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幻觉,却在越走进床边看的越清晰的情况下发现自己没有看花眼,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欢蹦乱跳,看到任何人脸上都会扬着大大笑容的小萝莉……现在却一副被抽尽了浑身力气似的样子躺在床上。
玛丽亚闭着双眼;眉头紧缩,长长的睫毛因为缓缓的呼吸而轻轻地颤动着。原本红艳的唇瓣在此时像是被漂白过,蒸发干了水分而变得有些干燥。两边脸颊透露着一股病态的嫣红,红得有些刺眼,有些麻木。
玛丽亚的额头上放着一块白色的毛巾,左边的书桌上还放着一盆水,水盆里还有一块毛巾。想必是罗利宝田在一直给玛丽亚换着冷毛巾敷的了。
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敦贺莲拿了个凳子,把凳子放在玛丽亚的床边。刚想坐下去,却看见玛丽亚的嘴唇在一张一合地动着,细微的声音从唇齿间漏出,他没听清,便俯下|身靠近。
玛丽亚被热度折腾地头脑迷糊,体温反复地降了升,升了降。但是这两个字却在这种情况下还被玛丽亚一遍又一遍地叫着,迹部景吾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好,才会被玛丽亚这样惦念着?
玛丽亚是他看着长大的,除了莉娜去世那段日子玛丽亚的情绪低沉失落消极,但那段时间玛丽亚也没有变成这个样子过……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感觉好像被抽离了生命的中心,对全世界都绝望了一般……这种感觉是肿么回事啊喂——!
床上的玛丽亚还在坚持不断地叫着这两个字,执念着认为似乎只要坚持就能让那个人回到她身边来。可惜的是……迹部景吾回不来了。
明明知道不会有期待就不会有伤害,却还是这么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去。
敦贺莲挑了挑眉,伸手抚上玛丽亚的脸,小心翼翼地替小萝莉把飘到脸颊上来的发丝缕到耳后。
再一次地碎碎念,后面却是加了三个字。这蓦然蹦出来的三个字让敦贺莲抚在玛丽亚脸颊上的手顿了顿,接着触电般地抖了一下。
看来不用问自家社长也知道玛丽亚的病根在哪里了……
可是这样真的值得么?为了不喜欢的人把自己弄到这副田地……
“玛丽亚,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病成这样,让周围真正关心你的人都在心痛,都在难受,这种情况真的是你所想的吗?”
玛丽亚和迹部景吾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敦贺莲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他只想让眼前的这只小萝莉快点好起来,就像以前一样……会蹦蹦跳跳地跑到剧组来看他拍戏,然后抱着他的大腿,不肯松手还笑的春暖花开让;会在他郁闷的时候说冷笑话给他听逗他开心的玛丽亚;会在他抱起她对她说话时,对着他的脸笑的花痴的宝田玛丽亚……
总归是个健健康康的玛丽亚,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还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等敦贺莲说完,他便看到玛丽亚放在腿边的手指动了动,接着玛丽亚慢慢腾腾地睁开了眼睛。
玛丽亚的嗓子很疼,像是喉咙里有一团火苗,一直在滚滚地燃烧着,而且还有愈燃愈大的的趋势。
她的脑袋也很疼,过往的片段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涌过来又涌过去,来来回回地在眼前不断地晃悠,像是旧社会的播放机,坏掉了停不下来。
四肢像不是自己的。稍微动一下,从感官神经传递到大脑皮层的的疼痛就蔓延到四肢百骸,让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
她到底怎么了?
玛丽亚摇了摇脑袋,尝试着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发现头越发地疼和晕了,于是只能再次闭上眼,等眼前的那大片黑暗不再摇荡后才睁开眼,入目的便是站在自己床边的敦贺莲。
“莲……”
小萝莉张了张口,因为发烧而过度疼痛的嗓子发出来的声音既沙哑又晦涩,听起来像是木匠在用锯子锯着木材。难听倒是说不上,只不过也不好听……
平时一向都用甜甜的软软的声音跟别人说话的玛丽亚,一下子像跟泡在缸里许久的咸菜一般焉掉了,逃避似地闭上眼,装睡。
明明知道莲不会介意……但是玛丽亚还是觉得很难堪。毕竟她之前在莲sama面前的形象一直都是很好的啊喂——!
》_》「好苦逼!」
头很疼;疼得似乎快要裂开来似的。
宝田玛丽亚睁大了眼睛,仰着脖子吃力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人;那个她喜欢到骨子里去,几乎融入了她血液的那个男人。
玛丽亚努力想要听清楚他到底在那句话之后还说了些什么。但玛丽亚只能够看到迹部景吾的嘴唇在动;进入自己耳朵的音却是一个都没有。
她听不见。
迹部景吾的那句话对宝田玛丽亚的杀伤力太大,实在是太大,大的足以摧毁掉她的整个世界。
迹部景吾的那句话剥夺了玛丽亚世界里所有富有生命力的东西;风卷残云留下的只是光秃秃的一片灰败颓然的废墟。
后来迹部景吾到底还说了些什么,玛丽亚没有去问,她也不想去问。问了又怎么样呢?能改变现状么?
浑浑噩噩地走回到班级,玛丽亚盯着手里的水瓶和毛巾半饷,接着静静地把它们重新放回书包里。
景吾不需要……就如同他不需要自己一样。
他有喜欢的人了,他喜欢的人不是自己。
一下子太多的信息量让玛丽亚的小脑袋接受不了;她有些心烦意燥地抓了抓头发,然后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桌面上交叠,把自己的脑袋埋进那个小小的黑暗的空间。
很难受。心很疼,抽动的仿佛快要无法呼吸了。
宝田玛丽亚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一个无底洞,一直一直往下掉,深不见底。
洞壁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绿色藤蔓,它们交互相错却蔓脉分明,交织着攀爬,向上生长而去。
很冷。
阴森森的寒气从洞壁的缝隙里窜出来,一层层像雾一般蔓延开来,侵袭了玛丽亚的感官,感染了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好冷,真的好冷。原来没有阳光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迹部景吾在宝田玛丽亚的世界里是必不可少的,可是现在他要抽身离去,做的如此洒脱。
她要怎么办?谁能告诉她,她要怎么办?
玛丽亚现在就像一条金鱼,被人从鱼缸里捞了出来,并且把她捞出来的那个人还在戏谑地看着这条金鱼在渔网里垂死挣扎,咕咚咕咚地向外吐着气泡,不肯将她放回水里。
离开了生活必须的条件,她没有水,快要死了,快要渴死了。
玛丽亚一直以为他是知道的,而迹部景吾确实也是知道的。
宝田玛丽亚的那份心意如此明显,明显的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了,昭告了天下,剖析的如此透彻,她以为迹部景吾的接受只是迟早的问题,现在却知道原来他的眼里一直都没有她,他的心里也不曾有过她的位置。
她还在原地踏步,而他已经走到山顶了。
她在长大,而他已经成熟。
玛丽亚趴在桌子上,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好,以至于让迹部景吾看不上她。
想不通。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她还太小,而他不愿意等她长大。
其实感情也就是那么回事。一见钟情,也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而这个世界,迹部景吾不是王|八,他和后面那个八字沾不上边,而玛丽亚也不是绿豆。
俗话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她还没扭呢,怎么就知道最终瓜熟蒂落,吃到嘴里的果肉到底是甜的还是不甜的?
没尝试过就失败,玛丽亚真的不甘心。可是迹部景吾连那个尝试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玛丽亚本来是充满信心的,但是现在却是输得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一天的课也不知道是怎么上完的,等到玛丽亚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自家爷爷罗利宝田的车子里面了。
拉了拉书包带子,玛丽亚把视线投向车窗外飞驰一般向后退去的景色。
刚入春,那大树的树枝上还未生长出新芽,因为冬日而落光叶子的树木看起来是如此的孤独。但是一群孤独的树木并排而立,也算是同伴了吧?互相支撑着熬过一个又一个的冬天,然后迎来一个又一个的春天。
可惜她的春天还未来,就已经走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爷爷似乎在跟自己说些什么,但是玛丽亚只是呆呆地望着道路两旁那一排光溜溜的树,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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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利宝田发现自家宝贝孙女今天很不对劲。
今天早上没有去叫醒玛丽亚,小萝莉就自己起床了,还穿戴整齐跑到自己的卧室里来叫醒了自己,送她去上学。
早晨的玛丽亚看起来朝气蓬勃意气风发,那股源源不断的活力让罗利宝田的心情也好了起来,难得今天去事务所的时候没有奇装异服,而是正常无比地穿了正式的西装,看得来上班的员工都一副好像看到大象会飞一般的表情。
但是下班之后的罗利宝田去了学校接玛丽亚,却发现自家孙女表情呆呆的,失魂落魄,跟她说什么玛丽亚都没有回答。
难道是在学校里被欺负了么?
完全没可能。谁敢欺负宝田玛丽亚?
那是……
想来想去,能让自家孙女这么患得患失的,貌似也只有迹部景吾了。但是目前还要再观测一下,要是他就这样茫茫然地打电话给小景去质问他,搞不清楚状况反而会弄巧成拙。
玛丽亚回到家,连晚饭也没有吃,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房门给反锁起来,然后自己脱了鞋子跳到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
……好冷。
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没有亮光,看不见任何的东西。没有暖洋洋的阳光,没有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没有蔚蓝的天空,也没有人。
迹部景吾走掉了,也带走了她世界里所有的活物。
……怎么会这么冷?
玛丽亚打了一个寒颤,愈发地拽紧了被子把自己裹得严实,可是还是冷,冷的仿佛置身于南极,漫天盖地的都是冰块。
小萝莉忽然想起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相遇,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又纯净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