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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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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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孩子正大口地啃着馒头,守随信吉半蹲着问道:“你这小孩,叫什么名字?”

孩子大睁着眼晴,脆生生地回答说:“我有姓的。”

“哦,这么小就有当武士的志向了。了不起。”守随信吉哈哈大笑起来:“有志气的小孩,你给自己起的姓是什么啊?”

男孩子也没有更多的解释。用清脆的童音骄傲地说道:“我叫天草四郎和贞。”

……

同月,孙承宗在山海关登台拜将。他亲自为马世龙请来了尚方宝剑,还保举马世龙升右都督,节制关宁各总兵。在这个时空里,马世龙因为黄石而受到影响的前程,终于因为黄石的推卸而回到了原点,只是时间稍微晚了一点几而已。

感激涕零的马世龙郑重其事地接过了尚方宝剑。孙承宗在拜将台上当着众人地面一连行了三次抱手礼:“东事就托付马帅了,本部堂会为马帅筹集粮秣,也绝不插手过问具体军务。”

马世龙单膝跪下,指天誓地:“孙大人放心。末将一定不负国家、皇上所托,必要将建奴一举荡平!”

根据马世龙的计划,他的心腹大将鲁之甲会组建一支机动部队,这支机动部队会由一个车炮营和一个铁骑营组成。再由两个水营负责运输工作,整个机动部队会有战兵五千,辅兵五千,战车三百辆,战马、驮马三千匹,船只一千四百只,并装备大炮百门——其中有红夷大炮两门,各式火铳三千支。一旦发现后金军的防御薄弱处,马世龙就会用这支强大的机动兵力发动雷霆万钧的攻击以打开缺口,然后他再亲自督促后方地关宁大军跟进,务求给予后金军以重大打击。

马世龙还亲自考问过鲁之甲推荐的猛将李承先,他对这个武将也很满意。李承先兵法韬略对答如流,马上、马下的功夫也颇为了得。马世龙当即拍板提拔他为关宁参将,并由鲁之甲亲手把先锋大印授给李承先。

“金冠、姚与贤统帅两水营,李承先负责车炮营,周守廉率铁骑营……”鲁之甲兴致勃勃地部署了一番任务。关宁的水营任务和长生岛类似,都是负责接送病员武器过河,并运输粮食和伤员。鲁之甲一个个地指过来,把每个人的责任都又重复说明了一遍,营中众将也轰然应诺。

军务部署结束后,鲁之甲倒也不忘了联络联络感情,毕竟打仗这事情就是玩命啊:“诸位兄弟,今夜就到我那里去聚一聚吧。”

几个将领再次纷纷叫好,七嘴八舌地嚷嚷道:“鲁大人的酒,那是自然要去讨一杯喝。”

酒席喝到眼红耳热的时分,鲁之甲还叫出了歌女作陪。他自己更是一个劲地招呼客人,生怕冷落了那位部下。这些部下一个个都手握兵权,既是他鲁之甲的生命保证,也是建功立业的力量来源。

“鲁大哥,小弟听说马总兵不太看的起我们啊。”周守廉趁着酒意就扯起了一个很敏感的话题,这话问得鲁之甲心里也是咯瞪一声。

“哪有此事,哈哈,周兄弟说笑了。”鲁之甲故作潇洒地打起了哈哈。这马世龙祖先是宁夏卫将门,虽然这些年来马世龙一直按照辽西的口气说话,而且他本人也注定要在辽西长期呆下去,但还是有很多辽西人把马世龙看作外人,还在背地里骂他鲁之甲是叛徒。鲁之甲受马世龙恩情颇重,早就认定马世龙才是他今生追随的长官:“诸位兄弟,我鲁之甲可以拍着胸脯说,马帅是打心眼里为我们着想啊。”

一边的李承先也觉得马世龙这个人很不错,他扯着大嗓门赞同道:“不错,马帅兵法韬略很不错,但最重要的还是他为人宽厚。我信得过马帅,这条命也就交给马帅了……”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周守廉闻言大喜,赶快敬了鲁之甲一杯酒:“那鲁大哥可要给我们兄弟多美言几句啊。”

“一定,一定。”鲁之甲大笑着和周守廉干了一杯,金冠的酒此时也到了,鲁之甲又是一饮而尽……

离开了鲁之甲的大营后,周守廉立刻把满脸的笑容卸掉了。他冷冷地问金冠和姚与贤:“你们怎么看?”

金冠冷哼了一声:“鲁之甲这个狗腿子,我早说他是叛徒,你们还不信。”

“谁不信了?”姚与贤脸红脖子粗地反驳道:“只是那鲁之甲毕竟是我们辽西人。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真要让马世龙这个回回骑到我们头上,那谁也捞不了好。这么简单地道理,他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他根本不想明白,哼,今天你们还想劝他,结果他也想劝你们。哈哈,当时真要笑死老子了。”金冠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了。

“嘘——收声。”周守廉冲着金冠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远处传来了李承先的声音,那个人喝得醉醺醺地也告辞出来了:“马世龙扔拾他一个参将的破饼,这狗立刻就把自己的祖宗忘了。”

天启五年六月初,长生岛。

第一批赴日地士兵已经回来了,黄石给杨致远地命令就是炫耀完武力后立刻以最快地速度撤退回国。他黄石就是一个彻底的纸老虎,而且还要仗着大明这几百年的积威。如果日本人坚持抵抗那他也就只能当作练兵了,但眼下看起来效果还算不错。

黄石最近收到了孙承宗的一封信,信里说的很模糊,但看得出来孙承宗有意于辽东。虽然黄石不明白孙承宗为什么不肯明说,但他相信孙承宗这么做一定是有道理的。据黄石的判断,孙承宗的目标应该在三岔河到娘娘宫一带。关宁军自负天下强兵,战马、火器也颇为充沛,马世龙一个个外来的武将,看见这么多兵马器械肯定会径直去找后金大部队的麻烦。再说他马世龙一个外系的武将要想立足辽西,也需要一份说得过去的战功。不然孙承宗迟早有走的一天嘛。

想到马世龙目前的处境,黄石心中也隐隐有同情之感。因为这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初到东江的艰辛。黄石把孙承宗的信件又看了一遍,细细品味着里面的含义—— 孙大人是要我主动去助马帅一臂之力吧?但又怕伤了马帅的自尊……嗯,看这信的语气和写法。说不定已经伤过马帅的自尊了。唉,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黄石的烦恼不仅仅来自辽西,就在收到孙承宗信件的两天前,东江本部那里还来过一封密信,耿仲明的一个心腹随船来到辽南,他贴身带来了耿仲明献上的好意。

耿仲明在那封密信里告诉黄石:陈继盛最近一直想出动出击,为此他巳径发给毛文龙两封信了。虽然这两封信都被毛文龙驳回了,但毛文龙第二封信的语气似乎也显得有些松动,陈继盛目前正在写第三封信。耿仲明以一个朋友和孔有德密友的身份提醒黄石,切不可被陈继盛把风头超了过去。信得末尾还看似随意地讲了两句,说什么东江外系武官都对黄石很钦佩,觉得他很给外来的武将争脸,让他们也感到扬眉吐气。

毛文龙的干儿子们说什么外系武将……黄石第一感觉是可笑,但是他静下心来一琢磨,又感到一阵阵狂喜,因为这说明他的影响已经足够大了,至少有相当一批东江军官巳经在观望,并视他为毛文龙的接班人。比如这个耿仲明和孔有德,就已经把宝押在了他黄石身上。

黄石对着地图看了许久,但他眼前流过的却是孙承宗的那满头银发,耳边回响的则是近日听到的那些故事,那些正发生在辽东大地上的惨绝人寰的故事。

——只要我抢在马世龙前攻击复州,就应该可以吸引来后金更多的注意力,这应该可以帮助到马世龙了吧?大规模围攻复州也可以在东江观望派的心目中再投下一记砝码……如果苍天注定要我做戚继光第二,那我也只好以封侯为满足。


《窃明》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八节 诗人

天启五年六月十二日,长生岛,副将府。

各式的菜肴流水一样地递送了进来,厅中还有一圈装扮得花团锦簇的歌女在翩翩起舞。黄石和山东的甄雨村正交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甄雨村刚刚高升了,阉党兴起的政治狂潮终于刮到山东了,属于东林党的巡抚、巡按都倒台了。虽然阉党又派来了一批新任官员,但甄雨村他们这些中低层官员是地方的栋梁,所以阉党并没有动他们的意思。山东的各知府也都很有眼色地立刻改投阉党门下了。

“南京的列位大人,要下官代他们向黄军门问好。”甄雨村这次来对黄石更客气了,从下码头开始就拉着黄石闲扯,入了宴席后更是谈笑风生。

“甄大人客气了,南京的诸位大人也太客气了,那些铜钱正好给士兵发饷用。”黄石笑嘻嘻地又敬了甄雨村一杯酒,南京铸币司的官员们大多数也都脱下了东林党的那身皮,换了一个组织继续铸他们的铜钱——当然,这次他们稍微规矩了一些。而铸币司的几个大头目没有机会辩白清楚,统统被当作东林党铁杆拿下了。

“剩下的铜币本打算付给登莱的商人,末将还欠他们不少钱,唉,这军中的用度就是大啊。”黄石感叹了一声,做出一副紧张的表情问道:“要是这些商人去莱州府和蔡州府闹事,末将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甄雨村自然立刻听明白了黄石话里面的含义,他们吃了黄石这么多好处也不能不干活,不然就太没有职业道德了。甄雨村当即就大包大揽下来:“黄军门放心,辽东边士辛苦我们同僚都是知道的,这些商人挣点辛苦钱我们也不去管它,但如果贪心不足来衙门闹事。我们一定会乱棍打出。”

“末将代左协将士谢过甄大人。”黄石当然不会拿那些垃圾铜钱去祸害爱国商人,但这个铺垫也是一定要有的。如果自己什么利益都不拿,山东的文臣集团也会怀疑黄石的用心:“甄大人,末将铸了一种军票,大约也有数成的铸息。末将规定这些军票只能在长生岛兑换铜钱,所以……”

甄雨村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马上又反应过来了:“黄军门的意思下官明白了。长生岛的军票一律不得在莱登兑换银子,所有的军饷我们都会直接送来长生岛。”

“如此,多谢甄大人了。”黄石觉得军票做得再好也比不上真金白银,万一山东的商人和官府勾结,像阴毛文龙一样地把自己阴了,那自己的军票计划就会大受打击。

正经事情基本说完,黄石看大家喝得也差不多了,几个山东兵备道的官员一个个都自称不行了,他就拍拍手让那几个歌女过来。黄石事先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次会来几个粮官,然后按人头把这些歌女从山东请来,当时部下还暗示为他黄石也请一个,不过被他断然否决了。这些歌女大老远从山东赶来,还要承担被诱拐和淹死的风险,所以一个个要价都很可观。黄石可没有心思花这么一大笔钱去风流一把。

在女人柔媚的声音下,甄雨村一伙儿各个被灌得东摇西歪,黄石满意地笑着,还能安慰自已一句——至少肉菜是省下了不少。

喝高了以后文臣们纷纷开始吟词作赋。这既是显摆也能增加斗酒时的乐趣,八股文的威力此时立刻就显示出来了,正如黄石前世听说过的那句话一样:精通了八股文,那做诗填词真是小儿科。别看这几个文官喝得连亲爹都未必认得清了,但斗起诗词来仍然是一踏一深坑,一捆一掌血。

他们变着方地拿着长生岛附近的景色出题,一路下来谁都不敢示弱,这次又轮到小黑山了,甄雨村舌头已经喝大了,但一首七言诗仍然脱口而出,略无丝毫涩滞。黄石又是第一个大声喊好,只是……这次他喊的似乎太响亮了,醉眼朦胧的甄雨村猛然发现黄石这段期间好像没有喝酒。

“黄……黄老弟,你……你也来一首吧……”

黄石正打算推辞,登莱兵备道的那些人就鼓噪起来了,他们喝得似乎都忘了黄石是武将出身了,黄石眼看推辞不过,只有硬着头皮剽窃前世的一首大作:“远看黑山如棒槌,上面窄来下面宽,若是把它倒过来,下面窄来上面宽。”

几个文官顿时愣住了,其中一个的酒都洒到官服上还没有察觉,甄雨村拼命地咳嗽着,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忘了黄石是个武夫出身,好不容易咳嗽过这口气,他立刻大发感慨:“黄军门真是吟得一手好诗啊!”

“好诗,好诗。”其他地文官咳嗽好了以后也纷纷称赞起来,其中还有个智商比较低的家伙还嚷嚷了一句:“黄军门再来一首吧。”

甄雨村和其他的文官纷纷恼怒地看着那个二百五,但黄石却真的诗兴大发起来,当即站起身来,举着一杯酒引吭高歌道:“天兵十万向辽东……”

“好气魄,不傀是威震辽东的黄军门。”山东文臣又是一愣,奉承话纷纷喷涌而出。

收到鼓励的黄石龙行虎步,就在这厅里连着转了两个圈,终于又挤出了一句:“不破匈奴誓不还……”

平仄完全不对……甄雨村腹谤不已,但眼晴都已经眯得快闭上了,其他几个文官捻须的捻须,咂舌的砸舌,一个个摇头晃脑的都似乎听入神了。

“……百战精钢刀在手……”黄石憋了半天总算又把第三句折腾出来了,这时他在厅里已经又转了五、六个圈了,那几个文官都心底里已经作了几百收尾了,都替黄石急得不行。

但黄石在厅中却是越走越急,最后就如同一团旋风般地围着几个文臣打转,他手中的那杯酒都泼了不少出来。终于,黄石停下了脚步,他把本应做完诗才喝地酒一饮而尽。然后奋力地把酒杯扔到了地上,手臂猛地往前一挥的同时,已经张开嘴……

几个文官立刻伸长了脖子,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其实他们都不在乎黄石到底会说什么,只要赶快说完就好,他们也可以继续喝酒了。

黄石伸着手、撅着嘴僵立了片刻,脸上眉眼翻腾。表情忽而狰狞、忽而放松地变换着。直等到几个文官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伸僵了的时候,黄石一拂袖口……围着大伙接着走……

走走停停了几次,绿豆大的汗珠从黄石额头一个个渗出,在脸颊上汇聚成涓涓细流,甄雨村也看得十分同情,终于一咬牙打算拼死出头去圆场了。

“杀——杀——杀——杀——杀杀杀。”黄石从慢到快一口气喊了七个杀宇,接着就抚胸长出了一口大气。憋得通红地脸也渐渐向正常颜色过渡回来。

“好!”

“好诗!”

“好啊,好诗啊。”

响遏行云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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