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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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演义-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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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前导二人,借定行止,不意两人又不知去向,空中却现出一团红云,云端里面,飞出一条火龙,口喷赤霞,惹得满天皆赤。说时迟,那时快,松坡拔剑在手,奋身上跃,得登龙背。尤犹矫首仰视,被松坡用剑拟喉,正要刺入,突觉豁喇一声,身似坠下,惊醒转来,乃是南柯一梦。松坡细思梦境,不知主何朕兆,至袁氏称帝,护国军起,方觉梦有奇验,龙应袁氏,袞冕即帝服,下阶相迎,是袁氏任松坡为军事顾问官,唐玄奘应唐继尧,李拐仙应李烈钧,西行取经,恐被龙夺,是唐、李学取欧化,有志共和,几为袁氏破坏的隐兆。经松坡拔剑乘龙,龙乃被制,已见得帝制无成了。松坡奇梦已验,料无他虞,哪知身即坠下,亦兆死征。所以倒袁功成,松坡也即归天,这可见冥冥中间,未始没有定数呢。可作新闻一则。

后来《国葬法》颁行,第一条中,载着中国人民,为国家立有殊勋,身故后,经大总统咨请国会同意,或国会议决,准予举行国葬典礼。黄兴创造民国,蔡锷再造民国,均与第一条相符,当由国会议决,应予举行国葬典礼,乃由黎总统指令内务部,着查照《国葬法》办理,内务部遵即照办。十二月五日,蔡公灵柩回国,道经沪上,各界相率往奠,素车白马,竞集沪滨。中央亦派员致祭,比那黄上将治丧时,更觉拥挤。两人相较,蔡似过黄一筹。生不虚生,死犹不死。及返乡归葬,依《国葬法》例,设立专墓,高树穹碑,迭镌生前功绩,垂光身后。黄上将返葬时,亦照此办法,不必细表。

且说段祺瑞主持国柄,拥护黄陂,表面上似两相融洽,无甚嫌隙,哪知内部却罩着黑幕,惹起暗潮,遂令府院两方面,无端生出恶感来。内务总长孙洪伊,籍隶天津,北洋军官,非亲即友,他本为同盟会健将,与孙、黄诸人,一鼻孔儿出气,所以平时议论,慷慨激昂,对于共和两字,尤主张积极进行。民国初造,两院成立,他因亲友推选,入为众议院议员,嗣复组织进步党,反对帝制,袁氏欲望正炽,时由他连电驳斥,且有一篇泣告北方同乡父老书,说得淋漓惨澹,差不多似击筑的高渐离,弹筝的李龟年,一面奔走南北,游说黎、冯,劝他早自定计,切勿承认帝制。黎、冯两人颇加信从。至共和再造,黎氏继任,他遂入为阁员,按日里在总统府,参预庶政,每当总统见客,必侍坐黎侧。黎宽厚待人,就使有言逆耳,也常容忍过去,独他偏越俎抗谈,雌黄黑白,旁若无人,因此大小人员,无不侧目。这是孙氏病根。有时当国务院会议,他也直遂径行,与段总理时有龃龉,段未免介意。可巧国务院秘书长,乃是段氏高足徐树铮。树铮铜山人,尝在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年少气盛,自称为文武才,段亦目为大器,引作高弟。洪宪以前,他已厕入段门,预议军事,不过政变无多,不堪表现。及袁氏称帝,乃劝段洁身自去,段遂辞职。滇、黔倡义,犹阴为段划策,密嘱曹锟、张敬尧诸将帅迁延观变。曹、张依训而行,免不得多方延宕。就是陕西独立也由他嗾使出来,他与陆建章素有嫌隙,遂乘此借公济私。后来击毙陆建章亦伏于此。袁既病死,黎、段登台,拔茅连茹,弹冠相庆,徐遂入任为院秘书长。那时长才得展,视天下事如反掌,今朝陈一议,明朝献一策,都中段意。段即倚作臂助,甚至内外政策,均惟徐言是从。国务院中,尝称他为总理第二。挟权自恣,误段实多。偏遇着一个孙洪伊,也是个眼高于顶的朋友,闻徐树铮势倾全院,心中很是不平,凡遇院中公牍,送府用印,孙辄吹毛索瘢,见有瑕疵可指,当即驳还,或间加改窜,颁行出去。看官!你想这矫矫自命的徐秘书,怎肯低首下心,受那孙总长的批评?积嫌越深,衔怨愈甚。

一日,国务院又开会议,孙洪伊入参国政,又来作抵掌高谈的苏季子,正在说得高兴,突有一人出阻道:〃孙总长!你不要目中无人哩。须知智士千虑,不无一失,愚夫千虑,也有一得,难道除公以外,便不足与议么?〃

孙瞧将过去,正是这位徐秘书长,便冷笑道:〃足下的大材,我很佩服,但此处是阁员会议,俟足下入阁后,再来参议未迟。〃徐树铮被他一嘲,不由的愤愤道:〃树铮不才,忝任国务院秘书,也总算是国家命吏,并非绝对无言论权;况且国体共和,无论何等人民,均得上书言事,孙总长平日,自命维新,奈何反效专制时代,禁人旁议呢?〃棋逢敌手。孙洪伊哼了一声道:〃足下既有伟大的议论,何妨先向总理陈明,俟总理提出会议,果可利国利民,我等无不赞成。足下既免埋才,又免越职,怕不是一举两得么?〃徐树铮听了,即易一说道:〃孙总长!

你教我等不可越俎,你如何自行越俎呢?〃孙洪伊忙问何事?树铮道:〃你勾通报馆,泄漏院中秘密,尚说不是越俎吗?〃孙洪伊勃然道:〃你有什么证据?〃树铮微哂道:

〃证据不证据,你不必问我,你自思可有这事么?〃洪伊怒上加怒,便向段总理道:〃总理如何用此狂人?若再纵容过去,恐总理也要失望了。〃段总理本信任徐树铮,闻了此言,面色顿变。各阁员睹这形态,连忙出为排解。那孙、徐两人,还是互相丑诋,喧嚷不休。这时段总理也忍耐不住,竟沉着脸道:〃这里是会议场,并不是喧闹场,孙总长也未免自失体统了。〃责孙不责徐,左袒可知。言毕,拂袖自去。阁员劝出孙洪伊,才得罢争。

越日,段总理负气入府谒见黎总统,述及孙、徐冲突事。黎总统淡淡答道:〃孙总长原太性急,徐秘书亦未免欺人。〃袒孙之意,亦在言外。段总理见语不投机,更增怅闷,便信口答道:〃孙总长是府中要人,树铮不过一院内委员,总统如以树铮为欺人,不但树铮可去,就是祺瑞亦何妨辞职。〃明是要挟。黎总统听到此语,忙道:〃国家多故,全仗总理主持,如何为他两人,弃我自去呢?〃段复道:

〃祺瑞本无心再出,不过为势所逼,暂当此任。现在南北统一,大局稍平,阁员中不乏人才,总统可择贤代理,何必定需祺瑞,祺瑞也暂得息肩了。〃黎总统道:〃我也并不愿做总统,无非为国家起见,望总理不必多心。〃段又无情无绪的答了数语,即行告退。

黎总统经此波折,心下很是不安,当召国务员入商。

交通总长许世英,以此事必需调人,非请徐东海出来,恐难就绪。黎总统颇也首肯。适徐已返居辉县,即日遣使,写了一封诚恳的手书,敦促来京。凑巧段氏意思,不谋而合,也去函请徐东海。使节相望,不绝于道。这位三朝元老徐世昌,因顾着双方友谊,不忍坐视,遂自辉县起程,乘着京汉铁路,直达京师,一至正阳门,但见府院中人,已在车站两旁,欢迓行旌。正是:

朝局又将成水火,都人胜似望云霓。

徐东海入京后,能否排难解纷,且至下回分解。



蔡松坡为推翻袁氏之第一人,即为再造共和之第一功,较诸黄克强之奔走革命,劳苦相等,而诣力实过之。黄少成而多败,蔡少败而多成,其优劣已可见一斑。即两人生平行谊,黄多缺憾,而蔡亦少疵,设令天假之年,使得展其骥足,保卫国家,未始非人民之福。乃年未强仕,即闻谢世,盗跖寿而颜子天,古今殆有同慨欤?著书人于黄、蔡之殁,特从详述,铭其功也。彼夫孙、徐二人交争,无非意气用事,孙似有志而其质未纯,徐似有才而其心未正,两不相下,激成衅隙,而府院暗潮,遂由是酿成之。麟凤死而狐鼠生,华夏其何日靖乎?

第八十回 议宪法致生内哄 办外交惹起暗潮

却说徐东海入京以后,先谒黎总统,次见段总理,黎尚隐示通融,段却不甘退让,经徐苦口调停,方由段说出一言,先要孙洪伊免职,方令徐树铮辞差。太要顾全面目。徐东海再入总统府,与黎商及。黎似觉为难,徐喟然道:〃不照这么办法,恐祸起萧墙,势且波及全国,总统不如通权达变,暂歇风潮为是。〃黎总统毕竟长厚,也就承认下去。于是十一月二十日,下令免孙洪伊职,越日,徐树铮始呈上辞职书,奉令照准,改任张国淦为秘书长。国淦自内务解职,令为黑龙江省长,他不愿就任,辞职留京,乃命继徐树铮后任。

树铮名虽去职,实仍在段氏幕中,段仍信任不疑。看官道是何因?小子前叙孙、徐冲突时,徐曾责孙泄漏机密,这也非凭空诬陷,最关重要的是中美实业借款一案。

自中国、交通两银行,停止兑现后,商民怨声载道,吁请筹款维持。孙乃立主兑现,请黎总统速筹良法。黎与段熟商,段因国库如洗,只好从缓,偏黎已先入孙说,定要段设法筹款。看官!你想天下有几个点石成金的吕祖师,毁家纾难的楚令尹?国家没有的款,只好向外人商量,当由段总理委任财政总长陈锦涛,问各国乞贷。幸有美国资本团,愿贷美金五百万圆,期限三年,利息六厘,每百圆实收九一,以烟酒公卖税为抵押品,当由驻美华使,遵承中国财政总长委托全权的电报,代表政府,签立合同,一面由陈锦涛至两议院中,开秘密会议,要求通过。不料北京某报馆,偏已探悉底细,将中美借款合同,登载出来。

看官!你道彼此借贷何故要守秘密呢?原来民国二年曾有英、法、德、俄、日五国银行团与中国政府订定草约,此后政治借款,应归本团承借。应第二十四回。前时已惹起许多纠葛,此次向美国借款,恐五国啧有烦言,所以慎守秘密。向外借款,还有许多顾忌,真正可怜。偏被报章揭出,无从隐饰,段、陈诸人,已疑由孙洪伊泄漏机关,恐滋外议。果然不到两天,英、法、俄、日四国银行团提出抗议书质问财政部。经陈锦涛商诸段总理,据理答复,略言:〃此项借款,专供中国银行准备兑现的用途,本无政治性质。且民国二年的契约乃中国政府与五国银行团所缔结,今只四国银行团,系与德国分离的别一团体,敝政府不能承受抗议〃云云。还亏德国久战未和,尚有借口之资。四国银行团,尚未肯干休,段总理已将所借美款,划存中国银行,作为准备金,交通银行,尚是向隅。惟与外人交涉,还须笔舌,越觉迁怨孙洪伊,自从孙免职离阁,才出了胸中恶气。徐树铮是多年心腹,怎肯教他离开?这且慢表。

且说参众两院中,因草订民国宪法,连日会议,彼是此非,免不得又生党见。这是中国人特性。就中分作两大派,一派叫作宪法研究会,一派叫作益友社。有几个喜新厌故的人物拟加入主权、教育、国防神圣、省制、陆海军各问题,已审议了好几次,终因党见不同未曾议决。

至十二月八日又复开议,为了省制大纲互起龃龉。直隶议员籍忠寅,主张守旧,湖北议员刘成禺,主张维新,彼此相持不下,竟互动手脚,就会议场中,打起架来。刘成禺一方面,人众势强,籍忠寅一方面,人少势弱,强的原是逞威,弱的也不甘退步。起初还是抛墨盒,掷笔杆,文绉绉的举动;后来骂得起劲,闹得益凶,竟扭成一团,拳打足踢,好象不共戴天的样儿。何苦乃尔?徒惹人笑。

结果是籍忠寅、刘崇佑、陈光焘、张金鉴等,被殴受伤,害得皮破血流,痛不可耐,愤愤的出了会议场,做了一篇大文章,竟向总检察厅提起公诉,一面请政府咨行议会,查明曲直,依法惩办。

一事未了,一事又生,京城里面有自称公民孙熙泽等,发起宪法促成会,宣布意见书,并通电各省,无非说:〃两院议员,会议多日,并无成效,徒闻滋闹〃等语。

参议员闻这消息,因他毁损名誉,扰乱国宪,要求政府速即禁止。司法总长答称,已令总检察厅彻查,议员等犹有违言。只因阳历岁阑十二月二十五日,又是云南起义纪念日,曾经两院议定,总统公布,照例放假休息,悬旗宴贺。叙笔不漏。大家既要祝庆,又要贺年,闲暇中间,带着几分忙碌,自然把公事暂搁。转眼间已是民国六年了,各省督军省长及各特别区域都统等,于五年残腊,联名电告政府,由副总统兼江苏督军领衔,其文云:

民国建元,于今五载,中经变故,起伏无端。国势日危,民生日蹙,政务日以丛脞,已往之事,今不复道。

自此次之国体再奠,天下望治更切,以为元首恭己,总揆得人,议会重开,惩前毖后,必能立定国是,计日成功。乃半岁以来,事仍未理而争益甚,近日浮言胥动,尤有不可终日之势。国璋等守土待罪,忧惶无措,往返商榷,发为危言,幸垂察之!我大总统谦德仁闻,中外所钦,固无人不爱戴,自继任后,尤无日不廑如伤之怀,思出民于水火。然而功效不彰,实惠未至,虽有德意,无救倒悬。推原其故,在乎政务久不振。政务久不振,在乎信任之不专。前因道路传闻,府院之间,颇生意见,旋经国璋电询,奉大总统复示,谓:〃虚己以听,负责有人〃,是我大总统亦既推心置人腹中矣。皇天后土,实闻此言,国璋等咸为国家庆。以我总理之清心沈毅,得此倚畀,当可一心一德,竟厥所施。今后政客更有飞短流长,为府院间者,愿我大总统我总理立予摒斥。国璋等闻见所及,亦当随时参揭,以肃纲纪而佐明良。任贤勿贰,去邪勿疑,然后我大总统可责总理以实效,总理乃无可辞其责。有虚己之量,务见以诚,有负责之名,务征其实,献可替否,此国璋不敢不推诚为我大总统告者也。自内阁更迭之说起,国璋等屡有函电,竭力拥护,一则虑继任乏人,益生纷扰,陷于无政府;一则深信我总理之德量威望,若竟其用,必能为国宣劳,收拾残局,非徒空言拥护也。现在大总统既表虚己之诚,正总理励精图治之会,目下所急待施设者,军政财政外交诸大端,皆宜早定计划,循序实行。国璋等拥护中央,但求有令可奉,有教可承,事势苟有可通,无不竭力奉宣,以举统一之实。此大方针,非我总统不能定,阁员与总理共负责任,得此领袖,理宜协恭。近如中行兑现,实轻率急切,致陷穷境。前事之师,可为鉴戒。阁员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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