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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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氏当国-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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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在皇姑屯被炸身死,中华民国的‘北京政府’也正式关门之后,南京的‘国民政府’始被全国人民和世界各国,一致承认为中国的合法政府,才结束了那历时十六年的军阀混战之局。(见‘图四’)

  以上的四个圆圈的图解,目的只是把袁世凯死后,南北军阀十多年的‘混战’清理出点眉目,找出点系统,让一般读者和本科学生不致因‘混战’两字便对军阀时期这段历史,望而却步就是了。所以这看图识字的方法对研究‘军阀史’只是个起步,虽然这个起步的知识,对许多非专业人士,甚或中学文史老师作为班上文史教材,已经很‘够’了。我所教过的美国‘在职训练’课程中的大批中学老师,便很诚恳的向我说过,有的还备有礼品相赠呢。

  但是这‘起步’对求知欲旺盛,有更上层楼愿望的读者和听众,就应该另有阶梯,循序渐进。这就是我想进一步浅介的‘四方’图表了。

  在国外大学里教授中国近代、现代、当代中国史,其最难讲授的一段,我个人的经验,是莫过于中华民国初年,军阀时期那一阶段了。这一阶段的中国史是一段军阀混战史,而军阀又分‘皖系’(安福系)、‘直系’、‘奉系’、‘桂系’和有实无名的‘滇系’、‘粤系’,另外还有无数其他的小集团、小派系。

  各系军阀之外,帮凶文人还组织了一些政客的小集团,什么‘研究系’、‘交通系’、‘政学系’等等数不清的帮派;有的还挂着政党的招牌,从事政治活动。真是系类纷繁,莫衷一是。──他们打起仗来,又是什么‘护国’、‘护法’、‘直皖’、‘直奉’、‘定桂’、‘援鄂’……,打仗的将军们,又有什么绿林大学毕业、倒戈将军出身等等……,总之,一个历史家要把这文武各系的来龙去脉,抽丝剥茧,弄出个头绪,真谈何容易。再要把这个错综复杂的故事,向你课室里一大群青年学生讲解清楚,那就难上加难了。你的学生如果再是对中国甚或东亚都一无所知的五色洋人,那几乎就不可能了。

  在五○年代的中期,笔者尚在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当研究生的时候,由于毛周诸公闹出的‘中国热’,使美东十数家大学都开了些‘现代中国’(Modern China)和‘当代中国’(Contemporary China)一类的课程。选课的学生除‘本科生’、‘研究生’之外,还有一些‘成人教育班’(Adult Education或General Studies)中的成人,和大批的中学教员和公务员。因为那时的中学教育也受感染,中学课程中也不免要讲授有关中国的课题。那些对中国毫无所知的公教人员,这时甚至在学校和政府的特别资助之下,也临时抱佛脚,来搞点‘恶补’,所谓‘在职训练’(In…Service Training)。──因为他们之中很多人对毛泽东究竟姓毛或姓东;蒋介石姓蒋或姓石,都搞不清楚。至于‘北京大学’是私立(像哈佛和哥伦比亚一样),或是州立(像加州大学),那就更莫名其妙了。再谈起‘国立’北京大学,这‘国立’二字就更费解了。美国有啥‘国立大学’呢?!──所以那时各大学和补习班,对各阶层的中国学教师,真是需才孔急。

  笔者这个‘研究生’,那时在哥大所‘研究’的原非‘中国学’。但是打工自给的‘蓝领工作’实在太辛苦;想找个‘白领工作’轻松轻松,所以就经友人介绍,到纽约市立各学院的夜校,干起‘月光教师’(moon…lighting teacher),教起‘中国现代史’来了。

  教中国现代史的第一堂课便是‘军阀史’(China under War lordism)。乖乖,皖系、直系、奉系、桂系……,我从哪一‘系’讲起呢?──最初我讲得结结巴巴,我的学生也被我讲得晕头转向。这宗新媳妇的过程,岂是老师没经验,学生没底子哉?未必也。君不见纵迟至今日,一谈到军阀,几个汉学大师不晕头转向呢?不信且去翻翻那本最近才出版的光彩辉煌的‘剑桥中国史’便知道了。这部号称最具权威性的钜着,说起军阀来,还不是结结巴巴,不知所云。

  ‘北洋军阀’这段历史的确是很复杂。但是当老师的在课堂之中,不管面对的是那一种学生,讲起中国军阀来,只能结结巴巴的蒙混过去,吾不信也。既然吃这行饭,就得讲个清楚。试讲若干堂之后,我乃以幼年学习英文文法的办法,把这群最复杂的军人和政客的故事,来‘表解’(diagram)一番。这就是本篇拙作所想‘浅介’的海外教学经验,那两张‘四圆’、‘四方’的图解了。

  想不到这两张小图表──一张专讲‘军阀混战’;另一张则讲‘政客乱政’──倒十分管用。讲课时把它们分别向黑板上一挂,然后教鞭所触,不特来自非拉两洲的大一新生,顽石点头,那些早有硕士、博士学位的恶补教师和商场律师们也大为称赏。后来在长春藤盟校研究院之内很多准博士和未来的大使学人,也不禁鼓掌欢迎。因为这两组小图表,原是可简可繁,可浅可深的──其浅也,则一目了然,游鱼可数;其深也,那就卧龙藏蛟,没个潭底了。各阶层学生可以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自得其乐而互不干扰也。个人一得之愚的小经验,对海内外的同行师生或不无参考的微效,因不揣浅薄,自珍敝帚,略事回译,聊博同文一粲。若不吝惠教,那就抛砖引玉了。

  直系曹吴也自成一单元

  直系的曹吴当权时期(一九二○──一九二四○)

  论才干,甚或论道德,曹锟、吴佩孚二人纵以军阀目之,也未必一无可取。曹锟原是个不识字、跑单帮的布贩子,但是他有当领袖的天才。一旦投身军旅便扶摇直上。等到他于一九三二年‘贿选’成中国现代史上唯一的一位‘文盲大总统’时,顾维钧博士充当他的国务总理。顾公一辈子见过的和服侍过的‘领袖’,据顾氏告我(“off…the…record”,不列入正式纪录),应以曹为第一云。顾说他是一位‘天生的领袖’(aborn leader)。曹氏其他部属后来之知名国史者,亦均有同感。余亦颇有涉猎,未暇多赘也。

  这儿笔者得加点‘附注’:曹氏作大总统时已略识之无,至少会签名。但在现代教育学的定义上,他仍然是个‘实用文盲’(Functional Illiterate),识字而不能实用之,如看公文或写信。──那时胡适虽已锋头一时,但是大总统府内公事公办,还得用‘文言’啊!顾维钧先生曾一再很得意的向我说,他自己会以文言文批公事,甚至撰写公文。宋子文‘划行’,往往只写‘OK’二宇母。‘行’的意义本来就是英文的OK或Go ahead嘛。

  若论‘道德’,列宁不说过,道德是依附于阶级的。你如属于曾文正公、左文襄公那一阶层,那自然言必称孔孟,以‘四书五经’为道德规范。但是你如属于曹锟、张宗昌、韩复渠、杜月笙那一阶级,那你就言必称关岳,你的道德规范就是‘水浒传’和‘三国演义’了。──他们都是在各自道德规范之内的仁人志士呢。

  至于蒋介石所提倡的‘旧道德’;毛泽东的‘革命道德’,胡适、蔡元培的‘新道德’,他们各自的‘道德规范’(Moral Code),究在何处呢?鸡零狗碎的,他们自己也讲不出所以然来。所以如此者,则是传统的孔孟道德,和江湖道德,都有其‘定型’可明确遵行。不幸我们生于一个现代的‘道德转型期’,‘新道德’尚未定型,还没个标准足资遵循,我们就各说各话,各是其是了。

  且看曹锟‘贿选’,固属不该;那我们国父私受德国政府一百万马克,来搞一国两府,是否也是‘受贿’呢?若说,‘革命无道德,以成功为道德。’岂不天下大乱哉?

  至于那位一生‘不住租界、不积私财、不举外债’,而晚年以不愿附敌,或因此为日人所毒害的吴佩孚,试问有几个满口革命者,能望其项背哉?,抚今思昔,写历史的人,因为他们是‘军阀’,就一定要曲笔而书之,吾人有所不为也。

  不过话说回头,在直系当政那四年(一九二○──一九二四),曹吴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张作霖、段祺瑞、孙中山且结成三角联盟,必灭曹吴而后快。曹吴之为这四年的政治重心者,就是因为他们军力最强,同时也是全国围攻的对象有以致之。

  一九二一年底,中山先生在桂林策划反曹吴的‘北伐’战事,列宁忽派专使马林(Maring)来谒,而中山淡遇之者,即中山深恐‘联俄’会引起英国疑虑,在长江流域阻扰其‘北伐’也。迨陈叛之后,中山于一九二二年秋避乱上海,对‘联俄容共’,就大搞特搞了。

  总之直系当政四年,中国政治是围绕着曹吴打转的。玆将曹吴年代的军国大事,依次编年于后,读者庶可一目了然。

  一、中共秘密组党(一九二一?七)

  二、张段孙三角结盟反曹吴,中山北伐(一九二二?二─)

  三、华北:第一次直奉战争,奉军大败(一九二二?四)

  四、华南:陈炯明叛孙,中山不敌去沪(一九二二?四─八)

  五、孙越宣言,中山联俄容共,胜利返粤(一九二三?一─二)

  六、曹锟贿选作总统,中山继续北伐(一九二三?十)

  七、国共合作,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一九二四?一)

  八、第二次直奉战争,直军全溃,直系下台(一九二四?十)

  读者如试阅上列八条条文而默诵之,则曹吴当权四年的中国政坛变化,便可尽收眼底。如打破砂娲,循序前进、由浅及深,则史学岂有涘涯?‘直军全溃、直系下台’之后,我们的第四个框框中的军阀故事,便以奉系的张氏父子为主体了。

  军阀大事,分段编年

  什么是‘四方’呢?

  前节已言之,民初的‘北洋军阀’,一共只胡闹了十六年。四四一十六,这十六年却可整整齐齐的画分成四大段,每段四年;而每一段正好由一个或一系军阀当权。其时间延续大致如下:

  一、袁氏当国(一九一二──一九一六)二、皖系段氏当权(一九一六──一九二○)三、直系曹吴当权(一九二○──一九二四)四、奉系张氏父子当权(一九二四──一九二八)

  这个整整齐齐的四大段,每段四年,因此就可以四个连续的方框框,来解说一番了。

  这一面自上到下,整齐划一,像四格玻璃窗一样的四个方框框,每框包涵一个阶段的历史。各框之间虽有其因果关系的连续性,但是分割开来,也各自成家,各自有其独立性。这种按时间直叙的写法,在我国传统史学上叫做‘编年体’。不过传统史学中的编年(如诸家‘通鉴’),都是没有选择的把诸事杂輮,按年份编排。读者如想知道某一特殊史事的原委,那就要打散编年,重行排过,是谓之‘本末体’。──我们这里则合二为一。四年一段,分段编年,而每段纪事,亦自有其本末。

  安国军总司令对抗革命军总司令

  奉系张作霖、学良父子当权(一九二四──一九二八)

  一、冯玉祥‘国民军’盘据北京(一九二四?十──一九二五?五)

  二、中山病殁北京,奉军入关胁段、抚直、驱冯(一九二五?三─)

  三、奉军郭松龄倒戈失败(一九二五?十一─十二)

  四、国民党汪蒋联合(新)桂系,统一两广(一九二五?三─十一)

  五、奉系逼段二次下野,驱逐冯玉祥、整合华北(一九二六?四─)

  六、蒋介石逼汪胡出国,重振江浙帮,誓师北伐(一九二六?五─)

  七、张作霖吸收直皖残部,扩组‘安国军’,自任总司令(一九二六?十二─)

  八、革命军宁汉分烈,清党分共(一九二七?三─七)

  九、张作霖自任中国元首‘陆海军大元帅’(一九二七?六?十八)

  十、庄冯阎李二次北伐(一九二八?一─六)

  十一、张作霖皇姑屯被炸(一九二八?六?四)

  十二、张学良易帜(一九二八?十二?二十九)

  军阀混战中的中国原是中国现代史上最复杂的一段;而军阀末季北伐期中的中国,则尤为最复杂中的最复杂的一段了。笔者所知的一位海外汉学权威的老教授,就为‘一九二七年之中国’

  这一个命题,搞了大半辇子,还并未搞到一个差强人意的圆满结果呢!‘一九二七年之中国’是什么样的魔鬼呢?稍谈几条吧。且看新老军阀:什么皖系、直系、奉系、新旧桂系、冯系、阎系、滇系、粤系、川系等等都还老而不死,四处在蠢动呢。单一个‘新桂系’的头头(编者按:指作者所撰‘李宗仁回忆录’),笔者本人就写了他六十万字,还算是半部书呢。他在一九二七年所发生的作用,大致还可加上六十万字吧。

  再看他们革命党的红蓝两派,简直就无法下手啊!且看红派。它不但在中国搞得天翻地覆,在俄国也搞得人头滚滚啰。托洛茨基谈中国问题,一本小书就谈了六百页,多半谈的都是‘一九二七年的中国’。──他把我们的纽约市立大学,也搞得晕头转向啊。

  纽约市大本部(City College)原是美洲第四国际的老巢。在一次年会中,我就被他们请去讲‘中国托派史’和‘托史两派斗争史’…因为他们在我的‘中国现代史’班上听得意犹未足也。我称他们为‘Trotskyties’,他们却自称为‘Trotskyists’。因为前者是‘反动派’Lenin…Stalinists对他们的称呼。我至今还不明其所以然呢。我记得我那时遇谈到,老军阀冯玉祥如何由白变赤;如何再由赤变白,并几乎把个小共产叫邓小平的也给宰了。…那时邓公还在‘永不悔改’阶段。美国的那些小共产们,还不知其名呢。

  以上只以红派为例,至于一九二七年的蓝派、白派、黑派(上海的帮会)、研究系、交通系和政学系(军阀的老搭档、江浙财团的大护法一世祖),那还讲得完吗?

  不积硅步无以致千里。笔者因此就只提出上列十二条,要课堂里学生,背诵背诵。知道个大略吧。再谈些什么‘杜会科学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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