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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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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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长风横眉立目:“本公子要的不是它。”
  “公子您有伤在身,宜避海腥。”小海是为时时事事为主子着想的好丫头。
  “那只酥虾……”
  “公子您有伤在身,宜避海腥。”小海是尽职本分的好丫头。
  “吃一口死不了!”
  “就算是小小的损害,奴婢也不能让公子领受。”
  “原来我的丫头如此懂得心疼主子?”
  “公子过奖。”咭咭咭,看得到,吃不到,馋死你,咭咭咭……
  秋长风好像听到了我心里的怪笑,墨眸一明又一暗,唇角一抿又一挑,上躯微微前倾,“我的小丫头,你以为本公子当真不晓得么?”
  ……呃?
  “本公子不是头一遭受伤,伤口合愈之前不能沾染海腥,这一点,本公岂会不知?”
  对啊对啊,那是怎样?
  “本公子受了伤,宴会又适逢此时,对着满桌珍馐美味不能就食,这滋味不好受罢?”
  是啊是啊,当然不会好受……啊啊啊,小海明白了!霎时,眼前这个露出狐狸般笑容的主子,成了道道地地的恶魔!
  “本公子看得到吃不到倒不打紧,反正本公子伤好以后想吃随时可吃,对不对,小海?”
  狐狸主子!不良主子!恶魔主子!呜呜呜,小海招谁惹谁了,怎就摊上了这样一主子?可怜的小海……
  “长风,既然你执意等的端酒布菜的丫头来了,还不赶紧敬诸位一杯?”
  哇,这是在命令秋长风罢?能够命令这只狐狸的人,是哪位大神?小海因为要急着要开眼见识,忘了丫头的规矩,堂皇皇抬了头便向发声处望过去——噫,高踞正央的,是老了几号的秋长风?
  “笨丫头,低头!”
  如果在秋长风颌上粘上两把胡子,额上画上几道皱纹,就该是这般模样了罢?就连那双眼,也像是两个巨大的漩涡,虽隔了恁远,仍能感觉得出能将人吞噬其内的危险……
  “呆丫头,把头给我低下来。”秋长风在我耳边切声低叱。
  ……冷!半尺之内的恶寒让小寒打个冷颤,亦意识到了当下处境,我,小海,一个奴婢,竟然直剌剌盯着正中主位上的贵人……不想活了是不是?
  “长风,这就是你新收的丫鬟?”
  “是,爹,一个不懂事的笨丫头,回头孩儿会好好教训她。”
  我捏紧手中银箸,紧耷着脑袋,后悔不迭。这是我第一次听见秋长风贬损而没有在心里回骂,适才的小海,委实是大意了。
  “能让长风弃了恁些丰艳美婢不用执意选她来侍奉,这丫头必然有过人之处罢?”在秋长风侧桌,有个笑嗓扬起。“难道,这丫头的好处只有长风一人知道?”
  这人……我不能明目张胆的转身去看,但那边传递来的,绝对不会是令人舒适的气息。那种毫无温度的冰冷,甚至和秋长风人前一张脸人后另张皮的两面作派不同,不是笑语温润就可以遮掩的。
  “哦?以堂兄异于常人的好眼力,你倒帮小弟看看,这个丫头哪里过人了?”
  “长风如此大方?为兄如果拒绝倒显得不知好歹了是不是?来,丫头,到本侯身边来,本侯要替你家公子看看,你哪里与众不同了?”
  “堂兄,你误会小弟的意思了。”秋长风的声音内,揉进一点寒,一点阴,一点……小海难以名状的东西。“这丫头我用着还好,并不打算让人代手调教。堂兄的习惯,小弟并没有效仿的兴致。”
  “是么?”右侧笑语依旧,“为兄希望,为兄所有的习惯,长风都不屑效仿才好。”
  “小弟谨遵教诲。”
  “长风,你到底要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浪费多久?为父要你敬各位一杯,你可听见了?”
  啧啧,这父子两人,可真是父子连心呐,长成一个模子也就罢了,话风尚如此肖似,佩服佩服。
  “呆丫头,将杯子举起来,本公子要敬诸位贵客的酒。”
  他敬酒,我举杯?我瞪了他完好的左掌。他的右手残了……哦,更正,是伤了……话说,好遗憾咩……总之,右手伤了,另只手总还好好的罢?
  “小海。”他俯我耳边,切齿的力度让善良小丫头为主子担忧起他一口白牙的安危。“以兆邑风俗,在酒席间,单以左手举杯乃对人的大不敬,不然本公子何必要你这个蠢丫头来给我丢人现眼?”
  啐,不早说?我腹诽完这个奇怪风俗,放下沉甸甸的双银箸,执起巧透透的白玉杯,双手平举到了公子唇际,眼睛自然也无意识的投了出去:噫,对面人那个笑得如一只才偷完母鸡的黄鼠狼的好看公子哥儿是——全城相公小侯爷?他来了,纪山会不会跟着?那家伙还欠小海几顿许好了的吃食呢……
  “看来,这个月的月钱你是一文也不想要了。”
  怎么可能?我打个激灵,眼观鼻口观心,驯服乖从的丫头来也。

  第二十三章

  豪门家宴,不过如此。
  只不过,所上的佳肴数量多了点,气味香了点,花样新了点;参宴人的衣服穿得考究了点,笑得虚假了点,说得啰嗦了点。还有还有,那些跳舞女子身上的布料少了点。
  在巫山上时,曾有人告诉小海中原汉民现为大陇皇朝,民风开化,纵然是大家闺秀,也不必似前朝那般足不出户,着装亦可大胆直露,尽现女子窈窕身段。这府里的女眷,秋长风不老的老娘穿得既没有包裹得一丝不露,亦不失优雅得体。楚家姐妹着衣风格亦作如是。而秋长风老爹的几位妾室与那六位美婢便对布料节省多了,脖颈以上有一大块明晃晃在人眼底招摇,春色撩人呐。说起来,不管民风如何,男人们私心不变,属于自家的东西还不是严严防着?
  “傻笑什么?那只红烧乳鸽不错,搛来给我。”
  当然不错,单是看,就是能让人口水在舌间暴动,嗅来更是食指蠢蠢欲动,夹着……看着滑嫩香郁的鸽肉没进公子口内,我为这只已经往生的乳鸽大抱不平:此生投身为鸽子任人宰烹便也罢了,还落进秋长风的肚子里,可谓悲惨的极致。再说,满堂妙舞美人艳不胜收,这人的眼睛和心思就不能换个地方?
  “想吃?”秋长风挑了眉问。
  我摇头,“奴婢不想。”
  “是不想还是不敢?”
  “随公子高兴怎么认为都好。”
  “小海,我的傻丫头……”秋长风凑得更近,“你最想尝那道菜?”
  “茄……”我最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小海真是好眼光,因为我娘爱吃茄子,府里的大厨对烹制茄子便格外经心,那道九焖茄鲞是经过九道序伴着香菇、鲜笋烹出来的,滋味好得很,我娘百吃不厌。”
  我想抄起那盘五香豆腐堵上他的嘴!
  “说得高兴,我也想尝尝这道茄菜了,搛来给我。”
  看罢。小海要忍哦,百忍成钢,对着一只狐狸主子就当修炼了!我将茄鲞夹起,投进了那两片世上最可恶的薄唇。
  “果然好吃呢,再搛一箸。”
  我夹我夹我夹,撑死你!
  “不错,好吃。小海很馋么?”
  “禀公子,奴婢不馋。”
  “口是心非的丫头,看你可怜,公子我赏你。”
  “谢公子,奴婢不敢……”
  远在几千里的巫山之神呐,您可能告诉小海发生了何事?宫灯照如白昼,一堂华丽喧哗,他的父亲高踞正央,他的兄弟伴坐左右,他怎能怎能怎能……他当小海什么?
  “长风,收敛一些。”这是他的父亲淡然浅漠的叮咛。
  “长风,日头才落不多久,如此迫不及待了么?”这是他右边的那个堂兄的谑语。
  “长风,如此热情外露,与你平日作风不符呢。”这是他对面的那个全城相公的调侃。
  “长风,你一直与你的爱婢咬耳窃语不够,现下竟然……”
  “长风……”
  “长风……”
  小海好佩服自己,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分辨那些层层起起的调嘲讥谑来自何人何方。
  “好吃么?”秋长风放开了我,湿泽的薄唇勾笑,“要不要本公子再来喂你?”
  “不要了。”小海没有想错,他的确不会把我当物件转手他人,但他羞辱折损的手段依然不会逊于其他公子王孙。满堂宾客,高谈阔笑者有之,视若无睹者有之,想来如斯景象在这豪门家宴上已是寻常,看那厢不就有人抓过斟酒的小婢上下其手么?秋长风他只不过是以口哺食而已。但小海仍是生气了,自从下了巫山,我从来没有如此生气,一团火焰成燃在胸,几乎要由小海嘴里喷出摧毁眼前一切……
  “怎么了?”秋长风的左手探来,目标是小海的下巴。我甩开了它。
  “小海?”
  当我胸中有火时,便不怕冷。“你把小海的银箧还来。”
  “什么?”秋长风眸倏一眯。
  我虽然不能无所顾忌,高声大嗓,但我的话仍然能让他听得清楚:“把银箧还我。”
  “然后呢?”
  “我要走。”
  秋长风唇边笑意霎那无存,墨眸意流清冷:“不准。”
  “我没有卖身给你……”
  “小海。”秋长风左掌强硬地揽了我过去,在我耳边逐字逐句,“你以为对大苑府来说,制造一份卖身契很难么?或者,根本不需卖身契呢?”
  “你造十份也没用。”小海想走,你留不住。
  我肩上的掌蓦地收紧,那力度足以让小海痛呼出声,但小海忍得住。
  “就因为我亲了你?”
  亲?“你只是在玩弄你的玩具。”
  “你……”没有人喜欢被人点破用心,秋长风望我的眸里,厉意抹过,但出语却轻柔无比,“小海,乖乖的,本公子不喜欢不听话的丫头。”
  “我……”痛!……这只卑鄙狐狸竟然点了我穴道?!
  秋长风在我的怒视里怡然浅笑,放目四周,扬声道:“诸位,我这个没用的丫头被我灌了一口酒,就不胜酒力了。恕长风失礼带她回房,诸位在此慢慢享用醇酒美人罢。”
  “哈哈哈,听长风这话意,是去了便不再回来招呼咱们了是不是?”
  “这话怎么说的?酒酣耳热,软玉温香,长风这血气方刚的当口,去了哪有轻易回来的?”
  “人同此心,可以理解。不过,长风你的口味很怪呶,难怪我送你的那几个艳婢不要,敢情是喜欢这一型的?早说嘛……”
  在满堂哄笑里,秋长风向他的父亲揖首微礼,一只胳臂轻易将我带起,离开酒香肉气将牡丹香气薰得不复存在的牡丹厅。
  “公子。”他才出厅门,适才不知隐身何处的费得多、费得满兄妹便迎了上来。
  秋长风一字未语,直把不能言不能动的我掷进费得满怀里,撇步便走。
  “公子?”费得多不及多问,只得快步跟上。费得满目光投了我,“你又惹公子生气了?”
  错,这回是小海生气,很生气!
  “你怎不说话?……嗯?”察觉我的乖巧是穴道被制,她叹一声,“看来,你当真是把公子惹毛了。”
  错,是他惹毛小海了!
  “不用那样看我,公子点中的穴道,我不会给你解开的。”
  唉,得满姐姐您太客气,小海也从来没有指望您为小海叛主啊是不是?
  费得满把我向肩上一甩,如扛一只麻袋般将小海带回了疏柳斋,而且直奔的是灯火通亮的书房,秋长风正负手而立。
  “把她扔到上面,你们出去。”
  那“上面”是那张碧色石榻,费得满难得地没有全依主子话行事,还算轻手轻脚放下我后,让我坐靠上榻壁,与费得多便齐刷刷退出了门,在门阖上前,我接到了四道劝戒意味十足的目光。这两个人,自己忠贞到骨子里去还不够,非要拉上小海做伴不成?

  第二十四章

  “告诉我,你生气仅是因为我在众人面前亲了你?”
  我不说话。
  “你是本公子的丫头!”
  我不说话,
  “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让本公子免了你不敬的罪过?”
  我不说话。
  “你一声不响是怎样?还在生气?你是不是想让本公子把你的银箧彻底赏了街头乞丐?”
  ……这人当真有病哦,你封了人家的穴道,人家怎么能说话?还拿银箧威胁我,卑鄙!
  我的眼神一定传递出了我要表达的,狐狸主子耸耸肩,抬指解了我的穴道。
  “……咳……咳!”能够重新拥有声音的感觉真好。但这人怎不一并将“麻穴”给人解了?
  “银箧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走。”
  “银箧我不要了,我要走!”
  “你在逼我发火?”
  “……你发火会如何?杀了我么?”
  秋长风稍怔,似乎这个问题并不能使他很快给出答案。而问出这个问题的小海并不想听到任何答案。“小海可以发誓,那些事我不会讲出去任何一个字,不管对谁……”
  “每月十两月钱。”
  “我不……”十、十两?真的假的?
  “你只管侍候本公子的近身琐事,这个院子里的其它活计会有人做。”
  ……钱多事少?这不是小海一直盼望的“恶奴”生活境界么?
  “还有,不要再动辄提‘走’这个字,本公子每听一次,便扣月钱二两。”
  十两哦,一个丫头拿这样的月钱,恐怕在整个兆邑城也不找不出第二家,小海到底应不应呢?
  “笨丫头,本公子的话你听到没有?还不乖乖应着……”狐狸主子话说间,轻车熟路地抬指要敲小海的额,却忘了那手有伤在手,牵扯起它时,眉间皱了皱,脸色变了变,牙关一咬。
  “很痛喔?”小海此问纯属废话,如果不痛,他也不会有这样的脸色不是?但问问高兴也好,痛死他更好!
  “废话!”
  看罢。我撇撇唇,忍下很是欣悦的笑意:“受了伤还要喝酒陪客,公子好辛苦。”和花街的姑娘们也没什么两样嘛。
  “要你管!”
  “可是,以公子猪狗不如的武功……”
  “你说什么?”秋长风冷乜来的眼神里,绝对有杀气,骇得我识相改口,“奴婢失言,奴婢是说,以公子神鬼不及的武功,什么人能伤得了公子呢?这个人……”让小海好崇拜哦。
  “这人的武功与我伯仲之间,他伤了我,我也伤了他。”
  “喔。”呿,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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