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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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明- 第3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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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这边一直是催促朝廷派出援军,但另一边卢九德却每天大骂在颍上和颍川之间驻扎的胶州营淮杨军,大骂他们坐视友军被攻击,却在那里按兵不动。居心叵测。

不过九月末十月初的这段时间,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还有南直隶上窜下跳地官员们都是噤声不语了。

李、罗联军打下了汝宁府的汝州(即为汝阳)。大军距离凤阳府已经是很近,如果胶州营淮杨军不在那通路上堵着,几十万大军过来,任谁也都抵挡不住。受到影响地不光是官兵,本来已经是决定投降的革左五营高级军将,都是有些心浮气躁,心想如今闯营距离自己这边这么近,去投闯营肯定要比被官军招降快活啊!

但李、罗联军向东到孟家庄之后,就不再动作,一路向南攻城略地。因为在九月末十月初。归德府的兵马都是到陈州一带集结,加上兖州军在漕运水道上的那一番动作。归德军、兖州军、淮杨军,此时的位置和指向,所针对地倒像是在汝宁府的李、罗联军,这样地对峙形势,自然要小心翼翼。

名震天下的闯王和曹操都是如此的表现,让革左五营彻底的死了这条心,看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谁都害怕这山东一系的兵马。

硕阳镇镇外一里左右的地方就是魏小北的营盘,双方这么不尴不尬的对峙着已经有将近五天了,眼下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士兵们也都是无精打采的。

可十月初五这一天地凌晨,乱世王魏小北地营中骨干兵马都是被催促了起来,这些骨干兵马都是些老兵油子了,一旦早起,自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私下都是念叨,这有什么用处。

陈北和刘秦自从革左五营大军起家三年后加入的军队,这些年生死地战斗已经经历过不少了,对一些形势也都是看的明白。

“这么早起来,难道就朝着官狗那边撞,花马刘把那营盘修筑的好像是个刺猬一般,撞上去还不是个死!”

“得了,咱们上面又不是傻子,这才火并完呢,逼着弟兄们冲上前去,就不怕大家伙一哄而散不给他干了!!”

刘秦才说完一句话,就被身后的一头目拿着刀背抽了下,恶狠狠的低声骂道:

“快给老子进队里去,再给我这么吆喝,老子一刀劈了你们两个!”

这两个惫懒人物一缩头,连忙钻进队伍里面,乱世王魏小北手下的各级头目都已经是窜了出来,紧张的维持秩序,特别是不让士兵们混乱喧哗,平日里队伍整理到这个地步已可以拿着攻城的武器前冲了。

可这边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天色越来越亮,谁都知道要是再不动手,恐怕这早晨进攻的突然性就没有了。

陈北刚要开口问,却听到身边的几名头目连声的吆喝让他们闪开,正纳闷间,看见后面推上来一门火炮,前面有两头牛在那里拉扯着,大炮身后又有十几个人在那里推搡,更夸张的是,还有人不断的在炮车轮子下面垫土。

推着大炮的人是老回回营中的打扮,可这炮却不是大明的火炮,也不是在寻常营中见到的火炮,炮车不是那种箱子的模样,而是那种巨大的铁轮,这炮从后队缓缓的向前推进,周围那些乱世王手下的士兵,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惊讶,不管头目们的约束喝骂,开始低声的议论起来。

陈北踮起脚,看了几眼,转身对刘秦低声说道:

“娘咧,老回回那边平时穷的要死,什么时候有这个大家伙了,这日子突然就好过了这么多!?”

边上的刘秦却是个有主意的。拽拽陈北示意他低声,开口说道:

“这炮我看着古怪。最近你听说没有,上面在商议招安地事情…。。。”

“这话不敢乱讲……不过昨天从俺那个同乡那边倒是听到过这事,可上面一直没有给明白交待啊!要是他娘的招安。怎么今天还闹这么一出!”

“没准是和颍上西边地那些官兵。”

两人的交谈很有意思,要知道革左五营的官兵对卢九德这边地兵马称为“官狗”。对陈六那边的称为“官兵”,称呼尊重贬低,双方地实力对比倒是一目了然,刘秦顿了顿,开口说道:

“我琢磨着。咱们五营没准是和颍上那边的招安,而不是和这边。”

说到这里陈北瞪大了眼睛。低声说道:

“这他娘的不都是官兵们,哪来的这么多古怪。”

正说着,那大炮已经是缓慢的推出了阵列,乱世王魏小北地阵中又是一阵慌乱,各级的头目驱动着士兵跟着大炮地运动缓缓向前。这么大的动静,硕阳镇上的官兵当然已经是看到,很快就听着一阵锣鼓的响声,想来是给各处传递警戒,让全镇的官兵准备防御作战,但紧张也紧张不到什么地方。这边防御的好像是个刺猬一般。

革左五营的兵马攻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估计这次也是雷声大雨点少,那炮朝着前面推了一百余步之后。瞄准了硕阳镇防御工事的门户处,驱赶开靠着火炮太紧的流民士兵之后,十几个人开始紧张的忙碌起来。

距离过远,隐约能看见这边摆着门炮在那里准备射,刘良佐地属下都是晒笑,心想这三百步地距离,革左五营的家底,到底什么炮能打到这边来,就算是打到了,又能对工事有什么损害。

陈北和刘秦都是在踮着脚看这火炮地发射,魏小北这对人马中其余的人也差不多,都是在这里看热闹,虽说魏小北营中不缺什么火炮,可这伙老回回营中过来的人,开炮前的种种准备做法都是有所不同。

地上放上了个火盆,有人拿着烧红的铁钎看看周围,高喊了一嗓子:

“把耳朵捂上!!“

周围的流民士兵哄堂大笑,更有人在那里吆喝着“老子又不是没有见过开炮,在那里拿什么架子……”那喊话的炮兵掏出两团棉花堵在了耳朵里,轻蔑的笑了笑,拿起烧红的铁钎插入了炮孔之中。

“轰!!!!”

炮声轰鸣,刘秦站在那里只觉得两耳朵嗡嗡作响,地面在微微的颤动,身体踉跄着朝后面退去,本以为密集的队列,肯定有同伴在身后接着,可在身后是个空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生疼。

这炮的声音和威势,比他们见到的火炮都要大很多很多,在火炮周围看热闹的流民士兵不少人都是被震得双耳短暂失聪。

再看硕阳镇工事的门户处,已经是坍塌了一块,要是眼力好,能看到工事里面的人慌张成一片,这工事简易,一炮砸上去,激起的砖石土块,倒是溅射,对周围的官兵杀伤也是极大。*****

乱世王这一营的流民士兵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那十几名炮兵又是开始忙碌起来,湿的抹布清理炮膛,然后擦干,塞进火药夯实,然后放入炮弹,动作迅速而有效率,很快就是完成第二发发射前的准备工作。

这次在火炮周围的人可不敢再那么大意的观看了,不用开炮的人提醒,流民士兵们连滚带爬的跑到了,空出好大一块地方。

第二炮呼啸着打出,硕阳镇外围的工事门户那边又是被砸中,这次也是巧,落在距离上个缺口不远的地方,这也说明炮兵操炮技术的精良,两发炮弹造成的缺口叠加,硕阳镇的工事已经被开了个口子。

坐在地上才恢复了点精神的陈北开口说道:

“这肯定不是老回回的炮,这他娘的就是颍上西面那伙官兵的家什!!”

他以为自己是在压低了说话,可此时他双耳听力下降地厉害,这番话差不多是喊了出来。这话要是被人听见,搞不好就要被杀头。不过现在他周围的人都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都是这种迷迷瞪瞪地状态。

两炮一过,对面的工事里面已经看不见什么人,魏小北这一营的头目们拿着兵器拼命地抽打被震得懵懂的部下们。让他们组成队形向前,眼下官兵地防御工事已经被打开了。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冲进去杀人。

很快的,大炮后面的流民士兵情绪都是被鼓动了起来,看着前面的缺口,他们也知道胜利就在眼前。每个都是大吼着举起自己手中地兵器,一队队的朝着前面地镇子冲去。

不过潮水一般向前涌去的流民士兵队列。中间却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割开一般,不管在奔跑中阵型变得多么混乱,中间有条窄窄的区域,大家也不愿意跨入其中以火炮炮口到缺口的这一条线。

两声地动山摇炮声,工事的缺口,还有呐喊着冲过来的革左五营士兵,城内的刘良佐知道大势已去,也不顾得组织什么反攻了,野战打不过对方,城内巷战。自己手下的兵丁们。更不用提了。

有兵就有荣华富贵,可也要有命去享受。花马刘这些事情还是分得很清楚,带着几百老底子的亲兵,朝着寿州城地方向狼狈而逃。

除却革左五营地士兵之外,无人记得这场战斗的关键作用是一门火炮,因为这门威力巨大地火炮,出其不意的打开了硕阳镇外围工事的缺口,并且给刘良佐率领的官兵极大的心理震慑。

一切都是在猝不及防的状态下发生,等到革左五营的大队人马冲进镇子之中,大局已定了。

这火炮自然就是胶州营淮扬军的将军炮,一门火炮,轻易的打掉了南直隶官军的一翼。这真可以说是四两拨千斤,巧妙无比,当然,刘良佐这一支连土匪都不如的部队太过无能也是重要的原因。

乱世王魏小北的部队涌入硕阳镇之后,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率领的兵马右翼完全暴露在革左五营面前。

尽管革左五营发生了内乱,可仍然是比官兵稍强,刘良佐率领兵马的突然崩溃,一下子让双方还算是平衡的实力对比突然间变得强弱分明,马守应和蔺养成在正面,魏小北在左翼,进攻打不过,退守的话,江南门户大开,若说是守城,对方要拿下来很费力气,但对方同样是长驱直入。

眼下南直隶除却南京和凤阳还有力量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是空虚之极,所有的兵力都是被调到这边来防御。

若是南直隶失去,漕运通道和漕粮的供给马上就要中断,那北直隶和山西的军队恐怕立刻就要无粮可用,更不用说北方的平民百姓,那大明的统治恐怕马上就要走向崩溃了。

朱仙镇之败,朝廷的可战之兵也就是一点仍在河南湖广的残余,还有这南直隶的兵马,若是这支兵马再覆灭,一切休提。

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的再隔了一个月之后,再次的发出求援求救的奏折和文书,到此时朝廷能用的兵力只有山东兵马。

朝廷只剩下这一个选择了镇东将军、山东总兵李孟统帅的山东十余万大军……

十月初十的天气已经是有些寒冷,可在皇宫大内之中的崇祯皇帝却依旧是面色潮红,气息也比平日里粗些,怎么看着就好像是天气热的时候。

宫内的宫女和太监却心里明白,崇祯皇帝这是心情极差,心中有事去不愿意自己说出口,等待别人来说的状态。

谁要是这个时候来触霉头,恐怕少不得一顿板子,活活打死了都是可能。

朝中大臣们更是心中明镜一般,崇祯皇帝不想自己开口去调山东兵马救援南直隶,这镇东将军是个蔫坏,从来不说硬顶朝廷和皇帝的旨意,可也从来不按照朝廷的意思来做,根本判断不明白李孟到底在想什么。

要说是造反,这些年实实在在的给朝廷立下大功,京畿防务这等残破的模样,也不见他有什么不臣之心。而且严格来说,是朝廷对不起他。这几年可曾发下一分钱的饷银,可曾有功当赏,细算是委屈了他。

陈新甲那些招数尽管一步步地刻薄阴毒。可这山东总兵李孟也没有怎么闹腾,谁想到形势崩坏的如此之快。

朱仙镇先是大败。朝廷觉得忠勇可嘉地左良玉、贺人龙都是狼狈逃窜,靠不住了,现在思来想去,也只是剩下这山东总兵李孟的兵马可用。

但让崇祯皇帝开这个口,崇祯刚愎自用到了极点。让他开口去调山东兵马,他怎么能拉下这个脸来。

“诸位爱卿。汝宁府陷落,崇王阖府自焚,南直隶凤阳中都一带情势危急,这样的局面,朕有愧于列祖列宗,可事已至此,各位,总要拿出个法子来啊!”

能让崇祯皇帝说出这个“事已至此”,这已经是让群臣惊讶非常了,可大家都是闭口不言。谁不知道。这位圣上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了脾气。要和你秋后算账地,没看到杨嗣昌自杀,莫名其妙的就把有功地郑崇俭砍了脑袋。

还有着兵部尚书陈新甲的下场,谁都知道这议和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连个转换余地都没有,说杀就杀啊,还是不要触碰这个霉头了,朝廷上连太监一起,都是口鼻观心,不动不说。

“诸位爱卿,此时国家为难,正是需要各位出谋划策,谁有办法,快讲出来。”

崇祯皇帝看着朝廷上这么安静,心中有些着急,开口催促了一句,谁想到他说完之后,朝廷上还是鸦雀无声,就连廊柱角落那边站着的大汉将军都是安静之极,一时间,崇祯皇帝居然听到了从门缝中吹进的风声。

稍微错愕,崇祯皇帝登时大怒,厉声地喝斥道:

“周延儒,你是内阁首辅,你先说,有什么主意可以拿出来!!”

内阁首辅周延儒已经是老奸巨猾,心中虽然是暗自叫苦,可神色却还不变,只是出列跪地,开口说道:

“陛下,如今天命在我大明,流贼虽有小胜,不过是回光返照,长久不了几天,陛下且安心等待,不出一月,将士们忠心用命,必有捷报传来。”

这可是睁着眼说瞎话了,不过善祷善祝,别人倒也挑不出他的毛病,但这番近乎耍无赖地话,却是让崇祯皇帝直接就爆发了,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近乎是嘶喊道:

“捷报,捷报,若是有捷报,朕怎么会在这个里问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每日里巧舌如簧,可天下间的局面如此,你们还要这般,张国维,你有什么法子!!?”

兵部尚书张国维听到崇祯皇帝的问话,脸色也是变得很难看,法子大家都有,督师侯恂也讲过,卢九德也说过,山东兵马,目前就算是毒药也要喝下去了,想不到饮鸩止渴的居然能在这里用上。

不过这话却万万不能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讲出来可就不是毒酒了,搞不好全家都要跟着被牵连。

内阁首辅、兵部尚书跪在下面,满庭重臣一改平日里辩论所谓大义那种吐沫横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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