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圣心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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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圣心劫-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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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英问:“什么反证?”

  明尘大师又叹了一口气,道:“你爹被囚百丈峰禁地,十五年来,江湖中风平浪静,谁知一个月之前,你爹爹忽然从戒备森严的百丈峰禁地失踪不见,这一月之中,大江以北,竟然又连续发生了五次血案,手法、惨况,跟十五年前一般无二,被害之人,同样的背心上留下一只乌黑掌印,孩子,你说,这又当作何解释呢?”

  罗英猛然记起几天之前,自己曾经两次目睹“云梦双杰”惨毙的死状,那不是也只在背心留下一个乌黑的掌印吗?难道说——

  他不禁心头寒颤,连忙低垂下头。

  明尘大师伸过手来,轻轻握着罗英的手,柔声道:“好孩子,这就是我每次避着你,跟你奶奶私议的事情,我虽然相信你爹决不可能做出这种可卑可耻的事,但仅凭我一个人,一张口,如何能教天下武林同道心服? 你爷爷跟我曾经义结金兰,情逾手足,你应该相信秦爷爷不会害你爹爹,只是,你年纪还那么轻,这些事,咱们不愿让你知道。”

  罗英既感又愧地抬起头来,幽幽问道:“还有我娘是怎么死的呢?”

  明尘大师长叹道:“你娘遽闻丈夫被囚百丈峰,情急之下,连夜赶来中原,未得通行令符,持剑硬闯禁地,那时候她正怀着你将要临盆,在与守峰之人争持之际,盛怒出手,震动胎气,产下你以后,便撒手而逝了。”

  罗英恨恨道:“那守峰的人如果知道我娘的身份,就不该拦阻她老人家。”

  咀尘大师脸色微沉,道:“孩子,话不能这么说,七大门派各设百丈峰禁地,曾共拟了通行令符,没有令符,任何人都不能登山,你娘在盛怒之下,忘了先到少林寻我取用令符,却持剑硬闯禁地,不听劝阻,以致负伤,这怎能责怪守峰的人呢?”

  罗英沉吟一会,目中落泪,道:“说了半天,爹爹不明不白被囚了十五年,至今仍然不知道生死下落,秦爷爷,你和我爷爷是情共生死的好朋友,总要替我爹洗刷这份不白的冤屈。”

  明尘大师豪情激动地道:“好孩子,这话何须你说,秦爷爷活一天,总要为你们罗家尽一天力量,据我想,那处心积虑要嫁祸你们罗家的人,必与爷爷或你爹结有深仇,可恨许多年来,竟难觅得他的影踪。”

  罗英忽然冲口问道:“秦爷爷,你不是说过,叔叔平时言行不检,那件事会不会是他—

  —”

  明尘大师连连摇头,道:“不,不,他虽然言行稍嫌任性,但我相信,他也不致做出这种事来——”

  说到这里,喟然一叹,又道:“唉!要是能找到你叔叔,至少可以了解到十五年前那件疑案的当时经过,也许对问题会有些帮助。”

  罗英离座跪倒,含泪道:“秦爷爷,原谅英儿方才失礼顶撞您老人家——”

  明尘大师一把将他扶了起来,激动地扶摸着他的头顶,说道:“乖孩子,秦爷爷不是外人,那会怪你,但如今你爹沉冤未白,凡事总须忍辱负重,万不可只凭一时气愤,使你们罗家声誉蒙垢,这一点,你不要让秦爷爷失望。”

  罗英感愧地点点头,道:“英儿知道,从现在起,英儿也要学秦爷爷的胸襟气量,哪怕再大的折辱和困难,也必定忍受下来,待寻到爹爹,替他老人家洗刷了沉冤,那时再来向您老人家叩头领罪。”

  明尘大师凝注他半晌,方才含笑道:“难得你这份雄心,秦爷爷也不便阻拦你,以你的武功,虽然火候尚浅,多加小心,天下已可去得,但有三件事,你要先答应我。”

  罗英道:“英儿恭聆教诲。”

  明尘大师道:“第一,江湖历练,万勿多结仇家,应该学你爷爷当年雄风,你爷爷自从出道,手下未伤过一条性命,这是你们罗家侠名美誉久传远播的主因,你要小心保持不衰才好。”

  罗英点点头。

  “第二,济南江家,当年和你爷爷交情也是极厚的,此事发生,紫薇女侠易萍从未提过‘雪仇’二字,可见她对你爷爷崇敬仍在,今后相遇,纵或她略嫌过份些,你也该逆来顺受,多多忍让。”

  罗英又虔诚地点点头。

  “第三,你奶奶一生孤苦,如今子离媳亡,只有你这么一个孙子,她对你的关切,远胜自己性命,你应该多保重,但得机会,务必回桃花岛去看望她,别使她长远倚阁期待,知道了么?”

  罗英泪水盈眶,匆匆点头应了,拜了三拜,起身欲行。明尘大师忽然将他唤住,正色道:

  “还有一件事,倘或遇见你凌奶奶,记住须尽力孙的礼数,多孝顺她老人家,唉!自从你爷爷飘隐之后,她也是伤心失意得很,待她,也要像对待你亲生奶奶一样才对。”

  说着,掀开僧袍,取出一柄长仅尺余短剑,亲手替罗英系在肩后,然后拍拍他的肩头,又道:“这柄短剑,当年随秦爷爷会过许多剑术名家高人,好好带着它去吧!你爷爷当初行道江湖,年纪也不过跟你仿佛,好孩子,不要辱没了罗家三代大侠这份来得不易的声誉!”

  罗英感激地道:“谢谢秦爷爷厚赐,英儿绝不致沾辱了这柄神剑的。”

  明尘大师想了想,又道:“近日闻得那淫徒曾在鄂境云梦附近作案,你要查访真凶,应该往云梦一带去看看才对。”

  罗英含泪再起身,扶了扶肩上短剑,昂首大步,走出茅屋。

  明尘大师却未立刻离开,只是怅然望着罗英远去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

  “好一个倔强的孩子,武林从此又将多事了——”

  呢喃声中,罗英纤小的身影,在雪地中渐渐消失。






   
 



第 六 章  傲骨天生

 
  风已止,雪已停,但凛冽的寒意,却比大雪飞舞的时候更冷。

  罗英踏着初溶的雪水,步上寻父的征途。

  他才不过十五岁,孤身只剑,天涯茫茫,甚至连父亲的音容也没有一点印象,叫他到那儿去寻找他那未见一面的父亲呢?

  但,胸中一团掀腾的赤子之心,支持着那份坚定不移的信念,他不但坚信父亲决不会做那可耻的勾当,更始终相信他仍旧活在这个世界上,走中!那怕踏遍海角天涯,历尽万水千山,也一定要寻到含冤十五年,而今生死不明的父亲。

  从早到晚,罗英已经穿越两三处镇甸,打听之下,依然未离开鄂西山区,一口粒米未进,早已饥肠辘辘。

  镇上也有酒店饭庄,可是罗英不敢走进去,因为他身上最后一块碎银,早在集贤客栈付了面钱,这些日子和海天二丑同路,自然未想到身边无钱的困难,是以在他跟明尘大师作别的时候,竟忘了自己怀中已是一文不名,当他经过那些镇甸远远嗅到酒楼饭庄中飘送出来的酒菜芳香,只得硬着头皮,咽两口馋涎,低头匆匆而过。以他从小在桃花岛上习练的内功火候,—二天内不进饭食,原也当不了—回事,但是,延展在他前面的,是那么漫长艰难的旅程,又怎能永远不饮不食呢?

  天色渐渐暗了,饥饿之中,寒意更盛,可怜他连客栈的招牌也不敢多望一眼,迈步奔出镇外,急急想寻一处栖身过夜的地方。

  行约半里,道旁一片枯林之后,飘闪出一缕微弱的亮光,罗英循光奔去,转过林边,竟意外地在几丛乱竹后面,发现有座破败不堪的道观。

  那道观零零伫立在雪地里,残垣败瓦,几乎难辨路径,正门上方,尚有半块残余的方匾,隐约还能认出是“三元宫”几个剥落的金字,从它的占地和轮廊,显见从前也曾有过一段香火鼎盛的日子,只不过如今凋零没落,仅余废墟。

  一缕纤弱的光亮,从观内大殿投射出来,稀稀落映出几堆瓦砾和久无人打扫的台阶。

  罗英心里暗喜,忖道:总算被我寻到这么一座破庙,屋宇虽残,足堪暂避风雪。于是整一整衣衫,高声叫道:“请问里面有人吗?”

  谁知他话才出口,破庙中突闻“呼”地一声轻响,刹时灯火熄灭,整个道观,立即沉入一片黑暗中。

  罗英候了一会,里面再未见动静声息,不觉诧异起来,又叫道:“在下是路过此处,欲借宝观一席之地,聊避风雪,天明便行……”

  他把这话婉转连说了两遍,庙里竟然毫无反应,就像根本只是一座无人的空庙。

  罗英茫然不解的讶忖道:方才分明露着灯火,怎么我一出声,便立刻灯灭人寂,这位道爷未免太胆小了,如此破庙,难道还怕歹徒抢上门来?

  想到这里,反到有些好笑,顺一顺肩后短剑,缓缓举步,跨了进去。

  庙中寂然无声,罗英踏着院子里厚厚积雪,发出低沉的沙沙声响,慢慢走到大殿门外,轻咳一声,探头进去一望,殿上竟空无一人。

  他自嘲地耸耸肩头,喃喃道:“这位胆小的道爷大约从后门溜了,反正只是一间破庙,我就在大殿上休息一夜,也不能算擅入民宅,恃强行霸。”一面说着,一面便进了大殿。

  这大殿更见颓废,倒塌的神龛,东倒西歪的神像,地上积尘盈尺,梁间蛛网遍布,好几处屋瓦已经洞穿,触鼻尽是腐霉之昧——

  罗英发出一声喟叹,正想寻处干净的地方坐也来调息一番,突然心头一惊,精目疾扫,却见殿侧屋角阴影下,有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倚壁而坐……

  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扬臂一探,“呛”地龙吟,飞快地把短剑拔了出来,旋身错步,沉声喝道:“什么人?”

  那人转着一双澄澈清朗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打量着他,好一会,才冷冷说道:“你自己又是什么人?”

  罗英这才看清那人原来竟是个豆寇年华的绝美女郎,只见她秀发披肩,穿一件狐裘皮的短袄,百褶裙,翠绿腰带,脸上未施脂粉,却天生黛眉桃腮,赛雪凝肤,好似吹弹得破。

  最奇怪的事,是那女郎手里正捧着一块才吃了一半的糕饼,地上还放着一只小纸包,包里尚有好些食用的东西。

  这可不是件怪事?那女郎年纪甚轻,衣着并不寒酸,怎会独自一个人,躲在一间荒凉破败的古庙中?

  罗英心念电转,用剑尖指着她问:“你一个年轻小女孩子,更深夜静,躲在这破庙里干什么?”

  那少女仿佛已对他消失了敌意,大眼睛霎了霎,悠然举起饼来,咬了一口,一面嚼着,一面才冷冷顶撞了一句:“你别管。”

  罗英见她吃得有味,忍不住腹中乱鸣,偷偷咽了一口涎沫,又问:“你没有家吗?”

  少女忽然黛眉一扬,不悦地道:“我有不有家,要你来多问什么?瞧你穿件文绉绉的衣服,深夜荒野,待刀抡剑对着一个单身女孩子,你存的什么坏心?”

  罗英吃她一顿责备,脸上不觉一阵臊红,暗想:古人男女尚且不同亭避雨,我这样持剑喝问她一个年轻女孩子,的确有些理亏。连忙收了短剑,退出殿外,自寻石阶坐下,那少女看见,似轻轻暗笑了一声。

  可是,坐了一会,终又觉得此事十分蹊跷,自语道:“在下乃路过附近,见这儿有灯光,才寻来歇一宵,想不到庙里竟没有人。”

  那少女冷冷接道:“难道我不是人吗?”

  罗英忙道:“不,我的意思,是说庙里的庙祝和道士全没有了。”

  少女停了片刻,忽然轻轻叹道:“这庙观本来是武当派弟子修炼的地方,自从三十五年前,海天四丑血洗武当,已经足足荒废了几十年了。”

  罗英听得一惊,道:“姑娘对江湖掌故这般熟悉,想必定是附近生长的吧!”

  少女冷冰冰道:“不,我住在米仓山,离这儿远着哩!”

  “那么——”罗英本想问他怎会跑到这破庙来,但一想方才已经碰了钉子,连忙把下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少女好像猜到了他未尽之言,便迳自跟着说下去,道:“我到这儿已经三天,每天夜里,就在这庙里休息,庙中本来住着几个无赖,全被我赶跑啦!”

  罗英诧问:“姑娘只是一个人,从米仓山特意到这儿来?”

  “不是一个人,难道带着一家人?”

  “一个人跋涉千里,是为了什么重大的原故呢?”

  少女顿了顿,道:“原因自然有,但是你别想套我的话,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罗英忿忿道:“在下并不想探人隐私,姑娘尽可放心。”

  少女“噗”地轻笑道:“我知道你是大英雄大豪杰,不探就不探,何必生气?”

  随着话声,忽的一股劲风电袭而至,罗英骇然举手一圈“啪”地抓个正着,摊开看时,却是一块甜饼。

  少女娇媚的声音说道:“一个人吃不好意思,长夜漫漫,咱们一边吃一边聊如何?”

  罗英此时饥肠辘辘,手上那甜饼犹有余温,阵阵芬香,撩人饥火,但他想到这少女方才的言语,冷哼一声,振腕一抖,那甜饼挟疾风反射而回,同时道:“谢谢,在下并不饿——”

  那少女举起纤掌,迎面接住甜饼,入手之际,臂上微微一麻,不禁笑道:“看不出来,你的内劲还真不小?”

  “嘿!承奖,岂敢。”

  “不过,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要是动不动就跟一个女孩子赌气,未免心胸也太狭窄了些吧!”

  罗英不悦,道:“彼此无意相遇,姑娘若以在下乃邪盗之辈,相谈无益,这儿既是姑娘先来,在下离开就是。”气冲冲站起身来,举步身庙外便走。

  少女在殿中吃吃笑道:“走?只怕来时容易,去时有些麻烦。”

  罗英重重哼了一声,沙沙踏着院中积雪,大步出了破庙,刚到庙门口,蓦觉风声飒然,两条黑影,一左一右斜掠过来,登时挡住了去路。

  那两人全有四十余岁,混身褴楼,污衣百结,一副穷家帮打扮,左边一个仅有一条右腿,柱一根极其沉重的钢拐;右边一个满脸浓须,左眼只剩一个鲜红的血窟窿,手里横握打狗棒。

  这一跛一眇两个怪人神色一般沉重,三只眼睛,瞪着罗英,目光中闪耀着腾腾怒火,其中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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