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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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6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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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扩摇摇头:“我看悬,河东新复,百废待举,纯粹就是个烂摊子。这种差事,没几个人愿意接,虽说从川陕宣抚判官到河东宣抚使算是晋升,但他八成不愿意。再说了,河东那地岂是他能够镇得住的?别的还不提,光是河东各路兵马,估计就没有几个鸟他的。”这倒是实情,河东驻军,除了部分西军以外,其他几乎是清一色的义军改编。这些人面对徐卫,自然不敢耍任何花样,但如果换一个人去,恐怕弹压不住。他们在河东跟女真人周旋了多年,说是难听点,匪气难改,万俟卨如果宣抚河东,有他受的。

“不愿意?只要朝廷了话,他不愿意也得愿意,要不自己赋闲去罢”张庆冷笑道。

“只是,大王也说了,他是朝廷指派下来的,杭州能轻易变动么?”马扩质疑道。

张庆笑而不语,徐卫前思后想一琢磨,这倒是个办法。举荐万俟卨宣抚河东,能够掩人耳目,六哥在朝廷,批下来问题不大。到时候万俟卨如果拒绝任命,就只有赋闲一条路可走。如果是从前,这办法或许得慎重,但现在却不同,一朝天子一朝臣……

大宋兴熙元年二月,金国君臣收到了大宋皇帝驾崩的消息,这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因为赵谌在位时,一贯对金强硬,坚持以武力收复失土。也正是在他在位期间,宋军完成了从被动防守到趋向反攻的转变。现在他一走,大金国就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但另一个消息就不那么好了。大宋朝廷拒绝了单方面跟女真人议和,因为宋辽是同盟,如果要议和,金国就得跟宋辽一起谈。这倒大出兀术意料之外,在他想象中,自己几乎是忍痛割肉,拿出来淮西河东两块地盘,如此重利岂无法yin*到南朝君臣?

如果和宋辽同时谈判,那几乎是不可能

的事情。先辽国会不会坐下来谈,还是个未知之数。其次,就算契丹人肯和谈,大金既许大宋淮东河南,那你拿什么去给契丹人?人家张口要燕云故地,你给么?而且此次对宋和议,最大之目的,在于破坏宋辽之同盟。并不是说大金国让人打得除了求和就没有其他路可走了。现在既然南方不上当,那么和谈就失去了价值,除了加紧准备军事斗争以外,没有其他选择。

大金国现在面临的局面很艰难。南面要防西军,西面要防契丹,如果说南朝大规模北伐,还得考虑河南河北,确实不容乐观。不过接下来,徐卫和契丹人应该会联手去对付西夏,要破解这个困局,就得从此处着手。

杭州,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徐良官邸。

徐六因为拥立有功,晋爵国公,皇帝从新年以来,皇帝赏赐不断,极尽荣宠。他的儿子也因此升了官,徐家端得是风光。这日碰上旬休,他哪也没打算去,就有家里休息休息。

“母亲。”踏入徐母房中,徐六执礼问安。

“今日不去上朝?”徐母年近七旬,满头银丝,但身体还算好,耳目也灵光。徐家现在,就剩下这么一个长辈了。

“儿今日旬休。”徐六回答道,说着上前搀扶母亲坐下。

“徐四两口子安顿下来没有?”徐母问道。到底是婶娘,总记着侄儿侄媳来了江南这事。

“回母亲的话,四哥在镇江供职,四嫂和侄儿侄女们,儿已经帮忙在城中寻了住处,安顿已毕,请母亲放心。”徐六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那就好,你二伯那个人脾气倔,又不会为人处世,往年呐,没少跟你父亲闹。不过现在人已经去了,谁还记他的不是?徐四徐九两个小的倒也懂事,你们是堂兄弟,自家人要团结。哎,你哥哥最近怎么没来信?”徐母年纪大了,总爱唠叨,但徐良却认认真真地听着,看得出来是个孝子。

“最近西边要打仗,估计哥哥军务缠身。不过娘别担忧,哥哥现在是鄜延帅,不必再作那冲锋陷阵之事。”徐良宽慰母亲道。

“又打?哎哟,这仗啊打了多少年了?女真人怎么还不消停?”徐母叹道。这些军国大事徐六自然不会和母亲详细解释,再者你说了她也未必懂,因此没多说什么。拜母亲起居完毕,他才回到书房。徐家五兄弟,只有他一个人是走的科举,进士出身,即使如今作了宰相,书本也是不曾放下的,这是深受其父徐绍的影响。

刚看没几句,仆人在外头道:“相公,有兴元来的信。”

“哦?拿进来。”徐六放下手中的书,仆人入内呈上书信,他一看封皮就知道是徐九写来的。徐家五兄弟里,虽说只有他一个读书人,但会作人的

,就不止是他了。老九这厮别看是个带兵的粗人,心却挺细。平常就算没事,也是书信不断,逢写信必问婶娘安。隔三差五的,使人捎些东西来,不一定都是什么珍贵之物,但母亲每次收了,都要夸赞他几句。

拆开信来一看,徐卫先问了婶娘兄嫂安好,又再三感谢对于徐胜父子的帮忙。末了,才提到一件事。他打算上奏朝廷,辞去河东宣抚使的兼差,改荐现在的川陕宣抚判官万俟卨宣抚河东。

徐六看罢,就知道堂弟打的什么主意。万俟卨是先帝专门安排到川陕的,其目的不言自明,相信这些日子没少给老九添堵。现在徐九打算举荐他为河东宣抚使,其用意,也是不言而喻的。就算把这人弄走,眼不见,心不烦。

先写信来跟自己打招呼,是希望到时候帮帮忙。这事如果放在先帝驾崩之前,恐怕不好办,没法办。但现在却不一样……

思量一阵,即提笔给徐卫回信,信写好,刚装上,仆人又来报道:“相公,有客来拜。”

“谁?”徐良随口问道,他父亲徐绍在世时,这徐府就是门庭若市,现在他又任次相,这宾客自然少不了。

仆人呈上拜帖,徐六瞄了一眼,面露欣喜之色,吩咐道:“先请他到花厅用茶,我随后就来。”仆人去后,他将徐九的书信收藏妥当,又将回信封好,这才离开书房。

徐府花厅上,一人坐于客位,下人虽然给他奉了茶,但却摆在旁边没有动。端坐于椅上,神态平静。其人看模样已过知天命之年,两鬓夹杂着银丝,脸上的褶子也掩藏不住。脸庞削瘦,额宽鼻挺,凳下留一把须,梳理得整齐,全身上下都一丝不苟。身上穿着三品以上官员才配的紫袍,腰里的金带和鱼袋也象征着他不凡的身份。

忽听有脚步声传来,他寻声望去,只见徐六快步而出。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一步到厅中,手抬起执礼,却没有急着说话。

“会之兄,一路辛苦。”徐六满面笑容,几个大步上前来,执住他的手,显得很亲热。

“见过徐相。”那人微笑道。你道此人是谁?不是旁人,正是前参知政事,秦桧。他本是徐绍的得力助手,后因故被解除“参知政事”,下放地方,作了个西京留守兼判河南府,除了本职工作以外,主要负责修缮皇陵。结果皇陵修毕,满以为可以回朝了,哪知又给调到了南方,继续以三品大员的身份作地方官。

就这么苦苦熬着,终于熬出了头。徐良向新君赵谨上奏,建议将秦桧召回朝中复任参政,得到了批准。时隔多年,在外头游了一大圈,他终于又回到了权力中枢。想当年秦桧作御史中丞和参知政事时,还是英姿勃,但这些年的抑郁,使得此人苍老许

多。或者,就是因为这段遭遇,磨平了他的棱角和锐气,让他现在看起来,就是个平和的老人。

“哎,论起来,你还是我的前辈,不必客气,坐坐坐。”徐六拍拍他的手道。徐良为什么想尽办法把他弄回朝廷?先,当然是因为此人曾是徐绍旧属,有了这层关系,徐良自然对他另眼相看;再者,秦桧的能力不俗,当年就是徐绍变法的急先锋;最后,参知政事定额三员,现任的朱倬和李若冰,一个是赵鼎举荐的,一个是先帝安排的,徐六当然需要一个秦桧这样的人。

分宾主坐定以后,徐六道:“往昔我在陕西,时常听先父称赞会之兄。说你精于政务,处置稳妥,遇大事又有魄力。这几年在外头,实在是委屈了。”

听他提起徐绍,秦桧拱手道:“故清河郡王在世时,对下官多有栽培提携。只恨山高路远,恩相辞世时,也没能前来吊唁,实在惭愧,惭愧。”

徐良见他言辞恳切,心里受用,摆手道:“你也是身不由己,不必介怀。此番,朝廷召兄回来,是要委以‘参政’之重。我在圣上面前,再三替兄进言,圣上对兄长可是寄予厚望,这一点,会之兄可要有个分寸才是。”

“桧得圣上知遇,自当肝脑涂地,以思报效。”秦桧道。

徐良点头赞许。又说了一阵不打紧的,他逐渐将话题引到朝政上来。“圣上新近践柞,一应大政方针都沿自先帝。目下,朝廷要务,仍是积蓄军力,准备北伐。你对此,可有看法?”

秦桧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静静了想了一阵,才徐徐开口道:“桧虽在外,然心系朝廷。对于相公联辽攻金之大政,桧是极力赞同的。女真于契丹有亡国之仇,于我朝有窃土之恨,联手抗金,实为上策。此番,徐郡王和契丹人联合出兵,一举收复河东半壁,天下震动,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徐良非常满意,频频点头。

“至于相公欲练精兵五十万的构想,桧以为,也是切实可行的。兵贵精,而不贵多,且冗兵最耗财政。昔年朝廷养兵百余万,每岁收入大半用于此,实在不堪重负。相公执政,对诸多沉弊都有所针对,只要坚持下去,必见成效。桧若复参政,所能作的,就是尽力襄助相公,促成此事。”秦桧正色道。

“如此甚好甚好”徐良听完这番话,庆幸自己一再坚持,终于把这人调回了中央。

“不过……”秦桧这句话刚起个头,就停了下来。

“哎,这又不是在政事堂,有话直说无妨。”徐良鼓励道。

“有一点,须得注意。”秦桧沉声道。“近年以来,女真人对我朝已无致命威胁,王师已逐渐转守为攻。可以说,宣和、靖康、隆兴以来的艰难局面已经不复存

在。越往后,这种趋势应该越明显。”

“不错,如今宋金之间,已经攻守易势”徐良朗声道。

“正是因为如此,有些事情朝廷才不得不注意。比如,个别帅臣飞扬跋扈,目无朝廷,动辄违节抗命,居功自傲。这种事情,如果不加以遏制,越往后就越难处理。”秦桧道。

徐良知道他指的并非徐卫,遂笑道:“会之兄眼光放得长远,难得。不过,现目下,朝廷仍旧要借重帅臣,不如此,何以驱逐北夷,恢复旧疆?”

秦桧闻言,俯道:“相公所言甚是,在下倒是太过忧虑了。”。

第七百二十六章整个世界清静了

“大王可在?”张庆在徐卫办公堂门口瞄了一眼,见门掩着,遂向外头办公的节度掌书记问道。

“万俟宣判在里头。”那佐官起身回答道,刻意压低声音。张庆听罢,点点头。他本来是刚刚收到一份急件,想要向徐卫汇报,不过这情况倒让他有些犹豫,思之再三,还是打算先回去。因为既然掩着门,想必是谈什么机密之事吧。

他刚转身,就听到里面一声响,好似有人拍了桌子。紧接着,传来一句:“朝廷决议,岂容你挑三拣四你说话当有个分寸”这是徐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冒火。

“分寸?你跟我说分寸?我数十载寒窗苦读圣贤之书,怕是比你知道分寸”这高声回答的人当是万俟卨无疑了。

“我不跟你多说,有什么话,你直管对朝廷讲去罢”徐卫怒吼道。

话音刚落不久,门突然被拉开,满面怒容的万俟卨在门口时还回头骂了一句:“配军安敢如此”

张庆听到这话,勃然作色,一句“直娘贼”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吞了回去。世人骂军汉,常用“贼配军”“黥卒”“赤老”等侮辱性语言。然徐卫何等人?他是西军统帅,川陕长官,郡王之尊,岂容你一腐儒呼为“配军”?何况,他是以将家子的身份,因功授官,并非刺配充军。万俟卨这话,简直毫无道理,无理至极

那来来往往的官员们听到这不同寻常的动静,都停下脚步,无不愕然。

“都忙去吧,听什么呢?”张庆挥手道。官员们这才低下头,各自散了。张庆步入堂内,只见徐卫脸色铁青,坐在椅上胸膛不住起伏,显然怒极。

“大王不消跟这老儒置气。”张庆劝道。

徐卫哪里这么轻易消得了气?当年从大名府起兵,“他”才十六岁,至今二十年光阴,汉人、契丹人、党项人、女真人,什么人没见过?上到皇帝,下到走卒,什么人没遇过?还没谁敢当面呼为“配军”万俟卨今天算是开了个头

原来,朝廷的命令下来了,万俟卨不出意外地被任命为河东宣抚使。可他却不愿意接这烂摊子,河东的情况他虽未亲见,但想也想得到,刚刚经历了战乱,百废待举,局面肯定艰难。而且他非常清楚,河东不是他能够镇得住的,且不说骄兵悍将,单说跟金军面对面这一点,就够他胆战心惊。

但正如徐卫所说,朝廷的决议岂容你挑三拣四,万俟卨自知无法挽回,他怒火中烧地来找徐卫闹,尽管他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徐卫搞的鬼。两人见了面,起初还算客气,他也能遵守礼节,但后来越说越激动,嘴就把不住门了。结果激怒了徐卫,于是乎他一句“配军”脱口而出。

可徐卫到底是徐卫,深深吸上一口气,问道:“有

事?”

张庆这才记起自己的目的,将手中公文呈上道:“收到鄜延帅司急报,言金人在西三州集结。”

徐卫一听,刚才的事早抛到脑后去了,展了报告仔细来看。说是本月,麟府的驻军探到在东胜州所属的金“西三州”一带,金军有大规模集结迹象,其用意不明。或为寇麟府,或为援西夏。

看罢,徐卫放下军报,皱眉不展。眼下已经开春了,宋辽两军即将联合出兵,讨伐西夏。女真人在这个当口,于边境陈兵,值得警惕。诚如徐洪在军报中所说,金军的目的不外乎两个,要么是为了入侵麟府,要么就是了为援助西夏。而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此前我们普遍认为,党项人是女真人的替死鬼。他们出兵乱辽军后路,解了金军燃眉之急,但女真人一定会出卖党项。如今看来,似乎我们预料有误?”张庆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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