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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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3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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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洪竹是他的人,所以别的派系接纳起他来,会十分容易。如果是玩无间,范闲当然高兴于这种状态,可如果洪竹真的如何,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好在有了这样一个秘密。范闲很感谢这个秘密,不论以后能不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好处,至少这个共同的秘密,可以让洪竹再也无法离开自己,至少在长公主和太子垮台之前。
回到了皇城前角的居所,一片黑暗中,范闲小心翼翼地确认了自己离开时设的小机关没有被人破坏,看来没有人在这短短的时辰来打扰自己,伸出手指勾去那根黑发,入内在那两名甜甜睡着的太监鼻端抹了些什么。然后坐到了床上,从怀里取出路上顺手摸的一瓶御酒,往床边洒了少许,坐着发了会儿愣,便倒头睡去。
——————
坐在马车上,范闲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厚厚的朱红宫墙,下意识里想离这座皇宫越远越好。他入宫的次数太多了,但每一次入宫,都像第一次入宫拜访诸位娘娘时一般,能感觉到那股凉嗖嗖的味道。
无关天气,只是凉……薄凉。
他很讨厌皇宫里的这个味道,所以他很讨厌一直呆在皇宫里,他很同情那位一直被关在皇宫里的皇帝老子,同理,他确实不愿意当皇帝,这不是矫情,而是实在话。
前世某个论坛上的帖子曾经叙述过皇帝这种职业的非人痛苦,所以范闲想保有自己的自主择业权,这大概就是他和陈萍萍之间最大的矛盾冲突吧。
腰缠十万贯,骑马下江南,背负天子剑,遥控世间权,这种日子或许不错。
四大宗师里,其实就属叶流云的生活最憩意,只是他还需要君山会的银子和无微不致的服务。
可范闲不需要。
沉浸在美好的想像之中,范闲偏头看了一眼妻子,爱怜地轻轻抚摸着她头上的发丝,说道:“再过几年就天下太平了。”
“几年?”婉儿牵动着自己的唇角,牵强一笑说道:“希望如此。”
“你和母亲谈的怎么样了?”林婉儿眼睛望着车窗外的京都街景,忽然间问了这句话。
范闲微微一怔,温和说道:“小聊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你昨儿看着乏的厉害,那么早便睡了,我也不好多呆。”
“我是装睡。”林婉儿平静说道:“如果我不睡,你们两个人之间也不方便说什么。”
范闲沉默许久,他这才明白,妻子是给自己与母亲一个谈判的机会,一个看看能不能妥协的机会,只是……双方手里的血已经太多,很难洗干净后进行第二次握手。
感受着身旁夫君的沉默,林婉儿忽而觉得精神有些不济,身子有些乏力,轻声说道:“这可怎么办呢?”
范闲沉默着将妻子温柔地揽入怀中,不知如何言语。
婉儿没有拒绝他的怀抱,偏头温柔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眉宇间一抹淡漠与绝望一现即隐,眼泪开始滑落下来,如珍珠般,连连串成一线,打湿了范闲的衣裳。
范闲不是没有考虑过怎么办的问题,只是势早已成,他可以尝试着打掉二皇子的雄心,却根本没有一丝奢望能够说服长公主退出这天下的大舞台。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斗争。
而身处其间的婉儿,自然是最可怜的人儿,范闲明明知道这一点,却无法改变什么,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妻子,不知为何,心头也开始酸楚起来。在一年前,婉儿就曾经提醒过他,说不定母亲大人便会重新与太子联起手来。
此时回想过往,范闲不由不叹服于妻子敏锐的直觉,知道婉儿不是不明白庆国太平盛世下的汹涌暗流,而她只是夹在其间,只能沉默。
一直沉默,沉默地似乎不见了。
正因如此,范闲对妻子愈发地愧疚与抱歉,因为他无法说什么,甚至连一声承诺都不可能给予。
怀中的妻子在无声地哭泣。
范闲轻轻用大指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抬头看着窗外的街景,他心里想着,就算一个人拥有两次生命,可是依然有很多事情无法改变,有很多愿望无法达成。
叶轻眉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第六十六章稻草的根在哪儿?
这是范闲入京三年来,第一次完全独自一人谋划一件事情,没有老头子们的帮忙,没有言冰云的谋划,但他依然可以运用监察院的庞大情报系统和积年累月保存下来的巨大宗卷资源,开始从皇宫外面,往皇宫里面伸去阴谋的触角。
压力很大,但他必须学会承受这种压力,在筹备此事的过程当中,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和父亲还有陈萍萍说出实情,只是这两位长辈的心思实在难以琢磨,谁也不知道他们对陛下的忠诚到了哪种程度,更不清楚这样一个肯定会让皇族大乱的阴谋,会不会被两位长辈因为某种原因强行压制下来。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人在黑夜里前行。
监察院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到了他的书房中,为了防止引起有心人的侧目,范闲用的名义很巧妙,所小心触碰的,也只是外围消息,然后转了几道手,送往城中那个偏僻安静的小院中。
他不敢在书房里沉默太久,从而露出些许痕迹,还是如往常一样孝顺着父亲,在圆中逍遥着,中途还去任少安府上做了一次客,只是今年辛其物并没有如往年那般邀请他。
范闲心里明白,辛其物毕竟是太子近人,在这种当口儿,在太子渐渐从沉默中醒来,用自己良好的表现表演瞒过宫里所有人的当口儿,辛其物肯定受到了东宫的示意,不再试图拉拢自己,只是这种转变也不显得突然。辛其物寻了个不错的借口,并且还亲自上府送上了一份厚礼。
数日之后,范闲终于将这件事情的头尾想的比较清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计划后,站在事后调查者的立场上,用慎的目光审视着脑中的那些线索,确认皇族由上至下的调查,很难将洪竹扯进去,更牵连不到自己的身上,这才稍微觉得轻松了些。
大年初七,被闷在府中闷坏了的范思辙缠着自家的哥哥要出去逛逛。范闲一瞪眼驳了回去:“你当你还是范府二少爷?现在是院里在瞒着你的行踪……但肯定宫里早清楚了你在哪里……现在刑部没人来捉你,是宫里给父亲和我这个哥哥面子,你这么腆着一张胖脸出去招摇,宫里的脸面往哪儿搁?马上就会有人来逮你!”
范思辙一愣,心想哥哥今儿说话怎么这般刻薄,但他这一年里在北齐做事,依旧保留了当年的经商阴险天才,又脱了些许浮夸之气,马上看出来兄长有心事,心情比较沉重,小意说道:“哥,出什么事儿了?一世人,两兄弟,有啥话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
范闲忽然想到随着思辙南下的那几名北齐高手,如今被安排在城外田庄里,心头微动,但马上抛去了那些想法。连陈院长和父亲他都不敢惊动,更何况自己这个宝贝弟弟,只是被思辙瞧出了心事,总要有个遮掩。
他微微顿了顿后说道:“末十那天,大殿下王府开门迎客,我也要去。”
“末十儿?”范思辙抿了抿嘴,嘻嘻笑着说道:“哥,那可是大日子,看来大皇子真是很看重你啊……居然挑这么一天请你。”
范闲冷笑一声:“只怕是王妃的意思……我愁的是什么?我说要带弘成去,结果昨儿个王府上来人提醒了一声,末十儿那天,咱们那位二殿下也要去。”
范思辙倒吸一口冷气:“天老爷啊……哥哥你把二殿下打成了一滩烂泥,这又要去坐在一张桌子吃饭,当心那娘们儿来阴的。”
范闲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倒不至于……谁敢在大皇子府上杀人?只不过……觉着有些不好应付。”
范思辙低下头去,马上想明白了哥哥忧虑什么,大皇子选在末十儿请客,请的又是范闲和二皇子,想来是那位大皇子还存着想让自己的两个“弟弟”重新和平的念头,哥哥不可能不给大皇子面子,可是……更不可能对二皇子松手,难怪如此为难。
他自以为想清楚了兄长心事沉重的原因,摇头说道:“吃便吃去,反正什么话都不接,大殿下拿你也没辄。”
范闲笑了:“也是这个道理。”他看了弟弟两眼,忽然说道:“真要出去?那可不能下车,只能在车上看看。”
范思辙大喜过望,可怜兮兮看着他,自北齐归国后,他便一直被关在府里,就连大年初一的祭祖也只能在车厢里磕几个头,早把他憋坏了,听着兄长有令,连连点头不已。
……
……
车游京都间,雪粒如柳絮般又轻轻扬扬地飘了下来。
范氏兄弟二人在京都繁华街道上逛了两圈,中间去了一趟澹泊书局,了解了一下最近的情况。二位东家来了,庆余堂那位顶替七叶的掌柜赶紧上车汇报,只是听取汇报只是其次,范思辙只是想看看这个当年自己起家时的小书局而已。
离开澹泊书局,又去了抱月楼。
马车停在抱月楼侧方隐蔽的后门外,范思辙斜仰着脸,看着这个三层的楼子,小小年纪的脸上满是老者的喟叹,先前看着澹泊书局,已经让他颇有感慨,此时看着这间改变了自己一生命运的妓院,脑子里那些复杂感觉一下子涌了上来。
范闲掀开车帘走了下去,说道:“来吧。,
范思辙大喜,什么话也不说,跟着他下了车。
后门处早有人迎着,一行人悄悄地进了后院,沿着那条清静的楼梯直接上了三楼,坐在了一直空着的那个房间里。
范思辙兴奋地扭着头四处张望着,手掌不时摸一摸他亲手布置的仿大魏样式的古色家具,满脸不舍与激动。
范闲笑着看了他一眼,心里并不担心弟弟的安全,在京都中,只要他跟着自己一起出来,没有谁敢强行做些什么,只是看着范思辙的神情,他的情绪忽然间生出了些许触动……像思辙和老三这种家伙,其实如果要以善恶来论,只怕都是要被剐千刀的角色,而自己却一直坚定地站在他们的身后。
他自嘲笑着心想,自己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厢房里没有别的人,只有桑文与石清儿亲自服侍着,略饮了一杯热茶后,范闲对桑文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走到了后方隐着的密室里。
范思辙也不奇怪,看都没有看二人一眼,只是继续与石清儿讲着闲话,话里行间,对于自己离开庆国后,抱月楼的经营状况十分关心,等到他听着石清儿转述了范闲对抱月楼的些微革新,以及楼中姑娘们的契约情况后,他才张大了嘴,倒吸了一口凉气,望着密室的眼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范思辙对兄长真是打心眼里的佩服,这么一改,看似楼子吃了些亏,实则却是收拢了人心,而且减少了太多不必要的黑暗支出。
他摇着胖脸暗中赞叹道:“我只会赚银子,哥哥却会赚人心。”
……
……
范闲要的就是自己属下的忠心,这抱月楼在吸取权贵银子之外的重要用途便是情报收集,而这种工作,就只能由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桑文姑娘负责。
“最近你有没有去陈园?”范闲望着温婉的女子,似乎无意问道。
桑文摇了摇头:“没有。”
范闲点点头,桑文是自己的直接下属,只要陈老跛子不说话,院里的规章与相应工作流程便不可能干扰到她的行动。
“我要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桑文取出一个密封着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说道:“关于绣局的情报很好到手,只是……您要查的那件事情,不好着手。”
她苦笑着说道:“太医院的医官们都是些老头子,哪里会来逛青楼?如果真要查太医院,我看还是从院里着手比较方便。”
范闲摇头说道:“我事先就说过,这件事情是私事,绝对不能通过院里……另外就是,太医们都是老头子,可是他们的徒弟呢?那可都是年轻人。”
桑文的嘴唇有些宽阔,但并不如何难看,反而与她温婉的脸衬起来别有一番感觉,她张着嘴,苦涩说道:“那些太医院的学生俸禄太少,没有出师便不能单独诊问,便是京都各府上都不准去……要他们来抱月楼实在是困难。”
范闲从牛皮纸袋里取出卷宗,眯着眼睛细细看着,凭借着自己那超乎世人多矣的记忆力,硬生生将卷宗上的大部分关键内容记了下来,便递了回去。
桑文取出一个黄铜盆,将卷宗和牛皮纸袋放在盆里细细烧了,全部烧成灰烬后才站起身来。
范闲消化了一下脑中的情报,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说道:“你这边就到这里了。”
桑文微微一福,说道:“是。”
范闲带着弟弟离开了抱月楼,只是他却没有留在府中,送思辙回去后,他又坐上了那辆黑色的马车。
他在马车之中思考,不论是监察院方面获取的外围情报,还是抱月楼这里掌握的片言只语,都只得出了一个相对比较模糊的定论。
太子的变化,确实是从半年前开始的,那时候范闲远在江南,根本不知道京都平静的表面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毫无疑问,一直困扰着太子,让他的精神状态一直显得有些自卑懦弱的花柳病被人治好了,这件事情让知晓内情的太医院集体陷入了狂欢之中,都认为是天神垂恩,给庆国赐福。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太子因为身体康复的原因,整个人开始散发出一种叫做自信的光彩,并且更加的平静,于平静之中展露日后一位帝王所应有的沉稳。
太后很喜欢这种转变,陛下似乎也有些意外之喜。
从洪竹那里得到确认之后,范闲就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从心理层面上,他能推断出某些事情,可是……长公主可能只是将太子当作某种替代品,甚至将彼当成小白兔般的宠物,可是太子呢?就算他是被动方,可是他从哪里来的胆子?
不论是以前那位太子的怯懦自矜,还是如今这位太子的沉稳自持,都应该没有这种胆子去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虽然从政治上来讲是有好处的,可是太子依然不像是有这种胆量的人,因为他不够疯。
所以在与洪竹商定之前,范闲首先做的,却是调查这件事情的起因,他觉得实在有些古怪。
马车一颠一颠,范闲的眉头皱的老紧,身为费介传人的他,对于药物这种东西太熟悉不过了,所以在大致了解整个事态之后,他下意识里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了……药上。
药。
在这个世界上,花柳虽然不是不愈之症,可也是会让人缠绵病榻,十分难熬的麻烦事儿,不然太子也不会痛苦了这么多年,太医院暗底里困扰了这么多年。
是什么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太子治好?又是什么样的药,可以让太子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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