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雪-喜相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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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成雪-喜相顾-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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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里。”
喜眉素喜说话,还没见过这么寡言的人,不觉有趣地继续追问:“谁请你来的?”
音顾想了下:“你二姑姑。”
“哦。”喜眉点了点头,心下有些明白了。
三个姑姑当中,只有二姑姑与娘亲关系最好,也曾听她说过要请个好稳婆为娘接生,倒没想到请来的是位年轻姑娘家。
喜眉虽然出嫁近一年还没有怀上身孕,但是关于生孩子的事也略知一二。一想到眼前这位面目秀丽的姑娘家竟然会接生,总有一种掩不住的滑稽。
音顾还在看她,多看了两眼后,她突然一伸手抓住了喜眉的手腕。
喜眉正掩着嘴偷笑,被这么一抓也吓了一跳。她随即便想抽出手来,却没想到这姑娘的手劲挺大,并且也不知被她按着了哪个地方,整个手臂都竟然变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音顾上前一步,把喜眉的袖子褪开些,三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喜眉见状拧起些眉,叫道:“你干什么?”
小弦也扑了过来:“放开我家少夫人……”
“喜脉。”音顾静静地说了这两个字。
喜眉一呆,愣愣地道:“错了,我叫喜眉,越喜眉。”

第三章 庆家

好事成双,大抵如此。
不一会儿后,越老大就知道二女儿有了身孕了,当即喜得他又放了一封鞭炮。旁边的人希奇地开门打趣问他难道又生了一个?越老大当然是挺着胸脯道马上要抱外孙了。听的人也直乐,笑道这儿子外孙可差不了多少啦。
而喜眉还在震憾中。刚才进里屋去看她娘时,里面那个惨状令她不由有些害怕。娘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会儿只能转转脖子,声音都叫得快哑掉了。还有就是更别提空气中那种闷腥的气味……
无意在床尾看到一点白色粉末,娘说大概是刚才那个年轻的稳婆给她上的药,等喜眉明白了为什么要上药后,脸也要白了。
从里屋出来后,喜眉就开始不住地抚着自己的腹部问音顾:“真的吗?你真的能把脉?你真的真的看得准吗?你……”
音顾看她这么神经兮兮,不由奇问:“这不是好事么,你怎么如此不安?”
喜眉扫了她一眼,想了一会儿,终是低下头去紧紧抱着汤婆子:“我没想到而已……我和我夫君,同房的日子也不多……”
音顾微怔,轻咳了声移开眼睛。
这床第间的事,为何要说出来。她起身到外面看了看天色:“我今晚……”
“哦,”喜眉才想起来,“去我家住吧,回头等融雪了你再出山去。”她忙张罗着抬轿的到灶屋里吃了点热饭,走前也让小弦给汤婆子又换了次热水。
临走前喜眉看着那顶只能容纳一人的小轿想了想,“你替我娘接生,就是我的贵客,等会儿你坐轿子吧。”
“这怎么行!”小弦在边上插嘴道,“少夫人您现在有孕在身,娇贵着呢。”
音顾也吃了点饭,刚放下碗,忙表示自己走路就可以,她当然不会和孕妇抢。
为了赶在天黑前回到庆家庄,喜眉没和爹娘多处,便领着音顾匆匆上路了。
一路上只有她们这几个人在走着。沿着刚才的足迹,行得还是很艰难。抬轿的小厮只顾喘着粗气,小弦也是提心吊胆,不时提醒他们要小心再小心。坐在轿子里的喜眉抱着汤婆子拢在腹前,心里甚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音顾在轿子的另一边,对于她来说路上这点雪还不算什么,只希望山里的雪早日融化。
两个村庄离得也不是很远,半路上点了灯笼引路,回到庆家庄的时候天已经见黑。
“少夫人回来啦。”
立在庆家大院门前,小弦嚷了一嗓子,大门便开了,里面有人提了灯笼出来迎接。
抬轿的小厮慢慢放下轿子,小弦立在一旁大声吆喝着:“慢点慢点,少夫人有孕在身,摔倒了你们可陪不起。”
来迎接的管家老钟听到后微惊,还不待喜眉从轿子里出来,就忙拉着小弦到一旁:“这是真的?少夫人有了?”
“钟管家说笑话了,”小弦微微行礼,才忍不住骄傲地道:“这种大事,小弦怎么敢胡说。”
“小弦,你就嘴巴多点。”喜眉从轿子里钻出来,看看音顾还站在一旁,就拉着她上前,“钟管家,这位音顾小姐是我的恩人,我就把她带到我院子里。她可能要住上几日,你看看还要送些什么东西过去。”
“不必麻烦,我只住今晚。”音顾从旁补充道。
老钟扫了她一眼忙把少夫人引进门去,一面差人领着灯带路送少夫人回她院子,一面飞奔去告诉庆财主刚知道的那个喜事。
音顾跟着喜眉进了大门,然后转道东边。
说起来在个村庄上能建这样大的屋子,也算难得了。可惜音顾也曾见识过一些真正的庄园,相较之下,这庆家骨子里便透着俗气。
不是种了兰花菊花就能算雅致,不是雕梁画栋就显得名门,这庆家处处都是刻意模仿的手笔,布局不合理,连长廊看着都碍眼。
这些,音顾自然不会说。其实她虽然知道,倒没有很讲究,只是有点好奇这个越喜眉嫁的是什么人家,听那小丫鬟的口气,倒像她家少夫人怀得是龙种一样。
一时觉得自己想得也好笑,音顾微微挑眉,忍住笑意。
喜眉把音顾带进了自己的院子。
几个婆子和丫鬟迎出来,也怪,不知道风声怎么传得这么快,竟然就连连开始贺喜了。
喜眉一愣之后就似笑非笑地在众人簇拥下走向主房去,半路上指了间房给音顾:“音顾姑娘就住那间吧,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儿我来带你去吃晚饭——我家那顿可不算。”
音顾点了点头,就自己走开了。
两个人都还不待回到房里,就看到有个下人一路奔来。来的路上他差点被湿雪滑了一跤,故而脸上半是狼狈半是急切地喊道:“老爷夫人叫少夫人过去……”
“啊?”喜眉一惊,顿时手忙脚乱地把汤婆子一抛,也不管有没有人接住,便提了裙子飞一般往房里窜,“快快快,打水来。”
小弦在后面一个劲地喊着慢点慢点;一个婆子好不容易接到了汤婆子却扎扎实实地摔了一跤;两个丫鬟想要争着去打水碰在了一起;那个来传话的下人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博了众人白眼……
音顾立在门前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心中不禁无语。这是什么人家……乱七八糟的?
喜眉把脸洗净了,仔细在铜镜里看了半天,确定没有一点胭脂色了,这才起身。
没办法,谁让她嫁到了庆家。
庆财主虽然良田众多,就连县里也有数间铺子,但是却几乎锱铢必较,小气得很。她入府后的第二天,他便列了一二三等诸多条款,什么一年四季只能做几身衣裳,用几套被褥,回几趟娘家……
其实越家生活一向清贫,喜眉自然也不觉得前面那些有什么不对,只是娘家离得这么近,若不能时常回家侍奉着,实在有违做女儿的本份。她的性子来得急一些,便不由与庆财主争辩了几句,最后气得庆财主吹胡子瞪眼的,还是看在那十两银子的份上才忍下来。
可是庆夫人刘氏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自古婆婆与媳妇就难于处理,出嫁前越林氏也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的经验传给了喜眉,所以喜眉深知讨好刘氏的重要性。可谁知道,成亲后第二天,刘氏便把她叫到跟前,命人端了盆水放在她面前,让她洗尽铅华,尽少涂脂抹粉勾引她儿子。
当时喜眉几乎呆住了,完全不能理解刘氏的意思。后来刘氏进而解释,虽然娶了你,不过登科还是要考取功名的,你不能让他乱了心智,没事也不要粘着他,应该让他安心念书,那才是尽妻子的本份。
所以,虽然成亲已近一年,喜眉对自己的夫君庆登科却还是很陌生,每月刘氏会固定时间让她们同房,行夫妻之实。
对于庆家种种,喜眉隐约也能猜到他们并不是真的满意自己做庆家的儿媳,可是又无法抵抗那个老道的吉言,大概在庆登科考不上一点功名的时候,自己的作用与冲喜无异吧。可是婚已经成了,还能如何,喜眉已经认命。一年下来,她的那些泼辣性子也慢慢收了起来,极为勉强地学着读些《女范》、《女规》来应对刘氏,然后努力让自己适合庆家。
她一直在想,她可以做个好妻子,再做个好母亲……
只是,在庆家只能素面朝天,但是喜眉每次回娘家却都要坐小轿、抹胭指。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名字的由来,也知道爹娘有多看重自己的婚事。嫁给了大财主家做儿媳——每每喜眉听到她爹这样说,便会有种无奈。可是,再怎么也不能丢爹娘的脸面,她只好把这个份儿做足了。
在去主屋的路上,喜眉还有些不安。对于她怀了身孕这事,她不知道公公婆婆会是个什么态度。按说娶了儿媳自然就想着要快点抱孙子,但刘氏始终横在她与她夫君之中,倒像是并不着急。
赶到主屋,说是在偏厅里吃饭,她忙过去,公公庆财主婆婆刘氏和夫君庆登科都端端坐着。
喜眉一一见礼,然后很乖巧地坐在夫君下手。
“你怎么又回娘家了?”刘氏冷哼了一声,“是要让人说闲话庆家对你不好吗?”
喜眉摇头,脸上禁不住笑着:“是我娘给我生了个弟弟,所以我赶回去看看。”
“哦?”庆财主皱了皱眉,“又得送个礼了。”
喜眉眉尖微挑,没有说什么。
“你怀了身孕,可是真的?”刘氏又问。
喜眉点头,侧头看了看庆登科。
庆登科正在看菜,一愣,也转过头来:“真的?哪月的事?”
喜眉闻言,脸差点没绷住,只好拿眼去看刘氏。
刘氏拍了拍她儿子的手,道:“这种事想必她也不会拿来说假。”
庆财主也慢慢点了点头:“既然怀了我庆家的种,就好好在家里坐着准备待产,哪儿也不要去了。”
喜眉在桌下紧绞着手。
这便是她的公公、婆婆,还有她的夫君……
接下来一家人便开始吃饭,食不言寝不语——喜眉有时候觉得这庆家人不见得有什么学识,却总是一派贵族模样,连吃饭的那些程序都一眼一板的繁复得很。
吃完饭后,丫鬟们撤掉了盘子,庆财主要忙着年底收租,就先走了。
剩下三个人转到一旁去喝茶。
据说许多讲究都是刘氏请人来教她这个儿子的,大约是那个五子登科梦做得太真实,她一直觉得自己有一天可以封上诰命夫人,所以对这个儿子也是严厉要求。后来旁观儿子的学习时也不由端起了姿态跟着做动作,久而久着,更有自己家与旁人家就是不同的优越感。
刘氏喝完了茶,对喜眉说道:“把年一过,登科便要去县里上学堂了,好准备明年的考试。你既然怀有身孕,就不便跟了去了。”
喜眉一愣,忙道:“夫君上哪,喜眉自然就该跟着上哪去。哪有娘子闲坐家中,夫君受苦的道理。”
“她说的也是。”庆登科也放下杯子,“我们原本是夫妻么。”
喜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他可鲜少站在自己这边。
刘氏扫了儿子一眼:“我自然会物色人去照顾你,你只管好好读书。”
庆登科听罢点了点头:“有人跟着就好。”
喜眉险些吐血,忙道:“可是……”
“可是什么?”刘氏横眉扫了过来,“你身子不便,到时候是你照顾他还是他照顾你?”她又伸指点了点身后的小弦,“这丫头年纪太小,手脚必然毛糙,回头我给你换个人服侍你。”
“啊?”小弦一惊,忙转到前面跪在刘氏面前,“夫人,小弦会小心伺候少夫人的,一定不会出什么意外。”说罢她又抬头哀求喜眉。
喜眉只得道:“小弦跟着我我已经习惯了,就不用换人了吧。”
“那好吧,”刘氏点了点头,站了身来,掸了掸衣袖道,“就这样说定了。”她又一回头,“我儿,还不看书去?到走前,你都不许再回你们院子里去。”
“是,娘。”庆登科忙站起来对着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跟着她离开。
庆登科离去前,都不曾看一下喜眉,喜眉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也还是有点尴尬似的笑了笑。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四章 承诺

这几个人都走了,只剩下喜眉。她呆呆在那坐了一会儿,便被小弦扶起。
“不用扶,”喜眉拨开她的手,“我连二十都没有到,还年轻着呢。”
小弦不敢抬头,依稀感觉自己刚才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喜眉慢慢走出主屋,然后步伐自然地就越来越快。身后那个大房子像一只丑陋的怪兽一般,在背后冷冷地瞪着她,使她连背都要寒了起来。
像逃命一般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虽然不大,却因为独立而倍感安全。
大概这是喜眉最感谢刘氏的地方,拨出这个院子,她至少可以有一些自在。
只是,自在还是很不易的。
这边刚走到院门,一旁就闪出一个人来。
喜眉一惊,庆丰收?
提到这个名字自然很是怪异,但无疑透露着庆财主身为财主的最大愿望——而庆财主,就叫庆有财。
庆丰收是庆登科的弟弟,乃是妾室所生,他手下还有个妹妹,已经许了人家。
庆登科长得颇像庆财主,平常模样,一般嘴脸;而庆丰收却像他娘,长得好,可惜听说是个败家子,只会问庆财主要钱,问不到就撒泼打赖,让刘氏极为讨厌。
“嫂子有礼了。”庆丰收嬉皮笑脸地行了一礼。
“小叔子怎么到我院里来了?”喜眉心中恶嫌,表面还是微微一笑。
如果庆登科的目光是木讷,那庆丰收就是流气了。她尚未出嫁前也曾碰过几个敢对她放肆打量,表情总是十分委琐的男子,不过都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这才得了一个丑名。而这小叔子好歹也是庆家人,不好如何痛骂,只能避开。若是让刘氏知道,只怕自己还得个不守妇道的污名。
见喜眉客气一笑,庆丰收不由看得痴迷:“嫂嫂不打胭脂却胜似打了胭脂,大哥真是有福。”
“少夫人累了,要回房休息,二少爷也请回吧。”小弦终于鼓气勇气□话来。
庆丰收瞪了她一眼,转而又笑道:“听说嫂子怀了身孕,丰收特来庆贺,给未出世的小侄子备了点薄礼,还请嫂嫂一定收下。”庆丰收说着,就像知道喜眉一定会推辞一般奔着喜眉的手就来了。
“小叔子请自重。”喜眉低喝,退了一步。
“有什么关系,送点礼物而已还怕人说闲话不成?”庆丰收笑嘻嘻地也跟进一步,眼见着就要抓到喜眉了。
小弦护主心切便要往上冲,却恰好听到庆丰收“哟”了一声。
庆丰收原本心中暗喜就要摸到美人嫂子的手,却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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