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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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明- 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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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胶州营之中,积攒军功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一来是胶州营的部队是各军轮战,二来是山东兵马一直是保持着某种低调,对外的征战的机会并不是那么多。

而且抽丁为兵,胶州营实行的相对较晚,王大、王三这一类的人加入胶州营的时机,以及他们新兵身份,都是很难有什么机会。

不过王大和王三还是一直朝着积攒军功,然后一人退伍成家的目标努力,为了这个目标,王大还主动的报名成为火铳兵,并且主动要求在近战的时候,参与肉搏,这可是军功翻倍的。当然,战死的几率同样是增大。

在长矛方队第一排的王三在战斗开始之前和之后,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战场上的景象再怎么血腥,总觉得比起当日全村等死的那种惨象,要平和许多,王三竖立着长矛,按照鼓点的节奏缓步向前。

每次战斗的时候,王大总是尽可能的站在自己弟弟的前面,王三看见自己的兄长,也会觉得特别的安心。

火铳轰然响过,然后王三弯下腰双臂握着长矛,看着前面冲来流民士卒,王三不怕,反倒是隐隐有些兴奋,终于可以杀人。只要是杀死眼前的敌人,战斗结束后,就可以获得相应的军功。

等功劳积攒够了之后,自己可不能先走,小时候还记得爹娘说过,要是结婚成家都是从大到小,这机会就让自己的哥哥。

身边身后都是同伴。王三的心不慌。手中地长矛刺出收回,面前的敌人只要是被刺中,立刻是惨叫着倒了下去,每刺死一个,王三心中就越发的高兴一些,距离他们兄弟两个目标越来越近。

长矛在平刺,但长矛的下面并不安宁,李、罗联军的前队步卒不能后退。因为身后的骑兵除却第二轮冲锋之外,还有督战队的功能。后退者斩!!

但官兵地长矛阵线。实在是太棘手了,拿着兵器冲到跟前,发现自己要面对地是几根长矛,而且还是十几尺长的长度,根本够不着对方。

匍匐着在长矛底下爬着向前的人越来越多,火铳兵们把火铳交给后队,抽出身上的刀剑,也是进入了长矛的底下。

王三尽管专心的刺杀着面前的敌人,却也渐渐的有些分心。隔着几个人。同在一排地战友,突然间惨叫一声倒了下去。尽管后排的人立刻是补上,但人人知道敌人不光是来自对面,下面也有危险。

临敌经验不足地王三更是有些紧张,被对面扑上了敌人差点砍断了矛杆,好在是身边地队友出手解救,即便是这样,王三还是忍不住看着身下,生怕有人冲过来。

越怕什么就是越来什么,能看到一个一名流民的士卒拿着刀在地上飞快的爬了过来,王三心中惊慌,可也知道手中的长矛不能下刺,就连身后的同伴们都不能下刺,长矛兵的队形,为了长矛的施展,人和人之间也有空隙,为了让这样的空隙补充,必须要四排或者是五排的长矛兵一起向前平举。

如果有长矛斜下地刺杀,就会立刻有空当出现,若是有这样地情况出现,那可是违犯军纪的大罪。

看着那人越来越接近自己,对方地刀反射着长矛缝隙透过的日光,眼看着就要到了自己的跟前,他的刀已经是举起来。

这一刻王三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一刻,听见身前一声惨叫,再低头一看,那名流民士卒已经被一名火铳兵扑到了一边,用刀抹了他的脖子,这名火铳兵很是敏捷,一个翻身,王三却看见了,这是自己的哥哥。

“下面有你们的战友,你们的敌人在你的面前,平举长矛!不要低头!!”

在阵列右端的营千总也是挥舞着斧枪在战斗,在战斗的间隙,他还是大声的吆喝着,让自己的部下不要分心。

王大在长矛矛杆的下面进行所谓的“老鼠战”,大家都是匍匐和弯腰,不管是官兵还是贼兵,双方的动作都是迟缓和变形,但血腥和残酷比起头上的厮杀来说,甚至还有所过之。

不是每个流民的士兵都能爬到长矛下面来,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方才那样靠的那么近,王大弓着腰,半蹲在地上盯着前面一名刚刚钻进来的流民士兵,他的脸上和身上全是鲜血,这都是他们同伴被刺杀之后的血迹。

那流民也是见到了王大,他的手中拿着一根矛尖,不知道是削断胶州营士卒的,还是他自己的。

两个人就这么迎面猫腰慢慢的靠近,那流民手中的短矛用的并不熟练,加上这个姿势,根本无法发力,身体朝前一扑,手中的短矛猛力的刺了过来,这真是有死无生的刺杀,王大身体朝后一仰,做了个假动作。

然后单脚用力,却到了那名流民的侧边,手中的短刀狠狠的刺入了对方的肋部,那流民扭动几下,立刻是动弹不了。

短促发力,又是这种环境,王大即便是久经训练也是有些疲惫,呼呼的喘了几口粗气,却突然想到要是按照军功的计算,今天自己已经杀了五个,加上自己弟弟今天第一线当先的功劳,军功差不多已经是积攒足了。

给弟弟回家说个媳妇,饿死的爹娘和死去的兄弟亲戚们在天之灵肯定也要高兴,战场之上是不能用任何的松懈,王大猛然听到边上有劲风扑来,双脚一蹬。身体扭转,就要挥刀砍下去。

出现在王大视野中的是个带着菜色地半大孩子,眼中带着绝望,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人,王大突然想起在青州快要饿死的时候,自己弟弟的模样,挥刀的手禁不住慢了半拍。被那个流民的刀刺进了胸膛。

这半大孩子还没有抽出兵器。就被后面的几名火铳兵砍死,火铳兵们没有人去救助王大,现在是在战场,每时每刻都要保持杀人的状态,不能分心。

王大躺在地上,感觉到浑身上下地力气都是顺着被刺入地地方流失了出去,他想要翻身回头看看自己的弟弟,但却怎么也做不了这个简单的动作。王大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的模糊,最后一刻他想要大喊告诉他弟弟些什么。

可只是轻声吐出几个字眼“回家…成……“。这声音小的就好像是呢喃。在喊杀震天的战场上根本没有人能听到。三他现在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敌人,已经没有方才地那样心慌,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在下面给自己阻拦着对方地地老鼠们,自己肯定是安全地。

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就在前面战死了……

李、罗联军派出的前队步卒,和胶州营步兵阵的厮杀已经是将近大半个时辰,流民的士卒不断的倒在胶州营的长矛刺杀下,也有人冲进了胶州营长矛阵列之中,毕竟是在战场上,总是有漏网之鱼。

他们都觉得。只要是冲过前面六排长矛。冲进去就是自己大砍大杀的了,对方的长矛肯定是无法近战。但谁也没有想到,在长矛方队地内里,是七尺左右地双手短矛和斧枪,这种长度的武器更加地适合近战。

在胶州营的步兵阵前,一具具尸体倒下,不断向前的流民士卒,却不只能是不断向前的,向前赴死。

厚实的队伍原来越稀薄,这些闯军的老卒已经有人顶不住这个压力,开始转身朝着本队溃逃,但后面的那些轻骑却不允许任何一人后退。

原本是彼此持平的方队阵列,此时两翼却已经是非常的靠前,若是半空中有飞鸟的话,肯定能看见下面的在前面交战的长矛方队变成了个凹陷的弧线,而实际上,所有的长矛方队都是向前推进了。

但中军面对的,是李、罗联军的核心,而两翼遇到的相对就弱许多,但胶州营的各个营之间的实力却比较均衡,,此强彼弱,越是到两侧,胶州营长矛方队的优势也就越大,自热形成了这样的形状。

李自成和罗汝才都是在中军前阵,看着眼前的景象,两个人都是沉默无语,看着厚实的步卒队列不断的消耗在对方的阵前,而且对方的阵线还是不断的前压。

“老曹,马队可是你我的老底子,还让他们上去吗?”

大敌当前,些许的矛盾就先放到一边去,闯王李自成先开口询问,罗汝才盯着前面的战场,咬着牙开口说道:

“打到现在,官狗那边差不多也是打疲惫了,用咱们的马队敲他们一下,要是能敲开这长矛队,咱们再投进去人打!”

李自成默默的点点头,可能是觉得闯王的回答不够实诚,曹操罗汝才在马上转过身,但是他没有发怒和吆喝,而是很诚恳的开口说道:

“李大哥,你我纵横天下这么多年,何曾怕过官兵,就算是孙传庭、卢象升也不过是给咱们造成一时的麻烦,但对面这些兵马,老罗我总是觉得不对劲,要是不打垮他们,这山东左近的还来不来。”

罗汝才的话像是掏心窝子了,李自成沉思了一会,抬头说道:

“那就试试吧,先让后面的各队准备,若是这马队能冲乱了,后面跟上再压一次,要是冲不乱,我的闯营来断后。”

听到李自成说是要主动断后,罗汝才还真是有些意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回头自去布置自家的兵马,李自成也是打马回归本队。

不过罗汝才的虎豹营和李自成的老营却都是在本队后方,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底子,但谁也没有拿出来用。

前面地几千骑兵。里面的头目除却督战之外,一直是回头看着本阵的号令,前面的步卒和对方杀声震天,但这边却始终是找不到能突进去的破口,也就是说,己方的步卒,虽然是悍不畏死。可还是没法突破对方的阵线。

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地战友在前面的对抗中被杀死。却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好受。

方才前方交战,他骑马在阵中却是看了下对方的阵线,二十四个方队,而且火铳兵撤下来之后在两翼警戒,即便是骑兵在两侧冲锋,对方也是严阵以待,还是不要去冒这个险。唯一能突破的地方,也就是这前面的阵线了。最起码官兵的前沿会很疲惫。

但冲上去。没有一点的胜算,眼见着前面的人稀少,后面地依旧没有敲锣,这头目回头再看,却见到旗帜挥舞,几十面大鼓咚咚的敲了起来。这骑兵头目惨笑了几声,冲着身边地亲信说道:

“看来是铁着心让咱们去送死了……”

边上地亲信脸色有些发白,却还在那里的强自打气说道:

“大哥不要慌张,对方已经是疲了。前面这么多弟兄们已经是耗的他们差不多。咱们加把劲没准就开了。”

听到身后的鼓声之后,那头目也是和周围所有人一样开始打马前进。听到身边的亲信说话,禁不住冷笑的回答说道:

“要是加把劲就开了,怎么到现在对方反倒是向前推了这么多步,后面还有些人一直没有动,走吧走吧,回头也是个死!”

嘴里虽然是牢骚,可还是把兵器抄在了手中,拍马走在了队伍的前面,官军和流民正在交战的队伍,中间的两支部队,是距离最远地。

这名头目心知自己必死,可还是高举着手中地大刀走在了最前面,边上的那名亲信话很多,紧跟着嘿嘿笑道:

“大哥,死了就死了,咱不是赚了这几年吗?”

那头目大笑了几声,开口说道:

“没错,咱们兄弟前几年早就应该饿死,喂了野狗,到现在,也他娘地值了!”

笑声完毕,双腿狠狠一夹马匹,猛地冲了出去,看着头领冲出去,整个这些准备第二波冲击的骑兵们都是吆喝连声,怪叫着打马跟着冲了出去。

流民的步卒们已经是拼的差不多了,就算是仅剩的几个也已经是失去了战意,但眼下是两边是死路,回头逃跑,被自己的马踩死,向前冲击,被长矛刺死,实际上更多的人都是失魂落魄站在那里,等死。

百余步的距离,足够让马匹加速到最快,事实上,这李、罗联军用来第二波冲击的马队根本没有想着什么控制着马速,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冲了上来。

在长矛方队空隙之中的火铳兵那些没有参加肉搏的,轮换着把火铳伸出来乱打,乱枪打鸟,鸟太多了总归是能打到。

不过火铳在这长长的阵线上,没有展开,也形不成有规模的杀伤,最终还要长矛方队来面对。

在这个面对面的战场上,已经是由不得什么花巧,只是双方大部队面对面的冲撞,只是这次是谁砸开谁。

胶州营的长矛方队是压迫着对方的步卒一步步的后退,但看见骑兵冲过来后,依旧是中间那队的营千总把手中的斧枪插在了地上,鼓声停歇,营旗也是立在了地上,其他的营都是次第的照此进行。

“拒马!!”“拒马!!”

每个营的军官都是扯着嗓子大喊,有的营第一排、第二排,甚至是第五排的人都已经是残缺不全,听到这句话,后排手持长矛的士兵迅速的补充到前面的阵列来,第一排的士兵都是把长矛斜插在地上,一手握住矛杆,矛尾则是用脚踩住,身体完全的前倾,上身差不多和长矛平行。

第二排的士兵也是如此,只不过长矛翘起的角度更高,而第三排则是斜举,第四排第五排次第如此,而在长矛队间隙的火铳兵们则是对他们正对的方向进行开火和轮射。凡是有心从这空隙冲进去地流民马队,都是被火铳打翻在地。

李、罗联军的马队冲锋的方向只有是长矛方队了,那名头目的马刺已经是把他的坐骑腹部扎的鲜血淋漓,马匹刺痛,奔跑的已经是疯狂。

这头目以往也是冲击过官兵地阵列,见到这么不要命地上来,早就是阵脚浮动。再靠近就要散掉了。

可这官军的阵势就是不动如山。那头目手中的大刀斜下朝着伸着,听到身后的鼓声愈来愈急促,这头目咧着嘴在马上嘿嘿的笑起来,嘴里嘟囔了一句:

“这前面还真是铁刺猬,娘的”

他双腿猛地离开马腹,然后狠狠的砸了下去,马匹骤然的剧痛,惨嘶一声。直接朝着前面窜起,几乎是跳了起来。

瞬间。他和马匹被四五根长矛贯穿。尽管有官兵收不住劲朝着后面坐去,但这长矛方队仅仅是朝着后面凹了下,却没有混乱。

那头目整个人都被长矛刺穿,鲜血不断地从嘴里涌出来,想要咧嘴笑,可从嘴里出来的全是鲜血。

他还能看到自己地大刀无力地垂在身边,没有砍到一个人,正对面的是一个年轻人,看着和这边的同龄流民没什么两样。这人牢牢的握着长矛。脸上还有泪痕,死死的盯着自己。满脸全是愤恨和坚定。

我这么大的时候,做什么来着,记得是放羊,每天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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