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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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场-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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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打的眼前模糊,却没有阻止两个人的脚步,云栈大步向山顶的化月崖走去,颜歌跌跌撞撞的追着,他们相隔并不 远,却始终赶不上彼此的脚步。

直至到了碑前,云栈才停下,那蓑衣在暴雨中已恍若无物,颜歌随后赶了上来,她手中的油纸伞也禁不住雨滴的敲打 ,衣衫早已湿了大半。

或许是为了迎合云栈的心情,雨势渐强,一滴滴砸在肌肤上,竟有些疼痛,然而石碑前的两个人却没有人动,放佛他 们在雨中已化作石碑,陪墓碑下化作一滩鲜血的女孩一同静止在这刻。

“我终于可以给她一个交代。”云栈脸颊滴下珠帘般得雨水。

颜歌蹲下身望向墓碑,“可你心里的结还没解。”

云栈咬紧牙关握紧手掌,深深的呵了口气,千念得一颦一笑放佛再次出现在眼前。

颜歌放下油纸伞,陪他一同淋雨,“在幽冥界见到千念的幻象,你曾说你欠她一句话。”

云栈望着石碑,“五年前,她问我如果她死了我会怎样。我那时当她是说笑,便随口

说会好好活着。”他摸向脖间颈环,“其实,我一直想告诉她,如果她死了,我永远都不会好。”

“人不能总沉浸在过去的阴霾里。”

云栈摇摇头,他的视线模糊了,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他忘不了,那个相识相恋不过一个多月的女子早已深入骨髓;云 栈深吸一口气,昂首任由雨滴砸在脸上,“颜歌,我找不到路了。”

颜歌微微一笑,转身面向化月崖下的江水,双手合十虔诚道:“化月之灵,我愿化作青灯,受尽烈焰炙烤,只为照亮 他前行的路程。”

云栈听罢,手臂一颤,一个惊雷打下,就像当年的雨夜一样,将颜歌的脸颊映的惨白。

“不必非要忘记,把她永远记在心里吧,只是你要继续赶路,总不能被过去束缚住所有的快乐啊。”颜歌转过身,蹲 在云栈身边,“我认得路,我们一起走好吗?”

那一刻云栈心中密布的阴云突然缓缓散开,天际似投下了一线曙光。

心结,心解,不过机缘巧合的一瞬罢了。

云栈缓缓闭上眼,面摊前那扬手与他交易女子…暴雨下倔强不肯离开的女子…终日溺在他身旁学习刀法的女子…在祭 坛下化为血雾的女子…

想起那些往昔他嘴角扬起微笑,这笑容藏着甜,还有些苦。笑着笑着,紧闭的双眼留下了泪滴,他握紧颈环的手青筋 暴起,突地他猛地用力一拉,颈环自脖间摘下,他垂下头,眼泪滴滴落入碑前的泥土里,和着雨水,打在墓碑上。

颜歌自腰间取出酒壶,递在云栈面前,云栈接过便饮。

这些年岁,那些痛苦,就让他再回味最后一遍吧,过了今日他便要上路,卸下往昔的负担和痛苦,去过一份新的人生 。

颜歌心里却长出了一口气,这份情绪他已经积攒了太久,如今总算哭出来了。

清冷的化月崖上空缓缓显出黎明的光芒,这光驱走黑暗,映出那个跪坐在墓碑前醉饮的男子,和一旁静静守望的白衣 女子。

乌藏贺这一夜也没有休息,他一直在门旁焦急的踱着步子。

八姑坐在屋中的木凳上悠闲的品着茶,“别晃了。”

乌藏贺担心道:“这两个孩子一晚都没回来,会不会出事啊?云栈的伤那么重,颜歌身子还虚……”

八姑放下茶杯淡笑道:“是要有事。”

“什么?那…那我去找他们!”乌藏贺一把拉开屋门便要出去。

“你急什么,是喜事。”八姑苦笑一声。

乌藏贺不解的望着八姑,“喜事?”

八姑轻点下颚不再答他,乌藏贺转身望向屋外,只见街道的尽头处已现出两个人的身影。

“哟,可算回来了!”乌藏贺心里的大石这才算落下。

颜歌见状蹦蹦跳跳的向乌藏贺跑来,“乌藏大叔,一日不见,你还蛮想我们的嘛。”

“你乌藏大叔担心你们出事,一夜都没合过眼。”八姑无奈的摇摇头。

乌藏贺憨笑着,“回来就好。”

颜歌眨了眨眼睛,望着乌藏贺凌乱的头发和胡须,“大叔,你对我们这么好,就让颜歌帮你理理头发吧。”

乌藏贺微微一怔,双眼竟有些微红,“以前都是阿念帮我梳洗头发的,自从她走了,我就再也没有……”

颜歌上前道:“以后颜歌也可以帮你理头发,帮你打扫屋子,大叔不要难过。”

八姑站起身对乌藏贺道:“你们这么投缘,你不如认她做干女儿。”

乌藏贺听罢望向颜歌,“你愿意吗?”

颜歌微微一笑,“干爹。”

乌藏贺一愣,眼眶顿时布满眼泪,“好,好孩子!”

颜歌拉住乌藏贺的手,“走,干爹,颜歌帮你梳洗去。”

望着这活宝似地“父女”,云栈嘴角浮现浅浅的笑意,漂泊多年,这个异族的伤心地,如今却有了家的感觉。

“云——飘忽不定,栈——无家可归,如今可踏实多了?”八姑起身走向云栈。

云栈点点头,眼中有些担忧,“我怕会连累他们。”滇南外部的世界已经容不下他了,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他自己也 不知道。

“那就离开江湖,这个世界很大。”

云栈嘴角含笑,“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第88章   十〇 【相敬如宾】

云栈叛出剑冢后,几近一半的骨干势力也随之离开,剑冢庞大的势力陡然被削减,原定的计划也受到重重阻碍,好在 戚行之早有准备,戚王府在剑冢背后支撑,使得局势很快得以控制下来。

剑冢本就是令天下英雄闻风丧胆的神秘组织,如今遭遇前所未有的内斗,自不会放任背叛者安然离开,在两方势力相 抗下,使得剑冢二字在短短一个月内频频在江湖出现。

一方面着手追查云栈等人下落的事,另一方面,早已肃清南部势力的戚王府着手入住中原。

戚王府本就暗藏难以想象的势力,有了剑冢杀手辅助,更是一路前行,将阻碍者一一铲除,转眼间便已将势力扩散至 中原。随着和钟离将军联姻,关系逐渐拉近,戚王府几乎在一月之间平地而起,朝中大员重臣大多与其暗中扯上关系 。

迅速的崛起虽另旁观者咋舌惊讶的同时,其背后的领导者自然功不可没。

戚行之这一个月十分疲惫,整个戚王府都在紧张的筹备当中,他肺疾已久,不易过度劳累,如此超负荷的筹谋自是伤 身,如今纵然有戚王府众位名医联手调理,也不能抑制他病情加剧。

这一日夜幕落,众人奔波了一天都已睡下,唯有戚行之的房屋中仍亮如白昼,他面前摆放着一卷上等羊皮地图,绘画 着中原的疆域,和各方势力与阻碍。

“咳……”夜深露中,浓厚的湿气使得他不驻的轻咳起来,他依旧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凝眉站在卷轴旁仔细参详, 眉宇间,指点山河的霸气逼得烛火也小心翼翼的燃烧。

“当当”即轻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年轻公子的思绪。

他头也未抬,“我说过任何人不得打扰。”

房门被轻轻推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感觉到一个身影跨门而入,戚行之不耐的抬起头,却在望见那人影时有些许诧 然,“小锦?”

钟离锦一袭单薄的纱裙在月光下飘荡,她手端着紫砂壶,轻声道:“夜里有些凉,你这几日咳的厉害,我就为你泡了 杯茶暖身子,茶里加了艾叶,对你的病有好处。”

戚行之语气平稳的不带一丝情感,“多谢夫人,放下吧。”

说罢他便垂下眉眼望向桌上的卷轴,不再看钟离锦半眼。

钟离锦望着戚行之的脸颊有些失神,这几日他忙于要事,已经好久没机会和她独处了

感觉到门前的人没有要走的意思,戚行之头也不抬,“还有事么?”

钟离锦回过神来,“没…没有。”

“夜深了,你回去歇息吧。 ”

钟离锦凝望着戚行之一眼,“多添些衣裳,别太累了。”

“知道了。”

不敢再继续打扰,钟离锦转身向屋外退去。

屋外月华如水般泼在石砖上,静逸的让她觉得冰冷。几个守夜巡逻的丫鬟路过,见到钟离锦,忙俯身行礼,“向小王 妃请安。”

钟离锦微笑着点点头,与她们擦肩走过,然而还未走几步,便听到背后传来的几声碎语。

“这王妃真和善,一点架子也没有,和咱们小王爷还真匹配。”

“是啊,她们夫妻一直相敬如宾,连一点争执都没有过。”

“不过我听伺候小王爷的婢女说,王妃和王爷还没有行夫妻之礼。”

“真的假的?”

“……”

钟离锦不愿再听下去,加快了步子走回房屋,她一把将房门在背后合上,背脊倚着坚硬的门板,眼泪不可抑制的顺着 脸颊而落。相敬如宾,多可悲的字眼,她和他之间永远隔着一层不能逾越的墙,让她再怎么努力也不能走近他的心里 。

这一夜钟离锦都是含泪睡下的,直至子时,戚行之才回到屋中歇息。

清晨门口传来侍婢的通报,“禀小王爷,钟离将军和少将军钟离缎来探望小王妃。”

戚行之缓缓睁开眼,睡意渐渐散去,“请到正厅好好招待。”

钟离锦听罢本黯淡的眼中显出光芒,“是哥哥和父亲来了。”她忙起身下床梳洗。

望着她脸庞出现少有的笑容,戚行之轻叹了口气,这几日一直忙于正事,着实有些疏忽她了,“一会你先去正厅招待 他们,我稍后便去。”、

钟离锦听罢脸色更囍,“你忙了一夜,不再休息了?今天没有公务要处理?”

“不碍事,少睡一会罢了。”戚行之说着便接过架上的衣衫穿戴。

虽然仍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但是心中的喜悦难以掩饰,钟离锦打扮的光鲜亮丽便向正厅奔去。

正厅之中,钟离青辉正和儿子钟离缎谈论,便见钟离锦拽着长裙一路直奔而来,“爹爹,哥哥!”

多日不见女儿,钟离青辉也十分想念,忙起身上前扶住钟离锦,“我的小锦怎么好像消瘦了,是不是受了委屈?”

自打她执意嫁入戚家,这一个多月来,戚家众人待她面面俱到,让人说不出半点不好;虽然戚行之与她有些疏离,但却 算得上相敬如宾,钟离锦垂头羞道:“哪有的事,戚王府上下都对女儿很好。”

钟离缎见一家团圆,也笑道:“看妹妹容光焕发,和所爱之人守在一起,想必格外甜蜜。”

父女三人笑着坐下叙旧。

钟离锦关心道:爹爹最近朝中事物多么,您要注意身子。”

青辉将军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常态,“朝中倒也没什么大事,还是老样子。”

钟离缎年轻气盛,心直口快:“倒是江湖上,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啊。”

“哦?”钟离锦好奇的探身。

“江湖上一个神秘组织内斗的十分厉害,巧的是,戚王府重金悬赏什么府中的叛徒云栈,好像和这个事也扯上些关系 ,好像就是你大婚时出岔子的那帮人。”

钟离锦足不出户,自然不知道云栈的事已经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不禁暗暗为好友担心。

青辉看出女儿神色有变,他早知戚王府与剑冢关系匪浅,加上近来它迅速的崛起已引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这样的狼 子野心几乎昭然若揭,大晋朝如今的国君虽兢兢业业,不料他只是平庸之辈,怎斗得过戚王府。

他钟离家族满门忠烈,世代为将,自是要守护大晋朝,铲除一切不利的势力、

可是如今小锦执意嫁给戚行之,倒着实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有些束手束脚。

青辉将军想到此处,也十分为难,他今日只想探望女儿,顺道探探戚王府的动静,便转开话题,“这几日身子可好了 ?”

钟离锦点头,“景大夫留下的方子还蛮有用,最近都没有发病。”

钟离缎笑道:“妹子身子越来越好,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怀个外孙给父亲。”

青辉听罢尴尬的一笑,他年近四十,自是盼着有个外孙,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况,说不定哪一日他便要与戚家争锋相对 ,若小锦怀了戚行之的孩子,倒时便更难让她死心,“此事不急,小锦身子为重。”

“亲家公!”戚绍宏亮的声音自后传来,青辉忙起身回礼,“戚王爷。”

戚行之也在戚绍的身后一同前来,钟离锦见到,便起身走到戚行之身边。

众人寒暄了一番后,戚行之起身道:“午时已近,岳父和少将军便留府吃顿便饭吧。”

钟离青辉大笑着答应下来,心中却更为不安,他驰骋杀场,阅人无数,却惟独看不透这个身体羸弱的年轻人,女儿在 他身边,到底是好是坏…

这一日总算过去,送走了钟离青辉和钟离缎,戚行之面上显出些许倦意。钟离锦见了父兄心情大好,便上前挽住他的 手臂,“戚哥哥,我们回房休息吧。”

戚行之不习惯的推开她,温声道:“你先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钟离锦脸上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她垂着头喔了一声,便向屋内踱去。

戚行之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生出些许不忍,便向戚王府后院走去。

又是王府后院,这个藏满秘密的地方,青翠的园林层层叠叠铺在眼前,一座水晶琉璃屋显得十分突兀。

走来走去,终究又走到了这个地方,他抬手摸向琉璃搭制的墙壁,放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月光下吐纳的女子,第一次见 她,她便跌倒在雪地里,看上去瘦弱的女孩,却让人无时无刻感觉到她的阳光和坚毅,这一路走来,她已经不知不觉 扎根在心里,让自己毫无原因的想守护她。

“颜歌,你现在还好么……”逼不得已对云栈下了格杀令,这样大批的叛逃实在让他无法继续纵容,否则剑冢的铁规 便名存实亡了,好在颜歌不同,他已下令众人不得伤害她。戚行之在心里竟有些期望,期望云栈能逃过重重追杀安然 无恙,期望颜歌能平安快乐。

“黑夜,思念,情感,这些东西总能迷惑人的心智,让你失去理智。”身后突然传来了戚绍的声音,戚行之微微一惊 ,俯首道:“父亲。”

戚绍淡淡一笑,“又想那个颜歌了?”

“是。”戚行之毫不避讳。

“你与她就如这天和这水,相映相知,却永远不可能相守,既然如此,不如去抓住你身边的东西,何必让一份不可能 迷失了你自己。”

戚行之冷笑一声,“父亲有话直说便是。”

戚绍大笑一声,“还是吾儿知我心意。”他踱步向前,“问鼎中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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