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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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贵金迷-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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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个头算什么,比不上有人连和尚都不当了。”向琚笑抿入茶。

“小人。小心眼。”秋路嘻嘻骂他,神态坦然自若,“我不当和尚是因我想明白了自己就是俗人,与谁都没关系。”

千胖子左瞄瞄右瞥瞥,“回头的也好,回俗的也好,这墨汁都干了,还要不要本大师给你们画像?”

四人放下采蘩不提,但知雀悄悄退出去,叫来一个随从,附耳嘱咐两句。那随从迅速领了两人下楼。

暗市是一条很小很破的街道,两旁屋子像样的找不出几间,多东倒西歪,破墙烂瓦。尽管如此,却挤满了店家,卖什么的都有。因为旁边就是河湾,很多卖鱼的小贩,让采蘩闻着一鼻子的腥。

麦子怕采蘩受不了脏乱,走几步就回头说,对不住,快到了。

“街尾最后一家吧?”采蘩一直在留意,发现那家进进出出的人中有些衣着不错的。哪怕刻意穿得不起眼,仍摆脱不了有钱人的姿态。还有些古怪的,一出来就穿斗蓬拉风帽,生怕人认出脸来。

“小姐好眼。”麦子显然知道采蘩如何看出来的,“居然用五味铺子来遮掩,我真不明白店主想什么。”

“五味铺子?”说得采蘩也想笑,“许是想让人以为他家的酱油特别香,慕名而来,自然什么人都有了。”

麦子浅浅酒窝显现,“小姐说得是。”

她不肯直呼其名,采蘩不强迫,只问,“你认识店家么?”

“有一次大哥有些货托他卖,我站在店外看了一眼,说不上认识。”麦子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兄,“不过,大哥那时也是头次来,他似乎不挑客的。”

那时在船上听蟒花说江湖上买卖的黑白门道,有些只做熟客生意。采蘩怕五味老板也是谨慎小心的人。想着就进了门,鱼腥味被一股子刺鼻的酱醋味冲淡,已经站在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四面五味调料。

“有人吗?”麦子看不到人影。

无应声。

“可能正待客。”采蘩猜道。

麦子点头,给采蘩搬过张椅子来,“小姐坐着等吧。”

采蘩则拿了柜上的大茶壶和碗,一人一碗热茶,“边喝边等。”

茶喝半碗下肚,突然一个装满黄酒坛子的柜转开大缝,从里面走出两人来。一个普普通通的大肚富客并不令采蘩在意,但后面那位白皙堆笑的青年,右眼罩黑皮片,眉上眼下一条可怖的长疤,让那笑看起来有些虚假。

麦子轻轻对采蘩道,“就是那个有疤的。”

“显而易见。”采蘩一挑眉。

“陈老板,你再考虑考虑吧。这样的货色不多见,价钱已经很低了,你得赏人一碗饭才能常来常往,是不是?”青年躬身笑道。

“再低一成,我立刻给钱。”陈老板还想压价,“我每年做你多少买卖,这么点好处都不肯让步。”

青年转头过来看到店里坐着两人,正好,“陈老板,咱俩谁也别着急。要不你等过了这阵忙的时候再来?就算它让别人买了,总还有更好的,到时候保准给你个好价钱。”

陈老板也看到采蘩和麦子,虽然第一眼觉着两人没本钱跟他争,但话说出来却急,“好,好,就按你说的价,真是――你小子可够犟的。”掏出张票子来,“今晚上就给我送来啊。”

青年飞快瞥一眼银票,大掌扫进柜下,“陈老板,如今生意不好做,我也是没办法。”

陈老板咧咧嘴,“全天下买卖人没生意了,你一定还兴隆着。”拱手而出。

疤脸独眼终于看正了采蘩和麦子,“不管两位买油盐酱醋哪一种,可别像刚才那位,一瓶酱油都跟我讨价还价。还一成?当自己大老板呢,直接说少一文钱会要他命一样。”

麦子喝呛,猛咳。



第84章 一个有良心的奸商?

“老板贵姓?”旁边的麦子咳得坐不住了,采蘩清清冷冷问道。

“什么老板?这么家转身都难的铺子,糊口而已,小姐叫我疤眼行了。”青年上前来补茶,很是殷勤。

“疤眼?”近看之下,采蘩才发现这人其实相貌俊秀。

“疤脸独眼,不就是疤眼嘛。”说完话,青年的笑就仍维持到原来的弯角。

“不累吗?”麦子咳完嘀咕一声。

“待客以诚,不累。”疤眼回答着麦子的嘀咕,始终对着采蘩,“小姐想好买什么了么?”

“我在找两箱东西,听说被送到你这儿来了,所以过来——取。”采蘩知道,跟这样做两面生意的人,就得开门见山。

疤眼突然不献殷勤了,走回柜台后面打算盘,“小姐还是想想好,说话不清不楚,我没法招待啊。”

“数月前,我义母托保诚信局寄了两大箱东西。谁知船遭遇水贼,信差死了,但有人打捞出箱子,前几日送到了你这儿。或许是我刚才说得不清楚,我是来买的,如果你真有这两箱东西的话。”是了,眼前这位可不是替人保管物件的。

疤眼青年竖起算盘,啪啪上下一抖,“小姐看来懂规矩,那就行了。我这儿所有的东西都是要钱的,想免费换别家。”

是啊,走到今日,她很明白没钱寸步难行的道理,采蘩定心一站。“可以换地方说话了吗?”

疤眼推开那面黄酒柜,“寒舍简陋,小姐别嫌弃。”

采蘩进去一看,还真是“简陋”。亮堂堂的厅,从沉香大梁顶,到雨石方岩地,全套贵重的红木,最负盛名的官瓷器,还有千胖子他爷爷的画作。东西不多,就是没一样便宜。

“你的暗门造得太松垮了。什么人一推就能发现。”美中不足,麦子以为。

“那不是暗门,明明白白就是门。”疤眼从没要藏什么,“我嫌它白占地方,干脆加做了几排横柜。我可是正经商人,有官府大印凭信,做五味买卖。一。油盐酱醋味。二,钱味。”

“明明就是做暗买卖的。”麦子再嘀咕。

“小姐,你的小厮有点啰嗦。”疤眼照旧只对采蘩说,“我跟您保证,这买卖绝不犯国法,就和当铺差不多,但我们比当铺给的价钱合理。童叟无欺。”

说无欺的。常常欺的最厉害,但采蘩来这儿,就准备让人欺,“箱子在哪儿?”

疤眼从桌上高高一叠蓝封册中拿出一本,翻到某页停了,喊声来人。

有个矮不溜丢的小丫头跑出来,“主人。”

“给我提三百九十二号的货出来。”疤眼吩咐。

小丫头风一般转进去,没半盏茶的功夫。又转了出来,身后两名壮汉担着两个木箱,她回道,“三百九十二。”

疤眼摆摆手,小丫头和壮汉都进去了。

“小姐,按您的要求,请仔细看货。要什么,只管跟我说,价钱都可以商量。”疤眼亲手打开箱盖。

采蘩光顾着看里头有些什么,没注意他话中暗藏玄妙。

麦子就更没在意了,只问她,“小姐,箱子对吗?”

采蘩看到雅雅提到过的花灯,点头说对。仔细翻了翻,确实没什么贵重东西,以木雕工艺,绣品和做工精良别致的小玩意为主。

“开价吧。”这么看是发现不了什么的,得带回去慢慢翻查,于是采蘩问价。

“哪一样啊?”疤眼端着他的册子,态度极好极好。

采蘩愣在当场,半晌后面皮不动,目有凶光,“什么哪一样?当然是这两只箱子了。”

“呃——我没想过还有人全要的,请稍等,待我加一加。疤眼要走到他桌边去。

加一加?“这箱子里的东西你该不会打算一样样分算价钱来卖吧?”不是不懂他的意思,而是很难相信会有人精打细算到这个地步。

“这是当然了。我刚才就告诉过小姐,我这里所有东西都是要算钱的。”脚步没停,手碰到算盘珠已迫不及待。

“可货号三百九十二,那不是指一个货物而已吗?”麦子并非反问,而是真有疑问。

“可三百九十二下面还分三百九十二之一,三百九十二之二……”疤眼看着采蘩说。

奸商!真正的奸商!采蘩意识到自己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一筹莫展,只能等他算盘打完报数。

“两个箱子,一共一百十二件货,一件件加起来是两千四百九十八两,但因为小姐买了这么多件,我就去掉零头。”看看,他多有良心的一个商人。

“两千两。”麦子去掉零头。

疤眼笑呵呵对采蘩说,“两千四百九十两——整。”

就采蘩估价,这两箱单是土特产的话,两三百两都未必值得了,可如果有名单的话,两千四百九十两整这个数不算最贵。然而,到底有没有名单,谁也不知道。撇开这些都不说,这个奸商脸上幸灾乐祸的笑让她心里十分不舒畅。这钱如果就这么容易掏出去,她可能会半夜吐血。

“清单。”她道。

疤眼将手下账册往前一推,“小姐请看,绝无多算。”

“我担心你少算了。”采蘩之前留意到箱子侧面的姬氏族徽已被磨坏,再加上这人是将东西一件件卖的,因此她大胆推敲。

疤眼突然看向屋顶,“怎么会少算?难道我有银子都不赚吗?”

“我义母寄东西,一向要放张单子在箱中,以方便接收的管事清点。这也是常理。箱子里面的东西既然全都在。也没有浸水泡坏的迹象,清单当然就不会丢。让我清点一下,只要一样东西不少,两千四百九十两银子也不会少。”采蘩看在眼里,暗猜疤眼不看麦子的缘由,多半这人心中有鬼的时候,目光不与人直视。所以,他可能确有隐瞒。

“没有清单。”视线落回采蘩身上,目光十分清亮。

她猜错了么?采蘩只能暂且不去想,恶计上心头。“你知道我是谁吧?”

“小姐以为我知道你和这两箱东西的主人就会不算钱么?”疤眼首次收起了笑,“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误会了,我并非想以身份压你。箱子上记号已除,里面的东西除了一个五岁的孩童见过之外,也没人知道到底有些什么。”她实话实说了。

疤眼怔住,心想这不是傻的吗?告诉他这些,他骗死她。她也没辙。

“以免祸害无辜,我就告诉你吧,飞雪楼在找我义父义母的遗物。对我们寻常人是没用的东西,但对他们而言是不惜杀人也要得到的。”采蘩如愿以偿,看到他神情大变,“我并非吓唬你,我能找到你。他们也一样。清单你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缺了东西的箱子我也不想买,你留着赚别人的钱吧。”狮子大开口,得先是真狮子。

“你……等等!”飞雪楼有点要命,疤眼信她不会编出那样的谎言。他走到书架那儿,抽出一本册子,再抽出一张纸,“清单在此。我也告诉你实话,在你之前。我已经卖出了箱子里的三样东西,买主是同一人。”

采蘩过去拿清单在手,绝佳的记忆力让她看一遍就能报卖出的三样东西,“手绘扇面,一块墨石,古碑拓本。”

疤眼内心叹服,点头道,“不错。”

“买主是谁?”不是画就是书,似乎合了姬明的喜好。

“不知道。”疤眼见采蘩一脸不信,再强调,“真不知道。昨日一女子本来托我卖东西,谁知正巧伙计看过箱子里的东西,觉得就这三样还能卖出价钱,拿来给我看。她一见就喜欢,所以立刻买了下来。她虽然一人来的,但我留意到街头有马车和仆从好些个在等她。”

“既然托你卖东西,找到买家你便会通知她吧?”采蘩顺理而推。

“她似乎急需用钱,约了三日后午时再来,所以我就问了个老主顾,已经卖出去了,等她明日来取银子。我想不用多说,小姐也知道该怎么做。”疤眼很在乎自己信誉,“要不是小姐用飞雪楼来要挟,事关其他客人,我是不会说的。还请小姐保密,将来别拉了我出来。”

采蘩当然也不想无故得罪他,“自然。你不说,我不说。今日多谢了。”说完话要走。

“小姐,这两箱东西——”怎么弄?

“我思前想后,飞雪楼要的东西可能不在这堆里面,所以就留给你吧。”猛然却瞧见那盏花灯,她捡出来,“这个多少银子?”

“……十五两。”疤眼有点懵。她不要了,那他如何处置这两只危险的箱子?说实话,杂七杂八不值钱玩意,他本打算扔了。没想到她找上门来,一副珍贵的宝贝定要寻回的模样,所以才要敲一笔,谁知敲过头,还被反敲得满头包。

采蘩从荷包里拿出银票往箱上一放,两千四百九十两变成十五两,不贵,“麦子,我们走。”

“等等!等等!”疤眼跑过来,“小姐是姬氏千金,这两箱是义真侯夫妇遗物,我决定原物奉还。之前鲁莽,小姐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

“嫌烫手了?”轮到采蘩幸灾乐祸。

“不,冻手。飞雪无痕,小鬼敲更。我真烦他们。”疤眼嘴角一歪,好像怕,又好像厌恶,“这么着,今夜三更,我给小姐送到府上,也免得小姐遇到危险。”

他说过,他是个很有良心的商人……



第85章 门外来刀,梁上悬剑

喀,喀,喀——三更了。

闭目养神的采蘩睁开眼,挑起手边花灯,轻轻打开书房的门,无声无息穿过园子。

今晚守门值夜的是杏枝,见采蘩还没睡,诧异地站起来,张了张嘴,但还没发出声音,就看她放食指在唇上,并示意自己开门。

杏枝话不多,但很听话,动作也轻,挪了门栓,又提灯盏要跟着。

“不用跟着,赶紧回屋去,没听到我叫你,千万别出来。”采蘩回身拦住杏枝,低声嘱咐完,从外面带上了门。

杏枝靠在门上一会儿,咬着嘴,皱着眉,走一步便回头一次,竖耳朵希望能听到什么,可她只看到灯光映在外廊的墙,越来越远。

“小姐。”梓峰从墨月堂闪身出来,长剑在手。

“钥弟那边睡了?”她请来的帮手,所以丝毫不惊讶。

“是,钥公子和雅小姐寝房外我都加派了人,即便打不过,也会引起大动静。”梓峰办事十分妥当,“小姐尽管放心。”

“其实,多半会是我疑心太重,毕竟半夜送货上门,总觉得怪不吉利的。如果对方要动手抢,似乎也不必等到我们家门口。”但采蘩心跳得厉害。这种恐慌,从疤眼那里出来后就隐隐而生。

“小心为上。”梓峰知道飞雪楼和杀手的事。

“就怕什么事都没有,白白让你少睡了觉。”说是这么说,采蘩却一定要拉他随行·因为她自知碰到任何拿刀剑的江湖客,完全没有半点抵御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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