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胭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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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书·胭脂碎-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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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我举起汤勺送到嘴边的时候,突感到一阵寒风袭来,抬头望见哥打起门帘走进卧室。  
  待哥近了,我才看见哥双目红肿,显是痛哭过的,哥关切问道:“病着呢?怎起了床?”声音嘶哑得很。  
  我盯着哥红肿的眼,一字一顿地道:“我饿了。”  
  此后,我都一言不发的坐在床上,流苏也一直沉默地陪在我身边。  
  在每日的喧闹嘈杂声中,我的魂魄似飘出躯体,游荡在不同的时空,像在观看一部黑白记录片,描述着我与柳依依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其中又不时地将镜头切换到原世界中我与妈妈生活的画面,这片子永远也放不到尽头,混乱,交错,重复的镜头,直到柳依依与妈妈的脸重叠在一起,再也无法分辨,我才昏昏睡去。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27)    
  西华人信奉佛教,但西华佛教却与现今佛教完全不同,所推崇的信念也南辕北辙。中华佛教提倡人死后入土为安,轮回转世修成正果,故时兴土葬。而西华佛教却认为人亡躯体应当火化,他们相信,人的灵魂可以在熊熊烈火中重生,然后进入另外一个世界重新生活。  
  所以在娘停止呼吸后的第五天,她的遗体就被抬入灵岩寺,准备火葬。  
  腊月十三清晨,杏姨为我盘上发,然后在发鬓戴上白绢孝花。  
  待穿上麻白孝衣,在娘逝去五日后,我第一次踏出厢房。此时,西柳山庄所有的地方全部蒙上一层白纱,到处可见垂泪之人。我神色木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亦步亦趋地跟在哥的后面,走向灵岩寺。  
  ‘至灵岩寺重生场,见得娘平躺在松枝搭成的宽大支架上,支架后寺中高僧排成一弯新月形,每人手持佛珠,闭目祈祷。  
  遥遥相望,娘白衣白裙,黑色长发用碧绿丝带挽着,神情安详,如同往常安静地睡着了一般。  
  天空中开始下起点点小雪,不大一会儿,就有三四颗雪珠子落在我的脸上,雪粒碰上我的脸,立即化为水,恰似泪痕。  
  这时,慈眉善目的方丈走到柳义柏的面前,双手合拢,微倾上身,道:“柳施主,吉时已到,重生仪式可以开始了。”  
  柳义柏轻微颔首,哥便移步上前,从方丈身后的小沙弥手中取过燃烧着的火把,向娘走去。在细细地雪粒中,我看着哥一步一步地接近娘,最后颤巍巍地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松枝。而后高僧们开始齐声念颂经文,松木堆中冒出阵阵青烟,包裹住了娘,同时也散发出缕缕松香索绕鼻端,哥也退步回到我的身旁。  
  这时,我的心突然剧烈地绞痛起来,“哇”的一声大哭,扑到了哥的怀中。我感到心底剧烈的悲伤,哭声也就越来越大了。在这五天里,我告诉自己,我只是不停得在怀念着柳依依这个女人,内心里有意识地将柳依依与母亲这个称呼严格地区分开来。而当柳依依置于烈火中的时候,坚强如我也不敢再看她最后一眼。此时,我才明白,在这个世界,我失去了一个至亲的人,再一次地失去了母亲。回想起柳依依给过我的温暖的母爱,泪水就不了抑制地涌出。  
  直到声嘶力竭,我才微微抬头,即发现哥的襟前已一片湿涟。哥见我如此悲痛,安慰我道:“扶柳,娘就要进入另一个世界,在离别之际,娘也希望可以看到我们的笑脸。不要哭了,不哭,再哭可就要给哥洗衣裳了。”哥笑着用手指拭去我的泪珠。哥试图用他的笑容感染我,可我却那么清楚地看到笑容里那无处可藏的痛楚,同时也瞥到了哥身后的树林中的那一闪而过的寂落青衣。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28)    
  繁复仪式结束后,哥捧着娘的骨灰坛回到庄内。我则一个人静静地回到秋水居娘的厢房中,从梳妆台里取出娘临终前嘱咐我还给泓先生的那块玉佩。在烛光的照耀下,我细细地瞧着这枚玉佩。玉佩乃是和田白玉,质地温润,若似羊脂,外围雕刻一圈珍珠,一般大小,中间为双层镂空雕饰。其中一面纹饰为飞龙在天,一条蛟龙在云雾里若隐若现,雕工细腻,栩栩如生,只是这龙只有三只爪,另一面只刻有一个“武”字。  
  我坐在床沿边,缓缓地抚摩着玉佩纹饰,似乎想要把它烙印在手心,记入脑海。沉思良久,我长舒一口气,拿起桌上泓先生特意为娘炼制的丹药瓷瓶,披上外衣,吹熄蜡烛出了门。  
  深夜,来到清茶泉边,大雪已停,清茶泉面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腊月十三的夜晚,月亮并不圆,右上角还缺着一块,但月光清冽,照在一色银白的地面上,反射的灼亮月光竟有些刺眼。  
  一品竹院大门开敞,我踏着积雪轻轻地走了进去。大厅里仅点一盏油灯,灯具古朴,是千年青铜古器,造型独特,别巨匠心,乃是一柄无刃长剑架于竹枝上,剑尖处挑一盏铜灯,烛火跳动,泓先生坐在桌旁,独自一人,自斟自酌,我淡笑着在泓先生对面坐下。  
  “扶柳丫头,怎么这晚一个人来了?”泓先生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我一摇螓首,将手中玉佩递给泓先生,道:“娘临终前要我还与先生。”  
  忽地酒杯落地,清脆一声摔成碎片,“她还是拒绝了我,终究比不过他!”泓先生猛得咳嗽起来。  
  想是刚才泓先生喝得太急,情绪激动,一下岔了气,我忙站起身,递过手帕道:“先生家学渊博,诸葛一门,怎会不敌他人?泓先生,其实娘她心里……”  
  突然泓先生右手紧地握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似要捏碎腕骨,高声厉道:“你怎知我本姓诸葛?”  
  泓先生一向温和,这时突变得严厉,将我怔住,也就忘了手腕上的疼痛,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从玉佩得知。”  
  泓先生闻后便松开手指,左手拿起桌上的玉佩,柔声道:“我本该想到,是依依告诉你的吧?”  
  我随即抽回手臂,雪白的细腕上烙着红色手指印,微微有些红肿。我轻揉着手腕,缓缓坐下道:“娘,并未告诉我任何事,只是让我将玉佩送回。这只是我的猜测,不想却是事实。”  
  泓先生淡眉一挑,棕眸盯着我,道:“猜测?理由?”  
  我稍稍整理思绪,轻声道:“从玉佩雕刻纹饰得出。”  
  “哦,仅凭玉佩,恐怕是无法肯定,我非朱泓而是诸葛泓。”泓先生道。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29)    
  泓先生不信,我索性将脑中所想和盘脱出,道:“玉佩只是推断线索而已。这玉佩乃由羊脂白玉雕成,为富贵豪门之物。图纹飞龙在天才是重点,如今等级深严,没有人敢逾越规矩,按礼法,只能是皇宗才有资格佩戴龙纹饰物,但先生却并非皇宗,其实龙纹玉佩最奥妙的地方在于少了一只龙爪,它是一条三爪龙。根据律制,除皇亲国戚外,如果皇帝特别恩赐,也可让有功之臣佩戴龙饰,但为强调皇权的至高无上不可侵犯,功臣也只能用不完整的龙,也就是所谓的三爪龙。玉佩另一面刻有“武“字,试问,古往今来,有谁的文治武功勘比武乡侯?所以也只有武乡侯才配得上这枚玉佩!”  
  “难道不可能是西华开朝功臣信宁侯武骁?”泓先生反问道。  
  我继续道:“泓先生精通八卦阵法,而武骁只是一代勇将,不知术数。”  
  “八卦阵法人人皆知,如何得知吾乃诸葛后人?”  
  “先生所授八卦阵法非凡人所知,周易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当年武乡侯所创八卦阵分为三层,乃三阵二法一天下。三阵为碧竹阵,梨落阵,松韧阵;二法为乾法坤法,将三阵二法容为一体,便为八卦阵法,可得天下。如今世间所流传的八卦阵,只是后世巫者讹诈,皮毛而已,并非真正的八卦阵法。先生既是玉佩主人,又精通八卦阵法,故扶柳大胆推测,先生实为武乡侯后人,复姓诸葛。”  
  “丫头,教你两年,想不到竟让你琢磨出阵法关键,还知晓我真实身份。”泓先生先是愣住,后又仰天长笑:“更想不到他竟有如此聪慧女儿。”  
  泓先生又道:“丫头,可知何为武?”  
  我沉吟一声,道:“止戈为武,天下太平。”  
  “既然丫头你识得此玉佩精妙之处,那就送与你了,省得玉佩留在我手中,反而糟蹋了它。”说罢,泓先生将玉佩塞入我手中,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包白粉,倒入酒中,酒壶内顿时滋滋作响,白色细小泡沫不断从壶口冒出。  
  看着无数泡沫翻腾,我大惊失色,叫道:“泓先生,切不可自寻短见啊!”  
  “又是你的猜测?”泓先生再次盯着我。  
  “扶柳只是看过几本医书,略懂药理,若剧毒之物溶于酒中,必会发出声响,冒出白沫。不用猜测,所有在旁之人都能看出先生对娘的关切之情,如今娘刚过世,先生自己又在酒中下毒,定是先生想随娘去了,离开尘世。”我坦然道。  
  泓先生怔住,而后长叹:“如此聪慧,本是天赋,可你却身为女儿身,太过聪明只会招来祸事。扶柳,你应该明白大智若愚的。”  
  听罢,我正色道:“泓先生,扶柳自是知晓事理,可扶柳更愿用这才智来挽回先生一命。”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30)    
  “心若已死,留着躯体又有何用?”  
  “其实娘心中未必没有先生,扶柳记得,两年前风雪之日,娘为我送来大衣,当时娘就十分担心先生身体。至那日后,娘待在房中月余未出,只是与这玉佩为伴。试问娘心中倘若没有先生,又怎会如此这般?”  
  泓先生棕色眸中闪过一丝光彩:“可是实情?”  
  我立即举起右手道:“扶柳可对天发誓,句句属实。”然后从怀中取出瓷瓶,置于酒壶旁,“这瓷瓶中装着娘的骨灰,今后娘就可以一直陪着先生!其实,娘也曾说过,只为当时,情难自禁,他晚来一步。”  
  “只是晚来一步吗?原来依依心中有我!”泓先生喜极而泣,一挥手将酒壶甩出窗外,紧握瓷瓶,道:“好了,扶柳,我想通了,准备与依依一同看遍高山河川,这是她曾经答应过我的。”  
  “在我离开之前,再为丫头占上一卦吧。”泓先生拨弄算筹,片刻之后,叹道:“在你出生之时,我就曾为你占过,没想到十年之后,还是这一卦,浴火凤凰。”  
  我的心一紧,穿越之前,章华寺前的老婆婆曾说过,浴火凤凰,孽磐重生,忙问:“何为浴火凤凰?”  
  “凤凰喻指尊贵,所谓攀龙附凤,离不开皇宫的人,呃,浴火则暗示人生重重风险,步步惊心,若能逃过最后一场火劫,此后方能一生平安。先生无法为你破解命运,只能留下一本生平所学,希望可以帮你度过难关。”说罢,泓先生飘移三步,至剑灯前,手中转动剑柄,左三圈,右一周,再压柄底,“哐”得一声,青铜剑所指书柜应声而动,露出暗格。泓先生旋转至书柜,二指一夹,取出一卷书,抖腕,书飘至我桌前。  
  而后,泓先生一跃,足尖轻点古剑,几个翻腾,踏着月色,飘然远去。  
  “丫头,切记,命数已定,万事不可强求。”      
  第 2 卷    
  雪地激战    
  腊月二十,天微明,西柳山庄的人们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可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世上有人竟到了江南第一庄西柳山庄正门也不下马,而是策马直入,犹似在郊外草原,任马疾行,横冲直撞,如履平地。  
  那人待到庄内议事大厅前,方才勒马停僵,矫健一跃而下。这时,人们方才看清此人身行容貌,年约四十,身材高大,一身戎装,面相不怒自威,使人不敢直视。这人不等山庄管事通报,下马,挥臂推开山庄护卫,径直跨入柳家议事大厅。  
  此时我早已在大厅内,立于哥身后,旁边还有舅舅柳义柏。只听得外面一阵喧闹,接着厅口就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在朝阳的照耀下,快步向我们走来。  
  待离还有两三步之遥时,哥突然后退了一小步,双手垂于身前,低头恭敬道:“爹。”我心一惊,立即仰起脖子,打量起这个一直神秘的爹,他典型北方人的魁梧,可这样的高,让我仰起的脖子也开始有点酸痛了。  
  这时,我腾空而起,被他抱与胸前,然后我趁势开始审视起柳依依心中完美的男人。眸如寒星,高鼻薄唇,线条刚毅,只是经过岁月的洗礼,透着些许沧桑,但更见成熟。  
  他凝望着我,声音冰冷,道:“扶柳,我的女儿?”我未作回答,只是轻轻点头。随后,他便望向柳义柏道:“上月初八,我在军营接到急信,得知依依病重,危在旦夕,便立即摞下公文,马不停蹄,彻夜赶来,现在依依病情如何?”  
  一贯儒雅的柳义柏眼眶泛红,激动无比,大声吼道:“上官毅之,你心中还有依依?十年来不闻不问,如今依依早已不是你上官家的人了!”说罢,疾挥袖,转身负立,冷然道:“你我恩情已断,恕不远送。”  
  上官毅之眼神黯淡,面无表情,继续道:“依依一直都是我上官毅之的结发妻子,我现在问的是,依依到底在哪儿?”  
  柳义柏哼然一声,一甩衣袖,疾步离开议事大厅。  
  之后,哥遥遥指向娘的灵堂。  
  爹独自在娘的灵堂内守了三日后,西柳山庄就突然来了一群士兵,我还未来得及与雨蕉他们道别,就带着娘的灵位和骨灰,与哥及爹和那队士兵北上京城。在这群男人中,幸有流苏相伴,只是流苏仍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转眼,大年三十夜,一行人抵达徐州。  
  我坐在马车里听得外面阵阵鞭炮声响,便掀起车帘,就看见了一群小孩,正玩得兴起,点鞭,捂耳,散开,炸响,然后是铃铃笑声。孩子们开心的笑容在满街红灯笼的映照下更添纯真。这时,前方开路的士兵忽勒马调头,奔到爹马前,拱手道:“禀告将军,徐州驿站到。”  
  爹随即扫视他的将士,威严道:“下马休息。”  
  其实,到现在我并不了解爹,这一路上只是从士兵们的称呼中得知,爹是西华国的一位将军,仅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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