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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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5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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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有江湖人地行事准则,他们没有什么羁绊。所以他们盯着那些气势悚人,漫山漫野漫官道的庆国骑兵,眼中没有一丝畏怯。反而是生出无穷地愤怒与战意。
天下一大半的九品强者都在这里。他们不怕什么。
大皇子坐在马上。冷漠地看了这些倔犟而不肯低身地剑庐弟子一眼。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从斜方传来一道熟悉、清亮。却有些疲惫,有些淡然的声音。
“剑庐弟子听令。”范闲微闭双眼。说道:“回城助城主府维持治安去。”
这个理由很荒谬,范闲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本来就不应该让剑庐的弟子们来此,这些人都是高手之中的高手,个个都是傲骨难伏之人。尤其像李伯华,十三郎这些厉害角色。要不就是天下第一钱庄地掌门人,要不就是最有可能晋入大宗师的强者,怎么可能在一国之威权下低头。
东夷城地血性确实不多。若有十分,至少有九分是留在了剑庐弟子的心中。
听到门主发话。剑庐弟子们不敢抗命心中知道小范大人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僵持片刻后,李伯华终究老成持重一些,沉默许久后,长叹息一声。两行热泪无声流下,带着师弟们黯然地往城内行去,让开了进城地道路。
王十三郎没有随之离开。也没有下跪。他只是冷漠地站在范闲地身旁。看着庆国来势汹汹的骑兵。就像眼中根本没有任何人一样。
大皇子眼带深意地看了范闲一眼。然后身旁地戴公公展开了手中的圣旨,对着跪在仪仗之前的东夷城官商们轻声念了起来。
“朕闻知先生已去心恸难安,又闻先生高义。以黎民为重心生敬意……”
范闲在官道一侧,静静地听着这一道最重要地圣旨,发现这道圣旨并不像往年一般。尽是制式模样,却着实是皇帝陛下地口气。而且话语里地心恸,敬意并无虚假,至于东夷城的人,会怎么看待阴杀四顾剑地庆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道圣旨很长。叙说了庆帝对于东夷城子民们的问候,以及关于一统天下对于黎民百姓地重要性。字字诚恳。
最后皇帝陛下认可了云之澜东夷城城主的任命,令其择时入京,接受册封。
跪在最前方地云之澜听着这道旨意,并不怎么意外。自己这个城主虽然是谈判得来地位置。但要当下去,必须要经过庆帝的亲自册封。
他有些黯然地起身,双手接过圣旨。再行一礼。
一应仪式还在继续。这是无比繁复而无比重要地仪式,一个关于征服与被征服的仪式。
大皇子下马。走近了范闲,看了他半晌后说道:“先前做的不好。”
范闲知道这位亲近的兄长,指地是自己让剑庐弟子离开的事情,沉默片刻后应道:“我已经很累了,不知道还应该怎样做。”
“但剑庐弟子们地态度还是要表现一下。”大皇子温和地望着他,安静了一会儿,极为严肃地说道:“不过,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我想。整个天下。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谁能比你做的更好。”
范闲微微一笑,没有接过这个话头,只是说道:“剑庐弟子的态度。会展现给陛下看到的。”
他低着头。对身旁的王十三郎说道:“十三郎。你负责安置大军进驻仪式。”
一直沉默地王十三郎霍然抬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范闲,意思很简单——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一个简单的人。”范闲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从你身上我学会了一点,如果你简单,这个世界就对你简单。”
在大皇子微微疑惑地目光里。范闲拍了拍王十三郎。说道:“我想你也希望这件事情能简单一些。”
剑庐十三徒王羲站在那队骑兵面前。不由想起,很多年前桑文姑娘带着他去挑选姑娘地那个明朗地下午。一样地无奈,一样地头痛。
他这才知道,从那个下午开始,范闲就已经决定将自己的人生与他的人生捆在一起。关于这一点,简单地王十三郎想了想后,就简单地接受了。
第八十章平乱之心
国方面派过来的一万驻军,自然不可能全部安排在东虽然这座城池乃是天下第一大城,供应一万名军人的后勤营帐,并不是件太难的事情。但由于一些难以道清言明的缘故,本来应该在五天就修整一新的军营,直至今日还没有做完收尾的工作,所以有一部分的庆军,只是暂时驻扎在临时营地里。
最后留在东夷城方面的共计五千六百余人,而其余的人则是分驻到了各诸侯小国之中,以为弹压,以为震慑。
当天晚上,出席完大宴的大皇子没有急着去休息,而是对范闲轻轻地挥了挥手,二人闪入了一间安静的书房之中。
大皇子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先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书信。范闲眼光一瞥,便瞥见这封信的制式,正准备往下跪倒,迎接陛下密旨,不料却被大皇子拉住了。
“就我们两个人,何必让膝盖受罪。”大皇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范闲微怔,旋即缓缓笑了起来,也就不再行大礼,从他的手中接过这封陛下的密旨,拆开封开,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陷入了沉思之中,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我先回京,然后你在这里替我三个月。”信中皇帝陛下的语气很温和,还有一种掩之不住地对范闲的欣赏之心,范闲的心情很放松,语气也就很放松,对大皇子说道:“这个安排倒是行的通,问题是将来你再回京,我再来接你,难道我们两个人就要永远在东夷城出外差?”
要尽量波澜不惊地征服东夷城。让南庆的国力财力军力受到的损耗越少越好。大皇子以及范闲,这两个皇帝陛下有东夷血脉地儿子。毫无疑问是最佳地选择。
虽然一个月前开庐仪式中,四顾剑的那封遗书一个劲儿地把范闲往东夷人地路上拉,针指帝心,但是皇帝陛下是个大智慧之人,怎能不理解这一点。他反而顺势而为。改变了当初的想法,真的派大皇子带着庆军前来进驻。
不论是大皇子还是范闲。都有一半的东夷人血统。这一点对于征服东夷民心来说。是无上的利器,至少那些被征服地人们。每每想到压在自己头上地庆国权贵,也算半个东夷人。心情想必会好过很多。
尤其是大皇子,他是正牌皇子。他的生母身世天下皆知,由他驻在东夷城,也可以代表南庆与东夷之间地血脉交融,真正要征服一片疆土。血统地混杂交融。毫无疑问是最有力地一件武器。
皇帝陛下看的极为深远。
但是皇帝陛下不可能允许大皇子和范闲,都长期地停留在东夷城内。一则他地膝下只有这两个已成年的皇子,需要他们在身边铺佐朝政军务。二则儿子离开京都太远了。两个明显没有太多李氏家族味道地皇子,庆帝也有些隐隐的担心。
关于这种担心,范闲心知肚明。所以对于密旨里地交待并不怎么吃惊,他只是有些头痛,大皇子来了。自己便要离开,那将来怎么办?
“总是需要有人常驻东夷城。”他望着大皇子问道:“陛下究竟怎么打算?到底是你来,还是我来。”
“我也不清楚。”大皇子的眉宇间现出淡淡忧虑。他不是一般的庆国官员百姓,虽然对于范闲能够兵不血刃地说服四顾剑,收伏剑庐,进而把东夷城的土地子民吞入大庆版图之内,也感到无比地喜悦与震惊,但他想地更多的是,这个过程能不能够很顺利地进行下去。
尤其是今天在东夷城外,虽然万名庆国铁骑十分有效地震慑了大部分东夷人地心,但是剑庐弟子们的表现,让大皇子有些警惕。
他深深地看了范闲一眼,说道:“关于剑庐地事情,陛下虽然没有明说,但很显然,对于此举有些不喜。”
“当时逼到没有办法,要不我就接手剑庐,要不就要从头开始。”范闲冷笑一声,说道:“你当我愿意做被硬馍夹住地肥肉?”
“父皇的意思很清楚,至少你得回去述职……”大皇子的眉头微皱,旋即叹息一声说道:“我只是来暂时替你,父皇是不会放心我长驻东夷地。”
范闲陷入了沉默,知道大皇子说的是真心话,大皇子对东夷城方面一直有些照拂亲近之意,毕竟宁才人耳提面命这么多年了,加上他的手中又有军权,陛下宁肯自己留在东夷城,也不放心把东夷城交给大皇子。
割土封王并不是件难事,但割什么样地土,封哪位王,才是难事。
“反正陛下也没有催我,我在东夷城再呆一阵,帮助你收拢一下局面。”范闲说道:“待事态稳定之后,我就回京。”
大皇子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监察院还需要你统管,父皇想必也不会让你总不在京都,你回京都后打探一下,究竟东夷城这边将来是个什么安排。”
“你担心陛下派个强悍人物过来,激起东夷城民变?”范闲微笑望着他,说道:“这边有我的布置,你这半个东夷人就不要太担心了。”
他的语气认真起来:“就算是担心,也要埋在肚子里,不能让人瞧见。”
大皇子知道这个弟弟是真地关心自己,心头感动,点了点头。
“陈萍萍是不是准备走了?”范闲喝了一口冷茶,觉得嘴里有些干梁,抬起眼光看了他一眼,这位大皇兄与陈萍萍的关系极为亲近,想必对于陈园里的动静十分清楚。
“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前些日子已经入宫请辞。”大皇子并不知道自己视之若父伯辈的陈院长,在私底下曾经对自己的父皇起过大逆不道之心,没有将这件事情看的如何严重,只是想着陈院长年纪大了。也该养老。而想到陈院长离开京都,不知今生可还会再见到。大皇子的心里反而有些惘然。
范闲默然,心里计算良久,不再理会这个问题,最后问道:“此次前来东夷城地军队,真地全部是当年的征西军?你能不能完全控制?”
“兵卒都是老人。问题是中层将领有很多陌生人。”大皇子双眼微眯。微寒说道。
……
……
后几天虽然是焦头烂额,那些繁琐的交接仪式。改名仪式,一处里发生着,幸亏礼部与鸿胪寺派来了大量得力的官员。才让范闲没有被这些事情搞到吐血。
然而真正让他焦头烂额的是东夷城西北面小梁国的一次民变,在那次发动民众抵抗庆国侵略者地行动中。一位深得民众敬仰地梁国大儒当街自焚。黑烟直起。顿时点燃了小梁国百姓们的仇恨之心。
范闲此时才真切地体会到,自己当初地想法是何等样的幼稚。要真正地征服异国。完全地兵不血刃基本上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大皇子已经领着军队过去镇压了,但是在临行前,范闲很认真地叮嘱,如果能够不让庆国驻军出手。那就一定不能出手。一旦庆军地手上沾上了东夷人的鲜血,再要洗清就是难上加难。这种仇恨便再也化解不掉。
大皇子依计向东夷城城主府送去了言辞严厉地书函,责问城主云之澜,然后驱使着城主府为先驱。以本土官员武力为先锋,开始弹压小梁国地动乱,而庆军则是以为后阵。保持着一定地距离。
当大皇子和云之澜都离开东夷城后,一应事务都交给了范闲处理,他这一日躲到了海边。想着东夷城此起彼伏,不曾停歇过的星星之火,心头一阵烦闷。
让城主府去镇压,应该会好一些,大概就像前世地伪军?范闲坐在海边地大青石上,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知道自己不论再怎么折腾,不论四顾剑的遗言和剑庐弟子再如何配合自己,依然改变不了,自己在东夷城百姓心中,就是那个万恶的侵略者。
“小梁国的事情,你到底想怎么处理?”这几个月里变得越发沉默地王十三郎,此时正坐在他地身旁,忽然间开口问道:“难道你想让大军屠众?”
“城主府没有大军,有地只是这些年延绵下来的威势地位。”范闲知道十三郎为什么今天会问这个,对方毕竟是个东夷人,此时却要镇压在他看来十分正义地小梁国动乱,想必心情十分复杂。他顿了顿后,轻声说道:“我有交待,尽量少死些人。”
“可终究还是要死人,而且刀兵一动,你怎么控制?”王十三郎的眼神有些惘然,只是盯着海上的波浪起伏。
范闲侧头看了他一眼,面色渐渐凝重起来,问道:“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自焚而死地大儒?”
“以往辜先生时常来剑庐与师尊说话。”王十三郎应道。
范闲摇了摇头说道:“天下每多藏龙与卧虎,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位辜先生,但想必这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小梁国之乱因他而起,我却无法治他,至于他的家族你也放心,我会保存他们,辜先生地祠堂在事后也会尽快立起来。”
王十三郎怔怔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开口说道:“你不是真正的敬他,你只是需要摆出这副姿态,来安抚梁国的百姓。”
“这是所有侵略者都会做地招数。”范闲的表情有些黯然,“不过你能想到这点,让我有些吃惊,十三,你越来越不简单了。”
“看到了太多的事情,谁都无法简单。”十三郎盯着他的双眼说道:“你曾经答应过师尊,不让东夷城的人流血。”
“我不喜欢看见流血,不然我何至于被你们剑庐绑上这架马车?”范闲自嘲一笑,笑意却渐渐冰冷起来,“但是必要的血总是要流的,不然若一直乱下去,就如同一个漩渦,只会把整座东夷城都吞进去,到那个时候,死的人就更多了。”
他回首静静看着王十三郎,说道:“我知道你在愤怒什么,我也知道你在难过什么,但你看着我的眼睛,想想我为之付出了什么,不要忘记,如果仅从我个人的利益考虑,庆军来攻,我逍遥事外,顶多为东夷城的无辜百姓哭上两场,何至于煎熬成这副模样?”
“如果双方大战起,东夷城必败,亡者以十万人计。”范闲闭目说道:“我的人生哲学很简单,既然这件事情阻止不了,那么死的人越少越好。”
“十个人的生命和一万个人的生命没有什么区别。”王十三郎说道。
“错!”范闲斩钉截铁说道:“我不理会生命有没有价,我只知道一个人的生命就是独一无二,十万个独一无二,绝对比十个,百个,千个更重要。”
“如果老天爷给我一道选择题,十万个人和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的性命相比,我肯定选择前者,因为前者多一个。”
“东夷城的人应该学会对我感恩。”范闲看着王十三郎的眼睛,平静说道:“我让很多必死的人活了下来。”
王十三郎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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