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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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奴- 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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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赵强的解释,高士奇点了点头,倒未深想,这盛京城的气象是新颖得很,去年他陪皇上东巡时,便也为这盛京城的格局而折服过。暗道这索伦人如真要他口中所说,倒也是个可堪造就的,现关外诸将除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外,都畏罗刹人甚重,等闲不敢轻意用兵。而皇上为罗刹战事已筹备数年,开春之后便要大举用兵,正是需要敢战之士的时候,这索伦人谈吐不凡,部下又都是勇武之士,若是招了这丘禾部参战,定是一大臂助,就是不知这米庆是否肯听调。
索伦诸部,十之七八都已在旗,但那索伦驻防八旗的战力高士奇不用细查也知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拿不出手,正如当年生女真一般,这关外的敢战之士还是那些生活在深山老岭里的部落为多。要是真要宣调丘禾部参战倒也不是难事,着本地都统衙门办理即可,但此次对罗刹用兵却是关系明相与索额图相争之大事,而关外的将军都统又多是索额图的人,若是让本地衙门宣调丘禾部,立了功也是他索额图的事,所以高士奇是绝不愿将遇上的这些索伦汉子拱手让给索额图的。为今之计,也只有将他们带到京城,通过明相的门路直接安排进北征大军中,如此才不会被索额图抓到把柄。
打了招纳赵强一众人的心思,高士奇自然是要对对方的底摸得清楚,不然要是有什么差错,纵使牵连不了自己什么,却也是十分的不妙。要说他也不是空穴来风,非要招纳这些半路上碰到的索伦人,而是临出京前,明珠确是对其有过交待,如果发现什么可用之人,不论何族尽皆举来,量才是举,以为罗刹战事之需。高士奇知道这是明珠的不得已之举,因一直以来,明相在皇上面前能有此地位靠的就是主战,三藩作乱时满朝皆言和,唯明珠言战;台湾郑氏,朝议和之,又是明珠言战;对罗刹用兵,又是明珠力抗索额图等人的和议而主战,所以他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主战”的基础上,若战败或战事不顺,那朝中那些被明珠打压的派系第一时间就会弹劾他,皇上也会恼他。因此一旦开战就绝不能失败,而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明珠掌握的那些得力将军都是汉将,不能参与到关外战事,而关外诸将又不买明珠的帐,加之索额图暗中搞鬼,明珠十分担心开春后的北征会因为自己人的内讧和拖后腿而发生不可预料的局面,所以他必须想尽办法在北征大军中安插自己的人,以便能掌控大局,另外他也必须招募一些关外各部的敢战之士,利用他们对关外地形熟悉来打击罗刹人,减轻大军压力,增加胜算。有这么个因果关系,见赵强等人悍勇无比,高士奇自然便想募他们为明珠所用。
此时正值上午,城门出入的行人商旅甚多,赵强他们不好再在城门口长呆,便往城内走去。进了盛京城,就不可再骑马直行了,众人便下了马,牵在手中缓缓朝前走去。高士奇这边的人还罢了,赵强的人却是左顾右盼,一个个瞠目结舌的和赵强方才无两样,活脱脱的像是乡下佬进城一般。不过他们有这样的反应倒也让人无从怀疑,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边野之民,又是商队伙计,进了城就如世间孩儿皆喜欢过年一般,徒的不就是有好吃好看的嘛,到处乱看什么都新鲜的也正合了他们的身份和性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行了一段,问了行人,知奉天府就在前方不远处,高士奇便问赵强:“东主这就去奉天府吗?”
赵强将马绳递与一边的德丘,回道:“路引的事让他们去就好了,既然来了盛京,在下又与高掌柜的一见如故,不如去喝上几杯如何?”说完指了指头顶左前方的一块布幡,上书“云海酒楼”四个大字,布幡迎着北风正飘荡得厉害。
见赵强要请高学士喝酒,跟在高士奇身后的陈公公一下来了兴致,笑道:“那敢情好,一路上尽是吃的干粮,肚子早就折腾了,难得米东主做东,大伙便好好吃上一顿,以免扫了东主的兴。”
“既然如此,那就叨唠东主了。”听陈公公这么说,高士奇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赵强先行:“东主请!”
当下赵强吩咐德丘带人去奉天府加盖印章,自己领了高士奇等人往酒楼而去,约好就在酒楼等德丘他们回来,然后再继续赶路。门口招呼客人的伙计见一大帮子牵着马朝酒楼这边来,心里乐坏了,自来熟似的便来打招呼:“爷几个里面请!”不用吩咐,又在前头领着将马匹往后院牵。
进得酒楼后,因人多,堂下不好安排,伙计便将赵强他们往二楼领,开了两个包厢,赵强和高士奇、陈公公还有葛飞虎、万四等人进了一个包厢,余下的护卫和步军营的人进了另一个包厢。不多时,烫好的酒和开胃的小菜便端了上来,众人也正肚饿,也不多客套,先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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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胡言乱语
关外的酒楼多是些旗人产业,菜色上却是包容南北,倒不限于关外一地的菜式。赵强身上带的银子足够多,又是宴请这不知哪座庙里的尊神,自然不能小气寒酸了,让伙计尽捡好的贵的上,千万别替他省,反正这些个身外之物又不是他辛苦赚来的,而是自罗刹人和各族百姓身上抢掠而来,用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心疼。
这个天色还不是用饭的点,却难得碰上个如此豪绰的主,掌柜的喜得在那把算盘拨弄得飞快,后面的厨房里也是升起大灶,“霹雳叭拉”的炒着小菜。不多时,两个包厢里就上满了各式各样的菜,正当间还摆了个炉子,炉上炖着香辣羊肉,一口吃下去,鲜得就差叫人把舌头都给咬了。
“让东主破费了,改日高某做东请回东主!”
几杯酒下肚,高士奇的脸色有些微红了,再加上窗户关得紧紧的,屋内俱是升腾的热气,不觉就有些热了。赵强见状,忙让葛飞虎把那窗户开个缝,透些风进来。凉风拂面,顿时让人为之一醒,顺带着劲头也足了。
陈公公对赵强的态度也亲热起来,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原先因赵强的身份是索伦人,所以陈公公总道这索伦蛮子不值亲近,又是萍水相逢的,道不来什么交情,若不是高学士非要与这些索伦蛮子同行,他才不肯自甘下贱堕了身份呢。现在好酒好菜下肚,再不晓事的人也知道笑脸相迎。这边葛飞虎在赵强的授意下敬起万四酒来,嘴里说些场面上的话,如此一来,万四也不好不给人家面子,你一杯我一杯的就干了起来,包厢里的气氛立马便热闹起来。
酒多了,话自然也多了,高士奇知道自己酒量,万不是能豪饮胡喝之人,但赵强执意敬他,自己心下又打着招纳此人的心思,便也客随主便,由他去了,但还是有个底线的,就是绝不能让自己真的醉了。但世上又有哪个真正知道自己能喝多少酒,喝到什么程度才会醉呢,加之气氛活跃起来,稀里糊涂的高士奇也不知自己给灌了多少杯下去,只知自己的舌头好像大了起来。
看着高士奇面红身晃的样子,赵强心中暗乐,心道你清醒时能滴水不露,把自己隐饰得毫无破绽,但这酒醉之时怕可就由不得你了,酒后吐真言这话说来可不是全无道理的。
又是一杯下肚,高士奇挟了片羊肉塞入嘴中,嚼了几下却是将汁水滴到下巴上,这时也顾不得什么斯文了,就那么用袖子胡乱一抹,看得一边的陈公公是乐得不行,往常哪里能看到皇上红人高学士如此失态啊,没想今儿却开了眼界,这酒喝得值,绝对的值!
终于,高士奇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怕是马上就能不省人事,凭的误了归程。借口到窗边清醒一下,摇摇晃晃的迈到窗边,也不嫌冷,将窗户完全打开,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有感而发道:“街上行人匆匆,却不知为何而急,又为何而如此失色?”
听了他这话,赵强也不顾嘴里正嚼着肉,“哈哈”一笑脱口附和道:“为何?还不是为了名利二字。”
“噢?”高士奇闻言一怔,似有所悟,侧身看向赵强,饶有兴致问道:“却不知在东主眼里,何为名,何为利?”
“何为名,何为利,需要自己判断,在下边野小民,见识甚少,哪里敢胡言乱语,只怕说出来倒让高掌柜见笑了。”赵强放下筷子,抬头看向高士奇,仔细观察他的神情。
“哎,无妨,你我皆在外之人,碰在一起也是缘分,今日把酒言欢,畅所欲言不很好吗?”
高士奇越来越对赵强感兴趣了,本就觉得此人谈吐上佳,有一定见识,且难得的又是索伦人,不比那些汉人欺世盗名者,所以便想听听这个索伦汉子有什么高论。其实他也倒不认为这索伦人能讲出什么来,但就冲他能说出“名利”二字,也是要听一听他的高论的。
“既然掌柜想听,那在下也不怕献丑了。”赵强起身笑道:“好比在下脑后这辫子,花上一个铜板便可请人随便剪修,但若是再花上几个铜板,又可以上油包布,多些修饰,看着美观些,别人见了也好看。这就是名利,若是不为这,一个铜板能搞定的事情何需数个铜板呢?”顿了一顿,又指着这满桌的酒桌道:“这些酒菜也是,其实在下点了这些好酒好菜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在高掌柜面前一显自己,图个名而已,这酒楼的掌柜供了我们如此之多的上好酒菜,图的不也就是利嘛。天下之大,熙熙攘攘,所为都是这名利二字,若不为此,又为何?正如在下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往京城而去和掌柜的在这大冷天的出关,为的也是个利字,如此简单而已,不过恰恰也是这世间最难的事,看明白了,自然也就想通了。”
“好一个看明白了,自然也就想通了!”
赵强话音刚落,就见高士奇径直来到桌前,端起酒杯敬了自己一杯,然而旁若无人的吟道:“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兆,若婴儿之未孩,乘乘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忽兮其若晦,寂兮似无所止。众人皆有以,我独顽且鄙。我独异於人,而贵求食於母。”
这番话听得赵强和陈公公他们头大,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高士奇,不明白他念的这是什么,念这些又是何意?倒真是有些扫人兴致,难道他不知道这满屋的人可没一个和他一样是学识出众的吗?
见高士奇念完自己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赵强讪笑一声:“高掌柜学多识广,在下听得是好生敬佩。”这话是实话,他的确不知这姓高的念的是什么,只觉听上去绕人得很。
“哈哈,东主怕是听得头大,嫌高某和那文人学子一样酸吧。”
高士奇倒也爽快,知赵强也不知他所念何意,笑着说道:“米东主听不明白也好,不过是些吊文的东西,但正如东主所言,名利二字,看明白了就轻松了。方才听了东主的话,高某是茅塞顿开,得益非浅啊。来,我再敬东主一杯!”
高士奇正要举杯时,却突然听到外面一传喧哗,有一男子在叫道:“你们这可说错了,须知这贪官乃是国之福也!正所谓国有贪官,幸焉胜焉!”
此人刚说完,便有人斥责道:“胡说八道,这是什么道理,贪官者,民之凶也,国之祸也,如何就成了国之福也?你潘三莫不是欺我们没识过字,存心糊弄我们不成?”
那叫潘三的人听后也不反驳,只反问道:“那我问你,国何以立?”
那斥责的人却不知如何回这问题,便也反问他:“你说呢?”
潘三嘿嘿一笑:“当然是用官治国了,否则这国家那么大,不用官如何去治理呢,难不成让老百姓去治理老百姓吗?”
旁边的人听了这话,谁都反驳不了这潘三,不过细一想,他这话不对啊,方才斥责潘三的那人当下就嚷道:“你这话固然不错,可是天下当官的那么多,倘若全是贪官污吏,岂不是祸害社稷了吗,你如何说贪官是国之福呢?”
潘三环顾众人,悠然自得道:“这就是你们不及我明白了,我方才的意思便是治国须用贪国,而以贪官来反贪官,如此才是社稷之福也。”
潘三此言一出,外间顿时喧哗一片,听起来像是有不少人围在那里,所有人都在异口同声斥责潘三胡言乱语,许是斥责的人多,潘三不敢犯众怒,就不再胡言下去,渐渐的,人声小了下来,好像外面的人已经散去。
高士奇也是头次听到这等怪论,直觉好笑,心道许是盛京城内哪家官员的公子带着帮狐朋狗友跑来酒楼快活,喝多了酒便说这惊世之话,好搏得旁人注意。当下也不当回事,不想却见赵强却止住了笑容,吩咐身边的壮汉道:
“去请方才说完的那位潘三过来,就说我请他喝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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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贼眉鼠眼
众人被赵强的这一举动搞糊涂了,不明白他为何要去叫那说胡话的人过来,高士奇也有些诧异,不解的看着赵强,暗自揣摩起他的用意来。
赵强叫那潘三过来倒也没什么深意,只是觉得他那番话听起来颇为有趣,和平日里所看所听完全不同,不由来了兴趣,想看看这潘三何许人也,又为何会说这等惊世谬论,须知这个时代的人受儒家千年思想传承,思想上早就固定,孔孟之说,礼仪廉耻早就在脑海中根深蒂固,虽偶出一二叛世之人,让人侧目,却也是极难得,大致百年就出那么几个而已,绝不是世间常态。现在难得碰上个“活宝”,不招来看一看却是遗憾了。
“不瞒高掌柜,在下族人常年受那小吏盘剥,苦不堪言,就是在下这关内关外跑的,每过一地,也是要被那贪官污吏勒索一二的,不如此这一路便不得行,所以在下对那贪官尤为憎恨,恨不得剥其骨吸其髓才好,不曾想却有人说贪官好,什么贪官乃国之福,不由火大,便想找他来问个明白,看他如何口出狂言来,要是有什么唐突之处还请掌柜的不要见怪。”
“原来如此。”
关外各族多受官府欺压一事高士奇是知晓的,即便那入了旗的也要受旗主盘剥,每年除了交纳贡赋外还要额外承担旗内指派的徭役和官府的加派,要是只如此倒也罢了,恨的是一些佐领和小吏还要借着名门繁多的苛捐杂税吸食百姓血汗,种种劣迹不胜其数。他也曾就此事与皇上说过一二,只可惜关外各旗都是由旗主所领,皇上虽有意减轻归附各族负担,但却也不能一言以决,还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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