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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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贵金迷- 第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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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个个盯自己很久了。爹死了,沈珍珍嫁出去,被留下的自己就只有死路。

“采蘩姑娘在想什么?”

听到那个男子叫自己采蘩姑娘,她禁不住再回头看他,“你和沈珍珍什么关系?表兄堂兄?”

“没有关系。”丁三说,发生这种记忆混淆的情况,千万别急着纠正她,要顺着她的话慢慢引导,“我在客栈遇到姑娘,姑娘向我求救。我帮了你而已。”

采蘩想他胡说八道,脑中却突然晃出冰天雪地的模糊景象来,那把乌铁匕首。溅满双手的血还温,戴着斗笠的男人——

“你让我自救。”她怔怔看清了独孤棠的脸,记忆排山倒海填满她的脑中,泪落成行,“独孤棠。”

她忘了他!竟然真得忘了他!她有准备。却也有自信,即便失去引以为傲的过目不忘,她不会忘记自己最心爱的男人。她对他不仅仅有记忆,还有刻在骨子里的辨识法,只要接近他,跟他说话。身体就会记起来,心跳也会记起来。现在她记起来了,听觉。感觉,心跳,一如所料,但她慌张到了极点。这才几日,还服着解药。她却当他陌生人!今后,怎么办?

独孤棠走上前。跪地抱住了采蘩。

采蘩呜呜痛哭,“独孤棠……我怎么能忘了……我居然会忘了……”

独孤棠轻抚她的背,“你只是一时混淆了,不是忘了。如果你忘了,不会这么快想起来。”

但这样的安抚没有作用,采蘩记得自己刚才的每一个字和每一个动作,她还差点砸伤了雪清,对雨清她们大吼大叫。她觉得自己的决定太草率了。失去记忆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她会伤害很多人,伤害独孤棠,伤害自己。

她从痛哭到静泣,最后望着他的眼,“独孤棠,我们不解毒了。”

他望着她良久,回她,“好。”

一个时辰后,独孤棠哄睡了精疲力尽的采蘩,走到外屋,示意邈手和丁三跟着他到了园中的僻静处。

“是后遗症么?”他问。

丁三点点头,“我早说过,长期服用孟婆灰,解药可能会失效。”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邈手都有些烦躁了。

“有。”庄王出现,身后是庄王妃。

独孤棠眉心一拢,语气不佳,“我都忘了庄王爷博学多才,什么都懂。”

庄王哼道,“比你这个笨——”不能承认是徒弟,“比你懂。一点小儿女情结,把你妻子害成这样。”

独孤棠目光骤冷,“什么意思?”事关重大,他不会拿采蘩的命来开玩笑,跟这个师父不像师父的人争辩。

“要不是你每天都要看采蘩一面,不用多次服用孟婆灰和解药,也不会逐渐损毁她的大脑。你自私的想法让孟婆灰对解药产生抵触,很快解药就会失效,而采蘩就会变成一个脑袋空空的痴傻。”紫鹛住在王府里根本不理他,庄王刚刚得知这事,便立刻赶来了。

邈手抓抓头,“呃——师——王爷,这是我的主意。我本来想早服晚解的话,能让大嫂一直保有从前的记忆。”

庄王二话不说,对着邈手挥出去凌厉一掌。

邈手闪得不慢,却还是让掌风扫到肩头,疼得他龇牙咧嘴,张口求饶,“师父,轻点揍,我也当爹的人了。”

这一幕若让采蘩看到,就会明白蛟盟老大的绝对领导力和其他人的绝对服从力是经过怎样一番的“残酷”教导。

独孤棠没打算出手,但问,“有功夫打人,不如把话说说清楚。”

“服一次孟婆灰,直到把蛊引出来,再服解药。这期间你不能出现,以免影响采蘩的情绪,你跟她的羁绊太深,所以才要服孟婆灰的,不是吗?”庄王已知引蛊进展缓慢。

独孤棠死死盯着庄王。

庄王不以为意,“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也很了解你。采蘩要是真在不记得你的情形下,对姬三产生了好感,你不会成人之美的。既然如此,独孤棠,别光说自信却当着小心眼的大丈夫。你到底要跟她厮守半年还是百年,干脆一点。”

独孤棠承认,庄王看穿了他。他说得大方。其实小气,最终是个懦弱的家伙。内心深处,他唯恐失去采蘩,今生再得不回来。

庄王妃有点看不过眼,这些日子两个孩子之间的相知相守令她欣悦,“独孤棠,北周和南陈开战在际,你放下包袱痛快去打一仗,等你回来,我会把采蘩安然交还给你。”

明明有五个人的地方。突然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似乎过了很久,独孤棠打破沉寂,“我去打仗。但我对王妃提一个要求,希望王妃应我。”

“小子,你对谁提要求?”庄王觉得不爽快。

独孤棠不尊老,只对庄王妃道,”您答应。我也答应,不然就算我去打仗,一定会将采蘩带在身边。”

庄王妃单挑黛眉,“我本来挺中意你的,不过你跟我谈条件,这让我不太高兴。凭什么你认为我得答应你。”

独孤棠置若罔闻,“凭我是采蘩的丈夫,而您是采蘩的母亲。我和您都想她无忧无虑快活地过日子。”

庄王妃沉吟。

七月,庄王向周帝罗扬请求离开长安,前往自己北境封地。罗扬再三挽留无果,答应庄王全家离开。

不久,独孤棠密奏罗扬。说妻子童氏身患重疾,需要出城静养。罗扬派最好的御医诊治。确认童氏身体虚弱,有毒无解,已处死亡之境,自然立刻允准。同时令独孤棠前往南境大营任元帅,为攻打南陈秘密练兵。

桂花开早的这日,一切就绪,所有人都将启程。雪园门前车马一长队,姬三和采蘩正在车前说话,两人都笑着,哪怕都有病气,却一个俊一个美,真像极一对璧人。

采蘩服用了孟婆灰,这次没有再服解药,但在那之前,庄王和邈手合力对她银针过穴,将她的记忆封存,希望能减轻脑部损伤。所以,这时的她重新接受了失忆前的大多数人,甚至她的娘亲,庄王,却不包括独孤棠和蛟盟。

雅雅不小心瞥见拐角的独孤棠,趁姐姐不注意,拎着裙子跑到他面前,甜甜说道,“姐夫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走?”

独孤棠蹲身摸摸小家伙的头,“姐夫要去办事,很快会跟你们会合的。记住,别在姐姐面前提起我。

雅雅撅嘴,“每个人都跟我说一遍,耳朵长茧了。我知道,姐姐要和三哥一起治病,必须心无杂念。”她读书多了,说话也有大人腔。

“雅雅,你怎么又跑姐夫这儿来?”姬钥来拎妹妹回去,看一眼独孤棠竟充满歉意。

独孤棠好笑,“钥弟,你姐姐最担心你变成小老头,看来还真是。”

姬钥一撇嘴,“好心没好报,万一三哥变成我姐夫,有你哭的。”

独孤棠敛了目光,语重心长,“钥弟,我平日待你如何?”

姬钥摆手,“别,别这会儿才想着收买我。我瞧姐夫已经把所有人都打点好,甚至还有巴歌那个叽喳不停的丫头,唯独没有交代我和雅雅。姐夫觉得用不着就罢了。”

“你和雅雅是我亲弟亲妹,还需要打点?”独孤棠将升云交到姬钥手中,“你是男子汉了,要照顾姐姐,我把她托付给你。”

姬钥抿紧嘴巴,收好升云,“姐姐过金针走穴前交给我一封信,说在你去打仗前交给你,我放在你座骑左边的背囊中,记得看吧。姐夫,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说完拉着雅雅走了。

独孤棠长呼一口气,深深看采蘩一眼,转身走到另一条街。那边铁骑萧萧,正等主将率领出发。他上马,呼哨起,带着那些誓死跟随的兄弟们奔往战场。



启明二年,六月,南海郡郊外一所大宅子里。

夏风舒爽,吹动纱帘,有一女子正站在书桌前,身姿隐隐绰约,而卧榻上有一男子,白面如玉,睡姿都俊美不凡。

睁开眼,那男子看到女子便笑,“这觉睡得好不舒服,连梦都不做,还好梦不到妹妹,醒了却就在眼前。”

女子清俏也笑,“三哥。听说波斯的船刚停海岸,咱们玩儿去?”

男子一听就起身,“肯定有新鲜玩意,当然要去。妹妹要什么,哥哥都买给你。”

女子往外走,娇语,“三哥,你刚才睁眼突然笑,吓得我心里咯噔一下,真是的。”

两人说说笑笑。从满是书的屋里走出。风从帘缝里入,将桌上的信纸吹到地上。

信上内容是:南陈各军之间的暗信已被破解,正如所料。藏在莹纸之中,以天干地支来分,各军借不同时辰的日光反射在纸上所显莹光读解暗藏的进攻信息。然后,借此纸加深陈帝对某些忠臣的疑心,弃用一干有实力的大将。如今前线多无能之辈,预计此战夏秋就会结束,应该能在过年前赶来。顺便一提,太子向周帝推荐了一人,熟人,姓姬。皇上觉得南陈旧姓改了得好。赐姓轩,任命为太子太傅。



启明二年,十二月。南海郡冬日如春。

家家忙着过年,南海郡最大的酒楼生意照常火爆,尤其今日各个纸坊出新纸,在这里进行试纸会,连南海夫人都订了一间包房来看热闹。

窗边一角。坐着一个姑娘,一手一只烤鸡腿。一手一壶酒。吃东西的样子一点不矜持,但模样少见的妖媚,眼波一转勾得周围男人魂都丢没了。不过,心痒归心痒,没人敢上前搭讪。因为她身后站着一庞然大汉,不,大姑娘,明明长得五大三粗,却偏偏穿件裙子。不男不女的,吓煞了人。

试纸会开始,左伯纸坊于匠师今日介绍一款洒了金片的长卷幅引书画爱好者们频频询问,正逢中原有客商来,试过之后就喜欢得不得了,将总共十卷的洒金全订了,又旁敲侧击问本料是什么。

本来就有点憨厚的于匠师对角落的女子苦着脸,但得不到同情回应。他知道本料是竹。这时候中原很少竹纸,藤纸受人追捧,但师妹说藤只采不种,终有衰落的一日,所以开发了竹。竹易生长,不栽自种,随处可见,且竹纸浆造出的纸张细腻精美。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竹质硬不易烂,只能用一年生的嫩竹,还要高热烧砖炉持续数日,不断搅拌才能煮烂。师妹失败了无数次,虽然她说可以告诉人,可是他替她心疼。

他被追问得不能招架,脾气不大好的,师父的女儿将他推到一旁,哗啦啦抖出他造的窗纸,往上泼了一盆水,结果窗纸都没烂,让商人们又忙着开起价来。他低声说谢,回应他的是一道白眼,他也不在意。他就这样,笨笨的,一根筋,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就行了。

女子正看店门口,那里有一灰衣苦行僧在向小二化缘。小二很忙,当然不耐烦,说没空就把僧人打发走了。

僧人走出不远,一女妆扮相的大汉追上,给他一碗斋饭,一袋干烙饼。僧人看向窗边,正对上姑娘的淡然却明亮的眼,双掌合十,对大汉说了些话,微微颔首,走了。

女子有些心不在焉,问大汉,“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虽戒了荤腥,酒却没戒,打算在此找个小庙修行,改日让你请他喝酒。”大汉转达。

女子呵呵笑了起来,眼角的晶润一现而逝,“庆幸,以为他出了家就变得没趣。小小,让掌柜搬两坛子酒到南海夫人包间去,我要跟她拼出胜负来。”

大汉去了。

女子似乎已经喝得不少,绕过看试纸的人群,晃晃荡荡上了楼,推开门听到一声豪爽的大笑,“好妹子,你真是不服输,今日再让你趴一次。”

门合上,让笑声震静的人们互相看看,却满不在乎地再度欢腾起来。

是夜,大汉背着女子回到郊外的大宅中,丫头们抱怨怎么又醉了,忙碌一番伺候着昏睡不醒的女子躺平。

天蒙亮时,女子翻了个身,感觉自己的手动不了,懵眼看向身旁。一个男人,一个俊冷的男人,握住了她的手,闭眼沉睡。

她的红唇弯了起来,翻到他身上,用另一只手描着他的眼。

男人也捉住了这只手,“采蘩。别闹,我为了赶在年前到,这两个月昼夜不歇,马不停蹄,现在先让我好好睡一觉。

采蘩伏在他胸膛上说话,“你是谁?”

男子顿时瞪开了眼,皱眉,“采蘩姑娘,这可不好笑。”

“你好俊,比三哥还俊。娶妻了否?”采蘩笑得明眸善睐。

男子眯眼,突露坏笑,“我叫独孤棠。已娶了妻。”稍用力就将采蘩压在身下,“就是你。你要是记不起来,我帮你,这回试试半个月不下床如何?”吻她,剥她。想通了,春宵苦短,睡觉什么时候都可以。

半个月?!

“独——孤——棠!”采蘩咬牙切齿,但又——

心满意足,悄吟。



后记:

启明三年春,统一天下的罗扬改国号兴。盛世开启。

兴皇朝的皇后收到一封远方来的书信,不多日,她上书皇帝。说其弟行为嚣张跋扈,以军功乱法制,要求严惩。皇帝允,下旨将他从军中除名,剥夺一切官职。去继承权,不得登入族谱。看在皇后面上。所有史书不得提及其功其罪。

庄王回到封地,卸掉王爷的头衔,将家里交给儿子,与庄王妃离开了北地。据说,也去南方生活了。

南陈的四大士族改名换姓,其中以曾在陈帝面前红极的向氏最为让人唏嘘,如果不是南陈破国,逃不掉满门抄斩。后来,兴帝大赦,将向氏放逐蛮荒地,保住了命,却失去所有辉煌。然而有人发现,向四向五两人不在其中。传闻,两兄弟带走向家大多数的财富,到世外隐居去了。

至于沈珍珍,因为余求受到牵连,被贬为官妓。沈家以为牺牲了一个女儿就没事,谁知若干年之后生意受到连串挤压,最终家业破败,沦为贫民。

而童氏,低调得,富足得,生活着,时而与南海的亲人互通有无。

十年后,兴帝薨,太子登基,太子太傅轩嘉为大丞相。熟知南陈士族历史的人就会认出大丞相本姓姬,是嫡长子。大丞相权倾朝野,堪比余求,但治国不及余求。兴迅速衰亡,各地纷纷起义,其中一支由贵族领导,迅速壮大,后夺大兴城,推翻暴政。

贵族称帝,国号显。有臣问,为何取此字。他道,纪念祖父。

显帝最重用的将军,戴一鬼面具,姓西。有人看到将军的真面目,少了一目。惊问后,将军答,背叛的代价。

兴短盛迅衰,显盛期百年后陨落,惟有南海平静恒远,人杰地灵,惊世之才如海潮浪花一朵朵,静静涌入中原,制造一段传奇,再静静归海。这些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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