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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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郎归-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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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着伏杜安静的面容时,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还不如今天的伏杜大,正是年少气盛之时。当师父要他接着去找奇妙消失的青女和那个未见过面的小男孩时,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悲催到为了这事儿废掉一身武功。

不过现在看看,不会武功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常在江湖漂的哪有百战百胜的?伏杜的武艺够高了,但也不能保证独步天下全无敌手啊,如此说来,兢兢业业修武习剑也不见得就有多幸福。

如果那时候自己的武艺没有废掉,生死难料的那个会不会是龙羽呢。

想到这里,他猛地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就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硬物给砸到了头。

顺着那东西的来源望过去,正是一脸黑气的青女:“师兄,你占我夫君便宜占够了没有!”

“啊?”龙羽一愣,和青女同骑的梅秀清也一愣,刚刚她看着青女把马脖子上拴的铃铛飞速揪下来了一个,还没问她要干什么,那铃铛就照着龙羽的脑袋招呼过去了。

青女果然是个二杆子的姑娘。

“我说,放开我夫君!”

她索性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气势汹汹的样子简直像是要和龙羽拼命。

龙羽面部抽搐了一下:“我放开他他就栽下去了……”

“我扶着!”青女看起来像是只炸毛的小鸡:“你赶紧给我下来不要找借口!”

龙羽暗叹和这丫头没话可说,却还是乖乖下来让青女上马了,然而他脚一落地就想起什么事情貌似有点儿问题:“喂,你让我骑谁的马?”

“随你便!”青女扮了个鬼脸,伸手绕过伏杜胁下拽住马缰,笑道:“你可以跑回去啊!”

龙羽刚要说话,却突然听得队伍后头一声尖叫,急忙转过了身。叫声是从看守着春锦的弟子嘴里发出的,他尖叫一声之后撒腿就跑过来,双膝直磕跪在了龙羽面前:“师兄……那,那个女人,她咬舌自尽了……”

龙羽从没想过春锦会自杀,在他心中的春锦是个不择手段的女人,这样的人绝不可能轻易舍弃生命——事实上咬舌自尽多半是因为血流过多难以呼吸而死,想抢救也很容易,这春锦咬舌,说不定只是她又一条计谋而已。

“随她。”他实在不以为自己不去帮忙这女人就真的会死。要知道咬舌是一门相当考究的技术,咬的稍微偏一些,看起来也还是满嘴血,但想因此死掉是基本不可能。

青女却极力反对,声音急躁:“不行,不能让她死!”

龙羽大出意外:“她……你救她干嘛?”

“他说如果阿蝉在铁箭门的话当然只能盘问她啊!”青女真恨不得狠狠抽龙羽一鞭子:“她死了你上哪儿再找一个知道铁箭门内幕的舌头去?”

龙羽瞬时了然,笑道:“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还想留着情敌一条命,敢情是为了你的丫鬟——放心,只要阿蝉活着,上天入地我都能把她翻出来。”

“当真?”青女眼一亮:“你这么有把握?”

“别,”伏杜突然插话了,他没法大声说话,于是在青女和龙羽争辩的时候只能闭嘴,好不容易才逮到这么一个暂时安静的机会:“别救她……”

“……”青女沉吟了片刻突然叫起来:“阿蝉的事情果真有问题对不对?你们是不是说好了把她藏起来,然后骗我下决心和铁箭门拼命?现在已经不用再骗下去了所以留不留春锦都无所谓了是不是?可……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杀她?”

伏杜眨眨眼,瞥了龙羽一眼,只好点头,然后艰难补充道:“回头和你解释……我累,不想说话。”

那跪在地上的弟子却为此大为困惑,他不知道是回去冷眼看笑话好,还是再和龙羽把话说清楚好——看起来龙羽是认定了春锦咬舌的目的是要弄什么幺蛾子了,但他却亲眼看到大股的血从她嘴里涌出来,那不是为了造作咬破舌尖就能达到的效果。

“师……师兄,你还是去看看吧……”他瑟缩着又问了一句,龙羽的性格是很好没错,但越是这样的人怒火上冲的时候就越可怕啊!

“……”龙羽很想对这个啰啰嗦嗦有如女儿家的师弟给予性格和脾气方面的全方位鄙视,然而这么做似乎又会伤了弟子们慎重做事的热情,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晃过去,然而当他走到离春锦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的预测错了。

她已经趴在了马颈上,沿着马颈淅沥而下的不是血又是什么?

他当然对这个女人的价值没有任何期待,然而看着一个人因为自己的疏忽自杀成功,多少有些挫败外加罪恶感。

哪怕那个人是敌人。

因为春锦的死,龙羽有些沉闷了。他自负自己对人心的把握还算是不错的,但纵使这样他也想不通春锦为什么会突然自杀。若说是她怕到了青屏山受人折磨,而在出城的时候还指望宋二公子救她的话,那么在方才大战之后就该死了。可他们离开那处尸横遍野的地方都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她此时自尽却又是为的什么?难不成是看见伏杜和青女形容亲热自己全无指望于是索性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但……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死皮赖脸的女人做得出来的啊。再说她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阴谋吗……

龙羽头疼,非常头疼,加上被青女赶下马之后只能和某个依稀吃坏了肚子的师弟共乘一骑,实在是太蹉跎了。

然而,更蹉跎的事情还在后头。当一拨子人好不容易折腾回了青屏山该吃的吃该睡的睡的时候,青女一脚把他的房门踹开了。

据龙羽的表述,那时青女双手抱臂往门口一站,秀眉微蹙目露凶光:“师兄,我的丫鬟呢?”

俗话说捉贼拿赃捉奸捉双,青女的表情就好比是抓到了贼捕到了奸的主人,其义正词严让龙羽几乎生了错觉——难不成阿蝉不是开心地奔向幸福的明天而是被他玷污了还藏在这间屋子里头了么……

“她……”龙羽挠了挠头:“她和叶大厨私奔了。”

“这算什么破借口!”青女摆明了不信,脸上的汹汹气势迅速换了几丝犹疑和悲伤:“她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呐,我是给了他们钱财助他们逃走促成你夫婿闹着要报仇这你也猜到了……”龙羽摊摊手:“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答应得信誓旦旦?!”青女恨不得抽他:“现在春锦也死了,我上哪儿去打听她的下落?我不管,你得把阿蝉给我找回来!”

“行,我找,我找还不行吗——师妹你赶紧回去照顾允之吧,他现在身体不舒服一定很期望你的陪伴别在我这里罗嗦谢谢再见好走不送……”

青女还没来得及抗辩就被龙羽推了出来,紧跟着她背后那扇门就关牢了,还听得到一声清晰的闩门声……

送瘟神也不至于这样吧?!

再说不管怎么样苦主都是她啊,被丫鬟抛弃的人是她啊,被师兄和夫君蒙骗的人是她啊,怎么现在被人嫌弃的还是她?天理何在啊。

青女叹了口气,慢慢往回走,心中各种悲伤。她突然非常想念阿蝉,虽然自从她消失之后自己的生活那点儿不便已经被越演越烈的各种冲突淹没了,但在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她真的会想和阿蝉说话,玩笑,打闹。

虽然这臭姑娘做事没有分寸胜过自己,但好歹也算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臭味相投便称知己嘛。

没有阿蝉,自己就是青屏山上傻得出类拔萃无人能及的那个……好吧,就算不考虑她的“给小姐垫背”功能,也还算是个好玩伴啊。

不知道她会不会想起自己,这丫头居然被龙羽撺掇得私奔了!真是过分!虽然怎么说这事的始作俑者是龙羽,但难道她就不能坚持拒绝吗?自己又不会是那种拦着丫头不让嫁人的小姐!

如果她回来就给她办婚宴还是先揍她一顿再说好呢……默默想着无数的“如果”,青女推开房门,坐回伏杜身边。他没有睡着,看她一脸不乐,却颇出意外。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阿蝉的消失和龙羽有关,自然觉得龙羽能让阿蝉走就能让她回来,但见青女如此表情,约莫是不怎么顺利……?

“师兄说他找不到阿蝉。”青女猜出他想问什么,委委屈屈地回答:“我的丫鬟跑掉了,不回来了,不要我了……”

“我要你啊……”伏杜被那句“不要我了”给逗笑了,虽然青女自己是说着说着就哭了。他吃力地抬起手,握住青女的爪子:“等我好起来我帮你找她,好不好?不哭。”

“那么……多谢了……”

“……”被妻子的谢谢弄得无言的美人儿嘴角微微一抽,顿感无力,只好没话找话道:“我渴了。”

“哎?”青女用手背擦擦眼睛站起来:“要水是么?”

出乎意料的是,他摇了摇头,向自己方向勾了勾下巴:“你坐过来。”

青女依言坐下,伏杜立刻伸出手臂把她搂进了怀里。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然而当把她拥进怀中的时候,他还是很想笑出来……

只不过,当他再用力一点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背上传了过来,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青女立刻跳了起来。

“伤口又裂开了!你这个傻瓜!我怎么找了你这么傻的夫君呢我就够傻了你也这样以后孩子怎么办啊啊啊!”







第91章 番外之酒馆少掌柜的怨念
我叫叶述。

我是再来居的少掌柜。

我想我有必要介绍一下我家的产业——它位于靠近沙漠的某个小镇子上,这小镇子的名字简单到土,叫一道关,当然,你也可以觉得这个名字体现了命名者不俗的宽广胸襟或者别的什么的。

每天都有无数江湖侠客背着剑啊刀啊还有我叫不上名字的玩意儿从街上疾驰而去,他们中有的人会下马,到我家的店子里头叫上二斤牛肉一壶白酒。我曾经很奇怪为什么不论年龄和性别他们要的都是一样的东西,这个问题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有点儿高深,于是我去问了我爹,他对我的教育问题一向很有主见,于是他赏了我一耳光。

他说,江湖上的事情,别问。

我觉得我爹这话说得真带劲儿,就像是那些侠客喝醉了的时候说出的话,慷慨悲歌之气十足。因为这句话我一度怀疑我爹是个归隐的大侠,后来我娘说了,我爹从十二岁开始就天天做饭,一直做到现在,他手上除了菜刀之外啥利器都没抓过。

顺便再提提我娘,她是个很有特点的女人。称不上优雅什么的,但和她比,隔壁卖青菜的王二婶和隔了三条街卖水粉胭脂的李三嫂,甚至小院子里的那几个粉头,都会显得没见过世面。

我猜这和我娘做再来居的掌柜夫人经历是分不开的。教书先生提到过有一个词叫“从容”,我一想起这词儿就想起我娘——她才叫真真的从容咧!我七岁的时候有俩人在店里头打架,打得桌子共板凳齐飞,酒壶同菜碟乱走,所有食客都连滚带爬地逃出店去,吱哩哇啦得叫得那叫一个可怜,可我娘她跷着脚在柜台后头嗑着瓜子,待那俩人打累了,她拍拍衣服上掉下的瓜子皮渣渣,冷笑一声道:“这功夫,要是小姐和姑爷在,能把他们的肠子都打出来。”

这句话对我的影响非常大,我猜我娘嘴里的小姐和姑爷一定都是特别厉害的人物,所以我娘也一定不简单。至于怎么能把人的肠子“打”出来而不是“割”出来,我很不敢想象。

但是我娘后来的反应却让我很失望,她没有像路过的说书先生描述的那样“绣鞋一点柜台,整个人跳起丈八来高,玉手一拍,只打得那两个匪类哭爹喊娘屁滚尿流”什么的,而是叫我出门找木匠过来准备修桌子……我郁闷地跑出店外,心想我娘不动手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她穿的不是“绣着八宝鸳鸯”的漂亮鞋子吧。

后来木匠在我家店里折腾了多久我不记得了,反正我打小无数次去找他来干活。后来他看到我就殷勤吆喝:“呦,小叶掌柜又来啦?那帮大爷又把你家店给砸了?”

我很不乐意听他说“砸店”这个词儿。那些江湖人也不是为了砸我家店才来的,按木匠的说法倒像是我爹我娘得罪了谁于是有人隔三差五来砸我家店面一样!

是的,那些江湖人来我家店里多半是因为我爹口口相传的好厨艺。他们多半是要再往西走,去大漠里头冒险什么的,玩命之前自然想吃顿好的。但是人人都这么想的话,在我家店里碰上仇人的可能性就相当大。

人道仇人相见分外眼明啊,他们一见面二话不说拔家伙就打啊!

所以有很多人都没来得及受用了他们的二斤牛肉和一壶白酒就去见了阎王……

当然,他们的死同我们店家没关系。自从爹去官府送了些银两,捕头衙役对我家店里有人斗殴致死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至于名声——啧啧,江湖人还怕进死过人的店晦气吗?他们中可没有一个认为自己碰上仇人就会死。至少我见过的这么多人里头没有。

当然,我娘也总是会在从容地欣赏完鸡飞狗跳的互殴后冷冷一笑:“要是小姐在这儿,他们算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我娘说了十多年,我对她嘴里的小姐姑爷的印象也从崇拜变成了怀疑。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我见过的江湖儿女一样讨厌——他们在我家店里打起来的时候从来不说先出去再动手,相反,似乎他们杀死仇人是小事,把我家的桌椅碗碟都砸了才是大事。

要命的是这帮扰民的玩意儿还总觉得自己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了不起得紧……是的,他们劫了富会不会济贫我是不知道,但他们砸了我家店里的家当不付钱我可是见多了。死的一方自然没法儿掏钱,活的一方也绝不会一手拍着我爹的肩膀一手掏出银子说这是赔你们的桌椅钱……

终于有一天,我不知是哪根筋抽了,拽着我娘问了个让她一瞬间就吊下脸来的问题:“娘,您说的小姐和姑爷,也会动手砸人东西不给钱吗?”

“不许说小姐不好!”我娘的表情就像是被我拔了尾巴上最漂亮的一根毛的大公鸡:“小姐肯定会给钱的……姑爷么,那家伙应该也会给吧,他虽然嘴毒但也勉强算是个好人好了。”

“那……”我不知死活:“为啥你不和他们在一起了?”

我娘牙疼般倒抽了一口冷气:“你舌头长了啊问这么多干嘛?老叶!你儿子欠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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