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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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明- 第5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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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能兵戈而又毫无怨言的人,真的不多了,卢象升就是其中的一个。内阁原本还想着,给卢象升更多的权力,借助他平定天下。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不克不及不感慨”认真是天不伤大明,卢象升是个人才,却因为孙承宗的死,不明不白的进去了昭狱。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孙承宗是崇祯的老师,位极人臣,他的死,对朝廷冲击简直很大。可是,孙承宗就算位极人臣,也依然是一个臣子,即使是崇祯的老师,也没有需要表示得如此的夸张。崇祯皇帝如此的震怒”其实是包舍有私心的。
一直以来,崇祯事事都要标榜自己的至孝,以赚取虚名,结果,这次弄出了大件事,连自己的老师都没有呵护住”被鞑子给杀了,他还孝个屁!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形象,受到了致命的冲击,露出了下面的丑恶和粗鄙,这才是崇祯发怒的主要原因。
如果崇祯真的关心孙承宗的死活”就应该命令京营迅速出兵,派骑兵达到高阳城,强行将孙承宗撤出来。有皇帝的诏令,孙承宗无论如何的顽同,都必须遵守。换言之”只要崇祯出手,孙承宗就保住了。可是”崇祯并没有出手,而是坐看孙承宗被鞑子杀死。
结果,凶讯传来,他又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装出一副至纯至孝的样子来,不克不及不令人从内心里产生反感。套用一句古话,即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生前不关心他人,死后才放声大哭,虚伪至极。内阁的温体仁、范复粹、陈寅等人,一个个都是老奸巨猾的人物,哪里会不知道这一点?
正是因为担忧自己的冷漠刻薄被臣下看穿,崇祯才要拼命的哭泣,拼命的暗示自己对孙承宗的伤心。在这个时候,他人是万万不克不及介入此事的,否则,恼羞成怒的崇祯,肯定会连自己都一竿子撸下来。明明是自己做得不对,却总是找臣子来顶罪,这已经是崇祯的习惯性动作了。
崇祯哭了一阵,慢慢的停止了。一则是由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也闻信跑来,跪在他的面前劝解。二则是想着必须将高阳城事禀告祖宗神灵,还要措置高阳城的善后事儿。崇祯止了哭,挥退众人”孤独地坐在乾清宫西暖阁的御榻上寻思。
午朦时候,撤去了照例狗奏乐,将几十样菜减到十几样,叫做“撤乐减膳”,暗示国有不幸,皇帝哀思省想。崇祯正在用膳,忽然又想起高阳城的事,悲从中来,簌簌泪下,投著而起。原想午膳后休息一阵,方去禀告祖宗神灵,现在实在难以期待,他也不乘辇,步行去奉先殿”跪在万历的神主前嚎啕大哭。
被杀死的乃是孙承宗,其实不是皇室的成员,崇祯为什么要去万历皇帝哪里哭?原因很简单,孙承宗是万历皇帝引导进来的,最先是在詹事府做事,随后被万历指定为朱常洛的老师。朱常洛就是短折的泰昌皇帝”崇祯的老子,即位个把月就一命呜呼了。结果,孙承宗就做了天启帝朱由校的老师。朱由校驾崩以后,孙承宗又做了崇祯的老师。
因此,可以这么说,孙承宗曾经是三个皇帝的老师。这也是崇祯如此伤心的原因。三任帝师,最后竟然天诛地灭,这对他的名声,实在是太大的冲击了。要说这个时候,崇祯的内必里”没有一点后悔”那也是不对的。要是知道孙承宗会真的被杀,他是会考虑派遣京师出动的。只可惜,他那时还有幻想,觉得高阳城能够支撑到卢象升的到来。
“都是卢象升的错!”
崇祯想到卢象升的名字”立刻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他的身上:皇帝是永远不会出错的,有错的永远都是臣子。要不是卢象升行动缓慢”不及时的救援高阳城”孙承宗又怎么会死?孙承宗不死,他又怎么会在大臣的面前”丢了面子?
自从即位以后崇祯的心性,一直是很骄傲的,总是想着重振朝纲”整顿国力,重新恢复昔日天朝上国的威风。年号崇祯就是重振的意思。可是,令他感觉到意外的是,自从即位以后,好事几乎没有,却是连续的冲击接踌而来。
先是鞑子连续入寇”将北国蹂躏得不像话”然后是陕西乱军肆虐”始终无法清剩干净。随后是山东又出了一个张准,闹得天翻地覆。现在,居然连三任帝师都死在了鞑子的手中,他的毛病决策”也被自己的臣下看穿了。这使得他的推心壮志他的忍辱负重,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周皇后听到消息”急忙传旨田、袁二妃太子和永、定二王赶快来到坤宁宫”率领他们赶到奉先殿。因为不奉诏不得入内”便一齐跪在殿门外”劝皇上回宫进餐”不要过于哀痛,损伤“圣体”。崇祯哪里肯听,反而哭得更痛。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丑恶”崇祯要将这个哭戏都做足了。
偏偏其他人没有醒悟到其中的事理”还以为崇祯是真的伤心”认真是急得不得了。皇后等劝着劝着一齐大哭起来。因为皇帝、皇后、贵妃、太子和二位小王都笑,众多随侍的太监和宫女无不哭泣。从殿内到殿外”一片哭声”好像就要亡国似的。
院中有四棵古相,其中一棵树身最粗,最高相传在嘉靖年间曾经遭过雷击”烧死了一边树枝”但到万历初年大部分的枯枝重新抽芽,比另外杖叶反而更旺。宫中的老太监们说,这一棵古相有祖宗神灵呵护从它的荣枯可以占验国运。
遗憾的是,近几年,不知什么缘故从树心开始枯死”使得大半树杖都枯死了。就在那最高处的枯枝上有一个乌鸦窝。如今那只乌鸦在窝中被哭声惊醒”跳上干枝,垂头下望片刻”忽然长叫两三声,飞往别处。无论在什么时候,听到乌鸦的叫声,都是不祥之兆。一时间,宫内的气氛”更加的黯然。
崇祯又哭一阵”由太监王承恩扶持着哽咽站起,叫皇后和田、袁二妃进去,也跪在万历的神主前行礼。等她们行礼之后”他对她们哽咽说:“祖宗三百年江山,历来无此惨变。联御极以来,敬天法祖”勤政爱具,未有失德。没想到建虏如此跋扈檄难制,祸乱愈演愈烈”竟至高阳城失守”帝师被戕。帝师死于建虏之手”三百年来是第一次。联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说毕又大哭起来。
他为着向上天加重“省想”“不但“撤乐减膳””连荤也不吃了。演戏认真是到了十分。虽然他平日非荤不饱,对完全素食很不习惯!可是他毅然下了决心,传偷御膳房”百日之内不要再为他预备荤菜。皇后怕损伤他的身体”率领田、袁二妃来乾清宫劝他停止素食。他摇头拒绝劝解”含着泪叹口气说:“联年年剿贼,天天剁贼,竟获得这样结果!联非暗弱之君,总在为国焦劳”励精图治”可惜上天不佑,降罚联躬。联不茹荤,不饮酒”只求感格上苍”挽回天心耳。你们好不晓事”不明白联的苦衷!”
别承宗乃是帝师”这帝师的情分”有如父子。崇祯又事事要标榜自己的至孝”自然要为孙承宗措置后事。令他揪心的事”剁承宗全家,包含六个儿子,两个侄子”十二个孙子、侄孙之类的”都全部罹难了。现在,前方连别承宗的旁系亲属”都暂时没有找到。这个消息”又让崇祯的至孝形象”受到极大的冲击。
作为皇帝的”如果真的关心自己的老师,必定会时常的嘘寒问暖”关怀体贴,帮忙老师的家人亲盛什么的”谋取一份不算过分的职业,对一个皇帝来说,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就算孙承宗洁身自好”欠好意思插手官场,安插自己的子女“有皇帝的诏令在”孙承宗也不会欠好意思。其他人更不敢说什么。皇帝帮忙自己的老师做点事情”谁敢说三道四?尊师重教”你小子懂不懂?不懂!回家去好好的检讨检讨!
可是”崇祯并没有这么做了在剁承宗致仕以后”崇祯基本上就遗忘了自己的老师了。现在的结果是”孙承宗的儿子”侄子都没有担负任何的官职”全部都在高阳城的家里赋闲。结果鞑子一来,就全部罹难了。这也让崇祯觉得,他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因为,剁承宗只要有一两个儿子在异地担负官职的话,也不至于全家罹难”连措置后事的亲属都找不到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虚伪”崇祯有心给孙承宗风光大葬”偏偏国库又十分空虚侯拘一张死人脸”拿不出过剩的银子来。崇祯只得在宫中筹款。他自己拿出体己银子一万两,皇后拿出四千两”田妃三千”袁妃三千,太子一万”慈庆宫懿安皇后一千”加上慈宁宫皇祖宣懿惠康昭妃和皇考温定懿妃各五百”共凑了三万一千两银子”命司礼监太监王裕民前往高阳城”寻找孙承宗的亲属,妥加照顾。
“传令群臣!“1
“明日上朝议事!1”
伤心过后,崇祯还得勉强提起精神”召集群臣商讨对策。
鞑子还在北直隶肆虐”要是不尽早想体例解决”只怕还会惹出更大的事端来。孙承宗的死,让很多的大臣”都黑暗对崇祯的刻薄寡恩感觉到心寒。崇祯自己心知肚明,“必须想体例解救。
第二天”即正月二十六日”上牛辰时州过,几位内阁辅臣”六部尚书和左右侍郎”各科的给事中,都奉召进宫。他们先在皇极门内的金水桥外会齐”穿过宏政门、中左门“到了右后门。门内就是皇帝经常召对臣工的处所,俗称平台。
昨夜传谕说今日在此召对,但这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位太监在此等待。他对众官员说,因御体偶感不适”改在乾清宫中召见)于是这一群朝臣继续往前走,绕过建极殿的背后”进入乾清门。门外有两个高大的黎金鞑子”左右各一,在太阳下金光闪烁。
平日,如果朝臣们有机会奉召来乾清宫,如心情不太紧张”总是忍不住向这两个狮子偷膘几眼,欣赏它们的神态优美,前朝的能工巧匠竟然将雄壮、威武、秀丽与活泼统一于一身。但今天他们都没有闲情欣赏狮子,在太监的率领下继续前进。
因为国家遭到惨痛事变,皇上的心情极坏,所以大臣们的心中十分惴惴不安”怕受严责”而不负责任的科、道官们也半真半假地带出忧盛的神情”同时在心中准备着,一有机会,就要向他们所不喜欢的张凤翼、梁廷栋等人攻击”博取11敢言””的好名声。
进入乾清门就是御道,两边护以雕镂精致、线各厚重而柔和的白玉栏杆和栏板。群臣从御道的两侧向北走,直到崇阶”也就是南向的丹陛。中间是一块巨大的石板”雕镂着双龙护日”祥云满布”下有潮流。结构严密、完整”形象生动。
群臣低着头从两旁的石阶上去”到了乾清宫正殿前边的平台,即所谓丹墀。丹墀上有鎏金的铜龙、铜龟、铜鹤,都有五尺多高”成双配对,夹着御道”工具坚持;另外还有宝鼎香炉,等等陈列。群臣一进乾清门就包抄在一种十分肃穆与庄严的气氛中,愈向前走愈增加崇拜与畏惧心清”一到乾清宫正殿前边”简直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了。
太监没有带他们走进正殿,却带他们从正殿檐外向东走去”到了东角门。有几个人胆量较大,抬头看见墙上贴着一张已经褪了色的黄纸帖子”上写:……贞侍夫人传圣谕:东角门内禁绝喧哗。”,因为深宫事秘”与外延几乎隔绝,看了这张帖子的人们都不知道这被称做贞侍夫人的是谁。可是大家心中明白,必是皇上平日心情烦乱,又要省阅文书,所以禁绝太监、宫女在这角门内大声说话。角门旁边有一座小建筑,垂着黄色锦帘”门额上悬一小匾”上写昭仁殿。
太监连揭两道锦帘”大家躬身进去。向东,又连揭两道锦帘,群臣进到最里边的一间”才到了皇帝召见他们的处所。崇祯面容憔悴,坐在铺有黄缎褥子的御榻上。榻上放一张紫檀木小几”上边摆几封文书”还有一只带盖的茶碗放在莲叶形银茶盘上。左边悬一小匾,是崇祯御笔书写的,“克己复礼””四字。
等群臣叩头毕,崇祯叫他们起来,然后叹口气,神情忧伤地说:“1联御极九年”国家多事,又遇连年饥荒,人皆相食”深可悯恻。近日,唉,竟然祸乱愈烈”建虏攻陷高阳城,帝师被害。”
他的眼圈儿红了,伤心地摇摇头”接着说:,“孟子说,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连帝师也不克不及保全,皆联不德所致”真当愧死!”,首辅温体仁急忙说道:“1皇上”请节哀顺变。

其他的所有大臣”都齐声恭请圣安”请崇祯节哀顺变。
对别承宗的死”在座的部分的大臣,对其中的原因知之甚详,将原因归咎于崇祯自己。可是”也有部分的大臣,对其中确切的原因,不太了解”便将原因归咎于兵部和卢象升。甚至,有人认为”是洪承畴指挥不当。每个大臣各有各的想法,神态上却是怎么都看不出来。
崇祯慢慢的停止哭泣,颇有些苦涩的说道:“1时局艰难,大家有什么好体例?鞑子如此肆虐”如何是好?””
范复粹是新进的阁臣”闻言就出列说道:“皇上”鞑子肆虐,非大军不成清剿。臣大胆建议”派大学士督师,聚集辽东、宣大、陕西、山东、河南的军力,围攻鞑子于保定府周围”一举灭之。””
他的语调很是激昂”却没有引起太多的回应。
在场的其他大臣,可没有范复粹这样的雄心壮志。范复粹之前一直都在大理寺,声名不显”谁也不知道杂祯为什么会突然将他提拔起来,然后进入内阁。范复粹以前历来不涉及军务,对朝廷官军的战斗力”不是很是了解,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说法。
而其他的大臣”对朝廷官军的战斗力,都是有所耳闻的。对王坤和高起潜等人的能力,更是知之甚详,在他们看来”明军就算全部扑上去,也未必能够干失落鞑子。鞑子都是骑兵”来去如风”明军根本包抄不住他们,一旦出击”还有被鞑子各个击破的危险。
另外一个阁臣陈寅皱眉说道:“此事不当。宣大军团,辽东军团,乃是我军左右之臂膀,不克不及轻易调离。再说,我军不擅长野战,一旦离开坚城”容易为敌所乘。”
范复粹皱眉说道:“既然两大军团都无法调离,那么”皇上是否可以下旨,让张准率军西进,增援保定府等地?”
听到张准的名字,所有的夹臣,精神微微一震,随后又神情复杂,不发一言。范要粹的提议”固然是好的。董家堡的战果,在场的大臣,基本上都知道了。由张准率领虎贲军西进,解保定府之围”应该没有太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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