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定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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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定江山-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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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无惜仰天望着满天繁星,任由晚风吹拂起自己的衣襟,离落红尘,水月镜花,明知是百年过后,一切皆化做虚无,只不过浊酒一杯,黄土一捧而已,偏就是看不透,一切,只因身在局中……
夏日漫漫,这炎热的日子仿佛永远不会到头一样,阿妩摇着一柄轻罗菱扇坐在椅榻上细看流意送来的名册,这古总管做事倒也认真,不仅将自己认识地人中未婚的皆列了出来,还照她的话去外面寻了媒婆,找了几个条件年龄都合适的未婚男子,然后汇编成册,只两天的功夫就给送过来了。
这本册子中不乏府中的小厮,阿妩只看了一眼便用笔统统划去,她既已决定将挽璧嫁出去,就没准备再让她在自己眼前晃荡,若是嫁了小厮,依然会留在府里,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话说回来,自那夜之后,挽璧确是老实了不少,虽依然不干活,但也没在差人做事或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更没在阿妩面前出现过,想必是被阿妩地那番话给镇住了,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个人会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主子你看了这么久也累了,先喝碗酸梅汤醒醒神吧。”千樱的声音令阿妩惊醒过来,淡然一笑,放下册子接过递到手上的瓷碗,轻抿了一口,眉头稍稍一皱便展了开来:“很好喝呢。”
“主子喜欢便好,您看了一上午,可有中意的?”千樱的目光落在那摊开地册子上,上面不止写了各人地生辰八字,家中简况,就连画像也配上了。
阿妩放下勺子用白的手指点着其中一页上面地人像道:“我瞧着此人不错,开了一家布店,为人也老实,挽璧要是嫁过去,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小有薄产,不必再侍候人。”
千樱又仔细地看了一下,点头道:“确实不错,长的也还顺眼,就是年纪稍大了些,也不知挽璧愿不愿意?”
阿妩低眼环视着身上那件镶着片金缘的杏子单衫凉声道:“她自是不愿,只是有些事容不得她来选择,殿下说过,她的事由我安排,便是皇妃和含妃也无权插手。”她握着千樱于盛夏之中依然冰凉的手缓缓轻言:“千樱,你不要怪我,我也别无选择,何况嫁过去对挽璧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皇子庶妃身边的人嫁予平民,他们断不敢轻瞧,若是你想她了,随时都可以去外面看她。”
千樱含泪摇头:“我知道,主子说的我都知道,您现在为挽璧做的,对她来说都是最好的,我难过是因为到底处了近十年,自人市里出来后,就一直没分开过,想到别离,难免有些伤怀。”
阿妩听了掩嘴一笑,故意说道:“既然你不想留在我身边,那干脆我把你跟挽璧一起嫁出去好了,听说那布店老板还有个亲弟弟,长的也端正,至今未娶,干脆你嫁给他得了。”
千樱哪会听不出她话中的取笑之意,燥的满脸通红,别过脸小声道:“主子你取笑我,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妩见状逐不再取笑于她,取笔在中意的那名男子名下划了一道,随即让千樱拿去给总管,叫他问了男方的意见,若是不反对的话,就早日准备事宜。
隔日一早,古总管亲自来回了,说男方已经见过挽璧的画像了,也合过二人的八字,相配的很,对于挽璧的身份全然不在意,反而还连声说有福。
既然男方没有意见,阿妩便叫人去准备挽璧出嫁的事了,虽然是丫头,但是也不愿意太过亏待挽璧,按照民间的礼仪,一应皆备足了,只待挑选了日子嫁出去。
说来也奇怪,挽璧明知道事关自己终身,却一直没有吭声,任由阿妩安排,难道她真就这么认命了?
 第十九章 如此而已(3)
阿妩本以为一切皆已经定下,没想到一天晚上,一直没出现过的挽璧突然来到她面前,摘了所有的饰物,脸上脂粉不施,连衣服也换成最粗的麻布,就这么走进来直直跪在阿妩面前,倒把正在纳凉的阿妩吓了一跳,六棱宫扇下垂着的青色流苏晃出好大一个弧度:“你这是做什么,若是想谢我替你许了人家,那就起来吧,我当不起你这等大礼!”平滑的声音里有着一丝难掩的讽意。
挽璧闻言不仅未起,反而磕了头下去,再抬起来时,已是涕泪满面:“主子,奴婢错了,奴婢昔日不应被猪油蒙了心,多次与主子为难,奴婢罪该万死,求主子责罚。”这是挽璧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叫阿妩为主子。
阿妩先是一愣,旋即飞快地望向千樱,见她满脸的茫然与震惊,不像是装出来,显然挽璧今日之举事先并未告知千樱。
挽璧跪在地上哭的极为伤心,难道她真的悔过了?这可真有些出人意料,阿妩心下想着,口中淡淡道:“别哭了,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呢,快起来吧。”
面对千樱的搀扶,挽璧执意不肯起身,泣声不止:“主子您要是不原谅奴婢,奴婢就不起身,奴婢知道自己以前做了许多错事,乃是罪无可恕之人,但奴婢还是希望主子能够宽宏大量原谅奴婢,奴婢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主子”挽璧如今口口声声主子奴婢,分得再清楚不过,和以前相比倒像是变了一个人。
阿妩见挽璧说的情真意切。不像是假装的,逐叹了口气道:“唉,说什么罪无可恕,我固然怪你,可也没到这份上。罢了,你知道悔过就好,起来吧,都是快做新娘子地人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挽璧闻言抽泣的身子有瞬间静止,继而以更大的声音哭道:“主子,我知道我身份卑贱,不该妄图染指殿下。更不该想着什么飞上枝头的事,奴婢是麻雀,一辈子都是麻雀,怎么可能跟主子并驾齐驱呢?求主子原谅,不要再恨奴婢!求主子原谅,不要再恨奴婢!”她不停地重复着后面地话,不停地磕着头,任是千樱与流意两人也拉她不住,额头磕的一片红肿,甚至擦破了皮。挽璧何曾在阿妩面前做过这等低微的姿态以及自鄙的言语,看来她这次确是悔悟了。
画儿在旁边不屑地撇着嘴:“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活该。”
阿妩瞟了画儿一眼。
挽璧一边落泪一边摇头:“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自那夜主子一番训示后,奴婢就如醍醐灌顶。豁然清醒过来,从此再不做任何妄想,只求能侍奉主子一辈子,以赎奴婢的罪孽。”
“说什么傻话呢,主子哪会这么做,她已经替你找了一户好人家。你只要等着做新娘子就行了。”千樱在旁边高兴地说着。挽璧能有现在这醒悟,她是再高兴不过的。
挽璧不断地坠下泪来。令得千樱的帕子都湿透了:“就是因为主子不计前嫌,所以我才于心难安。”说到这里,她突然抓了阿妩地手再度:“主子,奴婢不想嫁人,就想这么伺候您一辈子,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阿妩为难地看着挽璧:“你这又是何必的,嫁过去好生过日子不好吗?留在我身边又有什么好的?”说到这儿,她突然心中一动,握着六棱宫扇的手悄然握紧,青色的流苏不断晃动着。
“主子要是不肯留下奴婢,那就是说您不肯原谅奴婢,奴婢宁愿长跪在此永不起身!”她也不抹淌满脸颊的泪水,就这么直挺挺的跪着。
“挽璧,你说什么傻话呢,主子一片好心你怎么就体会不了,何况主子的话已经说出去了,焉有在收回之理,你这不存心让主子为难吗?”面对千樱的劝说,挽璧置之不理。流意瞥了挽璧一眼,附在阿妩耳侧道:“主子,您要是现在反悔,那边可难以交待,何况嫁过去对挽璧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日后自会明白。”
画儿亦在旁边附合:“可不是吗?她前几日还当主子您是仇人一样,现在突然变成这样,谁知道会不会有鬼啊!”
这话虽轻,挽璧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当下她想也不想就举手发誓:“奴婢敢对天发誓誓,今日所说之话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句虚言,否则叫奴婢下半辈子病痛缠身,不得善终。”
阿妩沉吟着没有说话,千樱则显得左右为难,她是很想挽璧留下来一同作伴,可又怕像画儿说地那样,实在不好开口,一时间庭院内静寂无声,唯有目光在交错纵横。
良久,阿妩终是开了口:“也罢,难得你能诚心悔悟,我就为你担待这一次吧,男方那边我会让古总管好生去安抚,至于你就留在我身边。”
此言一出,挽璧顿时惊喜交加,连连叩谢,然后着千樱扶着她回了下人房,在即将走出庭院时,阿妩望着没有星月的天空,轻声说了一句话:“记住你说过的话,天在看!”
挽璧身子一顿,转过头来感激涕零地道:“主子放心,奴婢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一定好好侍奉主子,不做它想!”
“那就好!”阿妩淡淡说了一句,目光并没有从夜空移开,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良久,才喃喃道:“看来明天要下雨呢。”
画儿冲挽璧离开的方向扮了个鬼脸:“主子你可真心软,她随便求两句就改变了主意,万一她要是说假话可怎么办?”流意虽然没说话,可看神色也跟画儿差不多地心思。
阿妩浅浅一笑,如有芙蓉盛开在颊边:“放心吧,不会的,好了,莫说这事了,你们去把床被给叠好,这么晚了,想必殿下不会过来,早点歇了吧。”
流意二人虽还有满肚子的话,可见主子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只得咽了下来。
 第十九章 如此而已(4)
自那夜过后,挽璧果然变得乖巧听话,言语不多,只一门心思在阿妩面前好生伺候,任劳任怨,对同处的几人也颇多友好,与以往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盛夏的清晨,夜雨初歇,树梢上花瓣上还带着清清的雨水,地上湿漉漉,不若以往那么热的发慌。
这一日阿妩要随辜无惜入宫见皇上,所以早早便起来换上了一袭水绿色绣蔷薇花锦衣,底下一条石青攒银丝的裙子,脚下着了一双五彩绣鞋,头上两边珠花凡几,更有银紫色的流苏垂坠耳侧,与那镶着玳瑁的银珠耳铛相映成趣,妆容秀雅清丽。
一应打扮妥当后,阿妩登上软轿随辜无惜入宫,一般来说能陪皇子入宫的都是正妃,偶有得宠的侧妃或能追随一二,庶妃随同的事却是从未有过的,府里不知多少双嫉妒得发红的眼死盯着阿妩!
入了养心殿,恰逢建德帝上完朝回来,看到阿妩入宫,甚是高兴,留她与无惜一并用了午膳,其后无惜去长春宫看望辛贵嫔,阿妩则被建德帝给留了下来一起下棋。
“你可有过后悔?”下了没几手,建德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阿妩初听不明,旋即一想,便清楚了这话中的意思,摇首一笑:“定璇无悔!”这样的自称已经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的自然,曲定璇,这是她的第二个名。
建德帝磨娑着一颗棋子,迟迟未落下:“无悔吗?为什么,在老六府里的这些日子。应该足以让你明白庶妃不是这么好做的,被诸多人踩在头上地滋味可不好受啊,当初拒绝了朕的一番好意,当真一丝也无悔?”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所以阿妩也尽是放了胆:“多谢皇上记挂,不过定璇当真不后悔,这条路是定璇自己选的,就一定会好好走下去,请皇上放心。一路看首发”
建德帝抚着花白地胡子,轻轻放下了一直挟在手间的棋子:“你很有气性,很好!”他拿过软巾慢慢地拭着手心:“定璇,随朕去外面走走吧!”
“可是这棋……”阿妩指着才下了没几手的棋。有些为难,建德帝摆手道:“无妨,走一会儿再回来下就是了。”
见建德帝这般坚持,阿妩只得恭顺地应了,随在其身后慢慢地走着,今天没有日头,倒也不算热,风吹来还有几分的凉爽,待走至一座石桥上时,建德帝突然停了脚步。手抚栏杆,望着底下映将着人影的清透湖水,眼中是挥之不去的眷慕与思念。
这座湖名为寄清湖,据说原先并不叫这个名字。是建德帝后来改的,至于为什么要改这个湖名,就不得而知了。湖名中有“寄”字,想必是有什么寄托在里面吧。
“你会弹琵琶吗?”建德帝突然转过脸来问阿妩,阿妩愣了一下回道:“会一些,不过弹的不好。”
“会就行了。”建德帝冲一直跟在后面地李德林吩咐:“去将收在金丝楠木柜中的琵琶取来。”
李德林眼皮一跳,恭谨应声亲自去取,另叫了两个小太监去附近搬两把椅子来。看样子这桥一时半会儿是过不了了。
琵琶很快就取来了,阿妩抱着琵琶坐下略试了几下音后,问坐在对面黄杨木椅中的建德帝:“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随意吧!”建德帝的目光明明是落在阿妩身上,然她却丝毫感觉不到,仿佛建德帝在看的是另一个不存在的人。
琵琶声自指间悠扬而起,渐转高昂。调声几转。越拔越高,渐次不可闻时忽又落了下来。软绵如诉,哀凄似泣……
波光粼粼的湖水映着阿妩怀抱琵琶的倒影,似真似幻,教人无法分清,建德帝不知何时已经从那椅上站了起来,盯着桥下的倒影发怔,深藏于心底的眷思一下子都被勾了出来,在脑海中翻腾不已,连阿妩弹完了曲子也没发现。
“皇上,您是在想什么人吗?”阿妩等了半天也不见建德帝回神,逐试探着问。
隔了半晌,建德帝方闭眼长吸了口气:“是,想到了朕地娘,她以前最喜欢这个桥上弹琵琶,她说在这里可以看得更远更清。”这个答案可有些出乎阿妩的意料之外,据记载建德帝的生母佟妃在其登基前数年就已经过世了,建德帝登基后按例追封她为敬诚皇后。
“皇上至诚至孝,太后天上有知,一定甚感欣慰!”阿妩的话不仅没能令建德帝展颜,反而更添几分眷念:“不,不是地,你不懂,不懂……”
建德帝这句话说的很轻,除了阿妩没有人听清他在说什么,然这样的话却令阿妩满心疑惑,不是指敬诚皇后,那又是谁,没听说过建德帝有养母啊?!
过了大约一刻的光景,建德帝终于从那怔忡中回过神来,挥了挥手道:“罢了,你不用陪朕了,想回去就回去吧,要是想在宫里走走,朕让李德林陪你。”
“多谢皇上,定璇想去看望一下以往交好的几人,不知可否?”眼见机会难得,阿妩当即提出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建德帝点点头,让李德林陪阿妩去,在他们走出很远后,阿妩回头看去,建德帝依旧背着双手站在桥上,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远方,望着谁都不知道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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