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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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休书-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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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愣神,她倒是从未见过如此不尽职的侍卫。
  
  “夫人……”
  
  唐糖正自顾自的发着呆,岂料凭空一声“夫人”吓得她顿时抬起了头,左顾右盼,最后才发现说话的正是那个在自己身边欢快饮水的科齐族侍卫。
  
  “自己人?”唐糖生怕还有其他人,连忙压低着声音半信半疑的询问道。
  
  “王爷吩咐,见到夫人便要小人借机与夫人带一句话。”
  
  “哼,你说。”唐糖一听到王爷二字,便禁不住怒由心生,既然早已知晓,缘何还让她吃这种苦头。
  
  那侍卫也不含糊,借喝水之便,用仅他二人可听到的声音轻轻的说道:“顺其自然。”也就这四个字,说完,他便立刻换了副嘴脸,恶狠狠的将唐糖从溪边扯了起来,不客气地怒斥道:“既然好了就赶快回去,莫让公子久等。”
  
  她知这人定是发现有异状,才作戏给别人看的,连忙跟上,再不停留,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另外一个跟来的身影。心里不禁为雷尔查的小心谨慎感到不解,却又反复咀嚼着那一句“顺其自然”,兀自陷入了沉思中。
  
  如此看来,君落月想必早已知道了此事,还在科齐族内安插了自己的人,那么,从雷炽假意投靠丰裕朝开始,蒙国人便已掉入了君落月和穆阳设下的局里了。下棋人自以为布得一手好棋,却不料自己才是局中人,被两只狐狸把玩在手掌心中。
  
  唐糖略感不悦,被蒙在鼓里的滋味不好受,即便他是出于不想让她担忧的考量,才故意瞒着她的。
  
  沉默的往回走,直到对上雷尔查一双带着礼貌微笑的眸子,她才敛眉垂首,故作平静的走至队伍中去。雷尔查听得侍卫报告,知唐糖并没有借机逃跑,便略微放心的领着这数十人,仅带着干粮等物,撇下马车后向山中进发了。
  
  山路难行,前有侍卫开道,唐糖便跟着雷尔查走在队伍的中间,偶尔尖锐的碎石咯得鞋底生疼,她也只是默默承受着,并未叫疼。心里却暗暗把这些天吃的苦一并累加,待见到君落月后,再秋后总算账。
  
  这山路蜿蜒崎岖,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仍旧没有抵达雷炽先前提到的那个望星族领地。山中多猛兽,饶是他们人数众多对于在山中夜宿也是心有余悸的。火堆升起,就着溪水啃了些干肉,行了一天的路,唐糖也是累极,很快便靠着一个大树的树干睡着了。
  
  火光映衬着那张小脸愈发秀丽动人,雷尔查看着那抹小巧的身影,不由得轻轻一叹,若非自己的弟弟因到处惹事生非得罪了蒙国境内最不可惹的望星族,又怎会连累无辜之人替他们的族顶罪。
  
  说到望星族,透过密集的树叶,他抬头凝望着头顶一片璀璨的星光。在草原的夜晚,最美的便是这些闪烁的温柔光芒的星辰。而据说,望星族之所以得名,全因他们族内有一条贯穿着整个领地的望星河,清澈的河水倒映着星光蜿蜒至远方,仿佛将夜空拢于这一方天地间。他仅是听人描述过,却也欣欣然之向往。
  
  望星族是蒙国仅剩的几个贵族中历史颇为悠久的一个部族,据说在很久以前也算是势力庞大的一族,却不知为何举族迁移至此,这才因河改名为望星族。失去了原有的地位,却保留了让蒙国皇族忌惮的战力。是的,听说此族的战力可以一抵十,男女老少皆是从小习武,若要打仗全族便可自行组成军队。但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淡出了蒙国的势力范围,保持着一贯的中立过起了隐世的生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望星族历任族长与蒙王之间的协定,从未打破过。
  
  望星族的领地便是他们如今身处的索布德群山,十几个山头和原生的树木野草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庇护所,易守难攻,就算蒙王有心想要拔了这根眼中钉肉中刺,也要考虑考虑他的军队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将此地攻下。
  
  望星族人在以前曾经出过不少英雄人物,但都以功高过主为由而莫名丧命或是余生惨淡。所以日后族内人便发誓再不管蒙国之事,仅蜗居于此,过着避世的安逸生活。他们是草原上沉睡的狮子,是人人传颂且敬畏的神话。而很不幸的是,科齐族这次却吵醒了这头沉睡的狮子,并且差点为此付出难以挽回的代价。幸好,只是这幸好二字却是用另一个无辜女子的生命换来的。他垂眸,终是将一声叹息融进这夹带着山间清新的微风中,随风而逝了。
                  第八十二章
  翌日,仍旧是在本就没有山路的林间艰难穿行着,干粮本就不经吃,所幸蒙国人擅猎,有一群身手不错的侍卫跟随,野味自是少不了。然而,夕阳西下之际,在收获了那些野兔山鸡之后,狩猎的科齐族侍卫也带来了一个让雷尔查极是担心的消息,他们在不远处发现了狼的足迹。
  
  从雷尔查深深皱起的眉头来看,这个消息是坏到不能再坏了。唐糖知道,只要不能早一日赶到望星族,他们就必须面临每晚露宿山林而可能带来的危险,野兽便是其中一个。
  
  山狼畏火光,但饥饿的狼群甚至可以用它们尖锐的爪牙和长久的耐性覆灭上百人的军队,杂草丛生的林子是它们最佳的隐蔽场所,两方对峙,吃亏的只会是他们而已。
  
  当下,雷尔查便做了个决定,趁着天还未黑,整支队伍向远离狼足迹的方向行进,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但到底是在山间,夜幕降临的极快,逼不得已,只得挑了块还算空旷的地方生火休息。
  
  夜半,无一丝星光,偶有山风呼啸过耳畔。唐糖是被一声狼嗥惊醒,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发现火堆烧得极旺,木柴劈啪作响。在她的身旁,雷尔查已经拔出了随身的佩刀,其余侍卫也都拔刀呈半防御状态。顺着众人的视线,她注意到,在四周的树林中,隐隐可以听到野兽的喘息声,无数双绿莹莹的眼睛仿佛鬼火般盯着他们,是狼,而且还是一群狼。
  
  那声狼嗥是狼群首领给手下下达的命令,原地待命,所以即使它们无不虎视眈眈的紧瞪着唐糖一行,也绝没有一只狼会贸然进攻。狼的智慧有时候是不容小觑的,对它们而言捕获猎物靠得不仅仅是强有力的攻击,还有彼此的合作和长久的耐心。而这些说一不二的无间合作,连人类也无法比拟。
  
  唐糖只觉得背脊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她想要挪动身体向火堆靠得近些,却发现本能的恐惧让她的四肢皆麻木得动弹不得。
  
  雷尔查似乎察觉到了唐糖的异样,他分神看了她一眼,随即解下了腰间的玛瑙小刀,扔在了她的面前。“姑娘留着自保用吧。”他深深的一叹息,与狼群对抗,连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唐糖点了点头,抓起地上的小刀紧握在手里,冰凉的刀鞘通过手心传递到她的全身,却似乎给了她些许勇气。她又朝火堆靠近了几步,金黄色的火舌将她的脸衬得通红一片,却抵挡不住那些莹莹绿光小心且谨慎的步步迈进。
  
  空气中的腥臭味愈发浓重,甚至连磨牙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一个身影闪至唐糖的身边,挡去了她大半个身体。
  
  唐糖抬头,发现那人正是君落月安插在科齐族的眼线。而雷尔查似乎也将注意力放在了逐渐接近中的狼群,并未察觉有何不对。
  
  似乎觉得时机成熟了,狼群中又发出了一声清晰的低嗥,那是首领在下达攻击的命令。仿佛是约好的一般,数十匹健硕的狼同时从草堆树后蹿了出来,呲着锋利的尖牙直扑而来。他们的目标是每个人最稚嫩的咽喉部位,若得手,便是一击必杀。
  
  科齐族的侍卫们紧张的举起手中的刀,左手各拿着一燃火的木棒,将扑上来的狼群逼退。
  
  偶尔有一两只狼被火烧到了厚实的皮毛也只是向后跃回,在草地上滚了两圈,偶尔有一两只狼咬住了侍卫持刀的手腕,便是狠狠地扎下尖牙,死不松口。
  
  对雷尔查来说,除非狼群自动离开,否则他们只能拼死战斗到最后一刻。而对狼来说,这却是一次斗智斗勇的狩猎活动,若非突变,它们绝不会放任眼前的猎物生还。
  
  唐糖紧张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于狼群每一次的攻击和那一声声如同催命的嗥叫,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已吊在了嗓子眼,离天亮还有一两个时辰,而他们燃起的火堆显然无法支撑到那个时候。火一旦熄灭,他们便再无生路可言。
  
  树枝木柴一点点地燃尽,火光愈发微弱,侍卫们的低喘声也渐渐急促起来。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五六只狼的尸体,而那些带着血腥味的尸体似乎更加刺激了凶残的狼群。它们将自己同伴的尸体拖下,继续着下一轮的攻击,次数越来越频繁,攻击也越来越猛烈。
  
  唐糖仿佛看到了两国战争时,亦是如此,对战双方都是踩着同伴的尸体不断地杀戮着,杀红了眼,却到最后一刻仍疯狂地挥舞着刀戟。人都如此,何况是禽兽。
  
  雷尔查这次带来的侍卫大约有三四十人,却已有将近一半负了伤,更有几个被咬断了手腕,再也无法拿刀了。
  
  唐糖抽了抽鼻子,心想若是能幸运的从狼口下逃生,她一定要君落月那罪魁祸首好看,再不济也要抽上几鞭子来解恨。
  
  就在唐糖忿忿不平地将君落月翻来覆去诽谤的同时,狼群似乎也失去了耐心,竟全数扑了上来,森森獠牙淌着腥臭的涎液,莹绿的狼眼被大火染成了血一般的鲜红。
  
  唐糖一声惊呼,转眼便被保护她的侍卫拉到了身后。她咬了咬牙,从刀鞘中拔出了小刀,紧握在手中。
  
  就在此时,就听得雷尔查一声“小心”,唐糖只来得及抬头看到他眼中的惊恐与拔刀不及。转头的刹那,她看到了一张血盆大口,黑灰的皮毛宛如夜晚的影子直直地向她的方向跃起扑来。
  
  唐糖闭上眼,将手中的小刀推送上来,只觉得一股巨力朝她压来,将她压翻至地,却没有预料之中的剧痛。过了半响,又听得几声破空之音,四周竟然瞬间安静了下来。
  
  传来的血腥味逼得唐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死不瞑目的狰狞狼脸,她吓得大叫,手脚并用的把死狼从自己的身上踢开。再一看,这匹自以为聪明绕道他们身后转而攻击她的狼,腹部被雷尔查给她的小刀插入,鲜血直流,而使之致命的却是一支从它的背脊贯穿至咽喉的弓箭,露出的箭头染上血后微微泛黑,显然是涂上了毒汁,这才使狼瞬间毙了命。
  
  唐糖心有余悸的摊坐在地上,抬头望向自己的身边,发现那些余下的侍卫包括雷尔查在内,也是一副劫后余生却也疑惑不解的模样。
  
  再看周围,遍布无数弓箭和狼的尸体,每匹狼的身上都插着至少一支箭,例无虚发。剩余的狼自知难敌对手,领头的头狼连忙率领剩下的狼掉头离开了。
  
  雷尔查重重的喘了口气,继而看了看四周,抱拳朗声道:“在下科齐族雷尔查,多谢众位壮士出手相救。”
  
  树林静寂无声,过了半响,才有个清脆的女子笑声遥遥传来,无比的欢愉,却也恁地是诡异。女子笑了许久,这才一声轻哼,极是不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淫贼的同伙。早知便和那些狼一起射死算了,留着也是祸害。”
  
  女子甫一说完,便有几个男子跟着附和大笑了起来,这些人皆躲在林子中,也不知究竟身藏何处。
  
  雷尔查听闻,脸色徒然大变,他已知来人身份,被如此羞辱,却也只得隐忍不发。
  
  “淫贼果真是理亏了,呵呵呵呵……”没想到那女子还不打算放过嘲笑雷尔查等人的机会,盈盈笑声在众人听来尤为刺眼。
  
  “姑娘言重了。在下奉父亲之命,特来向望星族的各位赔罪,我二弟年少不懂事,得罪了各位,还望海涵。”
  
  “年少不懂事便可□掳掠无所不为了吗?”女子毫不客气的反驳道,语气极是鄙夷。
  
  雷尔查被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他看了眼仍旧坐在地上的唐糖,咬牙道:“姑娘教训的是,本来就是我族理亏,当初与各位的族长交涉,让我族奉上女子一人作人祭。如今我族说到做到,两族的恩恩怨怨可否看在这份诚意一笔勾销、两不相欠呢。”
  
  唐糖听得心惊,“人祭”,这望星族莫不是食人族。可笑那雷炽倒也胳膊肘不往外拐,知道从敌人的军营劫个不相干的人来替他们送死。她气得直咬牙,又是绑架、又是遇狼,如今还摊上个什劳子人祭,好你个君落月,还什么顺其自然,若真顺其自然,她早晚不是命丧狼口,就是被当作人祭,祭天祭神祭祖宗了!
  
  如此一想,她如何还坐得住,双手攥紧了拳头,她腾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还未等她开口,下一秒,一个鹅黄色的身影便仿佛一只破蛹飞翔的蝴蝶般轻巧的落在了她面前。
  
  唐糖猛地一愣,但见眼前站着一约莫二八的少女,与她一般高。穿着缀花麻裙和镶贝短靴,身后背着一把银色的弓箭,挂着个插满箭羽的箭筒。但见她站在满是野狼尸体的一片狼藉中,却扬着甜甜的笑,圆圆的苹果脸上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虎牙翘翘的,憨态十足,无一丝惧色。
  
  少女咯咯笑着,那笑声俨然便是方才在林中嘲笑雷尔查为淫贼的那个女子。但见她瞪着双圆滚滚的黑眸将在场的人打量了个遍,这才笑盈盈地朝唐糖走来,在那匹腹部上插着短刀的狼尸体前停了下来。她满不在乎的从尸体上把短刀拔了出来,喷溅而出的狼血染在了她干净的鹅黄裙摆上。但见她丝毫不在意,反而将刀子上沾到的血迹往草堆里蹭了蹭,待擦干净后,这才挥舞了两下,对唐糖笑问道:“这是你的?”
  
  唐糖迟疑的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从见到这少女的第一眼起,她便不觉得此人讨厌,相反,还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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