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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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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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不敢。”范闲认真回道:“本就是臣失职……至于受伤一事,也是臣学艺不精,才被那名白衣剑客所伤。”

皇帝忽然感兴趣问道:“那剑客……一直没查出来是谁,你与他交手过,能不能猜到些什么?”

……

……

亭外忽然起了一阵寒风,范闲的后背一下子麻了起来,竟是一滴汗从颈子那里流了下来,沿着内衣的里子往下淌着。他不知道皇帝这一问的真实目地是什么,但却觉得自己如果一个不慎,就会前番尽输。

白衣剑客是影子,不管陈萍萍是基于什么原因做了这个局,在与自己通气之前,当然不会把真相告诉皇帝。但如果皇帝隐约猜到此事,自己该怎么回答?如果说自己不知道,会不会动摇自己好不容易在皇帝心中竖立起来的地位?

只是一刹那的惊愕,范闲极好地掩饰了过去,惊疑道:“陛下不是说,那白衣剑客是四顾剑地弟弟?”

皇帝冷笑道:“当年东夷城争城大乱,四顾剑剑下无情,将自己家里人不知道杀了多少,传说逃出去了一个兄弟……朕是用猜的。当日高楼之上,那煌日一剑,如果不是四顾剑的剑意,朕的眼睛怕是要瞎了。”

范闲心头稍安。知道自己赌对了,微笑着说道:“可惜了,如果能握着实据……来年借此名义对东夷城出兵,臣这伤也算值得。”

这话搔中了皇帝地痒处,这皇帝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无耻的搞法,笑道:“四顾剑被费介治好之后,就再也没当过白痴,怎么可能认这个帐?首先便是不承认在世上还有个弟弟活着,接着便是送上国书,对朕遇刺一事表示震惊与慰问。对刺客的穷凶极恶表示难以置信……”

中年人自顾自说着,却发现没有人响应自己难得地幽默,回过头一看。发现范闲正很认真地看着自己,亭外那个小太监更是半佝着身子,不敢发声。

看着这一幕,他地心底不禁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敢像她一样没上没下与自己闹腾的人……果然是再也没有了。

皇帝心绪有些黯然,缓缓开口问道:“范闲……当日楼上,为何你先救青儿?”

范闲坐于轮椅中请罪。沉默许久之后才应道:“当时情形,若臣至陛下身边,也只挡得住前面那一剑,顾不得身后那一刀……三殿下却危险。”

“噢?”皇帝自嘲一笑道:“莫非朕的命还不如平儿的命值钱?”

范闲自苦一笑,再次请罪:“臣罪该万死,当时情势紧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待你冲到朕身前时……先机已失,难道你就不怕死?”

范闲想了一想后,终于说出了句大逆不道的话。他看着陛下沉静双眼,苦声说道:“当时臣想着,拼着这条小命,如果能挡了那一剑,自然极好,如果挡不了……嘿嘿……能和陛下一同去另一个世界看看风景,这也算是极大的荣幸吧。”

皇帝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震天而起,传至亭外极远处。皇宫里圆子角落边上候命的太监宫女们听着陛下难得的开心笑声,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范提司今天讲了什么笑话,竟将圣上逗的如此开怀。

皇帝止了笑意,此时越看范闲眉宇间那抹熟悉神情,越是老怀安慰,放缓了声音说道:“此去江南,你自己多注意些,不要什么事情都冲在前面……听说你在北边儿也是这么闹腾,堂堂大臣,也不知道惜身存命。”

范闲微感窘迫,知道陛下这话说地有道理,国之大臣,有几个会像自己往日那样惯出险锋之举?只是自己骨子里就喜欢单身独行,说到底还是对别人都不怎么信任——不过,离江南之行还有几个月,皇帝这临别之谕似乎说的也太早些。

“陛下。”范闲想到一椿要紧事,有些不安说道:“先前在宜贵嫔那处说的……是顽笑话?”

皇帝将双眼一瞪,冷冷说道:“君无戏言。”

范闲惶恐万分:“臣年齿不高,德望不重,怎可为皇子师?”

皇帝笑了起来,望着他说道:“听说……你在北齐上京时,那个小皇帝都很敬你……至于德望,连庄墨韩都赞许地人,为什么作不得?北齐太傅也只不过是庄墨韩的后辈……如果不是瞧着你年纪实在太小,朕便直接明宣你入宫讲学,又有谁敢有二话讲?”

“可是……”范闲有些后悔自己虚荣心盛惹出来的赫赫文名,苦恼应道:“可是臣明春便要往江南一行,误了三皇子学业不好。”

皇帝一挥手:“带着平儿去,朕已经与太后说好了。”

范闲张大了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

……

“好好做。”皇帝面色平静说道:“江南事罢,在京中再放两年,朕让你入中书门下。”

他盯着范闲的眼睛,语气柔和说道:“朕,是看重你的。”

范闲略一沉默后,毫不矫情地点了点头,知道谈话已毕,便准备请辞回家。不料……皇帝又挥挥手,淡淡说道:“今日立冬,宫中有宴。你就在宫中用饭……朕已让人去你家接婉儿。”

范闲心中又是一惊,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还是什么都说明不了。

“太后想见见你。”皇帝说道,又咳了两声掩饰道:“老人家想见见婉儿地夫君究竟生的是什么模样。”

皇帝坐着御辇离开了。亭中清静下来,只剩下范闲与那名今日专门负责推轮椅的小太监。

范闲注视着皇帝离开地方向,眼中一抹冷淡自嘲一闪即逝,今日受召入宫,虽然事发突然,但他依然有些小小的期望,或许那个中年男人会让自己去看看那幅画?或许那位中年男人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没料到最后依然是这种仁君忠臣的奏对。他的心里有些隐隐失望。帝王家本是无情地,这点他当然清楚,而他也从来没有将那位中年男人当作自己地父亲看待……所谓失望,其实只是为那个叫做叶轻眉的女子失望。

看着皇帝对待自己的态度。就知道他是位薄情之人,至少……对于母亲,并没有应该的感恩之心与足够的怀念。换句话说。就算皇帝如今对自己已经是无比信任,就算他已经将自己当作了最亲近地臣子,但依然只是臣子而已。

如果自己真的有一天揭破身份,不再是一位护驾有功的“忠臣”,而涉及到那把椅子的归属……范闲心里冷笑着。对于当皇帝,他没有一丝兴趣,当监察院提司。却是他所小养就的兴趣所在。但是当不当是自己地问题,中年男人让不让自己站在排列的序列里面,这就是道德问题了。

操!……老子不稀得说你!

……

……

骂皇帝娘发泄完毕,范闲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郁闷也确实没道理。因为宁才人是东夷女俘的缘故,大皇子就被许多人从心里自动剥夺了继位地权利,更何况自己这样一个见不得天日的角色,再说母亲当年的离奇辞世,一定还有些尾巴没弄干净。才让皇帝迟至今日也不敢与自己相认。

让范闲有些莫明的是:明明自己从猜到自己身份那天开始,就断了这个念头,为什么今天却忽然这么计较起来?

嘀嗒一声轻响,是一滴雪水从亭檐上滴落了下来,柔柔地击打在石阶上。声音将范闲惊醒,他举目望着亭外的初冬景致,叹了口气,心想,也许正是这宫里地环境太过压抑,才会让自己去想那些本不必想的无聊事吧。

“提司……大人……晚膳还有些时候,陛下交侍过,您可以随意逛……逛。”小太监洪竹低眉顺眼说着,话语里却打着哆嗦。

能在后宫里随意逛逛?自己不是在梅圆养伤,还是少犯些忌讳为好。范闲摇了摇头:“就在这亭子里看看。”他注意到小太监的声音,眯起了双眼,像两把小刀子一样在小太监身上扫了一遍,这目光让小太监有些紧张。

“冷?”

“是。”

“流汗了?”

………是。”

范闲唇角微翘,笑了笑:“不要害怕,陛下既然放心让你在这里听,自然是信任你。”

说地也是,今日亭中皇帝与范闲的谈话,看似家常,里面隐着的信息却十分“丰富”。洪竹今天第一次知道,监察院与二皇子的争斗,内库的事情,原来竟是皇帝默许,范提司聪慧无比,暗合圣心之举!而似乎范提司马上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这些事情如果传出宫去,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奴才不怕。”洪竹很可怜地应道。

范闲看着小太监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忽然好奇问道:“太监也长青春痘?”

“青春痘?”洪竹微微一怔,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有些恼火应道:“冬的也不清楚。”

亭外一片安静,远处隐有宫女走动,四周寒湖凛然,湖上有风徐来,入亭绕于身旁,略平心中燥意,范闲笑了起来:“你……就是洪竹?”

……

……第六十三章 游园惊梦(下)

洪竹没有想到居然连提司大人也知道自己的名字,面上顿时觉得有些光彩,呵呵应道:“正是,难为提司大人知道小的名字。”

“陛下近侍,乃是要害处。”范闲说道:“本官即是监察院提司,当然要小心防范……更何况前些日子太极殿的小太监里面,才出了名刺客……”

洪竹一惊,不敢接话。范闲温和说道:“陛下既然信你,本官自然也是信你……对了,听说老戴如今在做苦役?”

洪竹看了他一眼,试探着说道:“是啊,挺惨的。”

“嗯。”范闲点了点头,“我也不怕什么忌讳,老戴这人我打过交道,人是不错的,小公公在宫中还请帮忙照顾一二。”

洪竹心头大喜,月前他就指望着能够通过戴公公攀上面前这位年轻官员的门路,对方既然这么说,那就是有戏了,赶紧恭敬应道:“您吩咐,哪里敢不照办。”

范闲微笑说道:“劳烦小公公了,日后家中有什么为难事,和我说一声。”他不用说的太明白,对方也应该知道通过宜贵嫔联络自己。

……

……

回到宜贵嫔居住的漱芳宫时,真是大凑巧,自九月后便一直没有机会朝面的北齐大公主也从太后那宫里回来了,大公主在成婚之前,便是安排在这宫中居住。她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范闲,略吃一惊,只是二人也不方便说些什么,稍一行礼。便退到了后面。

宜贵嫔瞅了范闲两眼:“一路从北边回来的,怎么挺陌生?”

范闲时刻不忘广拉盟友,安插钉子,像大公主这种要紧的角色哪里肯放过。只是在众人面前当然要装地陌生一些,应道:“身份不一样,再说……男女有别。”

宜贵嫔取笑道:“你这孩子,比大美女都要生的俊……不怕你去祸害别人,就怕别人来招惹你。”

范闲唬了一跳,说道:“姨可别瞎说。”转头看见三皇子还在那里平心静心抄书装乖巧,不知为何,气不打一处来,摇摇头问道:“这事儿太后真允了?”

话语里确实含着不敢相信的腔调。宜贵嫔看着他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也是今日才听陛下实允了。不过……这是好事情,老祖宗怎么会反对?”

范闲自嘲一笑,心想事情才没这么简单。想了会儿后认真说道:“我去江南,小三儿跟着我……您也舍得?”

“江南水好人好风物好,有什么舍不得?”

宜贵嫔忽然招招手,让他靠近些。范闲依言靠了过去,离她只有一尺的距离。似要嗅着这位贵妇人喷出来地如兰气息,才听着她压低声音,咬牙说道:“你带着他离宫里越远越好。最好能拖几年就拖几年。”

范闲微怔,才知道宜贵嫔做的是这等消极打算,摇摇头说道:“一昧退让总不是个事……再说了,江南内库也不需要花什么功夫,我只是过去看一眼,总不能老拖着。”

宜贵嫔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这话确实,陛下也不会允你总不在京都。”

范闲想了想。安慰道:“三儿毕竟年纪还小,不值当这么早就开始操心……再说了,太后在宫里看着这几个孙子,太出格的事情,那几位也不敢做……”他顿了顿后又说道:“毕竟咱们和其它那几座宫里不一样,尚书巷说话还有几分力气,父亲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退……至不济,还有我不是?”

得了这句话,宜贵嫔终于放下心来,以目前的发展趋势,范闲在朝中的影响力只会越来越大,朝中宫中往往是两相影响的两个独立圈子,只要朝中有人,她与李承平母子二人在宫中也会过的轻松许多。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大家就已经点的极为透彻——在保留了那么几分可喜憨直的宜贵嫔看来,自己为孩子着想,和范家绑的越紧,自然就越好。

“让三儿跟我下江南……就有一件事情您得允我。”范闲瞥了一眼正在偷听,却什么也听不到地三皇子。

“什么事?”见他说的严肃,宜贵嫔也紧张起来。

“我不怎么会当先生,像外放在州郡里的那几位门生,您也知道,那是他们自个十年寒窗地造化。”范闲认真说道:“我只能将殿下当弟弟一样教……难免会有些不恭敬的时候。”

听着“当弟弟一样”教这句话,宜贵嫔眉开眼笑起来,根本想不到范思辙如今在北边的惨状,连连点头。

范闲像看神仙一样看着她,心想这位怎么像中了六合彩似的高兴?试探着说道:……自可能……有时候……会……动手。”

“动脚都由你!”宜贵嫔说的很直接,笑吟吟道:“只要别打出个三长两短来,由着你怎么揉捏。”

她接着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那个楼子地事情,让我吓了一大跳,平日里只知道他和老二关系好,谁知道老二这个……杀千刀的,竟然撺掇着平儿去做那件事,平儿这么小的年纪,知道个什么东西?还不是被人拿来当刀子使……幸亏你把这事儿压下去地快,不然不知道陛下会气成什么模样。”

范闲暗笑,心想您这位儿子可不是一个善主儿,虽只八岁,但脑子里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复杂,又听着宜贵嫔低声说道:“把他管教老实些……哪怕将来变成如今没用的靖王爷……至少也谋个一世安康啊。”

范闲听着这些话,不免有些感慨,世上只有妈妈好,这句歌词果然没有唱错。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自己的身世也证明了这句歌词地正确性。

……

……

离用晚膳的时间还早,太后宫里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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