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得、真得要洗澡。」
董哥开朗的笑,「白鸡,苍蝇只会往死人身上飞。若你进浴室洗澡,万一发生意外,比如:头晕昏倒、伤裂失血等,苍蝇不只会往你身上飞,还会在你身体下卵,等卵孵化了…。」
「啊啊啊…你不要以为你考上医学院,就可以用这些话恐吓我…我…我才不会被你吓到。」
「白鸡,你还想洗澡吗?」董哥笑得很温柔。
我摇摇头。
老爹很高兴我精神饱满,「小岳,我回去带小弟和小妹来看你。」
我抓着棉被,盯着空气,确认没有苍蝇靠近我。
老娘跟着老爹走了。
董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是那种嘴角有笑意,眼角有杀意的那种。而我与他七年的情谊,让我十分清楚,这是他对我发脾气的前兆。
「董哥,我头好晕。」我开始哀兵政策。
「等我说完,你就不晕了。」董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努力的把过往的伤心事拿出来复习,眼泪很听我话的流下来,「董哥,我的右肩好痛,一定是伤口裂了,呜呜…呜呜…。」
董哥对我哭天儿,抹泪的模样完全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帅气的翘起右脚,「四天前,我看到报纸上写:在中三路发生枪案,一群不良少年与两名男子起冲突,结果枪枝走火,一名男子身中两枪。」
我觉得那天自己没死在枪下,今天也得在董哥面前自杀谢罪。可我不懂,我的罪名是什么?
岳飞,岳英雄。莫须有三字的冤屈,今日我是体验了。
「那种械斗、中枪的新闻很常见,我也没多想。直到去你家杂货店买东西时,你弟弟哭着说,他哥要死了,我才知道,那报纸上写的人是你。我冲到医院时,你毫无意识的躺在床上。你知道吗?我从没想过,等你不气我考上医学院,愿意跟我见面时,见到的是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你。。」
我胆怯的把棉被拉起来,想盖住自己的头。
董哥用力的握住我没受伤的左手,「吴、阳、岳,你知道惹我生气的下场吗?」
「我想吃蚵仔煎,蚵仔煎很好吃,但如果不加蚵仔,会更好吃。」我不敢看董哥。
「等你痊愈,我会『亲自』为你下厨。」董哥宣判了我的刑期。当我睁开眼,进入眼帘是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棉被,还有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的点滴瓶。
转动我僵硬的脖子,看到了拿刀子的老娘。老娘的脸色不太好,似乎几天没睡了。
我想起身,可是身子不听话。老娘注意到我醒了,拿着刀子接近我。
难道是我家杂货店亏损连连,我老娘打算来个诈领保险金,「别…杀我…。」喉咙好痛,「老…娘…弑子是重罪。」
老娘把刀子用力的插在…插在削好的苹果上?难道是我误会了?
「不肖子,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说这种气死我的话?」
老娘的脸铁青色,看来是泼妇骂街宝典口诀重出江湖的时候。
我在心中默念口诀:变态、下三烂、无耻、低贱、不要脸、没羞耻心…。打算跟我老娘来个『母子连心』的戏码。谁知我都背到第五层了,我老娘竟然还没开口。难道是我老娘忘了?
「都二十岁的人了,吃个晚饭竟跟人几冲突,还给我中个两枪。你想死也找个不丢我们吴家脸的方式。」老娘激动时的碎碎念开始了,「隔壁的王大婶,知道你中枪进医院,以为我们家跟黑道有牵连,现在连来买个米也不肯。后面巷子里的小张,更是现实,连我们家都不敢经过。还有呀…。」
听着老娘的碎碎念,我知道了一些事情。
第一:我跟庄凯祥换回来了。
第二:我中两枪进医院。
第三:我那八卦的妹妹,把我中枪的事,传遍大街小巷。
第四:吴大婶一定跟王大叔吵架,断了王家的炊。米这样三餐主要的食材,根据旧经验大概三个月后才会再添购。
第五:小张叔叔又赊帐超过三千块,被老娘到他家丢鸡蛋,且把鸡蛋钱一并记入小张叔叔的帐。
第六:我真的是我了娘的儿子,激动起来,碎碎念的声势是滴着黑血DNA的像。
第七:我老娘『牵拖(台语)』的功力,不容小觑。
第八:我不求饶,老娘是不会停的。
「妈…我头痛,你别念了。」我可怜兮兮的眯着眼。
「那你就别给我躺在床上。」老娘的表情好多了。
这条件对我现在而言,可非易事。「好…我现在就起、起来…躺地上,这…这样总行了吧!」
「哼!」老娘的眼神真是『杀』。「等你躺进棺材,我就不念了。」
「这…娘,弑子是重罪呀!」我开玩笑的说。
老娘憔悴的神情,已经消失。再度化身为『不得理,不饶人,得了理,放火且杀人』的母夜叉。
「像你这种不忠、不肖、不仁、不义,没有四维、八德、三达德的孽子,让你活在人世间,才是我的重罪。」
「呵呵呵呵…。」这才是我的老娘。
我的笑声,结束了我跟老娘两人特有的『母子情深』。唉!我被虐的人格特质,越来越明显。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老娘收起母夜叉的人格特质,「想不想吃些东西。」
此时,我老爹进了病房。
看到我是醒着的,喜悦的大步上前,「小岳,太好了。你醒了,爸都快担心死了。」
我稍稍的用力,回握父亲温暖的大手,「对不起。」
老爹突然想到什么,担忧的看着老娘,「小岳的妈,你没骂小岳吧。」
「小岳,我有骂你吗?」老娘拿着刀子切着苹果问我。
华盛顿砍倒樱桃树时,他爸没生气的理由,我此刻亲身体会。
「没有,妈没骂我。」我乖巧的笑。「妈还削苹果给我吃。」
「那就好。」老爹安心的帮我拉被子。「你睡了四天,可把大家都急怀了。」
「爸…凯祥有没有怎样?」我左右张望,看不到最想见的人。
「你老板早上才来过,应该傍晚才会再来。」老爹把老娘那削得皮比果肉厚的多角形苹果放在一边。「不可以直呼你老板的名字,不礼貌。」
「喔!」我看着老爹用高超的刀工,重新削了一颗漂亮的苹果,「爸,我…老板他有没有受伤?」
「没有。他说你之所以会受伤,是为了保护他。」老爹给了我一小块苹果。「虽然这样的救人行为很值得称许,但你也该衡量、衡量,不该让自己受伤。」
听老爹这样说,我吊在半天高的心,终于落回我胸口。其实不是我保护他,而是他保护我。
不对,应该这么说。凯祥用我的肉体,保护了他自己的肉体。但却用他的灵魂,救了我的灵魂。
那这样到底算是谁救了谁?唉!头痛,不想了。
此刻,董哥走进病房,瞧见我对他笑,眉开眼笑的大步上前,「白鸡,你终于醒了。」
「嗨,董哥。」我想举起右手打招呼,但觉得右手不听使唤,因此改举左手。
「肩膀很痛对吧。」董哥把我的手放回床上,「别乱动,右肩上的伤口要是又出血,可就麻烦了。」
「右肩?」我稍稍的看了自己右肩一眼,「喔!原来我中弹的地方在右肩。」
「怎么?没感觉吗?」我爸慌张的问。
「我觉得全身僵硬、无力,就是没觉得哪里痛。」我突然想知道自己的现况,「我除了右肩上受伤,还有哪里呀?」
「两枪都在右肩上。」董哥比我爸还冷静,「因为点滴里面有加吗啡,所以你才不觉得痛。等吗啡退了,会痛得像一千只蚂蚁在你右肩上咬。」
「爸,你去告诉医生,吗啡再加一瓶。」我当机立断。
「一瓶?你以为吗啡和咖啡一样吗?」董哥生气的瞪着我,「要是上瘾了,你就惨了。」
老爹缓缓站起来,「我回家去帮你拿换洗衣物,你四天没洗澡了,应该会想洗个舒服的澡。」
「吴爸爸,白鸡还不能碰水。」董哥很冷静。
「不!我要洗澡,四天没洗,我全身都发酸了。苍蝇都往我身上飞了,我要洗澡。」
没人理会我的恳求。
「我真得、真得要洗澡。」
董哥开朗的笑,「白鸡,苍蝇只会往死人身上飞。若你进浴室洗澡,万一发生意外,比如:头晕昏倒、伤裂失血等,苍蝇不只会往你身上飞,还会在你身体下卵,等卵孵化了…。」
「啊啊啊…你不要以为你考上医学院,就可以用这些话恐吓我…我…我才不会被你吓到。」
「白鸡,你还想洗澡吗?」董哥笑得很温柔。
我摇摇头。
老爹很高兴我精神饱满,「小岳,我回去带小弟和小妹来看你。」
我抓着棉被,盯着空气,确认没有苍蝇靠近我。
老娘跟着老爹走了。
董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是那种嘴角有笑意,眼角有杀意的那种。而我与他七年的情谊,让我十分清楚,这是他对我发脾气的前兆。
「董哥,我头好晕。」我开始哀兵政策。
「等我说完,你就不晕了。」董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努力的把过往的伤心事拿出来复习,眼泪很听我话的流下来,「董哥,我的右肩好痛,一定是伤口裂了,呜呜…呜呜…。」
董哥对我哭天儿,抹泪的模样完全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帅气的翘起右脚,「四天前,我看到报纸上写:在中三路发生枪案,一群不良少年与两名男子起冲突,结果枪枝走火,一名男子身中两枪。」
我觉得那天自己没死在枪下,今天也得在董哥面前自杀谢罪。可我不懂,我的罪名是什么?
岳飞,岳英雄。莫须有三字的冤屈,今日我是体验了。
「那种械斗、中枪的新闻很常见,我也没多想。直到去你家杂货店买东西时,你弟弟哭着说,他哥要死了,我才知道,那报纸上写的人是你。我冲到医院时,你毫无意识的躺在床上。你知道吗?我从没想过,等你不气我考上医学院,愿意跟我见面时,见到的是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你。。」
我胆怯的把棉被拉起来,想盖住自己的头。
董哥用力的握住我没受伤的左手,「吴、阳、岳,你知道惹我生气的下场吗?」
「我想吃蚵仔煎,蚵仔煎很好吃,但如果不加蚵仔,会更好吃。」我不敢看董哥。
「等你痊愈,我会『亲自』为你下厨。」董哥宣判了我的刑期。
22
我苏醒已经五天了,也乖乖在床上休养五天了。这短短的五天内,名字出现在我家祖谱,且还活着的,我已经『知道』有多少人,而住在我家方圆一公里的叔叔、阿姨、伯伯、婶婶,我也『清楚』有多少人。
『知道』与『清楚』加起来是:一百七十一人,由于人数众多,所以我虽近距离见过、亲切的问候过、温柔的道别过,但无法全部记住。
可这么多探病的人中,就是没有一个名叫:庄凯祥的。
因此,我是越休养越没教养。
「变态、下三烂、无耻、低贱、不要脸、没羞耻心…。」我不由得再把泼妇骂街口诀复习一次。
由于这五天的反覆练习,我已经能在四分半钟内背完口诀,这记录已经胜过我老娘的四分四十八秒。我想这就是所谓的『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有脚步声从走廊外传来,我满心期待的看着病房门,在心中倒数:五秒、四秒、三秒、两秒、一秒…妈的!竟然是金发变态大帅哥。
「嗨!」金发变态大帅哥。
那天就是因为金发变态大帅哥让我这血气方刚的少年失去理智,我才会遇上『中枪』这种倒霉事。
「变态是绝症,医不好的,你就算到医院也是白跑一趟。」我躺回病床上。
金发变态大帅哥因我的态度而愣住,但很快的又恢复温文儒雅的表情。很明显的,金发变态大帅哥还是不懂『识相』两字。
「吴助理,好一点了吗?」
「不需要你关心。」我打算装睡,以免让心情影响病情。
「希望你早日康复,好回祥宇集团帮凯祥。」
「我回不回去,关你什么事?」
「凯祥没标下大都会的开发案,董事会又提出不信任案,现在他可是内忧外患。你是他的助手,当然要回去帮他。」金发变态大帅哥有些不高兴,「要是他当初肯给我机会,让我把大都会开发的内部消息告诉他,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这讯息把我的心拧了拧。
这就是凯祥没来看我的原因吗?因为他忙不过来?还是因为他怪我跟董事会冲突?还是怪我不肯帮他约旧情人?所以不想看到我?
我的眼睛好痒…好想哭。
「少了你这个贴身得意助手,凯祥可是忙得喘不过气。」金发变态大帅哥拿起水果刀,削着他自己带来的苹果。「吴助理,你得快点好起来,回去帮凯祥。」
冒牌的吴阳岳是冒牌的庄凯祥的贴身得意助手,但正牌的吴阳岳,却不是正牌的庄凯祥的贴身得意助手。
我知道,我根本帮不了凯祥。「我不要吃苹果。」
「An apple a day ; keep a doctor away 。」金发帅哥用流畅的英文为我解释。
我把对自己的气,转到金发变态大帅哥身上,「若真的是这样,这五天内我所吃的苹果,可以让整栋医院里的医生,都滚得远远的了。」
「看来你真得吃了不少苹果。」金发变态大帅哥注意到垃圾桶里的苹果皮。「吴助理你似乎心情不好,那我…。」
「滚。」我吐出这个字后,愤怒的拉棉被盖住自己的头。
在棉被窝里,我听见了离去的脚步声。
之后,我躲在棉被里面哭,直到董哥买午餐回来,把我从棉被里拉出来。
「怎么了?」董哥担忧的把我脸上的泪水都抹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董哥说,「呜呜…哇哇…呜呜…。」
董哥温柔的避开我的伤口,把我搂在怀中,「小岳,发生什么事情?」
我边摇头边哭,「呜呜…呜呜…呜…。」
「我问,你点头回应。」董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