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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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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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依依躺在床上,还在输液。安在天坐在她的旁边。
  黄依依醒了,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却依然闭着眼睛:“你们多余救我。”
  安在天笑了,说:“我和老陈都看了你的笔记,看不懂,所以,你想光留下脑袋,人走,这是不可能的。”
  “可我都不想活了,还怎么能破译‘光密’呢?”
  “别说傻话了。为了救你,701恨不得全体的人员都出动了,你的血型太难找,RH阴性AB型,你知道最后是谁给你输的血吗?是疯子江南。老陈的血型差了一点,急得老泪纵横。”
  黄依依哭了,说:“安副院长,你快走吧,我是一个有问题的女人,不配大家对我这么好……”
  “我陪你一天了,现在你要赶我走?我把你写给我的21封信都看了,一封也没拉,幸亏你没写更多,否则等我都看完了以后再来找你,可能你的血都流光了。”
  “你不该救我,你该成全我。”
  “看了你的信,我想告诉你我和小雨的事,你不是一直都想听吗?”
  “可我现在不想听了。”
  “小雨是因为我才死的,甚至可以说,她死在了我的手上,是我杀了她。”
  黄依依闭上眼睛,说:“你别往下说了,我真不听。我已经是到过一趟阴阳界的人了,喝过了婆婆的那碗忘情汤,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忘了,想不起来了。”
  “好,那我就不说了。”
  黄依依的一滴眼泪慢慢地从眼角流了出来,安在天伸出手,接住了。
  安在天:“我还想告诉你,你如果想帮助老汪,改变他目前的处境,还有一条路可走。你真想帮他吗?”
  黄依依睁开眼睛,看着安在天,坚定地说:“他是无辜的。”
  “现在讨论无辜不无辜已经没有用了,得说救他。我刚才说了,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
  “就看你的了。”
  黄依依马上破了他的关子,说:“看我能不能破译‘光密’?”
  “对,只要你能在短时间内破掉‘光密’,你就是盖世英雄,然后你想把他怎么样都可以,这我可以承诺。况且,我知道你临来之前给铁部长提出的两个条件,你只要愿意,你可以带他走,铁部长绝不会说话不算数。他一向是言必信,行必果的人。”
  “这个短时间是指多少时间?”
  “今年之内吧。”
  黄依依咬了咬牙:“好,就算是一条路,但我想采用另外一种描述。”
  “你讲。”
  “上天还是入地,给我一条路。”
  “上天是什么?”
  “就是把我当宝贝看,采纳我的建议,重新处理老汪,从轻发落,然后我就去上班。”
  “入地呢?”
  “我就是臭狗屎,和老汪一丘之貉,一并从重处理。别说放羊,该杀该剐,我没有二话。”
  “你希望上天还是入地?”
  “我听你们的决定。”
  “好,那你就上天。”
  “你承诺的你一定要做到。”
  “要我立字据吗?”
  “立在纸上不如立在心上。我给铁部长是提了两个条件,其中之一是说破完了‘光密’,我要带走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原来说的不是老汪。”
  黄依依出院后不久,就来找安在天了。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安在天抬起头来,见是她,道:“门没关,直接进来就是了。”
  黄依依走到他跟前,欲言又止,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安在天问:“怎么了?有什么事?”
  “我……”
  “你又怎么了?”
  “我……我想跟你借十块钱。”
  “你工资那么高还借钱?”
  “我工资是高,可开销也大,我要买衣服,买零食,进了城还要下馆子,再加上养那只小松鼠……”
  “那也够了。莎士比亚说过,不要借钱给人,也不要借别人的钱。”
  黄依依脸红了,说:“……你要不方便就算了,我不上街就是了。”
  “你还要上街?乱跑什么,这身体还没完全复原呢!要买东西,让小查替你去。”他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想了想,掏了另一只口袋,又翻出一张来,一并递给了黄依依。
  “一共二十,发了工资我就还你。”
  黄依依来到小卖部,买了很多吃的,饼干,水果,挂面,还有一条烟。
  她又检查了一遍钱包,确定里面已经空了。
  黄依依出院以后,有了一些变化,比如她以前唾弃加班,现在却自己也开始加班了,甚至有的时候比安在天走得还晚。
  星期天,天刚蒙蒙亮,黄依依穿着长衣长裤和胶鞋,戴着草帽,背着一只军用挎包和水壶,一副要出门远行的样子,悄悄地出了楼。人们都还在睡觉,周围静悄悄的。突然,黄依依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却是张国庆,他是来水台拎水的,看见了她,不知是该打招呼还是该躲开,一时手足无措。黄依依想躲开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把草帽压低了一些,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张国庆低低地,这是他第一次对黄依依说话,道:“……你的水壶盖子没拧紧……”
  黄依依被他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可能是因为走得太匆忙,水壶盖子的确没有拧紧,正往下滴水呢,衣服都湿了一块。
  张国庆不再敢看她,打开水龙头,接水。
  黄依依把水壶盖子拧紧,也没有跟他道谢,就急急地走了。那样子,好像是要躲着人。
  张国庆家里,刘丽华还在呼呼大睡,张国庆蹑手蹑脚地进来,脱掉外衣,随后撩开被子,钻了进去。
  刘丽华被张国庆身上带回来的寒气弄醒了,她气急败坏地,一脚把张国庆踢下床来。
  张国庆:“你……干什么?”
  刘丽华嘟囔了一句:“水烧上了吗?”
  “都烧好了,够你洗脸刷牙的了。”
  “哼,你就是不愿意伺候自己的老婆,要是一个野婆娘,为她办件事,看你不屁颠屁颠的,能把屁股乐成八瓣。”
  张国庆看着床,却不敢再上去。
  刘丽华突然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快给我拿尿盆!我憋不住了……”
  黄依依出了后门,不久太阳出来了。山路崎岖,黄依依柱着木棍,翻山越岭去找汪林。
  正午时分,汪林挥着一把镰刀,正在路边的山涧里收割草。
  黄依依一路跟人打听着过来,老远看见了他,大声喊道:“老乡,请问一下,前面是不就是701的农场了?”
  汪林猛然间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他抬过头来,万分吃惊地看着她。
  黄依依也倍感意外:“老汪……”
  汪林只是看了她一眼,他胡子拉茬的,似乎自惭形秽,又低下头来割草了。
  黄依依跑上来:“老汪,我来看你。”
  汪林不理她,继续干活。
  “老汪,你这是怎么了?不理我,我来看你,你不高兴?我给你带了一条烟,是你嫌贵一直不愿买的那个牌子……”她一路跋山涉水的,透着十分的疲惫、辛苦。
  有一滴眼泪,掉在汪林割草的手背上。
  “你真不理我?我知道我不好,你为我没了官,背了处分,在单位里丢人了,无地自容……你要恨我,你就骂我,或者干脆打我一顿吧。我跟他们说了,我来跟你一块儿放羊,同吃同睡同劳动,可他们不肯,我死,他们都不肯……”
  汪林压低了声音:“你跟着我走,别离我太近了,不能让农场的人看见。”
  汪林带着黄依依走进了一个废弃的窑洞,他突然回过身来,一把抱住黄依依,并把她往墙上推去……
  空气中回荡着的是粗重的呼吸,有一只野猫跑了出去。
  中午,星期天的院里空荡荡的。
  疯子江南手上抱着一只受伤的灰鸽子,在念念有词的:“……你好啊灰鸽子,我知道你是给我送密码来了……他们都说我疯了,破不了密码了……可他们哪里知道,我现在每天都在破译密码,我每天破一部,密码到处都是,破不完的……我是天才,是不是?你肯定知道,那些造密专家听了我的名字,都闻风丧胆,吓得尿裤子……呵呵……江南,江南,‘紫金号’……”
  安在天过来,手里拿了一瓶紫药水和一个棉签,小心地给鸽子的腿抹上。抹好了药,鸽子扑腾了几下,飞走了。
  江南跟鸽子“再见”。
  小查跑了过来,急急地说:“安副院长,黄研究员不见了。”
  安在天问:“她没在宿舍?”
  “她说好星期天跟我一起进城买东西的,可班车上没她,宿舍里没人,单位也没有,我都去看过了。”
  “她会不会到树林里喂小松鼠去了?”
  小查都要哭了,说:“安副院长……我思想激烈斗争了好半天,我还是汇报给你吧。她一大早就走了,从后门走的……”
  “后门?”
  “对。”
  “她去后山农场了?”
  窑洞里,黄依依和汪林并排躺着,炕上铺着汪林的衣服。
  黄依依问:“你这边吃的好吗?”
  “比猪好”。
  “睡觉呢?”
  汪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不是来看我的,你是来可怜我的。”
  “老汪,你这个时候,不能离开人……”
  “你从来也没有和我在一起过,所以谈不上离开不离开的。”
  “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我们在过一起吗?我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一男一女彼此的身子绞在了一起,从来也没有心和心连在一起。我知道你爱安在天,你跟我好,就是为了忘记他。多少次,你在我面前恍惚的时候,我都知道你在想他,在想为什么跟你亲热的是我而不是他。我也看过苏联的小说,读过他们写的诗,忘了曾经有一个叫什么斯基的人说过,‘世上最容易发生的事,就是明明爱着这一个,娶的却是另外一个。’以前我不明白这句话,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四十不惑,可我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为了一个不爱我的女人,丢了官,又丢了人。”
  “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有谁愿意跋山涉水到达爱的彼岸,我不愿意了,因为岸上没有人,我也没有船。”
  日落西山的时候,黄依依拖着疲惫之躯回来了。
  小查跟安在天汇报这个情况时,他理智上是不相信的。所以,当他亲眼看见她从后山农场回来,他竟有一种被毁灭的感觉。当天晚上,安在天就去找她了……
  安在天迈着沉重的步子,上楼。走廊上,不知谁家火上坐的水烧开了,“咕嘟”、“咕嘟”的。
  黄依依脸都没洗,就瘫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安在天敲门。
  黄依依听见了敲门声,她懒得起来,迷迷糊糊地睁了一下眼睛,又睡过去了。
  敲门声执著地响着。安在天继续敲门,他终于不耐烦了,大喊了一声:“黄依依,开门!”
  黄依依听见是安在天的声音,登时就醒了,她赶忙起身,匆忙之中还将换下来的胶鞋和脏外衣,踢到了床底下。她冲到外间,倒了杯开水,开了包饼干,做出正准备吃东西的样子,这才跑去开了门。
  安在天冷冷地看着她。
  黄依依故作吃惊地叫了一声:“哟,是安副院长。我还以为是小查今天进城,给我带回好吃的来了。我还没吃晚饭呢!好容易熬到了星期天,懒得去食堂……”
  安在天闷声不响,进了门,自己径直找了个位置坐了。
  黄依依不解地看看他,问:“嗳,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了,人不舒服吗?”
  “心里不舒服。”
  黄依依“扑哧”一声笑了,说:“心里不舒服就来找我,你找错人了吧。不过,你孤家寡男一个,又能去找谁呢,找我就找我吧,反正我也是孤家寡女一个,算是半斤八两,一回事。”
  安在天嘲讽道:“你怎么会是孤家寡女呢?”
  黄依依不安起来,说:“安在天,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
  “这要问你。告诉我,你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黄依依吃了一块饼干,说:“我黄依依为人向来光明磊落,你觉得我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说出来,我洗耳恭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安在天直截了当地问:“今天你去哪儿了?”
  黄依依心虚地:“你问这干吗?要查我的岗?”
  “你从后门早出晚归,去哪里了?”
  “谁说的?谁乱嚼牙花子了?”
  “你一进一出,就是两个哨兵看见,全警卫连的战士都恨不得跟你下过棋,你要出去,谁会拦你?你要没出去,谁又敢胡说八道?”
  “你在背后调查我?”
  “是人家主动来向我反映的,别忘了,我是你的主管领导,父母官,我当然要对你的一言一行负责。”
  黄依依急了,说:“我星期天去山上走走怎么了,爬爬山,锻炼锻炼身体不行吗?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总可以吧,哪条规定上说不能走走了?关监狱还有放风的时间呢!”
  “走走当然可以,问题是你不是随便地走走,你是专门去会人了。”
  “会谁?山上有个鬼,我会鬼去了。”
  “我看汪林就是个鬼,否则怎么会把你迷成这个样子,简直是不可思议,那么远,你起早摸黑,翻山越岭五、六个小时,还冒着被毒蛇咬、虫子叮的危险,就为了去看一个早被处理了的腐化堕落分子!”
  黄依依脸色苍白,说:“谁跟你说的?”
  “这还用说吗?”
  小查在门口偷听。
  黄依依问:“是小查跟你说的?”
  安在天为小查掩饰着:“我看小查完全是被你带坏了,有什么事从来不向组织汇报,包庇你,可能还经常给你站岗放哨吧。”
  “不需要,我这人做事一向一人做一人担,不爱跟人搅在一起。”
  “不跟人搅,但跟鬼搅……”
  听到这里,走廊上小查擦了擦眼泪,走了。
  黄依依低着头,沉默着。安在天掏出烟来。
  黄依依眉头一皱,说:“不要在我这儿抽烟。”
  安在天纳闷:“以前我在这儿抽过,你也没不允许呀。”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沧海还能变桑田呢,我现在就不允许你在我宿舍里抽烟了。”
  “黄依依,你有着逼仄的固执和蛮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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