管艳面门。后者也不客气,直接隐到恚兽身后。炙火到临,恚兽仰爪一拍,就给打了回去。云氏首兜袖收纳,湮于无形。

  “诸位长老,不管如何定夺沧海罪行,也不能任其在神庙前妄为肆意,当前之计,只有先拿下她,再来从长计议。”云氏首提出中肯建议。

  四长老低声议论后,俱作首肯。

几十道巫者形影当空蹿来,聪明地不丢招惹与恚善相偎的管艳,只将目标锁定我一人。

“恚,照颓好我的朋友!”我扬鞭迎战。

鞭影穿梭于巫者弯刀阵中,恣意游曳,如鱼得水,那几十把加了巫力的弯刀,稍粘鞭风,即如受磋铁所吸的残铁废片,纷纷自众巫者手中脱出,一迳地依附顺从,哪还有一丝寒芒峥嵘?没有弯刀在手的巫者,更是在厉厉鞭风中溃不成军,摔落坠地,跌撞一气。

“云沧海,你还是不肯束手就擒么?”绿袍长老喝闷。

我以手作请,“长老请便。”

“请长老令!”四长老八臀搭握成塔状,不一时,绿、青、蓝、黑四色烟雾冲天而起,又在当空交汇成一体,以塔形向我头顶罩来。

  这泰山压顶之势,的确有千钧的重量,尚距着恁远,我头央已隐隐发痛。难怪野蛮如大巫师,也要受长老会牵制,如斯威力,无法小觑。

  我食、中、无名三指紧并,中指指尖指向塔之中心:巫界的山水诸生,听从我的唤,从沉梦中苏醒,探出你们有力的手,移去这令人厌恶的压重,移!

轰——

  那四色塔临偏移坠落时,正中一根庙前石柱。巨响后,石柱以斟沃飞扬,四色塔作零落分散,四块令牌显形在尘埃之中。

  四长老当空攫物,将令牌收进袖内,而各人面色,自是不会好看。

  “云沧海,你竟然有了可以向万物藉取力量的术力?”绿袍长老瞠目问。

  “正如您所见。”

  青袍长老蹙眉成川,“百年来,已少人修得此果,除了云……”

  “云沧海罪大恶枝!”大巫师忽然高举注铃,“执迷不悟,只有死路!”

驾笃笃……

这声音……这是沧海的梦麓,这是经年绕耳不云的魔声,这……

那最无力的岁月,最虚弱的时光,是缺乏生存乐趣的刹那时刻,最绝望最苍白最疲惫最……

“汝生之,即为汝姐。非为汝姐,汝之焉存?”法铃笃笃未止,大巫师咒音过耳。

巫者盅人源出一家,这取人心智中最黑暗最薄弱处施之以惑,为巫术中的取心决。

  那刹那,被人置针抽血,与婆婆堕水的景象一再在眼前幻生交替,而更多的是……秋长风,他一次又一次劈碎那张木椅,一次又一次举起血消肉掌,一次又次道:如违誓言,让云沧海天打雷劈,秋长风形网此椅,如何?

  如违誓言,让云沧海天打雷劈,秋长风形同此椅,如何?

  如违誓言,让云沧海天打雷劈,秋长风形同此椅……

如违誓言  讨云沧海天打雷劈,秋长风……

如违誓言,让云沧海天打雷劈……

不不不,不要再劈椅,不要再说,不要!

  沧海!沧海!沧海!

  ……婆婆?婆婆!

  沧海,你已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你,振作起来!

可是,可是!婆婆……

不要可是,我的沧海最是强不可摧,那些声音只是声音,不再有任何意义!

  ……不再有任何意义?

  是,不再有,无人再敢抽我沧海的血,无人再敢轻贱我的沧海,无人!

  无人……无人再敢……无人!

“小海!”冯婆婆的渺音消失,我的臂膀有人真实地扶住,“小海,你怎么了?”

“管艳姐姐……”是她,她发现了我的软弱,将我拖回到了恚兽近前,如果不然不然……

法铃,那多少个梦中,如索魂的响声,竟是我心中最深层的黑暗,引发出我最大的恐惧。如果上一回大巫师携了法铃,结果……可想而知。

  但,它让我晓得了沧海的薄弱,我该谢它。作为回礼,只有毁灭!

  我甩去阴霾,飞身用鞭。“大巫师,你也见识一下神鞭的威力!”

“汝生之,即为汝姐;非为汝姐,汝之焉存?”太巫师持之以恒。

今日沦海非往日沦海!我如是告诉自己,将手中鞭驭入十成术力,卷向那长久作于我梦中并犹在笃响不止的法铃。

  “大胆云沧海,竟敢妄图毁灭神庙法器!”大巫师甩袖护铃,“诸长老,云氏氏首,还不拦她!”

四长老稳身未动,云氏夫妇齐齐出手。

右掌以神鞭绞住大巫师袖袍,左手划天掠地,撷出巨气将那夫妇挡身一丈开外。

  离!我心中默叱刚毕,“呲嚓”撕裂声大作,大巫师宽大的巫师法袍离体而去。很好,里内尚着了一身和体的短衣,否则,我并不介意让他在诸人而前赤身裸体。

“云沧海——”大巫师那恨不能食我肉吸我血……嗯,他的确吸了不少罢?总之那羞愤阴狠的暴喝令我心境遽然愉快,法铃引出的黑暗薄弱亦在欣悦中不复存在。此时刻,法铃再也不足为惧。只是,与其留在入巫师手中助纣为虑,不如毁之:我抖鞭,才又向前一步,忽有人飘然挡在身前。

“沧海,住手罢,你不能再错下去,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目注她一脸悲大悯人的慈悲容相,“这一生,我从来没有如此刻般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做什么。天女,你天女的地位不会改变,只是,请你让开。”

“沧海,你身为巫族人,冒犯巫族长老与大巫师;你身为云家人,对父母加之云氏氏首出手。你已经错得太多,不能再错!”

“我身为巫族人,被你们不顾意愿地关在巫山,且要以体内的血液供你供全族食用;我身为云家人,从来没有享受到所谓家的温暖,所谓父母的疼惜,那两个人,只是我第一次谋面的陌路人!”

  见她启唇欲语,我终是不耐,“别再用什么天命说项敷衍,你是天女,但只是血肉之躯,无权决定别人的命运和选择!”

“小海说得对,谁世没有权力替别人决定命运和选择。”有人以极不适宜当下情况的笑噪加入,“就算是天,也不行。”

下卷6

苍山?

  以及苍氏氏首?

  突然现身的苍山,身侧立一位比他还要高出半头的中年男子,生得与苍天极像,依稀也能见着些微苍山的眉目神采,想必就是那二人的父亲,苍氏的氏首了罢?

  巫族三大姓氏济济一堂,在非祭祀非议会之时,难得呢。

  “苍氏首,你来得正好,速以神龙镌降服妖女!”已在手下巫者的规置下以一件宽袍罩体的大巫师道。

  苍氏首哂道:“不止我来得正好,其它位氏首也到了。”

  其后尾随之众皆颔首为意。

大巫师并没给那些小姓小氏投去一眼,只道:“妖女作乱!苍氏首速以神龙镌降之!”

“大巫师,许久以来,您有无注意到一个问题?”

大巫师一愣:“苍氏首想说什么?”

“您对诸长老,对在下,对各位氏首,说话时总是忘了加一个‘请’字。”

“你——”大巫师眸闪鸳光,“苍氏首你言下何意?”

  “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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