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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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诀- 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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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长一道烟地又找到柳飞儿,不等双方寒暄客套,劈头盖脸就问道:“柳将军,可曾听到城内流言?”
柳飞儿毫不在意道:“什么流言?”
李善长连忙道:“张士诚欲取应天哪!这等大事若是流传出去,恐怕应天人心有变,应天军民该如何去处?”
柳飞儿笑嘻嘻地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这个!这不是流言,是我吩咐人传出去的。”
“啊!”李善长吓了一跳,厉声质问道,“军国大事,怎能如此草率!咱们手上本来就没什么力量,若是军心再变,这应天恐怕就会不战而降啊!”
柳飞儿笑呵呵道:“李大人莫急,这是拙夫的主意。”
“刘将军?”
柳飞儿点头道:“没错。张士诚偷袭应天,必定派出细作先行潜入城内以作内应,到时候他们照样会散布流言,与其等着他们散布出去,不如咱们抢个先手,这样咱们还有充足的时间稳定军心、民心。拙夫曾言,民心可用,乃是既可为人所用,也可为我所用。若是此刻有人登高一呼,让百姓们知道,天下之大除了应天再无人间乐土,那么应天百万军民怎能不同仇敌忾?李大人饱读诗书,这种手段,想来也不会生疏吧?”
李善长顿悟,捋须笑道:“呵呵,有道理!有道理!倒是老夫心急了!行了,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了!飞字营但凡有所动作,我等必将全力配合!”
柳飞儿欠身谢道:“如此,便多谢李大人了!”李善长站起身,一脸轻松地拱手道别。
到了下午的时候,流言的内容进一步升级,市面上已经有很多人开始谈论起张士诚。说他如何如何投靠鞑子,受了鞑子的册封;又说他如何如何昏聩;还说他已经和鞑子商议妥当,就等攻下应天之后把应天所有百姓全部献给鞑子为奴,方圆五百里都划为鞑子的草场。
逃!逃吧!多数百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回家收拾家什,拖儿带女往城外赶。可到了城门口,却发现门口已经堵上了,而且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人。糟了!难道官府得了消息又抢先封住了城门?不少百姓已经捶胸跺脚地恨自己耳朵太钝了,怎么这么晚才听到消息?几个脾气躁的已经直接揪过自家的婆娘、小子抽起了大耳刮子:要不是你们这个舍不得丢,那个舍不得扔,咱们一家早就逃出生天了,老子上辈子欠了你们娘俩什么无头债了!一时间,场面乱哄哄地,各个城门口如同菜市场。
很快,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支由文官带领的民夫队伍,这些民夫抬着的,是一筐筐刚刚烙好的面饼,还有一筐筐让人眼热心跳的铜钱。或许是铜钱的震慑力太强了,人群立时变得鸦雀无声,自觉地给这支队伍让开一条道路。那文官站到城门口的上马石上,朝周围百姓一拱手,谦和地说道:“诸位乡亲!诸位父老!请先静一静!本官不是过来封门的,且听本官一言!”
场面本来就已经安静下来了,文官的这一番话,安静的作用没有体现出来,只不过是把多数人的注意力从整筐的面饼铜钱上转移了过来。
“大家都知道,城里有些传言说张士诚不日便要偷袭应天,本官代应天府向诸位有一句要说:传言属实!”说罢,文官朝周围百姓揖了一揖。
百姓们有些吃惊,这当官儿的脑袋被门板夹了?怎么连这话都说出来了?
大凡当官儿的遇到类似事件的时候,百分之百地都是绝对否认:绝无此事!就算杀了本官的老爹本官还是要说绝无此事!尽管有无数次的实事让老百姓们不断推测那个整天在官员们口中被杀死过无数次的爹,到底是不是官员的亲爹,或许看在彼此长得挺像的份儿上,这个官员的爹多半还兼职了这个官员的哥,所以真被咒死了也不心疼;但是这些个官员依旧唾沫横飞地用自己的嘴巴砍杀着自己兼职着哥的爹,或者是兼职的爹的哥。反正睁着眼瞎掰出来的就两个字:否认!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当官儿的信了。
事情严重的时候就只好推诿了。这事儿不归咱们管,或者是咱们的一把手去找最上级汇报工作了,或者是这件事儿咱们正在研究,或者是此系国家机密云云。当然暗地里肯定要赶快下手,把当事人知情人“保护”起来,然后办学习班、派工作组,晓之以理(捕快、衙役、十大酷刑一溜摆开)、动之以情(你爹你娘,你哥你妹,你老婆你孩子日子还是要过的嘛……意思你懂的);实在不懂得顾全大局维护朝廷和官员们的和谐稳定的那一小撮人,只好让他们躲猫猫、俯卧撑、喝凉水、银票开锁、用辫子上吊、被火灾……
真相大白的时候嘛更好办,“临时工”三个字就算解决一切问题了。然后嘛,就是亲切慰问,全力指挥,战天斗地,争取XX工作的伟大胜利,当然,表彰大会是一定要开的,要不然,圣明的皇帝陛下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么认真勤勉?
所以,眼前这个应天官员的实话实说,一下子让百姓们惊骇异常:莫不是要收费了?逃命费?搬家费?老婆费?儿子费?单向收费还是双向?还是说要涨价了?见阎王也要先买门票了?


第二百八十章 纸糊铠甲


 那文官微微有些发窘,又朝周围揖了一揖道:“列位!列位!是这么回事,张士诚大军将临,国公夫人得知众位乡亲打算离开应天躲避战火,也没有拦下诸位的打算。只是眼下一路饥寒一路烽火,国公夫人心忧诸位父老路上会有什么闪失,又惦记诸位走得仓促,怕路上没什么照应,故而令我等为每人准备钱二百,饼十张,男女皆有,儿女高三尺以上者亦算一人。”
“嗡!”城门口的人群立刻议论开了。这事儿新鲜哪,以往百姓逃难,各地官府要么就是关死城门胁迫百姓守城,要么就是巴不得你们赶快走干净,省得空耗钱粮。这应天倒好,咱们都要丢下这里跑路了,他们不但不拦着,反而又给钱又送干粮,而且还不拿回扣:这些人还是当官儿的么?还有没有当官儿的基本素质和基本觉悟?
很多时候,天朝的百姓都是随大流。
当人们缺乏公开、公平、公正、有效的教育,并且又缺乏足够的坚持中立态度的信息来源时,便很容易受到各种蛊惑和煽动。所以,盲从和谣言有时候不能责怪百姓的无知,相反作为当权者更应该去反省自己在以上两个方面是否有缺失。当公民享受到了充足的、具备分析能力的教育,并且能够及时了解到真相,任何谣言都会不攻自破。刻意的隐瞒,只会让当权者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云霄设计的组合拳中的第一拳并不是强制封锁城门、命令百姓守城,而是首先让百姓在实实在在的利益面前冷静下来,不再漫无目的地逃命,转而认真地思考这一走之后的得与失,再一点一点地扭转百姓的恐慌心理。
很快,百姓们就看到装着面饼和铜钱的竹筐被抬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兵丁也抬过一张书案,摆上笔墨,准备挨个登记,一切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眼巴巴地看着面饼和铜钱的百姓则低声议论起来。
“我说,牛哥,你打算带着婆姨跑到哪儿去?难不成回山东老家?”
“天晓得哩!俺老家都烧成了白地,俺和俺媳妇儿带着娃子能到哪儿算哪儿吧!好歹这一年做工攒了两个钱,这几个月还算饿不死……”
“唉!你们两个,好歹还有堂客和伢儿,我们这一家只剩下我这一个!刚刚在应天安顿下来,还请隔壁的老妈子给说和了一个寡妇,可……唉!”
“逃……又能逃到哪儿去……”一个声音幽幽地问道。
“是呀!咱们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张士诚的快马!”几个附和的声音。
“到了别的地方,又要找地方安顿,不知道哪里交的税少一点,大家一起过去……”
“天底下,哪里还有比应天收税更少的!”一个声音理直气壮。
“说不定,没到半路就饿死了!要是在半路被抓了劳役,还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回乡!命不好的碰上马贼,自家老婆要被几十个男人睡了,自己还要被点天灯……”
“早晚都是个死,还不如留在应天,吃几天饱饭再死!”
“是啊!一路南下逃命,好不容易有了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跑,又能跑到哪儿去?我不想跑了,应天不错,死了,就葬在这儿吧!”
伴随着低低的议论声,往城门口蠕动的人群渐渐止住了脚步。这时候,文官又登上了上马石,高声道:“诸位少待,国公夫人担心诸位离开之后无处安身,特地准备了前往应天治下各处州县的路引,诸位持路引可在吴国公治下各州县畅行无阻!”
人群又一下子呆住了,多数人一下子感觉到心里暖暖的,更多的人心里开始慢慢地涌出一点愧疚:自己怎么就这么混蛋呢!当年自己从中原逃难过来的时候,吴国公不但没有驱赶咱们,还跟咱们粮食,给咱们房子,给咱们钱,现在吴国公有难了,自己怎么就这么走了?自己的良心难道真的被狗吃了?不少人眼眶红红地,看着不算宽阔的城门,眼中浮现出一丝犹豫。
这时候,城外传来了成百上千人的喧闹声,城门口的百姓顿时脸色煞白:张士诚这么快就来了?
“什么人?站住!”守城的兵丁立刻挺起手中长矛,朝着城门外喝问道。
只听门外的一个憨厚的声音高声道:“咱们是这周边的农户!要进城助饷!咱们的田是吴国公给的,地是吴国公给的,就连老婆都是吴国公替咱们说合的,张士诚要是占了这应天城,咱们庄户人家可就什么都没了!军爷!您瞧着!咱们十乡八店的乡亲们都来了!带着粮食来的!宁可咱们的粮食给自己的大军吃了去,也不能留下一粒肥了张士诚那厮!让他啃泥巴去!咱们只要是有点力气的,都是来投军的!”
话音一落,城外就发出了夹杂了女声和童声的呼喊:“投军!投军!”
胆子大一些的百姓偷偷踮起脚朝城门口望去,之间高举着的钉耙、锄头密密地如深林一般,几百辆推车上堆满了大袋小袋的粮食,还有,就是那一张张涨得通红、满是激愤的脸庞。准备逃难的人们恍然:自己一旦离开了这里,就会失去已经得到的一切,去了别的地方,只会在无尽的盘剥中被榨干最后一滴血,然后痛苦地死去;而留下,不是去保卫某个人,也不是去保卫某座城池,而是捍卫自己的一切,既然失去这一切,自己早晚都会死,那么还不如用自己的死来捍卫这一切!凭什么,还让我们再去做鞑子的奴隶!
所有人的心顿时沸腾起来,原本打算逃难的百姓们,将收拾好的包裹狠狠地掼在地上,一起高声呼喊道:“不活了!投军去!”
“投军!”“投军!”
“跟张士诚拼了!”
所有人高声呼喊这,向城防军营涌了过去。整个应天城顿时热闹了起来,原本打算逃难的百姓,也都想通了一个问题:就算是现在走了,将来还是免不了挨这么一刀,自己的妻儿还是要沦为奴隶,相比其他地方而言,应天治下已如天堂,这样一块地方,值得自己去捍卫。于是多数的百姓放弃了逃难的心思,既然早晚会死,那么,就和这最后一块人间净**存亡吧!
马秀英听着大门外喧闹的呼声,对着正在等待消息的柳飞儿和徐达深有感触地说道:“都说民心可用,今儿总算见识到了!老五当真是智计百出!”
徐达大笑道:“这一回咱心里有底了!只消拖得个两三天,等到周围的屯田兵一到,张士诚来多少咱吃多少!”
柳飞儿含笑道:“那么,是不是可以走第二步棋了?”
三人对视,同时点了点头。
到了快日落的时候,周围几十里的百姓几乎已经全部进入了应天城,偏远一些的,也都已经疏散进了其他驻军要塞。这个时候,应天的衙役们纷纷走上街头,告知所有百姓,为了防止宵小、细作趁机作乱,从即时起,应天所有城门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第二天一清早,应天城外就迎来了一支千余人的队伍,准确点说是数百和尚的队伍。
“那和尚!城门已封,战事结束前不能随意开启,到别处化缘去吧!”守城的兵丁站在城门楼上高声呼喝道。
带头的和尚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张士诚无道,我等僧众为保人间净土,愿舍身饲虎,计出僧兵七百六十三,协助守城。贫僧道衍,乃是刘云霄将军故交,如若不信,可请柳将军前来一辨真伪。”
消息很快传到了柳飞儿的耳中,正在议事的三人立即出城迎接,七百多僧兵不善结阵野战,但留在城内对付宵小和蓄意作乱的细作倒是绰绰有余。紧接着,不少商号、富户也出人、出资,为守城尽力。随着聚拢的人力、物力越来越多,三人只觉得肩膀上的压力越来越小。
卯时一过,徐达便带上城内仅有的兵卒出城,与赶来协防的杨靖部汇合,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城内民兵的指挥权正式移交给马秀英和柳飞儿,应天兵备库的大门完全开启,将仅有的几百件铠甲、兵器分发到由马秀英的亲兵和道衍的僧兵组成的总预备队的手上。飞字营的库房也完全开启,将一天内糊起来的盔甲兵器送到所有协防百姓的手里。
没错,“糊”起来的。百姓们拿到手的兵器铠甲都是用纸糊起来的。刀枪都是士卒训练用的竹木刀枪,铠甲都是纸糊的铠甲,不过不同的是,飞字营所有人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功夫给这些家当全都糊上了锡箔,远远看去,倒也杀气森森。
拿到这些“兵甲”的百姓不免惴惴:怎么地?要咱们用这些家伙跟贼兵死斗?倒是负责分发的飞字营官兵嘻嘻哈哈地解释说,十几万百姓穿上这个往城头上一站,张士诚可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胆子攻城了,要大家来,不是让大家玩命的,吓唬吓唬张士诚的,徐元帅都还在城外呢,怎么可能让张士诚得手?
这么一说,百姓们倒也放心下来了,不过放心归放心,不少人还是从自家厨下寻了菜刀偷偷地藏在怀里——万一真有个什么意外,自己也有了拼命的本钱不是?


第二百八十一章 士诚养“士”


 城里到处都是提着灯笼巡察的衙役、家丁。街道上也布满了临时搭建的竹蓬,里面住着的都是从城外进城助战的百姓,一切都是井井有条。人人都是摩拳擦掌,没有兵器,不少百姓或者寻着木棍敲上两颗铁钉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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