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龙手作者:夜半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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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龙手作者:夜半二点-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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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艽与君自天并辔而行,向后瞥了一眼道:“不是我杞人忧天,这疑兵之计当真诓得了漠北王么?”君自天低低笑道:“虽然诓不了漠北王,但骗骗这些散兵余勇,绰绰有余。”郝栋明一旁怒道:“好小子,我可是听到了!”君自天道:“凡追亡逐北,须审真伪。漠北王人虽骄横,也非庸才,不过他败就败在两个字上:一是骄字,恃兵马精众,地理纯熟,又加上初战告捷,必轻敌自矜;一是贪字,这法门寺藏宝是他几十年来梦寐不忘,汲汲以求之物。即知有诈,也一定要来的!哼,贪兵死,骄兵灭,大可看着好了。”郝栋明道:“但愿如此,不然的话……哼哼!”君自天悠然道:“不然一样要死,何必斤斤计较?”韩潮一直默不作声,这时突然笑道:“必死则生。郝师叔,小侄与你打赌,大伙一定能安然脱险。”郝栋明道:“赌便赌,若我输了,呸,若我姓郝的输了,只好在丰都城里请客做东道!”于晔道:“阿弥陀佛,郝施主若是输了。和尚不才,放放焰火,做做法事,还是要得。断不会让各位堕入饿鬼狱、畜生道。”郝栋明忍不住笑骂道:“你这酒色和尚,只怕叫你一提挈,我们反倒要糟糕大极。”烦虑忧患之时,也不由引得众人莞尔。      
  路上马匹时毙,到了后来,三人不足一骑,众人只得将塞满沙石的驮子负在马背上,徒步而行。此时越向前走,路面越是显得平整,除了沙层稍为软厚外,直比京城大道。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巨泽流沼的痕迹来。杜榭东方睿率泰半的三庭四院弟子分成一路,这里以少林僧侣居多,他们有人嫌马速太慢,索性将驮子搭在肩上,快步如飞。这一路由暮至夜,又由夜转暮,分外漫长。等月上星疏,回首望去,漠北王的人马已在数里之外。      
  没过多久,蓦然间蹄声骤快,仿佛一通紧锣急鼓,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听得人一颗心在腔子里也跟着阵砰砰乱跳。秦艽立于马背向后望去,只见敌兵南北两翼各有烟尘滚起,正加速追来。他们想来蓄力已久,这一番倾力奔逐,蹄声雷动,铁骑飞旌,直似连波迭浪,奔电屯云一般,来势惊人。      
  君自天不消看,听着蹄声便已了然,敌人的攻势已经发动。           
曲终     
  谋攻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漠北王手下四百多骑,这一天一夜的追赶,眼看对方人劳马疲,已成手到就擒之局,当下变大队为正副两翼,以三正二奇的攻势,加速追来。沙漠不比陆地,无山川河泽之险可凭,而大漠骑兵趋骛无方,来往如电,最善于在沃野平旷处为战。漠北王经营西域多年,大战小战,所向皆靡,自然更没将杜榭一行人放在眼里。      
  与此同时,君自天一行人亦终于踏上谷中的流沼。这片流沙地带乃是疏勒河水改道冲击而成,下面几十丈全部都是绵软柔滞的沙层,无处藉力,人马一旦误陷其内,任如何挣扎,只有越陷越深,休想脱身。但这个地方与其他的沉沙流沼又有些不同,大约因为天长地久,风吹日蚀,在沙表上结了层薄厚不一的沙皮。沙皮上卵石细布,板结砂平,看上去便如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戈壁滩涂,其中厚的地方,马快可过,来往奔驰毫无异状;但薄的地方深临腹地,数十里方圆,惟得鸟渡。      
  这时节天却阴了下来,风起沙作,寒气逼人。众人或鞭笞,或刀刺放血,已将坐骑的余力耗尽无几。行至流沼边缘,就只剩下四五匹牲口还勉强立得住,但也都是满口角白沫,摇摇欲坠。君自天道:“马匹不可用了,前面为流沼深处,它们不比漠北王的良驹,可以支撑得久些,一旦陷进去,一时半刻沉不下,反而露出破绽。”余人无话,卸下驮子柴草,装做一副仓惶无路,弃马远逃的样子,几十余人施展起轻功来,专拣着沙层平厚的地方,向四面散去。      
  郝栋明盯紧了君自天,形影不离,这时把臂一擎,带着人拔足狂奔,速度之快尤胜良马。秦艽心中好笑,与于晔韩潮等人联袂于后,这几人的轻功各有所长,都是足以傲视江湖的高手,飘飘行来,转瞬间过了百数丈。众人跑得快,但敌骑来得更快,追风逐电,就似紧蹑着脚跟儿,一刻比一刻更近。      
  郝栋明跑着跑着,突然觉得脚下一空,左足踏破沙层,蓦地陷了下去。君子天挣开他的手掌道:“小心了。”郝栋明自诩武功不凡,并没将这地陷流沙放在眼中,自然而然右足发力,才要跃起,谁知这么一用力,连另一只脚也陷在沙内,竟越陷越深。稍一挣动,已由踝过膝,这软绵绵的沙子竟似活物一般,直把人往下拉去,过了一会,竟已没入腰际。最后还是于晔递过绳索,小心将他从沙里拉起。郝栋明见君自天闪在一旁,冷眼旁观,方欲发作,但觉沙面一阵微微震动,只见漫天风沙中,铁骑如飞,也看不清多少人马自后追了上来。当下也顾不得发火,忙不迭地翻身站起。      
  众人晓得此处已是流沼腹地,生死一线的险恶关头,哪里还敢延误。当下将身上的累赘之物尽数除了,又在足底绑定枯枝,运功提气,纷纷向前滑去。郝栋明适才陷入沙内,兀自心惊,这时但觉自保要紧,径自抛下君自天去了。秦艽将他伸手一拉,两人对视一笑,也滑入沙中。韩潮看着他们的背影,一阵怔然,于晔自后连声道:“走罢,走罢!”才将他一言唤醒。      
  流沼到了深处,吞枝没羽,最是险恶不过。几人避开紧要的地方,侧逆着风,向东北方疾行,谁知没过多久,迎面一阵人马喧嚷,居然有敌骑于中途掩至。队首有人咻咻射出几支燃油火箭,在风沙中映出晕黄一片,眼看着人影斑驳,数十骑人马沸反盈天,正大叫着喊杀上来。君自天立刻道:“向东!”几人又折向东行。      
  不过毕竟人力有限,如此日夜兼程,铁人也给累得软了,耳边听着嗤嗤风声不绝,无数箭矢伴着蹄声一路衔尾追近。有一骑更是越众而出,手把连环,一连三箭,箭箭都如流星追月一般,弦振而矢及。这人正是当日魔鬼城下为首的黑衣人。于晔走在后边,袍袖大力一挥,顿时将两箭拨得歪了,其中一箭被韩潮疾快无比地抓在手中,他脚旋身转,滴溜溜地在原地绕了一个圈,就势发力,倏地将长箭标射回去。      
  黑衣人马快,转瞬间的功夫逼进十丈有余,抽刀一声厉喝,将来箭斩为两截。呐喊一声,大叫着杀来,端的来势凶猛!韩潮脚下多用了一分力气,业已感到沙陷足沉,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就在这个当头儿,眼看着对方胯下黑马人立而起,猛然一声长嘶,再落下时也深陷沙中,黑衣人出其不意,忙用力一扯马鬃。那马前身向起一挣,后半部身子却陷得更深,直没后股。      
  黑衣人情知中了算计,正欲撮唇示警,后面的同伴却紧跟过来,一同陷入沙内,有人或见机不妙,打转马头,哪里还来得及!又或有转过马头,但前后几骑迎头逆触,顿时翻滚在一起。      
  一时人哗马嘶,乱成一团。      
  韩潮急中生智,就地一滚,一个落叶旋风扫拨出脚来,见对方已陷入沙内,正暗道侥幸。又听秦艽声音远远传来,殊为关切:“韩公子无恙么?”韩潮精神一振,扬声道:“无妨!”猛觉背后风声迥异,不禁将头背一低,一弯寒光霍然贴着背脊擦过。弯刀在韩潮头前划了一个长弧,嗖地旋回,黑衣人正好自马上跃起,长臂捞住弯刀,在马前落下。他激怒如狂,紧接着持刀猱进,一路翻滚着杀来。      
  此人虽在西北,竟然使得一手西南地堂门的好刀法。      
  韩潮武功剑法虽然高过此人多矣,但在这流沙之上,正以己之短应敌之所长,数招内不由危机迭现。两人都是以快搏快的打法,片刻间已交手几十招。韩潮往来趋避间,几濒险境,后来他索性站定原地,见招拆招,以静制动。那黑衣人攻势顿减,过了一会儿,一滴一滴的血珠随着他身形翻滚,点点溅落在沙上。韩潮整个人也跟着一分分地陷入沙内。      
  此时秦艽等人业已折回。韩潮性傲,不欲假手于人,手中素璇玑突缩如电,又在那人身上刺出一道伤口。黑衣人耳边听得东南各处呜呜的号角声鸣起,正在告警求救之,知道己方的大队人马业已中了敌人的埋伏。他心中又惊又怒,又恼又恨,遂激发了血性,暴喝一声,弯刀有似一道惊虹,合身向韩潮全力劈下。韩潮未想到此人这般悍不畏死,情急之下,压住一口内息,一个千斤堕顿时又向下沉入一尺,右手素璇玑上撩,左手发出一掌,这一掌正击中黑衣人胸口,将他打翻出去。黑衣人闷哼一声,在地上滚了两滚,带出一大片血渍。他也强悍,拄刀一跪,晃了两晃,一甩手又飞刀向韩潮射去!韩潮左背伤处一阵剧痛,几乎痛得晕死去,看着眼前白光闪动,一时却动也不能动。      
  秦艽一边瞧得真切,软剑脱手而出,“呛啷”一声将弯刀击落。刀剑齐坠,便开始在沙中下沉。那黑衣人哈哈大笑两声道:“小子,陪我一起下地狱吧!”声落之后,竟尔气绝。韩潮这时陷在沙中,已过腋下,郝栋明引绳索去牵,但稍一用力,自己也足下生陷,急道:“这……该如何是好?!”韩潮长声一叹,慢慢撂下手臂道:“不用管我,你们先走吧。”此时此刻,他心中竟是异常平静。      
  君自天挽住秦艽的手臂,对于晔无垢喊道:“虚实互换,内外循环!”于晔恍然大悟,对无垢言道:“师兄,天环步!”两人相视一眼,左右各从韩潮身边滑过,两条袖子一卷,顿时将人拉出寸许,但觉脚下一沉,两人又左右迅速分开,如此来回兜了十多个圈子,终于把韩潮从流沙中一点一点拖了出来。      
  此时放眼望去,周围一地狼籍,战马不住悲鸣,垂死者嘶声求告,哀鸿遍野。有的人马已然没顶,再无声息;有的才沙至口鼻处,更显得凄惨。这些人都是大漠中杀人无算的悍匪,说起来也不算无辜,但总是人之将死,其形可悯。不提秦艽等暗自叹息,君自天慢慢道:“善奔者踬于疾,善泳者溺于水。大漠劲旅,生于斯而死于斯,也算得其所终。”      
  这片沙谷襟怀流沼,南北贯通,其实地势极为平简,大风从背后吹来,呼啸呜咽,似乎还传来了更远处的人马悲号。声音听不甚明,也不知是真是幻,总不离耳畔,听得久了,鬼哭神嚣,寒骨凄神,直令人想掩上双耳。      
  几人足下不停,离开险处,不久只见火信烛天,中空霍然一亮,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接连又有两颗火信燃起。此乃杜榭等人在高处依约所发,示意漠北王大队人马入伏之号。几人看了,心中五味杂陈,也谈不上怎么欢喜,但总算如释重负。君自天目眺远天,面上亦无得意之色,幽幽夜色中,反倒平添了几分寂寥深远。      
  是夜无话。众人寻了一个背风的地方,略为休息,第二日天才朦朦亮,便向回走。回路只见沙平如砥,昨日之种种,都仿佛一场噩梦一般,一觉醒来,不着半点痕迹。众人眼见如此,反倒不免有几分后怕。这边才行了数十里,就听一声清唳,一只黑鹰双翼若云舒,徘徊在众人头上。郝栋明眯着眼睛望去,咦了一声道:“哪里来的扁毛畜生?”于晔道:“不妙,此乃漠北王的耳目!”郝栋明笑道:“原来是无主游魂,有甚么好怕的?”他拾起一块石头,激射而去,黑鹰陡然飞高,仍逡巡不已。众人行了许久,黑鹰一直如影附随,郝栋明或恫吓或怒骂,也拿它没有什么法子。      
  秦艽正担心这会不会将漠北王的残部招引过来,那只鹰突然弃了众人,向前飞去。只见一片沙脊之后,慢慢走出一个人来,黑鹰双翼一收,便落在此人脚前。那人一身白袍,腰间束着条其红如血的腰带,在风中猎猎飞舞,据高一站,气势逼人。紧跟着又有三五人自沙丘后现身,或衣朱衣墨,都是剽悍之极的大汉,其中一人口衔利刃,腰间挂着几颗鲜血淋漓的人头,肩上还抗着一人,一双野兽般凝着寒光的眼睛直射过来。      
  秦艽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场中静寂无声,针落可闻。红衣者把肩上人猛地往地上一掼,足踏其首,森森笑道:“有人要这个秃驴的命么?”地上人双目紧闭,不知死活,但一身土黄僧袍,显然是少林僧众。无垢一旁失声道:“无尘师弟!”红衣者脚往下碾,话从刀锋间逼出来,“尊王,就是这些少林秃驴跟我们为难。”白袍人目如冷电,语气更是森寒:“诸位当真胆色惊人,老夫横行漠北数十年,竟然为尔等所赚,全军入伏,乃至尽覆。呵呵,佩服呀佩服!不知是谁想出的这条奇谋妙计?”      
  他的目光如刮骨利刃,逐一在众人面上扫过,“是三庭四院?昭华寺?少林寺?……你背的是佛骨舍利么?”他手臂暴长,一言未落的当头,业已凌空而至,向无垢背上的包裹抓去。那人倏极而动,当真形如鬼魅,无垢大惊失色,双掌举印外格,谁知那人中途掌翻招变,一指刺向无垢的眉心。这一指无声无息,变化叵测,正是少林绝技金针指法。无垢识得厉害,猝不提防之下,一个懒龙十八翻,矮身趋避,那人熟习少林武功,对他一番变化了如指掌,指复变爪,探向无垢背后的包裹。就在他手指堪堪触及布面时,于晔道:“得罪了!”一记千佛掌轻飘飘拂向此人的右肋要害。      
  那人弃了包裹,反手还了于晔一掌,他白衣飘动,飒然如风,举手投足看似不快,实则迅敏无比。这一掌亦是挥洒自如,显得说不出的飘逸灵动。于晔心念电闪:“竹叶手!”竹叶手为少林外功绝技之一,阴尽阳生,秉金刚之劲,触石如腐,这一掌击中,岂有幸理?当下身形变幻,左一掌,右一掌,绵绵不绝地向白袍人袭去,袍袖之间便似有无数大蝴蝶在飞舞,但掌力始终不曾与白袍人相触。      
  无垢缓过身形,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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