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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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第一部-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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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谢我,我只是答应了你主人会让你平安回去,不想食言而已。”雷海城云淡风轻地手提缰绳,任马匹不紧不慢走着。

  另一只手里,把玩着湛飞阳昨天送他的玉佩,倏地抛进绿郎怀里。“我只送你过前边的树林。出了林,你也该认识路自己回去坎离城,玉佩给你。”

  绿郎惊讶地抬起头,“你不跟我一起进城看望主人么?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再好的朋友也没必要天天见面吧?”雷海城笑着反问,“莫非你喜欢看我跟你的主人在一起,嗯?”

  “不喜欢。”尽管知道雷海城是在揶揄他,绿郎还是很爽快地承认了,倒叫雷海城一愣后大笑。

  够坦白的小鬼!也难怪湛飞阳嘴上不承认,实则对绿郎紧张得很。

  他笑道:“真正的朋友贵在神交。你放心,除非知道你主人遇到什么大麻烦,否则我以后不会轻易去找他。毕竟他是西岐要人,跟我这个挂名的天靖王爷来往会引火上身。”

  “你的确是主人的好朋友……”

  绿郎碧绿的眼睛里升起种难以言语的情绪,低垂着眼犹豫良久,最终深深呼吸,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雷海城,有件事,我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我在主人坐骑上藏毒物的事情,主人他……早就知道。”

  一声惊马嘶鸣,雷海城的马匹被他骤然勒停,立起半个马身长叫。

  雷海城先前的笑容完全消逝,双眸比黑夜里的大海更深沉,没有丝毫暖意。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每个字,都仿佛从牙关最深处迸出。

  绿郎也勒住了马,刹那间竟错觉,只要他答错一个字,就会被雷海城生生撕裂。但他依旧鼓足勇气挺起了胸膛。

  “我没有说谎。所有的毒物都是主人答应了,我才会放上去。不然几年来都穿着熏过药物的衣服,主人怎么可能不起疑呢?”

  “那昨晚,你们两人只是在我面前演一场好戏?”

  雷海城说得很慢很轻,因为如果不用最强的意志力来压制住内心愤怒的话,他觉得自己下一刻便会自心脏开始向外炸开——

  他始终深信不疑地认为湛飞阳是他在这异世最好的朋友,可那个人,竟然要取他性命?!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干涩没起伏的声音在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主人会把他的坐骑送给你。”绿郎被雷海城森冷刺骨的目光攫住了呼吸,几乎透不过气,猛地后悔自己为何要一时冲动点破秘密。

  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叛,是什么滋味,他很清楚。

  雷海城用力阖上了眼帘,再睁开,平静得让绿郎背心发凉。“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绿郎碧色的眸子坦然回望雷海城,他知道雷海城在怀疑他的动机。“因为我不喜欢被人欺骗的感觉,即使看到别人被欺骗也一样不喜欢。”顿了顿,道:“主人虽然骗了你,他一定有苦衷。雷海城,你答应我,不要伤害我主人,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雷海城此刻根本没心情去计较绿郎的威胁,冷然衡量着绿郎话语里究竟有几分真实,蓦地狠狠一鞭,击碎了周围的空气。“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自己来问。”

  马匹仿佛感受到了乘坐者的怒气,放蹄疾奔。

  

  这是雷海城第三次站在湛飞阳的房外。

  不同于前两次的深夜造访。这回,是在大白天,他拿着湛飞阳的玉佩喝退一路上盘问的兵士,光明正大地走进守将府。

  也正因为白天,他察觉屋檐凹陷处、廊柱后、院子隐蔽处比前两次多了暗中潜伏的兵士。

  知道他来,所以特意增派了兵力?

  他在腹中冷笑,脸上却对开门迎上前的湛飞阳露出与平时无异的温和笑容,指着绿郎道:“人我已经送回来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湛飞阳身上穿的,仍然是昨天那身衣服,透着股酒气。眼中微带血丝,眼圈下两团黑色阴影,像一宿没睡,见到两人归来,他还是笑了笑。

  “海城,有你保证,我当然放心。”他朝绿郎挥了挥手,“你先回自己房间去,有事我会再叫你。”

  绿郎不安地看了两人一眼,唯唯诺诺地退下了,留下两人无言对望。

  雷海城正在斟酌该不该直接开门见山质问的时候,湛飞阳先开了口。“海城,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他的语气异常地柔和,领着雷海城走进卧室。

  

  一股浓烈刺鼻的酒味立即迎面而来。卧室里东倒西歪放着不少已经空掉的酒坛。桌上,还有个雕刻着精致花纹的紫金酒壶。

  雷海城蹙眉,印象中,湛飞阳应该是个极能自律的人。尤其两国交战,身为主帅哪有如此酗酒的道理?

  湛飞阳苦笑道:“这里乱了点,你坐吧!”踢开桌脚边几个酒坛子,自己先往椅子里一坐。

  雷海城也慢慢在他对面入了座。

  湛飞阳的目光,就一直盯在雷海城身上,执着地像要用眼光将雷海城的身体烧出两个窟窿。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受不了湛飞阳专注到近乎恐怖的注视,雷海城率先打破沉寂。

  湛飞阳仿佛如梦初醒地哦一声,却依旧看着雷海城,忽然道:“海城,你可不可以把假胡子拿掉,让我再看看你的本来面目?”

  雷海城皱了皱眉头,但仍是撕下两撇假胡子,满足了湛飞阳的古怪要求,连脸上涂抹的黑粉,也拿衣袖用力擦拭干净。

  望着比记忆里更增俊美英气的容颜,湛飞阳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伸出手似乎想抚摸雷海城的脸,被雷海城微一偏首避开。

  反感一旦升起,便迅速占据了思绪。“湛飞阳,有话就快说!不然,我倒有事情想问你。”

  想不到雷海城居然会用这种厌烦的口气跟他说话,湛飞阳眸子里划过丝失落,“你想问什么?”

  他取了两个酒杯,拿起紫金酒壶斟了满满一杯,送到雷海城面前,又朝自己跟前的杯子里倒酒。

  注意到湛飞阳斟酒时,手指偷偷在壶身一个微凸的部位拨转了一下,雷海城的心,瞬息间冰凉。

  

  生命里某样珍贵的东西仿佛蓦地被打烂了,他甚至几可听到自己胸腔里响起碎裂的声音……

  雷海城慢慢拿起酒杯,不是那晚两人共酌时喝的奶酒,而是色泽深红。紧紧握着杯子,他一字一句轻声问:“为什么要杀我?”

  湛飞阳还在斟酒的手陡然顿在了半空,嘴唇抿成一直线,什么也不回答。

  “你早知道自己的坐骑上藏有毒物,却把马送给我,呵!昨晚看到我没死,还出现你面前,你一定很失望吧?”雷海城兀自轻轻地一个人在说,心里的裂缝也越扩越大。

  以为湛飞阳会辩解,期盼绿郎所说的都是谎言,可是湛飞阳缄口不言,脸上的神色却已经明明白白告诉雷海城,他猜测的全是事实。

  幻想就倏忽破灭了……

  内心深处的伤楚像下了水的石头,一直往下沉,沉到雷海城自己也无法再感觉的地方,眼眸一片沉黑。“是因为我的身份?”

  “对!”湛飞阳出乎意料地开口,手恢复了动作,继续缓缓向自己的杯中注着酒水,直等酒水快溢出杯口,他才放下酒壶,抬眼望向雷海城。

  褐棕色的眸子,温柔依旧。

  “你是天靖的定国王爷,是一人震慑住风陵数万兵马的英雄,是给风陵传授演算的奇士,更是天靖和风陵两国皇帝都竞相招揽笼络的人。海城,也许你自己还不清楚,雷海城这三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那我告诉你,连我西岐国君都说,若得雷海城,当能夺天下。”

  雷海城断然否决。“天下局势绝不是凭任何一人的力量就可以扭转的。况且,那些知识只是他人的智慧,不属于我。”

  湛飞阳笑笑,“海城,我知道你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可我国君不会理睬这些。他要的,是可以助西岐开疆辟土一统天下的利器。如果这柄利器不能为西岐所用,宁可毁之,也不能让它落到别国手中。”

  “所以,你就奉命游说我,不成便要杀我?”

  雷海城双眸如两点漆黑的冰晶,毫无温度地瞄着杯中酒。“湛飞阳,可惜我没能如你所愿,死在毒物吻下。那你现在想怎么除掉我,好向你的国君交差?”

  湛飞阳面露痛苦之色,显然内心也波动得十分激烈。“海城,你一定对我这个朋友失望透顶,可我也是逼不得已。我在西岐,还有父母、亲人和上千族人,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受牵连。海城,你知不知道你来找我的时候,我一边高兴,一边有多难过?倘若你永远都不出现,我就不用逼自己做出选择。我们,还能是最好的朋友。”

  他颤抖着握紧酒壶,极力呼吸让情绪稳定下来,涩然一笑,举起了酒杯。“现在我说什么,你大概都不会相信了。海城,看在我们结拜一场的情分上,干了这杯,我自会给你个交代。”

  仰脖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见雷海城面前仍是满满的一杯,未动分毫,湛飞阳长叹,靠在椅背上不再出声,眼神痛楚。

  雷海城终于拿起杯子,笑声令他自己都觉得冷酷。“湛飞阳,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没办法来指责你。不过事到如今,你还想利用结拜的情义来骗我喝下这杯毒酒吗?”

  用力一捏,酒杯在手里“啵”地破碎。

  “你我之间,有如此杯,从此恩断义绝。”他望着湛飞阳苍白轻颤的嘴唇,面无表情地起身,拿出匕首,大步朝房门走去。

  他知道门外处处设伏,然而此刻一股无法以笔墨形容的愤懑正在胸臆间横冲直撞,让他久经训练的神经也几近失控,只想狠狠摧毁身旁一切。

  第一次敞开心怀,愿意去接受去信任一段友情,结果却——

  “海城,外面有埋伏,别出去!”身后衣衫掠风,湛飞阳抢上来挡在雷海城面前。

  “滚!”雷海城眼皮也不抬,握着匕首的手飞快挥出。

  “唔……”压抑的叫声饱含疼痛。

  湛飞阳弯着腰,紧抓住雷海城手腕,锋利的匕首已有大半没入湛飞阳左肋。

  雷海城的手出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动摇。“为什么不躲开?”

  湛飞阳吃力地抬起头,微微扬起嘴角,似乎想对雷海城笑,几道细长的黑色血线却从他嘴里、鼻孔里淌了下来。

  “你?!”雷海城震惊地松开匕首,后退两步,脑海里霎时一片茫然,见湛飞阳使劲捂着伤口,挣扎着坐回椅子里。

  从指缝里渗出的血,也是暗黑色的。

  雷海城陡然间明白过来,浑身都战栗着,声音也在抖,“你喝的,才是毒酒?”

  湛飞阳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些,终于堆积出一个微笑。“我,我说过,会给你个交代的……海城,给了你那匹马之后,我就后悔得不得了……我没法再,再对你下手,只能自己死。”

  他吃力地朝雷海城伸出一只手,目光里写满乞求。“海城,能靠近点吗?我想再抱,抱一下你……咳……”

  他一直在笑,气息逐渐弱了。

  雷海城已经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形容此刻心情,中了魔似地定在那里,直到发现湛飞阳的眼神越来越涣散,才猛然惊醒,拖着沉重如坠铅的双腿走到湛飞阳面前,半弯着腰,让湛飞阳等待良久的手不用费力抬高就可以摸到他的脸庞。

  在他脸上流连轻抚的手掌,冷得像从冰水里打捞上来。

  雷海城牢牢抓住湛飞阳的手,嘶声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可以替你去救你的父母亲人族人,甚至杀了西岐国君也行,不让他再来威胁你。”

  一根手指轻轻横在他嘴唇上,阻止他继续说。“海城,我跟你不一样,我是西岐人,永远,都不能背叛……有你这番话,已经足够了……”

  指尖依恋地在雷海城颤栗的唇瓣上摩挲着,湛飞阳满足地从胸腔里呼出口气,慢慢垂下了眼帘。

  “外面有伏兵,从,从书柜后的地道走……”那是他留给雷海城的最后一句话。

  冰冷的手掌从雷海城手里滑落,再无动静。

  湛飞阳的眼耳口鼻,都流出黑血。

  

  雷海城还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死死地看着湛飞阳灰败扭曲的面庞。

  这个魁梧如雄狮,总是用调侃的、火热的、爱慕的目光追逐他的男人,就这样死了?……

  他不信。即使再也听不到湛飞阳的呼吸心跳,他仍拒绝相信。

  良久,西沉的斜阳残照透过窗纸爬上桌椅,雷海城终于直起背脊,走去床边用力一推那看似沉甸甸的大书柜。

  一个与人齐高的入口呈现眼前,地道蜿蜒伸展,通向无名幽暗。

  雷海城转身,对湛飞阳凝视半晌,拔出尚插在湛飞阳左肋下的匕首。尸身已冷却多时,匕首抽离,只带出几点血。

  他细心地用衣袖为湛飞阳抹干净脸上凝固的血迹,伸手背起了男人沉重的身躯,用腰带将尸身牢牢绑缚住。

  “我们,一起走……”

  这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湛飞阳不是抱怨说他们总是聚少离多吗?那么这次,他绝不能再扔下湛飞阳一个人。

  

  地道狭窄深长,沿着平缓的坡度倾斜向上。借着火折子的光焰,两侧石壁的苔藓闪着青森森的光。

  头顶不时有水滴落,但雷海城一下也没有抬手去抹,只是机械地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踩在地道浅浅积水里,溅起水花。

  “湛飞阳,你真傻。你明知道,我对你不是那种感情,为什么还要为我把命赔上?你真的很傻……”

  他就一直很温柔地跟背后的湛飞阳说着话。声音在地道里回荡,嗡嗡地,像快要哭出来。

  他怎么可能哭?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他,就算被人用最恶毒的话辱骂,被人欺负得再狠,他也从来不哭,只用拳头为自己讨回尊严。之后苛刻的特种训练更让他将眼泪归为懦弱的标记。

  那些滑过脸庞的,都只是头顶滴下的水而已……

  

  地势逐渐升高,前方通道隐约透进的光线盖过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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