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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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徒-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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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已经成型的思维方式,其实……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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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夏来,夏过秋临。
转眼间,刘阚在沛县的牢狱中,已罚作一年。不过,在后半年的时间里,刘阚没有再出劳役。
原因很简单,在出了那一档子事情之后,任嚣担心刘阚出事。
在任嚣的眼中,刘阚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争强斗狠的年纪。一言不和,拔剑相向,原本就是春秋战国五百年所生成的一个共性。遇到这档子事情,万一刘阚脑子一热,趁劳役时逃走,去惹是生非……想一想,任嚣都会觉得害怕。这家伙发起狂来,那可不是一件小事了。
不管是出于保护,还是因为恐惧,任嚣都必须要看紧了刘阚。
好在,刘阚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每天在牢狱中练武、识字、读书,一切看上去是那样自然。
渐渐的,任嚣也就不再关注此事。
但是,派去守护牢狱的秦军并没有撤回来,李必骆甲两人,还留在那里。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刘阚的勇武是人尽皆知,如果他是刻意的隐藏情绪,谁又能知道?
万一这家伙见守卫松懈,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也说不定。所以,李必骆甲两个人,得到任嚣的叮嘱,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不过,警惕归警惕,李必骆甲倒是没有阻拦来探望刘阚的人。阚夫人也好,审食其他们也罢,和从前一样,能够随时进出牢狱,探望刘阚。
“任大哥,你说……刘季究竟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那么多人,都敬佩他呢?”
刘阚拉住了任敖,虚心的请教着。
任敖挠着头,“有什么好?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大家在刘季身边,感觉挺舒服……他,很可爱吧。”
可爱?
刘阚险些喷血出来。可爱这个词,用在小孩儿的身上,用在女孩子的身上,他都能够接受。可是把这个词放在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身上,听着可就不是那么舒服了……刘邦,可爱吗?
任敖说:“我们这些人,说穿了不过是一群市井之辈。屠子是屠狗的,老周给人在葬礼上吹箫。夏侯那小子,整日游手好闲,除了替人赶车之外,也没甚本事。卢绾呢,祖宗八辈的泥腿子,到了他这一辈儿,家里也就剩下那么几亩田地。老曹和萧先生的情况或许好一些……
呵呵,但又能好到哪儿去?
萧先生当年想识字读书,结果却连私学的门儿都进不去;老曹更惨,因为家里没钱,被赶出私学……阿阚,我们这些人,平时谁有能看得起?说实话,有时候自己想想,都觉着难受。”
的确,任敖他们这些人,真的是一群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苦哈哈。
任敖说:“可是刘季给我们的感觉不一样。你没有和他交往过,体会不到那样的感受……和刘季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能感觉到,我们其实都很有本事。刘季这个人,阅历比我们丰富,见识也比我们广博。但是,我们和他在一起,却发现原来我们并非一无是处,可以做很多事。”
生存价值吗?
刘阚似乎有点明白了!
刘邦在历史上,也的确是以知人善任而著称。张良、韩信、陈平,在投靠刘邦之前,似乎都不是很得意。但是在投靠刘邦之后,却能够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绝非是个巧合。
也许,正是因为刘邦的无所事事,刘邦的粗鄙,刘邦的一无所知,才成就了一番大事业吧。
人尽其能,这也是一种了不得的成就啊!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刘阚变得更加沉默了。不过来探望他的人能看得出来,他并没有颓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转眼间到了十月,气温其实并不是很低,可是那风中的寒意,却让人清楚的感到,冬天已经来临。
这一日,刘阚正坐在门房的台阶上看书,审食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看守牢狱的秦军也没有阻拦,审食其径直来到刘阚的跟前,一把拉住了他,“阿阚,听说了吗?”
刘阚一脸迷茫,“听说什么?”
审食其笑道:“皇帝要封禅(音shan)了。正月初一,皇帝要东巡,还要在泰山封禅。据说,封禅之后,将巡游东方,说不定还会来我们这里呢……阿阚,我可要提前恭喜你一下了!”
“恭喜我?皇帝东巡,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恭喜我呢?”
刘阚疑惑的看着审食其,有些不太明白。
审食其说:“这是老唐告诉我的……他说,皇帝封禅之后,肯定会大赦天下,你可以提前出来了!”
啊,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个说法。
皇帝封禅,皇帝登基,皇帝娶亲,都会大赦天下,以昭显皇恩浩荡。
不过,刘阚脑筋一转,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一把攫(音jue)住审食其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其哥,年初春酿时,我曾让你留存了三百坛泗水花雕,你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呢?”
审食其先是一怔,旋即点头道:“当然了,你吩咐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办差过?不过,我就是不太明白,你让我专门定制那三百个四灵纹瓿(音bu,四声)做什么?装酒的话,用普通的坛子就不得了?那四灵纹瓿可是花了不少钱,我专门去吴中请人开窑打造,费用颇高啊。”
刘阚嘿嘿的笑了……
瓿,是一种容器,用来装酒,盛水。简单的说,就是酒坛子。
出现于周朝初期,盛行于春秋战国。不过审食其所说的四灵纹瓿,和早期的瓿,有很大不同。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四灵纹瓿上,挂了一层釉。虽然无法和后世的那些釉瓷相提并论,但是就这个时代而言,这种四灵纹瓿,无疑是一种极为高档的产品。由于上釉技术还没有成熟,不是所有的陶器都会挂釉。甚至,专门去挂釉的话,也不是每一次挂釉都可以获得成功。
而挂釉的技术,尤以吴中最为高明。
据审食其说,就算是在吴中,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开窑挂釉,毕竟那成功率,实在是太低了。
为了这三百个四灵纹瓿,审食其以一万钱一窑的高价,请出当地手艺最好的工匠。
而且在开窑挂釉之前就说,不计成败,一窑一万钱。三百个四灵纹瓿,整整花费了四万钱。
刘阚没有再去追问那四灵纹瓿的成色。他相信,审食其既然花了四万钱,这天下怕是不会再有比这三百个四灵纹瓿更出色的瓿了。放下手中的木简,刘阚沉吟片刻,拉着审食其就走。
他找到了正在当值的李必,开门见山道:“李大人,小民想要求见县长大人,事关我皇泰山封禅,还请李大人予以通报。”





第一部 潜龙勿用 第三十八章 万岁酒 
 更新时间:2009227 0:43:30 本章字数:3829


始皇东巡,并没有做任何的掩饰。
也许在嬴政看来,如今关东六国已经灭亡,各地战火也纷纷的平息,又有什么能威胁到他呢?一方面,此次泰山封禅,是为了确立大秦正统的地位;另一方面,也有宣扬国威的用意。
自老秦人立足关中以来,一直被关东六国视作洪水猛兽,蛮夷部族。
现在,秦国崛起,正是显示力量的时候。始皇帝公开下诏,要在来年初东巡六国,泰山封禅。
嬴政无所畏惧,却不代表下面的臣子们不紧张。
年中时,始皇帝出巡陇西(今甘肃临洮县)、北地(甘肃西峰市),至鸡头山(今甘肃泾源县北)后,前往中宫(陕西省陇县西北)。一路上大张旗鼓,令八百里秦川是一片欢呼雀跃。
来年出巡关东,这气派绝小不了。
修建道路,整顿治安……等等大小事情,足以让人头疼。
绝不能出半点岔子,否则可是要掉脑袋的。从接到诏书之后,各地大小官员就开始忙碌起来。
任嚣自然也不能例外。
出身于铁鹰锐士的任嚣,对此次始皇帝出巡看得格外重。虽然不一定会途径沛县,但任嚣却不能不小心谨慎。匪患是已经平息了,但谁又能保证,不会出别的差池?六国余孽尚在,可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任嚣再次征召,组织乡勇。不过这次征召的范围,就小了很多。
征召的对象,仅限于沛县城内的居民。
人数也算太多,只有十余人入选。其中,樊哙被征召为官署衙役,列入任嚣的幕府之中。
同樊哙一同被征召的,还有夏侯婴和周昌。
夏侯婴被任命为饲马的小吏,周昌则出任书佐。任嚣一方面是需要这些人来办事,另一方面也是为安抚沛县的人,告诉大家,只要老老实实,但凡是有才能的,我这个县长都会看在眼中。
毕竟,驻扎在沛县的秦军,不可能擅自调动。
缉捕盗匪之类的事情,难不成让堂堂的大秦正规军来担当?而且,樊哙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沛县人,对于周遭的人和物也非常的了解,所以由他们担当一些杂事,是最合适的人选。
就这样,任嚣整天忙碌着处理沛县大小事情。
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足够让任嚣感觉头大,虽然有萧何等人帮忙,可还是天天清闲不得。
总算是处理完了公事,任嚣疲惫的回到了内堂。
领兵打仗,他是一点都不含糊。可是这治理地方,可真的是麻烦……
任嚣有时候就想不明白:堂堂的铁鹰锐士,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有心不想再干下去了,但最终还是把写好的奏章烧毁。隐隐有一个感觉,始皇帝这么安排他,肯定是有别的用意。
换了衣衫之后,任嚣还没等喘一口气,就见李必来求见,说是犯人刘阚求见县长,有要事相商。
任嚣很累了,于是说:“告诉刘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对发生在刘阚身上的事情,任嚣也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但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且不说刘阚还在被罚作,就算他没有被削去军功爵,吕家嫁女,又怎可能是外人所能阻挠呢?
食客,并不是一个褒义的词。
早在孟尝君的时候,就有鸡鸣狗盗之徒的说法。而且吕家的困难,任嚣也不是不知道。统一货币,对于一些大豪可能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对于吕家这种小门小户,却是影响极为深远。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刘阚这时候求见,又有什么事呢?
李必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说:“大人,那刘阚说,事关吾皇东狩六国,所以才要求见大人。”
事关东狩?
他一介小民,居然说如此大话?
不过,任嚣还是坐直了身子,沉声道:“既然如此,把他带过来吧。”
李必领命而去,任嚣却坐在堂上,陷入了沉思。这个刘阚,又想要玩儿什么花招呢?上次刘阚钻了个空子,虽然任嚣出于保护的目的,只给了刘阚一个罚作,但心里却是不太舒服。
希望这一次,他别再给我惹是生非吧。
任嚣从长案上拿起酒盏,喝了一口之后,坐下来处理公文。
其实,摆放在任嚣面前的,就有一个老大的难题。泗水花雕……自从这种酒出现在彭城之后,就以极为可怕的速度,迅速的传播开来。各地商贾源源不断的云集彭城,以求一坛泗水花雕。
就连内史郡(也就是咸阳)如今也为这泗水花雕而疯狂,据说一坛花雕酒,已经是千金难买。
从这酒的名字上,可以看出泗水花雕产于泗水郡。
不过至今仍没有人知道,这酒究竟是何人酿造,到底是出自于哪个地方?负责贩卖泗水花雕的人,也难以说个清楚。只知道此酒的主人,从未真正的出现过,全部是经人之手贩卖。
宰相王绾派人追查,却仍然没有线索。
任嚣隐隐有一种预感,这泗水花雕很可能就出自沛县。但是,究竟是出自于何人之手呢?
王绾在来信中说的非常清楚:此次始皇泰山封禅,需美酒百坛,来祭祀天地。
而且,始皇帝嬴政似已经品过此酒,点明要用泗水花雕祭天。可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这种酒,别说远在千里之外的咸阳,就连泗水花雕第一次出现的彭城,如今也是有价无市的局面。
王绾压屠睢,屠睢压下面……
任嚣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心中暗自咒骂:这该死的花雕酒,究竟是什么人所酿造?
这时候,有家仆前来禀报:李必带刘阚来了,如今就在堂下听候吩咐。
“让他过来吧。”
任嚣拍了拍前额,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身子。
刘阚手捧一个做工极其精美,雕刻有四灵浮像的纹瓿,在李必骆甲的押送下,走到了堂上。
“怎么去了这么久的时间?”
“大人,这刘阚在途中非要回家一趟,说是要拿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卑下就想,既然已经出来了,还怕他闹出什么乱子?所以就带着三十个人,先把他送回家,然后才回来复命。”
任嚣眉头一蹙,沉声道:“刘阚,你这是搞什么鬼?”
刘阚恭敬的走上前,把怀中的四灵纹瓿,摆在了任嚣的面前,“大人看过之后,自然就能明白。”
任嚣不快的瞪了刘阚一眼,这家伙……
走上前,弯下了腰。任嚣撕开了裹在瓿口的黑巾。见瓿口中,还塞着一个圆形的黑木塞子。
拔开那黑木塞子,一股中正平和的酒香,若隐若现的传来。
那种介于外露和内涵之间的香气,令任嚣精神一振。连忙蹲下来,轻轻摇了一下纹瓿,刹那间,醇和馥郁的香气,便自然沁入肺腑,令任嚣心旷神怡。闭上眼睛,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是花雕……
任嚣也喝过一坛泗水花雕。这酒香,和泗水花雕同出一源,可是却远远比不上眼前纹瓿中的酒香。
“拿盏来!”
有小人把一个酒盏送到了任嚣面前。
他小心翼翼的从纹瓿中倒出了一盏酒水。就着室内烛火的光亮,酒盏中的酒水,色泽近似于琥珀的颜色,晶莹明亮,富有光泽……任嚣捧起酒盏,喝了一口。当那酒液滋润到整个舌面的时候,任嚣的脸色,顿时变了。
红润,是一种激动的红润!
“好酒,好酒!”
任嚣连声大叫,“柔和顺口,冰霜清凉,这可是比那市面上的泗水花雕,何止强上百倍?”
说罢,任嚣转身凝视刘阚。刘阚表情平静,目光清澈的看着任嚣,一点也看不到半点情绪。
“泗水花雕,是你酿造的?”
“正是小民!”
旁边的李必骆甲,闻听吓了一跳。他们自然也听说过泗水花雕的名字,而且还有幸喝过一回。
在沛县,一坛子泗水花雕,已暴涨到一千二百钱,不过却买不到。
没有想到,这酿酒的人,居然就在自己的身边?李必骆甲的喉头滚动了几下,口中唾液分泌,顿时加快。看刘阚的目光,有点不一样了……这家伙,居然就是泗水花雕的创始人吗?
任嚣说:“那你送这一瓿酒,又是什么意思?”
刘阚拱手道:“此酒名为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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