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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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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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眼、顺风耳,可以在千里之外,把敌人的行踪看得清清楚楚,听得真真切切……”
  铁院长卖着关子:“只要他们的声音上了天。”
  “好,有你这句话,我这次当不了夜壶了。”
  金鲁生像一只不倦的猎犬,坐在过道的凳子上,凝望着窗外——山连着山,层连叠嶂,显然火车已到了南方。
  一滴水珠跌落在树叶上了。
  树木的背后是一堵高大的围墙,拉着粗粝的铁丝网。隐藏在树丛中的是逢波天线……
  一扇关闭的铁门,厚实、沉重,显得庄严,又和树木的颜色接近。
  一块铜制的牌子上写着:禁止通行。
  门口站着一位不到30岁的英俊男人,他就是侦听处副处长安在天。他在此等车,所以无所事事地看向远处。
  细细密密的雨,林荫路上,两边树木高大,以至树冠相连,抬头不见天,有鸟在树丛间叫着。树的两边依然是高高的围墙,里面院中有院。严格地说,这不是一个院子,而是一个庄园,古木参天,建筑物都透着民居的闲散,雕梁画柱,少有人行走。
  中央,有一个石砌的池子,有金鱼在游。
  这是一个秘密又秘密的地方,外表看来,这里是人民政府收缴军阀的庄园。
  有人说,这个世界是由秘密组成的。随着特别单位701的入驻,这个庄园便有了不解的秘密。没有人知道,安在天是特别单位701的人,包括他的妻子。这是安在天的秘密,但首先是国家的秘密。任何国家都有自己的秘密,秘密的机构,秘密的武器,秘密的人物,秘密的故事。
  他们的秘密,也许只有天上的鸟和水里的鱼知道……
  吉普车在安在天的身边停下了……
  县城火车站稀稀落落的,没有候车室,没有乘客,甚至没有工作人员,人进出无挡无阻,火车已经进站了。
  车上下来铁院长和金鲁生,何师长在车厢门口简单地招了一下手,就一晃不见了。整个车厢像是空车,没有人影,没有人声。
  有一个独眼老头,睁着一只鬼眼,一边拣垃圾,一直在窥视车上。
  铁院长他们刚一下车,火车就又开了。尾部的几节平板车上,虽然有篷布掩盖,但可以想见掩盖的是木头。篷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的果然也是一棵棵的树。
  金鲁生亦步亦趋地跟着铁院长,安在天、钟处长和罗副院长跟在后面。一直走到两辆吉普车中间,铁院长看四下无人,挂起来的脸才终于发了火:“有这必要吗?来两个人,两辆车,这不是在用大喇叭告诉别人,告诉敌人,我们有要人出去了,现在又回来了。猪脑子!”
  罗副院长不语,一副认错的样子。
  安在天则浅笑着,道:“怪我,是我的主意,跟罗副院长无关。”
  铁院长瞪了他一眼,没再继续发火,气哼哼地上车。
  罗副院长对安在天:“谢谢,免了我一顿骂,他骂起来是要人死的。”
  解放初期的县城,充其量是只有一条主街的小镇。细雨中,小镇越发得冷清、凄凉。街上行人稀少,没有汽车,只有几辆三轮车,因为下雨也都靠在街边。也许是汽车在当时不多的关系,也许是心理作祟,街上不时有狐疑或奇特的目光投向车内,他们或在三轮车里,或在窗户后面,或在墙角……
  街边在表演川地特有的“变脸”绝活儿,聚了不少人。
  金鲁生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司机:“改道儿!”
  吉普车拐入前面一条小巷,后面一辆迅速也跟了上来。
  街上有一家理发店,剃头匠老哈似乎很在意车子行踪,看它们要拐弯,还特意跑出来抖了抖毛巾,眼睛始终盯着那两辆吉普车……
  两辆吉普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山路上,路边树木葱茏,藏着一些人家若隐若现。前面的车突然停在路边,后面的车也不由刹住。
  铁院长下车,往树林里走去,阴着脸看着前方。众人觉得蹊跷,都跟了过来。
  铁院长指山腰处一架铁塔似的天线,不高兴地说:“你们看,那像一架有用的天线吗?”
  安在天:“那本来就是用来迷惑敌人的假天线。”
  因为是假的,所以无人维护,天线上挂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树枝,有鸟窝,有破烂衣服,甚至有小孩子专门挂上去玩的东西。
  “当然是假天线,可别说让人看,你就是让瞎子来摸、来听,也知道这是一堆没用的废铁!如果这玩艺儿也能迷惑敌人,那敌人就是傻瓜了。把敌人当傻瓜看,往往自己就是大傻瓜。” 铁院长问金鲁生,“这应该是你的事吧?”
  金鲁生:“没人交代过……”
  铁院长:“那我现在交代你,派人来收拾一下。”
  “是。”
  “我们做稻草人,目的是要迷惑敌人,可你们看,那还是稻草人吗?那成了稻草堆,谁都骗不了,只能骗自己。”
  路边,几个老乡扛着柴火走过去了。
  几个人跟着铁院长从树林子里出来,正要分头上车时,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就在前方几十米远的地方,刚走过去的几个老乡踩了地雷,人都翻上了天。
  两辆吉普车一前一后驶入701院大门。
  门卫蔡大爷坐在小凳上,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既没有上来拦阻,也没有起身,他身后挂有一块普通的木门牌,上书:国家第701植物研究院。朴素的大门和蔡大爷的样子,跟其名称倒很合适。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掩人耳目。
  有个卖泡菜的小贩偷偷地往里看去,院中似乎还有小院,里面的门口倒像模像样地站着配枪的哨兵。
  蔡大爷搬起板凳,换了一个位置,刚好挡住小贩的视线。
  作为机要处的办公室,这里最显眼的就是连排的铁柜和人们静肃的表情,好像长久跟铁柜在一起,血肉之躯都铁化了。
  铁院长的爱人、安在天的义母丁姨,是701机要处长,丰韵犹存。机要员小秦跑了进来,对她说:“大姐,回来了。”
  “谁回来了?”
  “铁院长回来了。”
  丁姨无所谓地说:“回来就回来了。他家在我这儿,能不回来?”
  小秦调皮地:“去迎接一下嘛,都半个月没见面了,我知道你想院长。”
  “都老夫老妻几十年了,半个月不见就想,那以前做地下工作,打仗,几年、十几年不见还不想死了。”
  “谁知道你想没想死?”
  “我这不还好好活着呢!小秦,要注意影响,这国家刚解放,别人的家属还都没来,我也就是沾了这份机要工作的光……”
  小秦把丁姨推出门,刚好和铁院长一行撞个正着。
  丁姨:“……回来了。”
  铁院长:“看见了还问?”
  罗副院长一拉丁姨:“走,看看院长从北京给你带什么了!”
  铁院长手一拦:“你别过来,我跟罗副院长要说事。”
  丁姨僵在那儿,嘴上说:“谁说要过来……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铁院长边走边说:“不知道。华大姐问你好,还有老李。”
  “你见到‘大白兔’了?”
  铁院长头也没回:“没见到他怎么跟你问好?另外我警告你,以后别老说我脾气不好,今天要没我这脾气,我们一干人就被特务的地雷送上西天了,包括你的干儿子。”
  院长办公室在走廊尽头,是一间大屋,墙上挂着地图和特务电台组织关系表,还有毛泽东、朱德的画像和毛的亲笔书法:宜将剩勇追穷寇。办公桌上有三部颜色不一的电话,沙发、茶几、茶几上放着一部高级收音机。
  铁院长打开行李,抽出档案袋,说:“最近美蒋特务太猖狂了,上个月全国发生了一百多起爆炸,他们破坏公众设施,散布谣言,扰乱军心民心,人民的生命财富受到了极大威胁。志愿军已经跨过鸭绿江了,老蒋在等着看我们打败仗,然后反攻大陆。所以,大陆潜伏下来的国民党特务又都开始做梦了,死灰复燃,蠢蠢欲动,想改写中国历史。”
  罗副院长:“那都是垂死挣扎。”
  “往往垂死挣扎的时候会回光返照。纠集在大阴山的流寇,末日到了。”
  “部队开过来了?”
  “和我们一趟火车。别看何师长人糙,心可细了,表面看那列火车,像运了一车木头。”
  晚上雨下大了,打在树叶上有“啪啪”的声音。黑暗中,似乎有人在窥视着各个岗哨和重要地带。门口,伞下的哨兵注意到一个神秘的黑影向他走来,拉上枪栓,喊道:“什么人?站住别动!”
  金鲁生主动报出暗号:“4875!”
  哨兵听出金鲁生的声音:“是金处长……这么大雨你还来查哨?”
  金鲁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记住,8点钟之后启用3号暗号。”
  金鲁生往院子里亮灯的会议室走去,看见里面一屋子人在开会,烟雾缭绕,从窗户里散出来。铁院长在讲话:“……特务活动是地下的,联络主要靠无线电,这是他们的命脉,也是我们粉碎特务组织的主要战线……”
  金鲁生走进了更深的黑暗中……
  这会儿,安在天指着地图,向众人介绍国民党特务最新的电台布置情况。地图像一幅航线图,有四种线,分别是黑粗线、蓝线、紫线、黑细线。黑粗线连的是台湾和北京、上海、广州;蓝线连的是四大城市之间;紫线连的是四大城市至各省会城市;黑细线连的是省会至下面各地区。
  安在天:“目前,国民党特务在大陆的无线电联络是一种金字塔式结构,塔尖是这四条黑粗线,这是台湾本岛与大陆联络的中枢线,就是一号线,有4组即8部电台;蓝线,是华北、华南、华东、西南四大片互相联络的,就是二号线,有12组即24部电台;紫线,是四大城市至各地省会城市的,就是三号线,有26组即52部电台;最后就是四号线,是各省会城市到各地区的,这个电台就多了。之前上级没有要求,加上我们人手不够,所以没有全部侦听。除此之外,一号线、二号线、三号线加上部分四号线,总共108部、上千套频率电台全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铁院长:“好,我现在要求侦听处,密切注视和大阴山有关的几条线。”
  安在天问:“要扫大阴山上的流寇了?”
  “对,部队已经开过来了,总部要求我们全力配合好他们,提供情报,尽快扫清大阴山流寇,让一方百姓早日过上安宁日子。”
  “嘀嘀哒哒、嘀哒哒哒……”电波声仿佛飘进了屋里。
  机房是一间教室一样的大办公室,布置得也像教室,高高在上的领班台,下面是长条形的办公桌,桌上至少放着8台老式接收机。每一台接收机前,都有忙碌的侦听员,有的在抄电报,有的在找电台,有的在听录音,有的在用手势交流,他们都戴着耳机……各种电波声、广播声、找台的噪声,互相交织。
  陈科长坐在领班台上,面前有一排开关和指示灯,随时监视下面每台机器,下面也可以单独与他交流。陈科长按下5号开关:“5号,信号太飘了,往前微调半格。”
  5号调了一下:“这样行吗?”
  陈科长:“注意守好,打开录音,对方马上要发报。”
  “明白。”
  3号指示灯亮。
  陈科长按下通话开关道:“3号请讲。”
  3号侦听员焦急地报告:“信号太差,请协助。”
  陈科长紧急按下3号开关,一边帮他抄报,一边叫道:“报告频率。”
  3号:“123456。”
  陈科长按下所有的开关说:“全体注意,谁现在没事?”
  9号和7号灯同时闪烁。
  陈科长:“7号注意,马上到123456协助3号。”
  7号:“明白。”
  7号迅速调频到123456,接上手后,报告:“7号已经接手。”
  陈科长这才丢掉铅笔,恢复刚才按下的所有开关。
  4号侦听员抄完电报:“科长,我这里刚截获一份3A级密报。”
  陈科长按下一只开关,叫道:“来人,有急电。”
  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年青,陈科长只说一句“在4号”,他就径直跑到4号侦听员身边,取了电报就走。
  陈科长问:“有问题吗?”
  4号侦听员:“不是第一次空中拦截他们的电报了,没问题。”
  侦听处的值班室也是一间大办公室,中间被一长排柜子隔开了,里面有一张值班员夜间休息的床,外面才是值班的地方,墙上挂有一幅巨大的地图,以及各种图表。办公桌上有颜色不一的电话。一块黑板上,在“值班领导”一栏写着:安副处长。
  安在天站在图表前琢磨着,值班员伏案记录。突然,外面传来人声,安在天走到窗前,掀起一角窗帘,看见小青年往机房跑去。
  院子是一个三合院,合起的空地上长着几棵参天大树,房子都是平房,带有走廊,走廊上有昏黄的马灯,在风雨中摇曳着。
  钟处长是侦听处的处长,他跑进来,拍打着身上的雨,道:“这雨下得真大。正常吗?”
  安在天回答:“急报多,都已经送到破译处了。”
  适时,安在天看见小青年又从机房里跑出来,向他扬了扬手中的电报袋,急急地走了。
  钟处长疑惑地问:“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多急电?”
  “可能有情况!”
  机房,还是刚才那样紧张有序,闹中有静。安在天进来,一路左顾右盼,最后走到领班台前。陈科长看安在天有话要说,摘下一只耳机,对他点点头。
  安在天:“你这边晚上好像有情况?”
  陈科长:“已经送走5份急电了,都是3A级的。解放军好像开始攻打大阴山了。”
  “电台都正常吗?”
  “就是‘阿里山台’刚才跑了。”
  “找到了吗?”
  “当然。”
  “这只老狐狸,总是偷奸耍滑。这回是谁找到的?”
  陈科长客气地说:“大家找的。”
  安在天一笑,道:“哼,哪有‘大家’的说法,你就直说是你!我不会表扬你的。”
  陈科长也笑着说:“但找不到会挨批评。”
  安在天故作正经:“那要看花了多少时间。如果一天都找不到,那就不是批评,而是处分!”
  陈科长还是笑着:“如果两天都找不到,那就不光是我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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