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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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4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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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这些不肖子孙”

所有人都震惊了,只手遮天二十年的严阁老,竟毫不犹豫的给多年来。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的副手跪下了。这一幕,便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严家的子孙们,彻底明白世道变了,仗着老头作威作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也让严世蕃感到无比屈辱,,

徐阶也有些恍惚,眼前的场景让他跨越时空,一下回到丰五年前一

那一次严家父子跪在夏言面前。痛哭流涕,指天赌咒,苦苦哀求一线

机。

当时夏言位居内阁首辅,掌握着足以致命的罪证,要消灭严党简直易如反掌,但他被严家父子的痛哭,勾起了恻隐之心,虽把那父子俩痛斥一顿,却终究放了他们一马。

这一马,就让夏言死无全尸、身败名裂,到如今身首不能同穴,沉冤不能昭雪!

这一系列的念头,也就是转眼的功夫,徐阶立刻扶起了严嵩,拍胸脯道:“阁老请放心,只要我还在位一天,自当为严家全力周旋。”至于往好里周,还是坏里旋,就不一定了。

严嵩这才定下心来,挥手让家人退下,对徐阶笑道:“你我在同一屋檐下十多年,就是手足也不过如此,应

以双弟相称,以后诵家友爱,不分彼此。”“如此,小弟就托个大,称呼一声老哥哥了”徐阶也动情道:“老哥,咱们严徐两家,当和衷共济、永结同心啊!”

“老弟”两双老手紧紧握在一起,真谊地久天长。

又坐了一会儿,到了掌灯时分。严年过来请移座花厅,那里已经摆好了丰盛的筵席,招待严家的贵人。

徐阶毫不推辞,与严阁老父子把酒言欢,酒酣耳热之际,他还一脸诚意的对严世蕃道:“靠着阁老与皇上素日的恩情小阁老逃过一劫。”顿一顿,语重心长道:“但万不可掉以轻心,如今多事之秋,难免会有一些小人借机生事,暗地里抓咱们的把柄小阁老还需稍加收敛。切记,切记。”说着笑笑道:“日后要是没事了,自然可以随意点。”

严世蕃最烦别人说教,尤其是平素瞧不起的徐阶,心中更是恼火,但面上还要称谢不迭道:“多谢阁老肺腑之言,某家不敢忘记

徐阶笑道:“人老了,就是喜欢唠叨小阁老别往心里去。”

“在下还分得清好赖。”严世蕃干笑道。

一席终了,已是月上中天,徐阶谢绝了严家父子的挽留,在张居正的搀扶下一步三摇,坐上了轿子,挥手示意不必远送,便颤巍巍的离

张居正一直把徐阶送回家,扶着他下轿的时候,却见老师双目炯炯。虽满身酒气,但毫无醉态,不由吃惊道:“老师是装醉?”

“呵呵”徐阶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其中深意也。。说着看张居正一眼道:“太岳,今儿看了一晚上戏,是不是对老师挺失望的?”

“老师哪里话?”张居正坚决摇头道:“学生今晚真是受益匪浅,不仅从您身上,就连从严阁老那里,也让学生悟到了很多。”

“有长进就好啊。”徐阶看看漫天的星斗,幽幽道:“我看出来了。严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严阁老了。他是真的想退了。”

张居正点点头,轻声问道:“老师,那你准备放过他吗?”这也是他整晚上都想问的问题。

“一切已经太晚了”徐阶缓缓摇头道:“你要知道,政治不是一场游戏,而是真正的战争;下面的小兵可以弃权、可以投降,这都无所谓,但统帅是没有那个资格的!”他脸面变得有些狰狞道:“沈默有句话。我很喜欢”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严家父子作恶几十年,害死了那么多人,把个好好的大明朝。折腾的内外交围,现在看着混不下去。就像拍拍屁股走人了!真是痴心妄想”。说着重重一挥手道二“把欠账还清再说!””一一一一,一

话分两头,再说严家父子见轿子远去了,便转回房中。折腾了这老长时间,严阁老早就撑不住了。倒在床上就昏睡过去,严世蕃叫了两声。见没应答,便摇摇头出去了。

回去自己的书房,胡植、何宾等几个心腹,早就等在那里,就像张居正说的,严党不是严家父子。而是一群有着共同利益的朋党,他们互相勾结,互相扶持,相当讽刺的是,他们要远比“意气相投,的清流团结得多。

听说的小阁老有难,众人赶紧聚过来,倒不是和他感情有多深,而是因为严世蕃乃严党的旗帜、智囊、主心骨,他要是有闪失,那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严世蕃对他们说了徐阶到访的情况。说完奇怪道:“徐老头和我们家并不深交,不知这次为冉如此卖力。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天生贱骨头了?”

胡植等人笑道:“严阁老雄风犹在,小阁老雄姿英发,他徐老头知道不能取胜,所以才来卖好呗

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了,严世蕃缓缓点头道:“是啊,这个松江佬蔫坏蔫坏的,心眼特别多,知道皇上不想让人迫害我父子,便卖个人情。谁都不得罪,他何乐而不为。想要咱们把他当成患难知己,日日后再徐徐图之也说不定。”

众人议一阵,何宾道:“日后的事情日后说,关口是,现在该怎么办?”虽然徐阶说皇帝不欲处罚严世蕃。但事不目见耳闻,焉能轻信?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小阁老安然无恙才行。

胡植也问道:“原来设下的套子,还用不用了?”

“用,为什么不用!”严世蕃冷笑道:“老子挖了坑,还等着有人往里跳呢。”说着指指胡植几个道:“现在知道了吧,当初把你们安排在三法司,而不是别处,就是为了今天”。

“小冉老英明。”众人连忙赞道。

“你们只管去查”严世蕃冷笑道:“我到要看看,查到最后怎么收场。”

“小阁老,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当讲?”严世蕃烦躁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件事,就别再把景王扯进来了。”胡植轻声道:“景王爷性格轻率,袁姊骄傲自负,这帮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行!”严世蕃断然拒绝道:“我已经跟景王约好了,趁着我爹还没退,帮他敲定储君之位,这样即使最坏的情况”我爷俩一时失势。将来也有翻本的机会,谁也不敢欺负你们。”

“小阁老英明。”众人知道他主意已决,便不再劝说。

“如此,你们分头行动”严世蕃恶狠狠的一挥拳道:“只要把这两件事儿办好,咱爷们就又能逍遥二十年!”

“怎敢不效死力!”众人齐声应道。”一一一一,一

嘉靖帝召见徐阁老,徐阁老夜访严嵩府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密切关注各方的沈默,很快,有关几次会面的详细情况,便摆在了他的桌上。

“哈哈哈哈”刚从城外回来的徐渭,看到徐阶与严嵩会面的情形。大笑不止道:“这个。徐老儿也太欺负人了吧,背地里刚捅完人刀子。转身就颠颠去人家慰问,分明视严家父子为土鸡瓦狗啊!”

“甭管那些,招数有用就行。”沈默笑道:“这个迷魂弹用的太高明了,让严党立马消了拼死一搏的决心,也就没了最后的胜算。”说着起身道:“结局已定一切挣扎都是徒劳,最多能让严家父子多蹦醚两天罢了。”

“这倒严大戏眼看就要落幕”徐谓看着沈默道:“你沈大人曾经是正角儿,现在却沦落为台下的观众,心里是不是挺难受的?”说着贼眉鼠目的笑道:“难受你就说嘛,我会安慰你的。”

“我正求之不得呢。”淀默笑道:“古人早就说过,出仕做官的,进取之前先思危;得意之前先思退;守成之前先思变这“思危思退思变,六个字,就是金不换的为官筏言!我如今能退下来,躲在别人看不着的地方,看别人拼个你死我活,这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懂吗?”

“你真这么想?”徐渭端详着他道:“我还替你鸣不平呢,闹半天是白操心了。”

“我确实这么想的。”沈默点头笑道:“咱们就拭目以待,好好看戏吧。”

沈默确实只想好好看戏,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不想惹麻烦,麻烦也会专门来找他!

很快,三法司的调查就迅速展开了”超越以往任何一次多部门合作的磕磕绊绊,这次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的配合出奇高效,很快便分别抽调精干力量,成立了案件专司,开始就郜应龙的弹劾奏章展开调查。

与此同时,郜应龙的奏章抄本,也终于落到沈默案头了,本来还自信满满的沈拙言,在看完那奏本之后。不由阴下脸道:“自作聪明的家伙。非要节外生枝!”虽然说不出有什么不妥,但多年在阴谋诡计中浸淫。让他练就了非一般的直觉,心中暗暗紧张起来。

但更让他紧张的事情还在后头。就在案件调查有条不紊的进行时。一个不同寻常的情报,传到沈默这党和景王党一系的京官,正在暗中串联,据说要一齐上本请求立储。

这件事可非同小可,立刻引起了沈默的警觉,他估计这件事绝不是孤立发生的,定是严党趁着还在台上,想要把景王扶上位,这样无论当下是输是赢,将来都赢定了!

“看来严党也不是好惹的啊”他正在细细琢磨此事,三尺通报说。裕王府的冯公公来了。

“看来都知道了,”京城就那么大点地方,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着所有的兔子。沈默让冯保赶紧进来,冯保朝他恭敬行礼道:“今儿是寒食节,王爷已经备好宴席,请沈师傅过府去吃酒。”

“所有的讲官都去吗?”沈默轻声问道。

“陈师傅、殷师父、张师傅都去。

”冯保道:“就连高师傅也会回来。”

沈默心说:“看来到了非并膀子上不成的时候了”便点头道:“你去通知别家吧,我马上就过去。”

冯保笑道:“奴婢就通知您这一家,其余的师傅家,都另有人通知了。”

“呵呵,看来我面子不小啊。”沈默笑道:“好吧,咱们走。”

“大人,借一步说话。”冯保的脸色突然一沉,低声道:“老祖宗昨日秘密传话到京城,要咱家务必交代给大人。”

第二章,争取明天把债还完

黄雀在后

一一。

听了冯保的话,沈默脸色大变,一拍大腿道:“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便对冯保道:“这事儿我得赶紧去知会徐阁老,王爷那边你帮我解释一下。”

“听说徐阁老都不待见您了,”冯保小声道:“干嘛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沈默一愣神,心说“难道已经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了?。

冯保小声解释道:“是陈师傅说的

原来是老跟自己作对的陈以勤,沈默心下释然,要是这家伙不说自己的坏话,那才真叫奇怪哩。便淡淡笑道:“少在这乱嚼舌根子。当心陈大人撕烂你的嘴

冯保小心陪笑道:“这不走向着您吗?。

“知道了沈默笑骂一声道:“快去传话吧两人便分头行动,冯保回王府报信,沈默则去了西内。大内侍卫已经是老相识了,只是陪笑问了问,您这是要见皇上,还是去内阁啊?

沈默说是去无逸殿,侍卫便知会值房里的公公,领着他进了宫,往无逸殿方向去了。

徐阶正在批阅公文,听说沈默进来,起身热情相应,全然看不出刚摆了人家一道的尴尬;沈默也依旧恭敬有加,也看不出哪怕一丝不满。

“拙言,有什么事吗?”就坐后,徐阶轻声问道,他知道沈默现在奉行缩头政策,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沈默点点头道:“方才打听到个情况,得赶紧来跟老师说说

“拙言请讲。”

“关于严世蕃贪墨三大殿资金的事情。不能往下查了。”沈默沉声道。

“为何?”徐阶不动声色道。

“再查下去”。沈默轻声道:“就查到天上去了。”

“什么?”徐阶不禁动容道:“你说皇上?”

“不错沈默压低声音道:“据可靠消息,内廷二十四衙门连年亏空,去年皇上心血来潮。命内廷整顿,还要查看账目,司礼监的太监们东挪西凑,还有八十万两的大窟窿没有补上,”

“难道?”徐阶的老白脸变得更白了,艰难道:“是严世蕃帮着补上的

“对。”沈默沉声道:“而且正是挪用三大殿的款子!”

徐阶闻言沉默良久,最后叹口气道:“严世蕃这是挖了坑,等着我往里跳啊,”说完朝沈默拱手道:“幸亏拙言发觉的早,不然为师真要误中奸计了!”如若真让严党把案子查下去,待真相大白后,严世蕃便立时成为“为主蒙垢。的忠臣,郜应龙却成了诬告贤臣的小人,哪怕嘉靖皇帝对严世蕃再有偏见,也会心生恻隐,让他过了这一关的。

沈默和徐阶不禁倒抽凉气,原来严世蕃早就察觉到圣眷已衰,一面试图挽回,一面悄悄布下了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局,现在三法司尽以其马首是瞻,八十万两工程款,也化成补丁,填上了宫里的漏洞,木已成舟,无可置辩,竟成了无解之局!

次辅值房中的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徐阶暗道:“这样一来,我前日去严府的一番做作,真成了止增笑耳,原来人家早握好了底牌,就等着着最后一玄翻盘了,又怎会因我几句承诺,引而不发呢?。

沈默却十分郁闷,原本很简单的事情,被这帮人搞得如此复杂,如果不把“三大殿余银案。写进弹劾奏折中,说不定严世蕃已经卷铺盖滚蛋回家了,哪会给他咸鱼翻身的机会?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立场问题,哪怕部应龙听了自己的话,徐阶的人也会把那案子添进去的,因为徐党的目标是彻底打到严党,取而代之。而沈默却不希望严党就此完蛋。

归根结底,在一家独大的朝堂上,是不会允许新生势力发展的,所以他理想的状态是,徐党占据上风,却没法取而代之。如此,自己那点弱小的势力,才能在两党夹缝中求生存。

因此,沈默愿意看到严世蕃逃过此劫,而徐党却迫切希望能将其连根铲除,所谓欲速则不达,这下徐党正中了严世蕃的奸计,一下子被动异常。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还是徐阁老开了口,问道:“拙言,不瞒你说,老夫也觉着起先的定计有些太狠,想要缓一缓,松一下。””心说:“看来这次我倒跟皇帝不谋而合了,当可事半功倍,左右逢源了。便正色道:“需要学生做什么,老师尽管吩咐。”

徐阶望着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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