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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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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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通过这次合作,你到底是龙是虫我会知道。没有老陈这个参照物,我也许要等到结束,等我破译了‘光密’才能知道;反之,我也许很快就会明白你到底是龙还是虫。所以,老陈必须介入进来,他不但能给我们指明一条死路,也帮助我提前认识你,你上的路是接近于天堂还是地狱,你扮演的到底是个替死鬼还是急先锋?”
  安在天半天没有说话。
  黄依依说着,又鬼头鬼脑地往安在天身边凑,说:“怎么样,去做老陈的工作吧,让他来当副组长哪会亏待他。等我破译了‘光密’,他,是摘桃子的人。”
  好像破译光密指日可待。安在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倒把黄依依笑懵了。
  黄依依问:“你笑什么?”
  “我笑天下最毒之物,莫过于妇人之心,比蛇蝎还狠的心。我要是你,我宁肯把这种‘替死鬼’现象理解成为一种团队精神,一种凝聚力,就好比乒乓球比赛,有参赛选手,自然少不了陪练队员。从某种意义上讲,陪练队员反而比参赛选手更辛苦,更艰难,因为他们同时还要承载巨大的精神压力,以及荣誉到来时的失落,对团队精神的理解和宽容。为了更好地以假乱真,他们必须模仿、抄袭敌手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所有的假动作,一切的真本事,搔首弄姿,千娇百媚,风情万种,集六宫粉黛,这样才好让参赛选手有最直接的反应,最真实的体验,最容易培养起来的战胜敌人的信念……”
  黄依依辩解道:“你我的说法不过是殊途同归……”
  “对,条条大路通罗马,但在去的路上,我比你富有同情心。”
  “我喜欢直来直去……”
  “拐弯抹角才更有人的味道。”
  “好,不管是哪种表述方式,我要立竿见影,去找徐院长商量吧。”
  安在天走了,又回头说:“黄依依,我告诉你,你过去、现在还有将来,都不可能是检验我是龙是虫的PH试纸,我的酸碱度不用你来鉴定。”
  徐院长听了安在天的汇报,爽快地说:“我同意。我不同意也得同意,‘光密’现在是我们的主战场,一切都要服从它,我也要服从它。刚刚老领导又打来电话,问你们开始工作了没有。我说,你们马不停蹄,都没有休息就直接上班了。他要你给他打个电话。”
  安在天问:“什么事?”
  “事我也想问你,你现在回来了,有些问题是必须解决的,一个是小雨的安葬问题,是回老家安葬还是就地;另一个是你儿子和女儿的抚养问题,是不是需要把他们接过来?”
  “谢谢组织上的关心,我暂时还没有想法。”
  “这是你的切身大事,不要客气,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我好安排人来落实。”
  安在天并不热衷,只是说:“我知道了。”
  徐院长送他出门时说:“想一想,想好了就跟我说。”
  隔壁有个办公室开着门,有人在搬进搬出的。
  徐院长:“这是你的副院长办公室,要不要进去看看?”
  “改天吧。恐怕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只能是它的客人,而不是它的主人。”
  安在天走在离别四年的701大院,东瞧西看的,有些心潮澎湃。他来到陈二湖办公室,说明了情况。
  陈二湖:“既然徐院长和你都是这个意思,希望我加入进来,我还有什么不同意的,不同意也得同意。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对破译‘光密’不抱任何信心,我自己没信心,对你请来的这位专家也没信心,她有点不知天高地厚,这种人,凭我的经验,天生就不是破译密码的人。”
  安在天:“她以前在美国破译过苏联密码。”
  “道听途说而已。首先,真正破译过密码的人,对自己的身份是讳莫如深的;其次,真正破译过密码的人,也不该像她这样口出狂言,好像密码就是一道复杂的数学题。破译密码是什么?是听死人的心跳声!需要我们有死人一样的清心寡欲和荣辱不惊的定力,但你看她……虽然我同她才见过两次面,但是我看她的眼睛,可以看得出来,她内心充满欲望,是个心气浮躁的人。我不知道你在苏联呆了四年有没有学到什么真功夫,以我看,我们能不能破译‘光密’,能不能石破天惊,就看你的了。所以,我过去愿意做你的助手,好好配合你。”
  “不,我们各自为阵,你破你的,我破我的,她破她的。我刚跟徐院长说了,由你来担任我们小组的副组长,负责破译工作。”
  陈二湖无奈地:“唉,我再过两年就可以退休了,你这是把我往火炕里推,让我不能善终。”
  “如果破译了‘光密’,那将是至高无上的择善而退,谢幕前最大的一次高潮,登峰造极,风光无限。”
  陈二湖干笑着,道:“黄依依不可能是当年的阿炳,阿炳是十年前老天爷赐给我们的一次意料之外的运气,一个天外来客。”
  安在天眼神变得悠远起来,他说:“十年生死两茫茫,我们和他已经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各自又走过十个春夏秋冬了,我那兄弟,如果还活着,也有三十五岁了。”
  “你去苏联的时候,每年到清明节和他的忌日,我都替你给他烧纸了。”
  安在天眼圈红了,他掩饰地低下了头,说了声“谢谢”。
  陈二湖叹了一口气:“我倚老卖老,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十年前的阿炳是你的幸运,那么十年后的黄依依可能就是你的不幸。阿炳带给你的大厦,终将因为黄依依的只砖片瓦,灰飞烟灭。阿炳是一只跑出巢穴的鸟,而黄依依则是你这只笼子在盼着一只鸟……”
  黄依依破译室里,她走到窗前,无所事事地望着外面,忽然看见安在天从破译处回来了,她像看见久别久思久想的心上人一样,进入了一种忘我、痴迷的状态。
  安在天越发地走近了,黄依依的心跳了起来,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
  安在天敲敲门,进来,看见黄依依在看书。办公室里空空的,还没有开始办公的迹象。
  安在天问:“已经开始用功了?”
  黄依依合上书。
  安在天扫了一眼,是一本英文小说。
  黄依依:“我在看《飘》。你说,对于郝思嘉来说,是卫希礼好呢?还是白瑞德好?”
  安在天:“这两个人都不好。我还以为你在看斯金斯的专著呢。”
  “都是一回事,看书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安静下来。”
  “你是常有理,可我不是胡涂涂。我跟徐院长说了,跟老陈也说了,他同意来。”
  “我还以为他会不同意呢。另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刚从安德罗身边回来吗?”
  “对,我跟他学习破译,还没有学完就被召回来了。”
  “这么说,高师出名徒,难怪你算盘打得这么好。”
  “为了做安德罗的学生,我专门练了一年的算盘。”
  “你哪一年跟上安德罗的?”
  “我33岁学算盘,一年之后就是34岁,也就是四年前吧。”
  “你真是33岁才开始学的?”
  “就是为了去安德罗那里,才临时抱了佛脚。”
  “这么‘高龄’,又学得如此之好,也算是天才。”
  “等你恢复了水平,就不会这么夸我了。”
  “那是当然,我丢了已经六、七年了。”
  “而我才丢了六、七天。”
  “估计安德罗也不会教你什么真功夫,听说他很自私,老是用人不教人。”
  “这也不见得,起码对我不是。”
  “但你想过没有,安德罗擅长破译的是美国密码,‘光复一号’作为斯金斯研制的密码,它本质上属于苏式密码,你学的技术对它不灵。”
  “‘光密’以前是‘世纪之难’,斯金斯研制这部密码,原本是专门为美国军方研制的。而美国人之所以重用斯金斯,目的就是想躲开安德罗的破译。安德罗破译了美国好几部密码,美国人害怕他。而斯金斯和安德罗曾经有过的亲密关系,致使斯金斯研制密码,一定会设法避开安德罗的智慧。也只有斯金斯才有这个本领,她最知道,安德罗长于什么,短于什么。”
  “对。斯金斯一定在‘世纪之难’密码里暗藏了好多专门对付安德罗的暗道机关。美国人考虑到斯金斯的身份,吃不准她的真假,谨慎起见,最后也没敢使用‘世纪之难’,结果卖给台湾成为‘光复一号’。所以,如果请安德罗破译‘世纪之难’密码,是一定要吃亏的,破译不了的。如果是请安德罗的学生破译‘光复一号’,那也将是死路一条。这部密码是为你的安德罗老师挖的坟墓。”
  安在天:“所以,我知道我不合适,坚持要找到你……”
  “我是合适这个密码还是合适你?”
  安在天停了一停说:“二者都合适。如果换一个人不是我,即使你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都不一定敢要你。没有人能像我这样欣赏你,也许这就是安德罗给我的,欣赏你需要智慧和勇气,还需要国外的生活阅历,而这些我都有。”
  黄依依脸红了。
  安在天转身要走。
  黄依依叫了一声:“你别走。”
  安在天问:“还有事?”
  “有事。”
  “有事说事。”
  “你这种态度叫我怎么说?”
  “不说我走了。”
  “我说。”
  “说吧。”
  “我忘了。”
  “想起来再说。”
  安在天又要走。
  黄依依赶紧说:“我们的分析师水平太一般了,‘分尸’率不到1%。”
  食堂门口,安在天、陈二湖从食堂出来,一辆吉普车停在门口。安在天准备上车,陈二湖却摆摆手,说:“走回去吧,刚吃了饭,走走舒服。”
  安在天:“就怕她不想走。”
  “把车开走,她不想走也得走。”
  “这不好吧,她刚来,东西还没收拾呢。”
  “她还需要收拾东西吗?她是自来熟,跟你才认识几天,就当你是亲人一样了。”
  安在天老实地:“一天,今天是第二天。”
  陈二湖示意车开走,说:“晚上接我们下班就行了。”
  司机小革问:“几点?”
  “到时给你打电话。”
  小革开车走了。
  黄依依从食堂出来,陈二湖说:“你这个饭吃得够慢的,走吧。”
  “去哪里?”
  “破译室。”
  “干什么?”
  “研究一下几个助手的人选。”
  “明天上班不能研究吗?下班了,不让人休息?”
  “还这么早,回去也没事,走吧。对待革命工作要废寝忘食,我们701人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安副院长有一次出差回来,旅行包一个星期都没打开过……”
  “你没事,我有事。我不去,我要回去。”
  把陈二湖气得吹胡子。
  黄依依:“再说也不需要我去,这是你们领导的事,我去掺和什么?”
  陈二湖:“你的助手你不掺和谁掺和?”
  “我无所谓谁当助手,没有也没关系,再见。”
  她夸张地挥挥手,走了,气得老陈朝她背影切齿了一句:“什么人呢!”
  安在天:“我得送她回去,她初来乍到,不认识路。”说完,不等陈二湖表态,就追黄依依去了。
  路上,安在天在前面走,黄依依跟到后头,她始终跟不上他的步伐,每当要赶上的时候,安在天都会甩开大步,往前紧走好几步。
  黄依依:“慢一点,你慢一点嘛!”
  安在天慢了下来,黄依依赶紧跟上,但在她快要与他并肩时,安在天又甩开了大步。黄依依气得直吹气。
  安在天:“快回去吧,不是还有那么多东西要收拾吗?”
  他继续走着,忽然后面传来黄依依一声惨叫,安在天连忙回头问:“怎么了?”
  黄依依停在那里,不走了,只见她皱着眉头,强忍着疼的样子,说了一句:“没事。”
  安在天往回走了几步,说:“没事怎么会疼成这样?”
  黄依依咬着牙关:“真没事。”
  安在天更加不放心了,走到黄依依的身边,弯下身子,想看个究竟,黄依依却不说话了。
  安在天抬头,看见的是黄依依一张故意吃惊的脸。
  黄依依问:“你看什么呢?”
  安在天着急地:“我看你怎么了?”
  黄依依一本正经地说:“我怎么了,我鞋带开了,我系鞋带。你要帮我系吗?”
  黄依依的宿舍是里外两间,她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了,衣服散开,小玩艺、小摆设大多还在,她正在把它们各就各位。围棋盘已经支好了,依然是一副残局。黄依依简单收拾完毕,窗户大开着,就开始换衣服……
  张国庆去厨房添饭,他忽然呆住,眼睛都直了。
  不知什么时候,对面搬来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从窗户里看过去,她竟然脱下衣服,只剩下一片胸罩……
  张国庆慌乱地低下了头,又禁不住抬眼又看。
  黄依依端着脸盆,里面是刚换下来的一堆脏衣服,哼着歌,去楼下露天水台处洗衣服。水台介于几栋楼的中间地带,黄依依一边用唱着优美的苏联民歌,一边洗着衣服,黑夜中,她的歌声飞得很远,飞进了周围的所有人家。不少窗口前探出人头,闻声往下张望着。
  半明半暗中,她的身姿显得更加绰约,歌声也越发动人……
  张国庆是机要处的老资格机要员,一看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男人。这会儿,他正和老婆,以及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在吃晚饭。
  和张国庆相比,他妻子刘丽华显然是那种能干的女人,伶牙利齿,长得也还过得去。她虽然穿得很精心,但还是掩藏不了“乡气”。她把张国庆指挥得团团转,一会儿给孩子添饭,一会儿去厨房拿什么的。
  歌声同样飞进了他们家,孩子听了,问:“妈,是谁在唱歌呢?”
  刘丽华本来想好好回答儿子的,但适时张国庆插了一句嘴,道:“就是,是谁在唱歌,好像唱的还是外国歌。”
  刘丽华马上拉下了脸,说:“很好听是不,去楼下听去啊,还吃什么饭呀,听饱得了,省点儿口粮,本来就不够吃……”
  张国庆无话可说,也不敢再说什么。
  刘丽华去窗前看了看,关了窗户,回来骂道:“哼,这跟野猫叫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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