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楼上,九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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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楼上,九楼下-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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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所说的成都美食,绝对不是那些对外宣传得人尽皆知的食品,因为像龙抄手、钟水饺一类的小吃早已经因为成为了成都小吃的代表而变了味道;也绝对不是谭鱼头或皇城老妈等这一类的著名餐厅品牌,毕竟昂贵的味觉享受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时体验的。
  那些小小店子里用劣质餐具盛放的各色美食,更有原始的味道。
  比如在青石桥改造前,菜市街口的那家荞面馆子;还有在莲花小区里面的吴妈脆绍面;玉双路附近的一家钵钵鸡,所有的服务员全是40左右的大姐;再比如藏在新时代广场后面一个不起眼角落里的面馆,每天都要提前打烊,因为有许多食客居然是开车前往……
  太多太多,就算我这个不行家的人,也能如数家珍的说上几个。
  这也是我热爱成都的一个重要原因。
  最起码,很难在成都遇见一家味道会让人感觉差的馆子,随便找一家坐下,也能吃到不一样的东西。
  温饱问题,在成都已经达到了小康以上水平了。
  其实我并不介意请别人吃饭腐败,因为,我很享受于跟朋友一起吃饭腐败的感觉,那种感受很特别,愉悦,并且极度放松。
  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才能形容,因为钱对我来说,真的就只是保障我生活的小纸片而已,所以我是月光女神。
  没关系,我还年轻,还能挣。
  生活,一定要是快乐的才可以。
  正想着,江槐敲我:“喂,电梯到了,你还发什么呆?”
  尽管他先我一步跨出电梯,尽管我还在游移于自己的思绪之中,在踏出大门的时候,冷冽的风还是让人全身的毛孔猛的一紧。
  “好冷!”我忍不住说。
  江槐却仍然穿得略显单薄。
  “嗯,又降温了。”
  他仰头深呼吸,那样子很好看。
  “冬天应该快到了吧?讨厌冬天,就是讨厌。”我不满的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诅咒着冬天的来临。
  “我们打车走吧。我突然想吃张老五凉粉了,我估计现在赶快过去,还不会关门。”
  他的手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突然两个人都愣住了。
  江槐首先把手缩了回去,很是不自然地笑了笑。
  “拉拉,你快点,不要在后面拖拖拉拉慢慢走。”
  然后又是一甩手回头向前走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也仿佛刻意在回避什么。
  他手心的温暖,也让我感觉尴尬。
  我们不再是第四类情感的伙伴了,以前是,以后再也不会是。
  可能有些东西一旦改变,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至少有很多事情不能无阻碍地分享了。
  但是,我还是喜欢江槐握我的手。
  那种安全没负担的感觉,我好想好想能久久地拥有,有没有易秦都是一样的。
  我们很快拦到了一辆出租车,的哥相当健谈,一路跟我们神侃,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子门。
  看到满街的人,很是破坏宁静的夜色,我皱眉。
  江槐居然也一脸不爽,两只手插在牛仔裤后袋里发表意见。
  “真的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成都变得人满为患。”
  我跟江槐总是有一种特殊的默契,尽管脾气秉性完全不相同,所经历的事情和圈子也不相同。
  这就是缘分的作用吧。
  我又开始奇怪,为什么我总把我和江槐形容为有缘分,倒从不说自己和易秦是有缘。
  也许是易秦给我的感觉太遥远了吧。
  我好象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一点。
  我们两个进店的时候,头上顶着蘑菇云一般发型的阿姨们正在收拾,店里一个人都没有,应该是准备打烊了。
  “我们要关门了哈,明天再来吃嘛!”阿姨声如洪钟,底气十足。
  国营老牌店的员工就是不一样,很有主人翁精神。
  “阿姨,我们从西门上过来的,就是好想吃你们这里的凉粉哦。看在我们这么辛苦跑过来的份上,再卖我们两碗凉粉嘛。”
  江槐居然调皮地恳求起来。
  一如成都的小男生的牙长和矫情。
  “牙长”是成都话,意思就是扭扭捏捏不干脆,甚至有些肉麻的意思。这时候我倒真有点肉麻的感觉,不过不难受,因为江槐有这一面。
  这又和我认识的他不一样了。
  但是,就是我也说不上来,到底哪个样子的江槐才是江槐,哪个是真正的他。
  不过,相对于饿肚子,是我也会死皮赖脸地求着阿姨卖给我的。
  饿死事大,何况美食当前呢?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没有时间观念,好麻烦!”蘑菇云阿姨撇嘴。
  “阿姨,我平时就只吃你这边的凉粉,其他哪里的我都不吃!这么忠实的顾客,怎么也要通融一下吧?”
  我也凑上前去,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好吃的诱惑。
  江槐便侧过头,给我浅浅的一笑,可能为了调皮的默契吧?
  我心里却突然有电流通过。
  一种莫名的感觉又一次击中了我,不能反应。
  斜睨的一瞬,心便搁浅不前。
  因为突然发现,江槐身上充满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分外惹人晕眩。这种东西不是从外表上流露出来的,而常常通过他某个微笑、某个表情、某个眼神不经意流露出来,击中你心的某个部位,久久不能忘怀。
  我的手不自主地轻抚心口的位置,避免心跳过速。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以前即使拥抱,也只感觉他传递的温暖和安全,从未被一个表情打败。
  难道……
  “好吧,今天就让你们进来吃,以后可记住了哦,关门前早点来吃,不然没那么多例外了!”阿姨严肃地说,但是却对我们微微笑。
  “谢谢阿姨!”江槐几乎是欢呼了一下,随后便摇摇我,拉我进店。
  “拉拉,赶紧!要吃什么就点!”他说。
  猛然惊醒。
  脸颊变得滚烫。
  手却冰凉。
  “吃什么?”阿姨已经走到收银机面前,熟练地打开准备操作。我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顺手把双臂环上了江槐的肩膀。
  “一碗旋子凉粉,一碗鸡丝凉面!”
  这时候我们已经坐下,从这个角度看来,甚是亲昵。
  我看见三个没走的阿姨同时偷偷一笑。
  然后我转头,看见江槐表情僵硬。
  也许外人看来,他是无表情。但我看得出来,他有些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样子。
  他很腼腆。一个腼腆的,却有过去、遭受过伤害的大龄男人。
  “一碗……一碗旋子凉粉,……罐罐鸡……一碗川北……凉粉!”
  一向口齿伶俐、思维缜密的江槐,忽然口吃。
  江槐在点了吃的以后,久久不语。
  不愿意猜测他的心情起伏,因为我自己的心里就不够平静。为了避免更多的困扰,这是必须的。
  我有些颓然。
  我和江槐之间再不能像从前那样随意,没有阻隔了。
  “拉拉,我觉得,你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
  他突然轻轻说了这句。
  愣了一下,但却豁然开朗。
  无所谓,怎么也好,只要我们能常常见面,能互相倾吐心里的话,已经是一种美满了。
  无论对朋友来说也好,还是别的关系。
  “吃东西了!我饿了!很饿了!”
  我喊起来,在狭窄的店里,在半拉下的卷帘门内。
  面前是美味,心里却像一道做得怪怪的菜,什么味都有,说不上好吃,也说不上难吃。
  总是矛盾。
  深深叹气。
  “说得对,吃东西。”
  他也坐正,开始掰筷子。
  其实他应该比我放得开才对,经历了很多的人,还有什么不能放开的呢?即使我曾经看到过他哭,但是谁又能阻止人偶尔的爆发呢?
  我们大啖美味。
  酸酸辣辣的,过瘾,让人流汗。
  我的脑子里面却又开始盘旋起易秦的样子来。
  如果结婚,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他这样问我。
  我却没能回答。
  爱他已久,想得到他想到发狂,一度迷失自我,但是却在这种时候卡壳,为何?
  我愿意!
  我应该冲口而出。就这一句足矣。
  哈哈,原来我还是太自私,不肯轻易让出自己啊。
  想到这里,笑都藏不住了。
  “傻笑什么?”江槐抬头看我。
  “哦,没,没什么啊。突然想到一个好笑的事情。”我慌忙吞下吃了半截的凉面。
  “说来听听。”
  “哎呀……只是个老段子,一下子冒出来了,没什么好说的。”我加醋。
  他不满地搅着面前的鸡汤。
  “你不梗直!”
  “我没有啊!”
  “那就说,老段子只要好笑怎么不可以重复说?别跟我装腔作势的,你今天从一出现就不正常。”
  “那是因为你和易秦……”我冲口而出。果真童言无忌,说话不经大脑。
  江槐眼睛的光芒一转。
  “别提那事情了。我们现在是在高兴的吃东西。”他说。
  “那我说段子吧。”我赶紧接口。
  其实搜肠剐肚,一片混乱中谁还想得起什么段子啊。不过幸好,本山大叔的对白深入人心,还能记起两句,在关键时刻救救场。
  “问:树上骑个猴,地上一个猴,一共有几个猴?”我装深沉,极其认真的问。
  江槐开始爆笑。
  前仰后合。
  “回答啊,笑什么笑!我知道我很弱智,但弱智的人也有尊严,不要嘲笑别人的弱点,要折寿的。”
  “呵呵,你还真坦白,后面我不用补充了。”他合不拢嘴。
  其实我看他比我还弱智。
  这话没说。
  “一共两个猴。”他正色。
  “错。”
  “八个?”
  “不对。”
  “别耍我哦。只有这两个答案。”江槐突然很严肃起来。一个相当喜欢较真的人。
  我却笑起来。
  想当年和菜菜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还杜撰了一个答案。
  “这个问题看来简单,实际上有空间理论和辨证理论在里面。回答两个或八个,都是在文字上下工夫得出的。如果用空间理论,那就是在树上这个相对空间上,只有一个;而在地上,也只有一个,必须分开说。然后,说辨证理论,那就是……”
  我正发表长篇大论,只见江槐一脸茫然放下筷子。
  “小妞,欺负大爷我没读过大学是不?别跟我搬教条,你的目的就是把我忽悠了,然后好不付钱。”
  “你这小人!”我不爽,这家伙小心眼严重。
  极度不相信别人。
  可能因为他是天蝎的缘故。星座的理论,其实是很准的,至少我这么认为。
  而霸道,更是天蝎通病。
  显然他已经早就决定这一顿由我来付钱了,不容商量。
  然后我们在十分钟的时间内,几乎什么都不说,只盯着店门口出神。
  卷帘门只拉下一半,成都热闹但暧昧的夜色被半掩在外面,刚刚好,不让人感觉过分浓重,又给了联想的空间。我喜欢成都的夜,即使只在街上走走也好,吹吹风;因为成都的白天总是拥挤不堪,呼吸压抑,夜里倒反而清爽自在,总有一丝夏天的味道弥漫。
  夏天的味道,甜甜的,有些湿润。
  如果在下雾的天气,便更是好。
  我看着一双双行人的腿走过门口,有时髦的穿靴子的女人,也有步履蹒跚的老人,间或看见几双骑自行车的穿着校服的学生的腿,当然也有亲密的一对恋人的腿。
  人人的走相都各不相同,也都承载着不同的人生。
  我们开始慢慢消灭碗里残留的食物,心情多少变得平静慵懒起来。
  “喂。”
  我咬着筷子,回头。
  这里的竹筷子,总是弥漫着清新竹子的香气。
  “什么?”我问。
  江槐的表情突然变得迷蒙起来。
  “有没有觉得一切都不停的在变?”他说。
  我盯着卷帘门外的街道远处,汽车呼啸而过,但不清楚他指的是什么,或者,他想说什么。
  “当然是在改变的了。”
  “不,其实它们没变,只是周围的东西变了,堆砌在身上的东西变了。”
  堆砌?这个词用得很贴切。
  谁不是在堆砌自己呢?
  “你看,”他说着,环视这个店,“店还是那个店,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但是装修变了;从前吃公用的筷子,现在改用一次性的了;以前是老旧的桌椅,现在是和快餐店差不多的新式桌椅。但为什么我们还是爱吃张老五,就因为它变中的不变,那永远都好吃的味道。”
  我看见他眼睛里有一种光亮。
  “江槐,相比以前,你是变了还是没变呢?”我突然丢出一个算是窥探隐私的问题。
  他却突然笑了。然后,恢复冷洌的状态。
  “我没变。”
  “为什么?”
  “因为我的有些东西,永远没人能改变;而有些恩怨,任凭时间怎么过去,它也不能改变。我只是一直在忍耐和等待。”
  江槐的左右和右手交叉成拳,那手上的淤青这时候衬托得他的表情更加冷得可怕。
  又恢复阴沉的状态。
  我的心不由得一沉。
  恩怨?难道是与易秦之间的过去吗?忍耐,是在强压恩怨的状态下忍耐;而等待,难道是在等待报复的机会?
  冷汗从手心沁出来。
  有些发抖。
  “江槐,人要学会遗忘。”我略微颤抖的说。
  “怎么了拉拉?”
  “人,一定要学会遗忘,既然现在好好生活着,就应该学会遗忘。”勇气促使我凝视他。
  江槐有些愣了。
  他被我说糊涂了,但是,我清醒,我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许我不能挽回该发生的事情,但是,我不要战争发生。
  在易秦和江槐之间发生的战争。
  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不会遗忘是可悲的。”我的喉咙发干,脑子里面一遍遍飞过今天晚上江槐那重重的一记拳头。
  “你觉得人应该遗忘吗?”
  他突然眼神犀利起来,定定的看着我。
  “是的。”
  “拉拉,遗忘是懦弱的表现,如果一个人把仇恨遗忘,并不代表他坚强大度,而是说明他是一个胆小鬼!”
  他的声音变得坚硬起来。
  “可我,宁愿选择遗忘。我不要任何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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