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雪-喜相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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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成雪-喜相顾-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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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眉似是颤抖了起来,音顾这般温柔,突然之间便打通了她心里那道堵着的墙,声音终于不是在心里碰壁徘徊,而是直冲了出来。
她抬手抓住了音顾那只手,埋首号啕大哭。
桑梓被哭声惊醒,她揉了揉眼睛,待看清后不免又使劲睁大了些眼眸。音顾每次来信,虽然只寥寥几句,却总要提到对喜眉的不耐烦。她原以为自己当真找了个大麻烦的差事托给音顾,每次拿到信都有一两分忐忑。可是,也许一边不耐烦,一边却继续做着这不耐烦做的事,恰恰方能说明喜眉并不是一无是处,不然音顾怎么会这样折腰抱着她的头,耐心安抚。
喜眉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一手按在自己的身前,似乎还能感受到孩子曾经的心跳声,此刻却永远的不存在了。
那是她身上掉下去的肉啊……
音顾把喜眉慢慢扶起来,端过小弦手里的碗喂给她喝水。
喜眉只喝了一口便伸手推开了碗,哑着嗓子问道:“他在哪里?让我看看,在哪里?”
“我埋掉了。”音顾扶着她道,“已经葬在了院子里。”
“什么?”喜眉立即弹开她的身边,双眉倒立,一脸的不可置信,“那是我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匆匆地埋了他?”
音顾冷静道,“你见了只会更伤心,我不会让你看到的。”
“你……”喜眉又欲崩溃,双手无力地攀到音顾胸前,揪住了她的衣领,“你凭什么这么做,你……”
“对不起。”音顾突然道。
喜眉一愣,便喘着气住了口。
“我没用。”音顾垂下头去,苦笑着,“我没有保住你的孩子,我失信于你了。”她握住喜眉的手,把她提放到自己的脸旁,“我从没有对不起谁,也就从不曾挨过谁的巴掌。你打我吧。”
她合上眼,闭了嘴放下了手,静静地等着。
喜眉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现在本没有一分力气,却要一直抬着这手,所以只颤抖着。
另两个人都立在一旁看着,喜眉会怎么做,两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让你保住孩子的,”喜眉喃喃低语,“我明明知道他活着,我明明等到了你来……我都听到他在叫我娘了,为什么,你没有保住他?”
“啪”地一声轻响,音顾脸色不变,一动不动地承了喜眉一巴掌。
“在那之前,我就已经看到了阴间的小鬼,明明……是来拿我的。”喜眉的手无力地垂下,攥紧了被子,“我自己不要活,为什么要拦着我?该死的不是孩子,应该是我才对!”
小弦忍不住想要上前,桑梓拉住了她。
“那小鬼原本是要拿你去的,”音顾低声道,“可是你孩子告诉小鬼,他宁愿替娘亲去死。喜眉,你有个好儿子。”
喜眉一震,瞪着她:“你骗我!”
音顾眼也没眨地道:“你不是已经看到小鬼了么。”
“那可能只是我眼花,”喜眉慌道,“不是这样的。”
“那么你怎么又是该死的呢,”音顾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你看到小鬼了。我还知道那孩子说下次还要投胎给你。”
喜眉的心里已经被音顾说得一片混乱,混沌中她似乎也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叫着“娘亲、娘亲……”
“是我错了……”喜眉猛地抱着头扑倒在床上,“我就是没有资格做娘。我总是爱玩,总是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总以为一直没事,所以就安心地乐着。如果我再小心一点就好了,再仔细一点,再注意一点,你这次就不会跟着小鬼走了……”
桑梓掩着口轻咳了声,古怪地看着音顾。从来不知道音顾这么能说话,竟然生生把喜眉的注意力就这么转走了。她侧头去看那个也哭了一天的丫鬟,居然发现这小姑娘捧着心口感动得无以复加,正泪眼汪汪着。
音顾并没有看到桑梓此刻一脸的愕然,她正在替喜眉拍着背,然后又扶她慢慢躺下。
可是喜眉突然又挣扎着坐了起来:“你把他埋在哪里,我要去看看……”
“现在外面正在下雨。”音顾一手阻住她。
喜眉立起眼来咬牙道:“下刀子也要去。”
音顾沉默了一下,只好回头朝小弦伸手。小弦一愣,才反应过来,忙拿了披风交给她。她把喜眉包裹好,便伸出手来。
“做什么?”喜眉一愣,她正咬着牙勉强要下地。
“要不我抱你去看,要不你就只能躺在床上。”音顾道。
音顾抱着喜眉出了屋,小弦替她们打了伞,几人来到院子角落里。
角落里荒草一片,其中孤零地现出一只小小的新土堆,雨水落到堆尖处然后从四面八方蜿蜒淌下。
“音顾,你就这么埋了……他?”喜眉的眼前模糊了,几乎呼吸不能。她死死地抓着音顾的手臂,悲怒交加,“我知道你觉得我笨,可是我就真的这么好欺负么?拿什么小鬼来唬我,孩子死了,他哪里还能再来。”她倒像渐渐来了力气,拼命犟着,只想着从音顾的手里挣脱掉,“你放开我,你们都不想要这个孩子,我要他,死了也要,我要把他救出来……”
下人住的屋子悄然地亮了盏灯,门也打开了条缝,里面的人正奇怪地看着这外面的动静。
音顾自然不会松手,手如铁臂一般任喜眉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出去。她转身便要进屋,喜眉便惊怒地直捶着她不住地胡乱踢腾着。
像个疯子一般。下人们忙把门关上了又吹了灯,纷纷摇头叹气。
小弦提心吊胆地替音顾撑着伞,最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夫人一口咬在了音顾姑娘的肩上,而音顾姑娘,竟然微微露出了个笑容。小弦顿时寒毛都立了起来,收回了眼睛再不敢多看。
这一口下去,是真正使尽了全力,松开口后,喜眉唇口干涩,直感到头昏眼花。
“我对不起你,你咬我,应该的。”音顾低声道。
喜眉怔怔地听着,然后怔怔地落泪:“你哪里对不起我,是我自己不小心……”
音顾微叹:“真的是我对不起你。”
喜眉摇头,缓缓把头搁在了音顾的肩上,那儿留下了自己的一个牙印,不知道是否破了皮见了血。这样痛苦的时候陪在身边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夫君,喜眉突然觉得这个院子,乃至这个庆家都好冷,简直冷到了骨子里。
安安静静的,喜眉被音顾塞进了被子里,小弦擦着眼泪走上来,轻声问道:“少夫人,你要吃点什么吗?”
喜眉摇头,眼睫又湿了。
小弦踌躇了一下,还是说道:“已经有人回乡了,夫人明天应该就会回来……”
喜眉偏开头,这些,她现在都不想去想。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希望在梦里可以见到那个和自己没有缘份的孩子。
她其实真希望,那孩子就像音顾说的,还会再来……

第二十三章 拖延

喜眉在疼痛中醒来。
醒来时,窗外日光照进,又伴有鸟声啾鸣,她静静地躺着,还保留着这几个月以来一惯的睡姿。
可是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不在了,下身处传来火辣辣的痛,身体里某个地方一直在收缩着,甚至在缓慢的痉挛,仿佛要把那个地方曾经残留过生命的气息绞至干净。
眼泪和汗水一齐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喜眉轻轻启唇,却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了?”
有一只手伸过来,替她轻轻拂开掩了眉眼的发,这个人的声音低沉轻柔,指尖温暖如春。
“音顾……”喜眉从喉间发出声音,整个人缓缓在床上翻动着,“我疼……”
“桑梓!”
“我在呢……”
“她在叫痛。”
“是麻药过了,你以为她还能像昨晚那样乱踢乱叫……”
“……再给她上点什么药吧。”
“疼也是个过程……”
“……”
“好吧,我再给她用点药……”
身上的被子被掀开,喜眉像个婴儿一般手脚蜷缩在那。她迷迷糊糊地听到音顾与另一个人说话,听到要上药,仿佛突然记起昨天在上药时的情景。
那个姿势,在临产时是自然的,现在也要那般打开 双腿,却令喜眉突然挣扎起来。
“我不痛了……”喜眉慌忙说道,并拼命地去抢那掀开了的被子。
“不上药会痛的。”音顾微微皱眉,抓住她的手。
“不会不会。”喜眉抱住被子一角,仰头哀求着,“听说都会这样痛,我娘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我能行的。”
音顾看着她,看她的额边的汗一滴滴地掉下去,看她的脸涨得通红,像春花一般艳丽。明明应该是痛的,却又像羞的,脸薄如花瓣,让人看着竟然会想伸手去掐一下,最好能蹂躏在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音顾看到喜眉会有这种施虐的冲动,她微晃了下头,醒了醒神,转身对桑梓道:“怎么做,你告诉我,我来。”
桑梓手里拿着一颗药丸,脸上忍俊不禁:“你让她打开嘴,你再把这药丸塞进去,让她咽下就可以了。”
音顾一愣,回头去看喜眉,她已经羞得整个人都要缩进那被子一角里。
桑梓轻咳了下:“那种药还是要上的,有一点撕裂,若愈合得不好日后会很难看的。”
“那种地方……谁看……”喜眉嘟囔着,被音顾扶着吞了那颗药。
“你夫君啊。”桑梓顺口道。
喜眉下躺的身子一顿,还扶着她的音顾立时能感觉到她浑身都僵硬了。
“还有,你以后若想那孩子再来,也要好好休息恢复,别落下病根才是。”桑梓又慢条斯理地道。
喜眉沉默许久,才低声道:“知道了,谢谢您。”
桑梓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音顾替喜眉掖好了被子便起身抱着手看着低眉顺眼的她,问道:“你还要为他生孩子?”
喜眉不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另有一番固执。
音顾还想问什么,可是又突然想到喜眉不过是个小女子,出生乡下,性子虽然有些与旁人不同却和所有的女子有着相同的梦想——相夫教子,终此一生矣。
就算这个孩子掉了又怎么样,这不会阻止喜眉想要为庆家再怀一次胎,甚至两次。
音顾没有再说什么,见她的呼吸缓缓平稳了,便出去了。
音顾一出去,就被小弦慌慌张张地拦住:“不好了,听说夫人已经进城了。”
“进便进了,慌什么。”音顾扫了她一眼,“让人做的鸡汤呢?”
小弦咬着牙,直跺脚:“夫人一回来,王怡月一定要去告状的,再加上昨天大少爷在这院里昏倒,只怕来者不善呀。”
“鸡汤呢?”音顾又问。
小弦吐了口气,没辙地只好回去端鸡汤。等鸡汤端来后音顾又道:“她现在睡着了,你去用小火热着。”
小弦目瞪口呆地立在那,甚至有些委屈:“音顾姑娘……”
“找些事你做,你才不会胡思乱想。”音顾伸出一指,“记住,这碗鸡汤是你首要任务,她随时醒来,都要能喝上温的。”
小弦见状才知道音顾姑娘是不会丢下少夫人不管的,这个时候整个庆家都会站到夫人那边去,少夫人刚刚小产,可经受不起更大的指责。此时也没有旁人可以依赖,只有音顾姑娘了。
桑梓倚在门前的柱旁,见那丫鬟放心地走开了,这才道:“你要帮她扛下来吗?”
音顾微微想了下:“你要几天时间?”
桑梓微微一笑,伸出四指,又道:“我没兴趣见那些污浊之人。”
“你去房里歇着,”音顾悠然道,“我在就可以了。”
“所以说你是最值得依赖的人,”桑梓点头,“我知道我不会看错。”
音顾挑眉:“我似乎忘了问你一个问题。”
桑梓却马上就飘走了:“不急、不急……”
音顾确实不急着知道,所以就没有追上去。她环顾四周,今天这院子里除了鸟叫声,几乎再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充满了诡异的安静。
没有过很久,脚步声终于从院外传来。
音顾在屋里静静地听着,外边似也是一股杀气,却如桑梓说的那般,充满了污浊怨意。
院门被“砰”地推开,一群人呼啦啦地闯了进来。
音顾皱了皱眉,看了眼床上便是在梦中依然略被惊吓到的辗转了一下身子的人。
“喜眉,越喜眉……”刘氏的声音高亢刺耳。
音顾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刘氏正领着一群婆子丫鬟立在院中,她看起来气极败坏,眉间阴郁满聚,满脸寒意。
“她刚刚睡下。”音顾关好了门,走下了台阶。
王怡月正陪在刘氏的身后,她小心地不让自己完全暴露出来,越是关键的时刻越要先隐起身形,这点她还是知道的。甫一看到音顾的身影,她的呼唤都急促了下。昨天音顾只是对着夫君笑了笑,夫君便吐了血,昏了过去。这事太巧了,总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她扯一下也不敢。现在又看到音顾,哪怕她只是一眼扫过来,还能令她胆战心惊。她不明白这种惧怕从何而来,却硬生生地对音顾心生忌惮。可是,越喜眉没有保住这个孩子,这已是老天赐给她的最好的机会,若不能趁着刘氏怒极时一举扳倒她,只怕还会有意外。所以,到现在她还没有说庆登科吐血卧床的事,而这一点纹儿已经悄悄提醒她几遍了。
“原来音顾姑娘还没有走。”刘氏冷声道,“来人,拿诊金来,替我送音顾姑娘出府。”
音顾站定在她面前:“喜眉身子还很差,我要留下来帮她调养几天。”
刘氏勉强一笑:“要用药什么的,你开了方子来,我会叫人去抓药。至于她人……她还有丫鬟,就不劳烦音顾姑娘了。”
“她现在禁不住吓,还得请夫人还有大少爷多多关心才是。”音顾面上略带担忧。
“夫人……”
王怡月一惊,瞪了眼身的纹儿。
可惜纹儿已经越众而出,满眼是泪地跪倒在刘氏面前:“禀告夫人,昨天大少爷来了这院子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地就吐了口血,回房后就再没起来过,今天连书院都没去呢。”
“什么?”刘氏惊叫一声,霍然转头怒视王怡月:“我怎的没听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怡月头皮直硬,瞥了眼音顾:“夫君……他大概是知道姐姐没能保住孩子,所以气郁攻心……”
音顾听得微微一笑。
刘氏伸手连指了她几下:“你竟然还不如你的丫鬟上心,罢罢!”她朝喜眉的房里瞪了一眼,便急匆匆地率着人又离开了院子。
王怡月挨了骂脸上发青,冷冷地扫了眼从地上爬起来的纹儿。纹儿正抹着眼泪,见小姐目光渗人,便忙道:“小姐,大少爷的事说得越晚,夫人只会越生气的。”
王怡月哼了声,拂袖而去,纹儿只得忙忙跟上。
一时院子如瞬雨被急风吹散,冷清了下来。
小弦始终不敢出来,一直躲在柴房里,见没有什么动静了,才小心翼翼地出来。她一抬头便看到音顾状若无事的转身进了少夫人房里,心中不禁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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