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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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通义-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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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王赐土分姓,以地著人,何尝以人著地哉?封建罢,而人不土著矣。然六朝郡望,问谢而知为阳夏,问崔而知为清河,是则人户以籍为定,而坊表都里,不为虚设也。至於梅里、郑乡,则又人伦之望,而乡里以人为隐显者也。是以氏族之表,一以所居之乡里为次焉。

  先城中,一县所主之地也。次东,次南,而后西乡焉,北则无而阙之,记其实也。城内先北街而后南街,方位北上而南下,城中方位有定者也。四乡先东南而后西北,《禹贡》先青、兖,次扬、荆,而殿梁、雍之指也。然亦不为定例,就一县之形势,无不可也。

  凡为士者,皆得立表,而无谱系者阙之。子孙无为士者不入,而昆弟则非士亦书,所以定其行次也。为人后者,录於所后之下,不复详其所生;志文从略,家谱自可详也。寥寥数人,亦与入谱;先世失考,亦著於篇;盖私书易失,官谱易存,急为录之,庶后来可以详定,兹所谓先示之例焉耳。

  私谱自叙官阶封赠,讹谬甚多。如同知通判称分府,守备称守府,犹徇流俗所称也。锦衣千户,则称冠带将军,或御前将军,或称金吾,则鄙倍已甚,使人不解果为何官也。今并与较明更正。又谱中多称省祭官者,不解是何名号,今仍之,而不入总计官数云。

  ○永清县志舆地图序例

  史部要义,本纪为经,而诸体为纬。有文辞者,曰书,曰传;无文辞者,曰表,曰图;虚实相资,详略互见,庶几可以无遗憾矣。昔司马氏创定百三十篇,但知本周谱而作表,不知溯夏鼎而为图;遂使古人之世次年月,可以推求,而前世之形势名象,无能踪迹;此则学《春秋》而得其谱历之义,未知溯《易象》而得其图书之通也。夫列传之需表而整齐,犹书志之待图而明显也。先儒尝谓表阙而列传不得不繁,殊不知其图阙而书志不得不冗也。呜呼!马、班以来,二千年矣,曾无创其例者,此则穷源竟委,深为百三十篇惜矣。

  郑樵《图谱》之略,自谓独得之学;此特为著录书目,表章部次之法尔。其实史部鸿裁,兼收博采,并存家学,以备遗忘,樵亦未能见及此也。且如《通志》,纪传悉仍古人。反表为谱,改志称略,体亦可为备矣。如何但知收录图谱之目,而不知自创图体,以补前史之所无;以此而傲汉唐诸儒所不得闻,宁不愧欤?又樵录图谱,自谓部次,专则易存,分则易失,其说似矣。然今按以樵之部目,依检前代之图,其流亡散失,正复与前不甚相远。然则专家之学,不可不入史氏鸿编,非仅区区著於部录,便能保使无失也。司马迁有表,而周谱遗法,至今犹存;任宏录图,(郑樵云:任宏校兵书,有书有图,其法可谓善矣。)而汉家仪制,魏晋已不可考;则争於著录之功小,创定史体之功大,其理易明也。

  史不立表,而世次年月,犹可补缀於文辞;史不立图,而形状名象,必不可旁求於文字。此耳治目治之所以不同,而图之要义,所以更甚於表也。古人口耳之学,有非文字所能著者,贵其心领而神会也。至於图象之学,又非口耳之所能授者,贵其目击而道存也。以郑康成之学,而凭文字以求,则娑尊诂为凤舞;至於凿背之牺既出,而王肃之义长矣。以孔颖达之学,而就文义以解,江源出自岷山;至金沙之道既通,而《缅志》之流远矣。此无他,一则困於三代图亡,一则困於班固《地理》无图学也。(《地理志》自班固始,故专责之。)虽有好学深思之士,读史而不见其图,未免冥行而敗印

  唐、宋州郡之书,多以图经为号,而地理统图,起於萧何之收图籍。是图之存於古者,代有其书,而特以史部不收,则其力不能孤行於千古也。且其为体也,无文辞可以诵习,非纂辑可以约收;事存专家之学,业非文士所能;史部不与编摩,则再传而失其本矣。且如《三辅黄图》,《无和图志》,今俱存书亡图,是岂一朝一夕故耶?盖古无镌木印书,图学难以摩画;而竹帛之体繁重,则又难家有其编。马、班专门之学,不为裁定其体,而后人溯流忘源,宜其相率而不为也。解经多舛,而读史如迷,凡以此也。

  近代方志,往往有图,而不闻可以为典则者,其弊有二:一则逐於景物,而山水摩画,工其绘事,则无当於史裁也。一则厕於序目凡例,而视同弁髦,不为系说命名,釐定篇次,则不可以立体也。夫表有经纬而无辞说,图有形象而无经纬,皆为书志列传之要删;而流俗相沿,苟为悦人耳目之具矣。则传之既久,欲望如《三辅黄图》、《元和图志》之犹存文字,且不可得,而况能补马、班之不逮,成史部之大观也哉!

  图体无经纬,而地理之图则亦略存经纬焉。孟子曰:〃行仁政,必自经界始。〃《释名》曰:〃南北为经,东西为纬。〃地理之求经纬尚已。今之州县舆图,往往即楮幅之广狭,为图体之舒缩;此则丹青绘事之故习,而不可入於史部之通裁也。今以开方计里为经,而以县乡村落为纬;使后之阅者,按格而稽,不爽铢黍,此图经之义也。

  ○永清县志建置图序例

  《周官》象魏之法,不可考矣。后世《三辅黄图》及《洛阳宫殿》之图,则都邑宫室之所由仿也。建章宫千门万户,张华遂能历举其名;郑樵以为观图之效,而非读书之效,是则建制之图,所系岂不重欤?朱子尝著《仪礼释宫》,以为不得其制,则仪节度数,无所附著。盖古今宫室异宜,学者求於文辞,而不得其解,则图阙而书亦从而废置矣。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古。城邑衙廨,坛壝祠庙,典章制度,社稷民人所由重也。不为慎著其图,则后人观志,亦不知所向往矣。迁、固以还,史无建置之图;是则元、成而后,明堂太庙,所以纷纷多异说也。

  邵子曰:〃天道见乎南,而潜乎北;是以人知其前,而昧其后也。〃夫万物之情,多背北而向南。故绘图者,必南下而北上焉。山川之向背,地理之广袤,列之於图,犹可北下而南上,然而已失向背之宜矣。庙祠衙廨之建置,若取北下而南上,则檐额门扉,不复有所安处矣。华亭黄氏之隽,执八卦之图,乾南居上,坤北居下,因谓凡图俱宜南上者,是不知河洛、《先、后天图》,至宋始著,误认为古物也。且理数之本质,从无形而立象体,当適适如其本位也。山川宫室,以及一切有形之物,皆从有象而入图,必当作对面观而始肖也。且如绘人观八卦图,其人南面而坐,观者当北面矣。是八卦图,则必南下北上,此则物情之极致也。无形之理,如日临檐,分寸不可逾也。有形之物,如鉴照影,对面则互易也,是图绘必然之势也。彼好言尚古,而不知情理之安,则亦不可以论著述矣。

  建置所以志法度也,制度所不在,则不入於建置矣。近代方志,或入古迹,则古迹本非建而置之也。或入寺观,则寺观不足为建置也。旧志之图,不详经制,而绘八景之图,其目有曰:南桥秋水,三塔春虹,韩城留角,汉庙西风,西山叠翠,通镇鸣钟,灵泉鼓韵,雁口声。命名庸陋,构意勉强,无所取材;故志中一切削去,不留题咏,所以严史体也。且如风月天所自有,春秋时之必然,而强叶景物,附会支离,何所不至。即如一室之内,晓霞夕照,旭日清风,东西南北,触类可名,亦复何取?而今之好为题咏,喜竞时名,日异月新,逐狂罔觉,亦可已矣。

  ○永清县志水道图序例

  史迁为《河渠书》,班固为《沟洫志》,盖以地理为经,而水道为纬。地理有定,而水则迁徙无常,此班氏之所以别《沟洫》於《地理》也。顾河自天设,而渠则人为,迁以《河渠》定名,固兼天险人工之义;而固之命名《沟洫》,则考工水地之法,井田浍畎所为,专隶於匠人也。不识四尺为洫,倍洫为沟,果有当於瓠子决河、碣石入海之义否乎?然则诸史标题,仍马而不依班,非无故矣。

  河为一渎之名,与江、汉、淮、济等耳。迁书之目《河渠》,盖汉代治河之法,与郑、白诸渠缀合而名,未尝及於江、淮、汶、泗之水,故为独蒙以河号也。《宋》、《元》诸史,概举天下水利,如汴、洛、漳、蔡、江、淮圩闸,皆存其制,而其目亦为《河渠》,且取北条诸水,而悉命为河,(不曰汴而曰汴河,不曰洛而曰洛河之类,不一而足。)则几於饮水而忘其源矣。(《水经》称诸水,无以河字作统名者。)夫以一渎之水,概名天下穿渠之制,包罗陂闸,虽曰命名从古,未免失所变通矣。孟子曰:〃禹之治水,水之道也。〃倘以水为统名,而道存制度,标题入志,称为水道,不差愈乎?永定河名,圣祖所锡;浑河、芦沟,古已云然;题为河渠,是固宜矣;然减水、哑吧诸水,未尝悉入一河,则标以《水道》,而全县之水,皆可概其中矣。

  地理之书,略有三例,沿革、形势、水利是也。沿革宜表,而形势水利之体宜图,俱不可以求之文辞者也。迁、固以来,但为书志,而不绘其图,是使读者记诵,以备发策决科之用尔。天下大势,读者了然於目,乃可豁然於心。今使论事甚明,而行之不可以步,岂非徇文辞而不求实用之过欤?

  地名之沿革,可以表治,而水利之沿革,则不可表治也。盖表所以齐名目,而不可以齐形象也。图可得形象,而形象之有沿革,则非图之所得概焉。是以随其形象之沿革,而各为之图,所以使览之者可一望而周知也。《禹贡》之纪地理,以山川为表,而九州疆界,因是以定所至。后儒遂谓山川有定,而疆界不常,此则举其大体而言之也。永定河形屡徙,往往不三数年,而形势即改旧观,以此定界,不可明也。今以村落为经,而开方计里,著为定法,河形之变易,即於村落方里表其所经,此则古人互证之义也。

  志为一县而作,水之不隶於永清者,亦总於图,此何义耶?所以明水之源委,而见治水者之施功有次第也。班史止记西京之事,而《地理》之志,上溯《禹贡》、《周官》。亦见源委之有所自耳。然而开方计里之法,沿革变迁之故,止详於永清,而不复及於全河之形势,是主宾轻重之义。滨河州县,皆仿是而为之,则修永定河道之掌故,盖秩如焉。

  ○永清县志六书例议

  史家书志一体,古人官《礼》之遗也。周礼在鲁,而《左氏春秋》,典章灿著,不能复备全官,则以依经编年,随时错见,势使然也。自司马八书,孟坚十志,师心自用,不知六典之文,遂使一朝大典,难以纲纪。后史因之,而详略弃取,无所折衷,则弊之由来,盖已久矣。

  郑樵尝谓书志之原,出於《尔雅》。彼固特著《六书》、《七音》、《昆虫草木》之属,欲使经史相为经纬,此则自成一家之言可也。若论制作,备乎官《礼》,则其所谓《六书》、《七音》,名物训诂,皆本司徒之属,所谓师氏保氏之官,是其职矣。而大经大法,所以纲纪天人而敷张王道者,《尔雅》之义,何足以尽之?官《礼》之义,大则书志,不得系之《尔雅》,其理易见者也。

  宇文仿《周官》,唐人作《六典》,虽不尽合乎古,亦一代之章程也。而牛弘、刘煦之徒,不知挈其纲领,以序一代之典章,遂使《会要》、《会典》之书,不能与史家之书志合而为一,此则不可不深长思者也。

  古今载籍,合则易存,分则难恃。如谓掌故备於《会要》、《会典》,而史中书志,不妨意存所重焉;则《汉志》不用汉官为纲领,而应劭之仪,残阙不备;《晋志》不取晋官为纲领,而徐宣瑜之品,(徐氏有《晋官品》。)亡逸无存,其中大经大法,因是而不可窥其全体者,亦不少矣。且意存所重,一家私言,难为典则。若文章本乎制作,制作存乎官守;推而至於其极,则立官建制,圣人且不以天下为己私也;而载笔之士,又安可以己之意见为详略耶?

  书志之体宜画一,而史家以参差失之。列传之体本参差,而史家以画一失之。典章制度,一本官《礼》,体例本截然也。然或有《天官》而无《地理》,或分《礼》、《乐》而合兵《刑》,不知以当代人官为纲纪,其失则散。列传本乎《春秋》,原无定式,裁於司马,略示区分。抑扬咏叹,予夺分合,其中有《春秋》之直笔,亦兼诗人之微婉,难以一概绳也。后史分别门类,整齐先后,执泥官阀,锱铢尺寸,不敢稍越,其失则拘。散也,拘也,非著作之通裁也。

  州县修志,古者侯封一国之书也。吏户兵刑之事,具体而微焉。今无其官而有吏,是亦职守之所在,掌故莫备於是,治法莫备於是矣。且府史之属,《周官》具书其数,《会典》亦存其制,而所职一县之典章,实兼该而可以为纲领;惟其人微而缙绅所不道,故志家不以取裁焉。然有入境而问故,舍是莫由知其要,是以书吏为令史,首领之官曰典史。知令史典史之史,即纲纪掌故之史也,可以得修志之要义矣。

  今之州县,繁简异势,而掌故令史,因事定制,不尽皆吏户兵刑之六曹也。然就一县而志其事,即以一县之制定其书,且举其凡目,而愈可以见一县之事势矣。案牍簿籍无文章,而一县之文章,则必考端於此,常人日用而不知耳。今为挈其纲领,修明其书,使之因书而守其法度,因法而明其职掌,於是修其业而传授得其人焉,古人所谓书契易而百官治,胥是道也。

  或谓掌故之书,各守专官,连床架屋,书志之体所不能该,是以存之会典会要,而史志别具心裁焉。此亦不可谓之知言也。《周官》挈一代之大纲,而仪礼三千,不闻全入春官;《司马法》六篇,不闻全入夏官;然存宗伯司马之职掌,而礼兵要义,可以指掌而谈也。且如马作《天官》,而太初历象,不尽见於篇籍也。班著《艺文》;而刘歆《七略》,不尽存其论说也。史家约取掌故,以为学者之要删,其与专门成书,不可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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